穆子墨照旧行了一个谢君礼,从容地退了下来,一双鹰眸忽而转向一旁的唐香儿,长臂一伸将她拉起身,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玉萧。
周围的人顿时瞪大了双眼,心中已有几分猜出他的意思,却又不敢肯定…
坐在骆玉华斜对面的慕芩此时忽地假装咳嗽了几声,目光带着几分挑衅和同情转向骆玉华,而她另一侧的穆子宸却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依旧是淡淡的笑容,眼底看似无波的清澈中隐隐有一些情绪正在慢慢地积聚,随时等待着爆发又或是沉寂下去…
骆玉华轻扬了扬嘴角,灵眸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感情,扶在红木把手上的手指始终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
上演男才女貌?郎情妾意?她的脑海中几乎同一时间浮现出多副深情的画面。
一直很安静地唐香儿这时大方方地折过身,端端正正地朝穆子月行了个女子礼,抿嘴一笑,脸上映出透明的苍白,犹如病态西施。
包裹在大红色绸缎中的身子丝毫未有入病时的瘦弱,透如轻纱的衣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衬得若隐若现。
侧立一旁的穆子墨昂立于灯火阑珊中,双手持箫,身着藏色长袍的背影在大红灯笼的映照下,挺拔如松、俊美如玉,瑟瑟的轻风温柔地吹起落在身后的青袍,衣诀飘飘,如天神一般异常出尘不已。
“小姐,王爷何时喜欢上吹箫?”没有穆子墨,初冉的声音不觉松弛了不少。
骆玉华没有回答,葱白长指转而捏起茶案上早已冷却的清茶,暗沉色的茶光倒映出一双深凝的黑眸,看不见底。
也许他会,只是不轻易对人表露而已。
而这个人,必是特别的。她的胸口忽地抽了一下,就如触动了某根也许早已麻木的心弦。
如泣去诉、如痴如醉的萧声借着风飘进了她耳中,而她,却忘了留在那个痴美的世界…
捏住茶盏的手不经意地抖动着,她依然很有风度地轻抿了一口,仿佛那股冰凉的液体依旧含着温度。
她微微眯起眼,清风拂在脸上,将她的发丝吹乱,盖上了一对含伤的眼睛。
她没有立即将飘落在眼前的刘海拂过去,暗黑的清眸沉了沉,忽然抬起右手很潇洒地撇到了耳后,露出一双真心含笑的眼睛。
那一秒,只用来悼念骆莹莹永远不可能开花结果的爱情,下一秒,是她,是骆玉华的。
她昂起下巴刻意假装十分自然地扫过慕芩讥讽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带着几分雍然大度的了然,仿佛台下那个合音的男子是慕芩的丈夫,而不是她的。
萧声停下,她还是那个无人能伤的骆莹莹。
纵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是看着众人欲醉不欲醒的神色,她知道,他们成功了,更确切地说,唐香儿成功了。
曾经她尚有几分心思想要从那双永远没有波澜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不过很快,她放弃了。
或许,选择静观其变会是最好的办法。
如预料中却又超乎预料的掌声如珠帘落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她勾了勾唇角,双手一拍,十分配合地加入了其中…
“好声好舞。”穆子月忽地站起身,浑厚的嗓音惊天雷般压住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骆玉华嘲讽地扫了台上众人一眼,心里已有几分了然。
穆子墨,你果然聪明,箫声配美人,还想顺理成章让穆子月为你配了不成?!
果然,穆子墨收起玉萧,转而与唐香儿对视一眼,多少情脉含于其中?!
两人一同倾向前行了个谢君礼,一动一静,配合得竟是如此地完美。
骆玉华半垂下妙眸,左手将早已冰冷的茶水忽然倒入玉壶中,漫不经心地搅拌了几下,转而递给了身后的初冉,唇间仿佛无意地吐出一句话:“看来还来得及再泡上一壶。”
初冉双手接过玉壶,一时愣在原地,十分不解地望着自家主子。
“傻丫头,快些去换了来,可别…错过一场好戏。”她忽而朝初冉眨眨眼,眼底划过一道戏谑之色。
见主子一脸十分笃定的神情,初冉只得点点头,捧着壶子匆匆离开了…
骆玉华这才抖了抖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将手中的茶渍擦去,转眼抬眸间,不巧这一切落入了一双深藏不露的眼睛里,包括嘴角那抹怪异的笑容。
远远望去,穆子月似乎很高兴,大手挥了挥,满脸笑意。
“四弟,这位是…”依旧浑厚的声音,隐约夹杂了几分探究。
穆子墨只是淡淡地抿了抿唇,沙哑的声线带有几分不经意的温柔道:“这位是唐姑娘。”
话一说完,身边一直低着头的人又是一拜,柔腻的声音仿如天籁:“唐香儿见过皇上。”
原本苍白的小脸在转眼对上一双幽黑的鹰目时,转而飞上两朵红霞,娇憨可人。
穆子月显然心中十分高兴,长袖潇洒地一摆,笑道:“唐姑娘的舞技真是让朕大开了眼界,说,你要什么,朕一定赏予你。”
话声铿锵有力,在冷冷地寒风中飘荡在每个人耳中。
骆玉华将头微微侧后了一些,以一副完全旁观者的姿态远远地看着一对壁玉佳人,藏在衣袖里的手无意间紧了紧。
她忽然有些紧张地看向穆子墨,心中顿生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穆子月的话才刚停,穆子墨便大步走上前去…
“皇兄,不如这个赏就由臣弟替唐姑娘讨了去吧。”她看不到穆子墨的脸,只是,第一次她却发现他的声音里也可以有亲情的味道。
这时,骆玉华突然将视线一转,侧过脸几乎是反射性地看向寒子详,只见他的脸色刹那间变了变,一双淡如水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两个人。
那种目光,虽然陌生却又十分熟悉…
骆玉华见状,心中暗自起了些许疑惑,她皱了皱眉头,目光转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不想猛然一惊:她没有想到,他看的人居然是唐香儿!
看来,这其中的各种关系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得多!她了然地定了定神,将目光重新转移开来…
“如此…也好。四弟但说无妨。”穆子月略微停顿了会儿,转而又露出了笑容。
台前的穆子墨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刻,突然上前弯下身,行了个极其正式的大礼,一字一句重重地道:“臣弟叩请皇兄将唐姑娘赐于臣弟,纳为侧妃。”
低沉沙哑地声音在空气中一字一顿地响起,透出几分坚定和执着。
话一出,几乎同时,所有的人突然将目光看向了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
骆玉华墉懒地歪着身子,一手接过初冉递上的热茶,轻轻地吹了一口,转而抬起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来自各方同情的目光,眼里浮现一阵诧异。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空气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没有了萧声、乐声,此刻安静得有些沉闷…
沉默…穆子月没有作声…
骆玉华装作十分无意地扫了台前尴尬的两人一眼,心中顿时舒坦了一些。
爱情真是个毒药,就连最精明的人也会为它丧失了理智…她的目光大胆地看向穆子墨,心中暗自下了个结论。
四周又是如死一般寂静,众人纷纷低下头,一脸惶恐…
“哦?既然如此,朕想知道四王妃的意思如何?”突兀的声音犹如湖中之石,瞬间将凝重的气氛推向了极点。
骆玉华没有料到穆子月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握住玉杯的手不觉滞了一下,不过,那仅仅是一刹那间,下一刻她又立即恢复了泰然自若的端庄,将手中的杯子优雅地放在了茶案上,她顺势拉了拉有些皱着的下摆,直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臣妇惶恐,只是,近来身子大恙,照顾王爷恐有不周,本内心有些歉疚之情。今日不巧见唐姑娘举止大方,自是有修养的人家。臣妇便早想撮合了这事,以弥补这段日子以来的过错。”
她直直地看向穆子月,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这些话也只是她从照着古人的方式依葫芦画瓢想出来的,也不知道说得合不合适!
话一说完,穆子墨突然转过身,目光有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
唐香儿依旧低着头,看着地面,双目不敢斜视半分。
穆子月没有说话,原本有些高兴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一双有些像穆子墨的黑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台下的骆玉华。
大约半柱香的工夫后,他终于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威严:“依朕看,如今四王妃即将诞下麟儿,四弟理应随时陪伴身边才是。至于唐姑娘,毕竟不是宫中人,待朕嘱咐皇后管教她几日后,此事再做定铎。”
话语间虽然带着商量的意味,语气却是坚决得不容置疑。
骆玉华照着礼仪连连行了个礼,低头间,暗暗瞅了前面的穆子墨一眼,只见他的脸色顷刻间也变得很难看。

一场宫宴终于在紧张的气氛中结束了,回来时,穆子墨亦没有与她同行,只是派了人匆匆将她先送回王府便是。
骆玉华坐在柔软的轿塌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穆子月故意将她提到台前来绝对不会是因为他有心维护骆莹莹,这么做不过是一个掩人口舌的幌子罢了,但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究竟他又为何会反对?!
一连串错综复杂的问题不断地盘旋在她脑海里,她总觉得事事蹊跷,可是无论哪件事,她却都在被人利用。
该死,她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弄清楚这些事情!
骆玉华突然重重地一锤坐榻,眼里露出两道坚决的寒光,夹杂着满满的疲惫。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细致地观察着每一个场面、然后不遗余力地分析它们,试图从这里找出一些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不是个喜欢用心计的女人,那样活着太累。但是,在这里她不得不绞尽脑汁地去思考它们,为的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突然,轿子微微颠簸了一下,她的脑子冷不防撞到了右边的窗口前…
骆玉华暗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目光顺着帘布露出的缝隙,朝外看了一眼,却发现抬轿的人果然全换过了…

 

 

 


卵与石斗

只怕,回去又有场硬仗要打!她没由地长叹了一口气,将身子重新坐正了…

“冉儿,我有些乏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骆玉华褪去了外面的披风,声音懒懒的,没什么气力。
她重重地甩了甩头,企图甩去满脑子的疑惑和忧虑…
初冉点了点头,端起圆桌上的脸盆,折过身,刻意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骆玉华这才轻松了一口气,动作有些笨拙地想要拉直床前的幔帘,只听外面隐约有些声音。
扯住红幔上的手不觉停了一下,她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正揣测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忽见房门怦的一声被推开,紧接着穆子墨那张冰冷的脸映入了眼帘。
“王爷,奴婢该死。”原本早已退出去的初冉不知为何跪在房门前,一脸胆战心惊。
在看见初冉时,骆玉华脸色顿时不觉一变,右手十分自然地将刚刚脱去的外衣重新套在了身上,目光只是淡淡地扫了一脸怒色的穆子墨一眼。
“你先下去吧。”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初冉惊恐地点了点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瞧了穆子墨一眼,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看来穆子墨一定是给她气受了!骆玉华不由叹道。
她见初冉半天依然立着不动,不禁有些着急地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
“本王有让你退下吗?”步子还未挪动一寸,穆子墨没有温度地声音突然响起。
初冉颤了颤,迟疑了一下,只得诚惶诚恐地转了过来,眼眶红红的。
骆玉华见状,原本压抑的心情不禁有些烦躁起来,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穆子墨怎么做不过是在借初冉发泄心中的不满而已。
这算什么?!凭什么把她的人当做出气筒?!心里越想越气,她索性一屁股坐下来,声音同样冷冷地道:“这是怎么了?难道王爷只有这么点本事,借个小丫头出气?!”
她实在是气糊涂了,原本就没有感情的话语透出了浓浓的鄙视和不屑。
原本一心想借这次难得的机会将俞清情大大方方地娶进门的穆子墨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见骆玉华丝毫不给面子的将他心中的不满直接说了出来,脸上不觉一阵青一阵红,眼底的火焰几乎要熊熊燃烧起来。
“骆莹莹,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如此猖狂地跟本王说话?!”穆子墨突然走上前几步,一双阴鸷的眼睛几乎要将她完全吞噬进去。
骆玉华冷笑了一声,突然走到门边,同样嘭的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了,一边关一边朝外喊了一声:“初冉去院子外面守着,不得让任何人靠近我这房间半步。”
话一说完,她立即盛了一杯茶放在了穆子墨面前,右手忽然将桌上其他的五个杯子一个接一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破碎声一声接一声地响起,转眼间,地上全是破碎的玻璃渣…
“骆莹莹,你好大的胆子!”穆子墨登时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阴沉着一张脸。
“这杯茶留给你渴了再喝。”骆玉华没有看他,状似轻松地拍了拍手,左手将茶递给了他。
穆子墨没有接过,面冷如霜,胸口突然急促地起伏起来。
“很好,看来你是算准了本王不敢拿你怎么样?!”他突然冷笑了一声,眼里陡然升起来一些戾气。抓住骆玉华的手不经意间重重地紧了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骆玉华没有作声,上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眼睛硬是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
两人站在一地的玻璃中,就这么冷冷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先开口说一句话…
最终,手腕上传来的一阵巨痛逼得骆玉华不得不狠狠地甩开他,声冷如铁道:“要发脾气自己慢慢发,我不想和一个失去理智呆在一起。”她瞅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话一说完,便径自掀开窗帘,拿了件披风便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玻璃渣,嘴角衔着一抹笑意朝门外走去。
“站住!”穆子墨阴冷的声音霍地响起,打破了僵持的气氛。
骆玉华怔了怔,伸出去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毅然地将门打开,右脚重重地踏了出去,她没有返头。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深呼了一口气,昂起头,大步地迈出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就让自己潇洒一次吧!她在心中坚定地下了个决定。
只有不到二十步的距离,她却走了很久很久,风呼呼地在她耳边吹过,身下的每一步都很沉重,却又充满了希望,就如她的人生又走出了一道阴影。
月亮清冷地挂在空中,将她的身影倒映在身后,孤零零,万分落寞…
她,带着她的骄傲与潇洒,第一次走出了穆子墨的控制。
第一次,她重重地呼吸着焕玉阁外面的空气,心底竟无边地雀跃起来。
“小姐,您怎么出来了?王爷呢?”刚走出院子,却见初冉弯着身子,坐在一边的角落里,睁着两只大眼睛,茫然地望着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初冉,月光下,那双清雅的脸上依稀挂着一些泪痕。
她哭过。
“傻丫头,叫你守着你还真老老实实地在这儿蹲着。走,咱们上你那吃点东西去,我这会儿肚子还真有点饿。”骆玉华强忍下心中的酸涩,将初冉从地上扶起,抚了抚她的发丝。
她突然将袖子里带着的暖炉取了出来,一股脑地塞到了初冉怀中,亲昵地朝她笑了笑。
“这样暖和点,我知道你的腿麻了,我扶你。”她挽过初冉的手,艰难地支撑着另外一具身体。
初冉木呐地望着她,没有作声,双眼早已噙满了泪水。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她哽咽地扶紧了骆玉华的手,心里万分酸痛。
她恨,第一次她恨自己只是个丫鬟,心里酸得难受,却什么也做不了。
骆玉华拽过手下的袖子,轻轻地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一句话也没说。
这一夜,她没有回房。

“冉儿,现在什么时辰了?”这一晚,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穆子墨依旧冰冷无情地看着她。
骆玉华慢慢地支起身子,一手按着床铺,另一手抚着腹部,十分困难地爬了起来。
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待视野完全清晰了以后,这才环顾了四周一圈。
奇怪,这丫头一早又跑哪儿去了?!
嘴上嘀咕着,她将床上的衣服胡乱套在了身上,蹬着一双绣花鞋直接打开了门…
“小姐小姐,不好了!”门刚开,只见初冉手里捧着漱口的竹杯,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骆玉华抬起眼,淡淡地扫了她一遍后,径自接过了她手中的的竹杯,吞了一口含在嘴里…
初冉见状,赶紧将手腕上挂着的帕子递了过去,擦了擦她的手。
“小姐,王爷今天派了两个老嬷嬷来咱们院子里,说是…说是…”初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主子的脸色,忽然噤了声。
抢过初冉手中的帕子,重重地擦了下嘴巴,骆玉华又转而走到桌边,手里捏了块挂花糕,悠闲地吃了起来。
“说是帮着照料小姐,等…等小王爷一出生,就要抱到李夫人那边去抚养。”。话到最后,初冉的声音越来越小,余光紧紧地盯着自家主子…
灰色的地上突然落下一片粉屑,骆玉华左手僵硬地悬在空中,脸色煞白。
“你确定?”有好半晌,她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
骆玉华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初冉的手,满眼恐慌,第一次,她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她不求他的爱、不求他会对她好,她要的只是守护好自己最后的依靠。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明明知道孩子是我的命…”这是她第一次在初冉面前落泪,她再也忍不住了,孩子是她的软肋,一直都是。
骆玉华将脸痛苦地埋进了双掌之间,肩膀一抽一抽的抖动着…
“小姐…”初冉哪里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模样,顿时也跟着泪如雨下。
不,她绝对不能让他这样的决定她的命运。
她,骆玉华,必须反抗!
仅仅只是一刹那,她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转而又恢复了那张无风无浪的面孔。
“冉儿,好了别哭了,我现在去清漠阁一趟,等会儿你到我房里等我,记住:一定要相信我。”她同样狠狠地擦去了初冉脸上的泪珠,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穆子墨,这一次又会是怎样的一笔交易?!她的眼里突然迸发出两道寒光。

没有任何通报,她直直地闯了进去,那双如黑玉一般的眼睛除了恨,再也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王爷,王妃她…”一旁的总管只得跟在她后面追了进来,一脸无可奈何。
骆玉华冷冷地环视了穆子墨居住的房间一周,目光最后定格在那张她恐怕永远也没法忘记的脸上。
“穆子墨,我有话要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再让自己虚伪地面对着他。
在她眼前的,只不过是一个卑劣到无耻的商人。
穆子墨浅浅地笑了笑,如沐春风,细长的冷眸里透出浓浓地得意之色。
他朝后面摆了摆手,示意管家下去带上门…
“说你的条件。”门一关上,骆玉华立即走到一旁的红木座椅边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这一路走来,有些急,她也顾不得休息,这会儿一停下倒有些喘。
穆子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一边不急不慢地为自己斟了杯茶,薄唇靠在杯边,轻轻地吹出了一股热气。
“你似乎该守点规矩了,我的王妃。”他一口也没有喝,又将精致的杯子重新放回了茶案中。
整套动作,十分自然,甚至透出一股她不得不承认的优雅来…
只是,从优雅的人嘴里说出的话,她没法再把它们欣赏为有风度了…
“好吧,妾身以后定当铭记在心。请问王爷您可以说您的条件了吗?”她气得浑身发抖,却还是重重地弯下身,朝他行了个标准的礼。
她抬起头,目光挑衅地望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嘴唇冷冷地抿紧了。
对于这个男人,她的心里已经不可能再如以前那么平静了。
他总有办法运用一切手段逼她就范,而她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这种越发不平等的地位和景况将她内心原本强势的一面彻底激发了出来…
穆子墨将袖子卷了卷,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猛地被那种心寒的眼神一惊。
第一次,他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恨。
这种意外的认知使他心里不由一阵不舒服,原本得意的脸也渐渐沉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个孩子我势必不会让你夺了去!”骆玉华不耐烦地甩了甩外衣的下摆,语气充满了嫌恶。
她尤其讨厌他那种厌恶,并刻意透着得意地眼神,使她常常没由地一阵气愤。
“本王要清儿风风光光地嫁进王府。”他故意忽略她眼里浮现出的不屑和嘲笑,声音很低。
骆玉华闻言一怔,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穆子墨,心下一阵疑惑。
“这可与我有何关系?王爷,我并没有反对,不是吗?!”她轻勾了勾嘴角,明眸睁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