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忙着整理箱子,眼见给他们主仆的东西并不多,也没有失望。毕竟再有几日就回去了,带太多东西也吃用不了,说不得又便宜了刘不器同程子恒两个吃货。
倒是给院长的年礼箱子,很是整齐又丰厚。
他抬头就要问主子何时送过去,不想去见主子眉头皱的死紧,神色很是不好,于是就心头狂跳,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家里可是出事了?”
陆谦回过神,见他的样子,不忍他跟着担心就道,“家里平安无事,我这就去一趟先生那里,你找人帮忙抬了年礼,咱们早些请假回家过年。”
“真的?太好了!”
听得能够早些回家,狗子可是乐坏了,赶紧跑出去寻了一个杂工,给了他十文钱,一辆独轮车就推了两只箱子去了老院长的院子。
老院长正对着院里的一树梅花作画,难得兴致大好,对于老妻的唠叨也是聪耳不闻。
老妻无奈,只能让丫鬟在屋里又添一个炭盆,生怕老爷子画完了梅花,却要喝起了药汤。
正巧这时候,陆谦来送年礼,可是喜坏了院长夫人,直接收了纸笔,撵了老院长到厅里待客。
老院长被打断了兴致有些恼火,但对着最疼爱的弟子也不好发火,待得再看陆家准备的年礼,就眉开眼笑了。
小米心细,又待孩子老人最是周到,这次送来的年礼,倒是没什么贵重之物。但全都是老院长当日在老熊岭喜欢吃的东西,包括各色点心,肉包,干肠,坛肉。甚至还有两只剥皮的狍子,两筐包裹极严实的绿叶菜。外加一套羽绒被褥,两条羽绒棉裤,一顶狼皮的帽子,一件狐皮手筒。
不必说,吃食用物都带了老夫人一份。
原本客人送礼来,只看看礼单就成了,当场开箱子可是很失礼的事。但老院长可是不管那么多,难道陆谦这个做弟子的还敢笑话先生不成。
一样样点心被拿了出来,放到桌子上,老院长忍不住捏了一块年糕送进嘴里,笑道,“小米这手艺真是越发好了,年糕里也能包了豆沙,软绵甜糯,最适合我这牙齿掉光的老人家了。”
陆谦赶紧行礼,嘱咐道,“先生,小米来信特意说了,要先生少吃这年糕,不好克化。”
老院长作势把点心都护了起来,反驳道,“在老熊岭时候这丫头可是没少看着我,如今她不在跟前,我可要痛快吃一回,不受她管了。”
“瞧瞧你这个样子,传出去要让外边那些学生笑掉牙了。小米也是为你好,万一不克化闹毛病,我可不伺候你啊。”
院长夫人嗔怪两句,摸着手筒的皮毛,又欢喜道,“这狐毛可真是不错,摸着比京都带来的那只都软。”
“这是家兄秋日时候在山里亲手猎的,小米针线不好,寻了村里的嫂子缝制的。”
提起妹子的针线,陆谦也是没有替妹妹藏起这唯一的短处,倒是惹得老夫人好笑,“小米聪慧,可不是靠针线过日子的丫头,不会女红也没什么。”
陆谦心里急,同老两口寒暄几句,就道,“先生,师母,家里在腊月二十要举行小米的及笄礼,学生想提前请假几日,早些回去帮忙准备。”
“小米的及笄礼?”
“这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大事,我们不能过去祝贺,倒是不能落下小米的贺礼。”老夫人几乎立刻就开始盘算,给小米回些什么东西了。
老院长也是点头,“既然家里有事,也不差这两日,早些回去。只是读书之事,不可懈怠,开春之后就要去京都了。”
“是,先生放心,学生省得。”陆谦躬身应下。
“那好,回去准备吧,一会儿让人送贺礼过去。”
老院长摆摆手,见得陆谦还要推辞,就瞪了眼睛撵人,“给小米的及笄礼,又不是给你,轮不到你推辞。”
陆谦无法,只能跪倒行了大礼,毕竟过年时候不在先生跟前,这般算是提前给恩师拜年了。
待得陆谦走了,老夫人就忙碌开了,库房里选两匹好料子,妆盒里也挑一挑,最后选了一对儿年轻时候喜爱的银绞丝镯子,算不得贵重,但做工极精致,极适合小米的年岁。
老院长则精挑细选了一套文房四宝,外加两本新书。惹得老夫人嗔怪他,“小米是闺女,怎么能同你那些学生一般,送这些东西?”
老院长却是坚持,“小米若是童子,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得把她抢回来做学生。”
老夫人无法,只能又添了些土产等物,正好凑了一箱子送去了陆谦的宿舍。
陆谦收了东西,拾掇好了行李正要让狗子去请人,不想程子恒同刘不器两人就联袂赶来了。
“陆老三,你可不仗义了,若不是我听人家说起老熊岭送了兄弟来,怕是你就要独吞了吧?”
程子恒直接抱了陆谦的胳膊,刘不器极默契的去翻箱倒柜。
陆谦哭笑不得,嚷道,“马上要过年放假了,家里怎么可能送太多东西?”
但两人却是不信,正闹着的时候,狗子兴匆匆跑了进来,“少爷,客栈李掌柜说,正好有商队歇脚,一会儿就上路到北安呢。”
程子恒同刘不器惊了一跳,赶紧松了手,问道,“德敬,你这就要走,不是还有几日才放假吗?”
陆谦整理了一下袍子,请两位好友坐在桌前。茶具早就被急于回家的狗子拾掇好锁进箱子了,刘不器同程子恒也没计较,追问道,“可是家里出事了?”
显见先前那次官兵围山,给两人留下的阴影面积也是不小。
陆谦听得心头生暖,于是先前存下的一点儿怨怪也彻底消失了。
“家里确实有些小事,小米要办及笄礼,我总要回去帮忙张罗一二。”
“呀,小米的及笄礼?”
“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都没功夫给她准备贺礼!”
程子恒和刘不器听得都有些急了,他们拿小米就当亲妹妹一般,平日又没少吃小米送来的吃食,这样的时候,不送份贺礼,怎么也说不过啊。
但陆谦却是摆摆手,示意两个好友重新坐好。
“小米不让家里张扬,都是村里的乡亲热闹一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他迟疑了一下,拿出两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分别推到两人跟前。
“这是什么?”
程子恒同刘不器好奇,待得拿起来只扫了一眼就是惊得抬了头。
“生粉的方子?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做什么?”
刘不器心里突然就攥紧了,程子恒也是脸色不好,“对啊,好好的作坊开着,日进斗金,怎么突然把秘方给我们?”
陆谦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常年不在家,二哥也不理事,我爹又爱书成痴,家里其实就我大哥大嫂能帮上小米的忙。这两月,大哥大嫂在南边,家里就生了很多事端。如今小米要及笄,之后怕是就要谈及亲事,家里越发缺不得大哥大嫂。
而且这两月,作坊获利颇丰,我爹就去信让大哥大嫂带人回家了。但作坊总不能空着吧,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拿了方子,以后不管是合作也好,还是分别再建作坊也罢,总是一门好买卖。总之我们陆家是不参合了,有事需要帮忙,你们开口就是。”
“这…”
程子恒同刘不器互相对视一眼,都是不知说什么好。
一本万利的聚宝盆,陆谦就同送点心一般送他们了,这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陆谦也不等两人想的明白,就道,“我不同你们多说,商队不等人,我这就回家去了。明年春暖花开,咱们再见,一起闯荡京都,金榜题名!”
说罢,他就起身同两人行礼,然后带了狗子出门追赶商队去了。
第191章 两家之言
程子恒同刘不器两人站在门前,远望陆谦主仆如此,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喂,胖子,”刘不器拍了程子恒的肩膀,“你说陆家不会真出事了吧?”
程子恒想起自家那个庶长兄,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不会,我倒是怕我们两家出事。”
“咱们两家出事?什么事?”
刘不器自小家里人口简单,父母恩爱,对于勾心斗角一事,天生就不敏感。
程子恒阴着脸,解释道,“咱们三家合作的买卖,如今陆家主动撤出,而且还这般匆忙。那原因简直太明显了,必定是我们两家让陆家人不舒坦了。咱们都去过陆家,自然清楚陆家人的脾气,所以,恐怕错处只能是咱们两家的。”
“不能啊,”刘不器急了,嚷道,“我娘安排我小舅舅负责作坊,人手也都是签订的死契,怎么也不能…”
他说到一半,终于注意到程子恒脸色越来越暗,于是果断改了话头儿,“先不管什么原因,赶紧请假回家啊,只要到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去寻院长。”
两人匆忙寻到老院长的住处,因为他们是得意弟子的好友。爱屋及乌之下,老院长也没为难,准了提前回乡。其实还有三日就放假了,这也不算太过徇私。
两人也来不及置办什么土产,简单拾掇了行礼,带了仆人就上路了。
大路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比之北地的朔风凛凛,泉州的冬日可是太过温柔了,甚至有些常青树依旧披着绿衣,让人望之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但两人都无心欣赏,急匆匆到了府城就分道扬镳了。
刘家迎回了久别的儿子,自然是欢喜非常。刘夫人一叠声嚷着要厨下加菜,要丫鬟去拾掇儿子的院子,末了又拉这儿子上下打量,生怕儿子在书院受苦。
刘不器实在忍耐不住,撵了丫鬟仆役,就问起了老娘,“娘,作坊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敬把生粉的方子都给我了,说天长路远,陆家大兄不能离家日久,以后这买卖就给我们刘家和程家了。我同子恒都觉得蹊跷,这才提早回来问个清楚。”
刘夫人眼见儿子疾言厉色,显见是对这事上心了,于是也不啰嗦,直接道,“跟咱们家里没关系,都是程家那个庶长子在捣鬼。你舅舅管着咱们家的人手在作坊做工,可是没耽误一点儿事。至于分红,陆家也是一笔笔算的清楚,早早就送来了。娘都给你攒着呢,将来你娶亲或者走仕途,都不用为银子犯愁了。
但大半月前,有人收买咱们家的人手要盗秘方,我和你舅舅商量了一下,就告诉陆家人了。陆家人好似查账,查出程老大中饱私囊,擅自抬价,昧了足足一万多两。陆家直接就结账,算好分红回乡了。娘想告诉你一声,又怕你读书分心,就想等着回家过年时候再说…”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刘不器听得脸色黑透,第一次高声同老娘说话,“这买卖,陆家自己就做得,为什么拉了咱家同程家,那是德敬看重我们同他的这份情义,简直同白送银子一般。如今陆家受了程家的欺辱,您不但不帮手,还坐看热闹,实在是太…哎,我以后可怎么见德敬啊!”
刘夫人被儿子说的脸红,到底落不下为娘的脸面,于是恼道,“你又不在家,娘哪里知道陆家对你这般重要。再说了,程家势力大,娘想帮手也要顾及咱们家啊。”
说罢,她直接起身道,“我去灶间看看菜色,你赶紧洗漱,一会儿你爹回来就开饭。”
刘不器恼的咬牙,但也不能当真对老娘如何,末了如同拉磨的驴子转了多少圈,到底还是心下难平。他也不等家里吃饭,出门就去寻程子恒了。
程家正院里,这会儿也是愁云惨淡。程夫人没有刘夫人那般强势,但抹起眼泪来,对儿子的攻击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呜呜,子恒,娘知道这事该告诉你。但娘…不出门,也不知道作坊里的内情。等知道的时候,也晚了,那个野种已经闯了祸,我说给老爷听,老爷又护着他…”
程子恒眼见老娘哭湿了半张帕子,神色却是冷漠之极,半晌才幽幽问道,“娘,你是想利用这次机会除掉大哥吧?但你想没想过,这么行事固然能替娘除掉多年的心病,可孩儿呢?孩儿的友人好心带孩儿一起做生意,几乎白白分出大笔银钱,就这么毁掉了。孩儿以后要怎么面对友人?”
程夫人闻言,身子僵了那么一瞬,待得帕子拿下来,她那张柔弱的脸孔上却多了一抹冷厉,“儿,谁都可以怨怪娘亲,但是你不能。因为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不除掉那个野种,这程家以后哪里有我们母子的活路?”
“娘,我会科考做官,我会给你挣回诰命封赏…”
程子恒从来不知道娘亲还有这样的一面,他心下几乎被刀扎一般疯狂疼了起来。
“娘…”
程夫人却是摆手,脸色瞬间灰败下来,苦笑道,“娘等不下去了,油灯枯干,所有的大夫都不敢下药了。”
“娘,您的病不是治好了吗?”程子恒吓得魂飞魄散,跪下老娘跟前,疯了一般摸索老娘的胳膊。
程夫人轻轻拍拍儿子的脸颊,突然笑的灿烂。
“其实,娘还以为见不到你了。等你回来时候,事情也就差不多了。但你居然提早了几日,娘就想着把你骗走。没想到,娘的儿子这么聪明。娘啊,就是身在黄泉之下也放心了。”
“娘,你不要吓儿子,到底怎么了?儿子去找大夫,咱们去京都,京都名医多…”
程夫人摇摇头,她好似有些口渴,端起桌子边上的燕窝汤就喝了下去。末了扯了帕子擦抹嘴角,嘱咐道,“你记得,是那小贱人毒害了娘,那野种要谋夺娘的所有陪嫁铺子,并且私吞了作坊的银子。你爹要两日后才回来,你当场打杀了他,谁也说不出你的错。记得,一定要记得啊…”
程夫人越说越慢,最后擦抹嘴角的帕子上,喜上眉梢的绣纹已经从点点红色变成了血红一片…
“娘,娘!”
程子恒脸色白如雪一般,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抱了老娘的尸体疯狂大喊。
门外的丫鬟婆子听得声音不对,都是开门闯了进来。结果主母满身鲜血死在少爷怀里,这惨烈的模样,惊得所有人都傻在当场。
到底是在程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老嬷嬷,第一个冲了上去,大哭道,“夫人啊,夫人,你方才还好好的呢,这怎么就去了。呜呜,您不是说少爷回来,要亲手给少爷包汤圆吗…”
她边说边望向程子恒,但程子恒傻呆呆抱着娘亲,连哭都忘了哭,老嬷嬷心急,实在没有办法,就抬手端了桌上的燕窝碗,问道,“少爷,这不是二夫人方才送来的饿燕窝汤吗?难道夫人喝了?呜呜,那个该死的贱人,老奴劝夫人要多防备,夫人还说是一家人。不想,呜呜,夫人啊,您的 命好苦啊!”
那瓷碗落地,“咔擦”有声,终于拉回了程子恒游离的魂魄。他慢慢放下老娘的尸体,扭头望向一脸急切的老嬷嬷,冷声道,“唤大夫来!”
程家因为程夫人常年养病,府上养了大夫,但自从一年前程夫人宣称病愈,这大夫就闲了下来。平日偶尔给丫鬟仆役们开两副药,日子很是自在。
如今正在小睡,突然被老嬷嬷带人抓了过来,很是有些忐忑。待得瞧见陆夫人口吐黑血而亡,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瓷碗刚刚递到跟前,他就抽了银针验看,末了赶紧嚷道,“二少爷,是鹤顶红!不是小人开的药方啊,小人冤枉啊!”
程子恒却是不听他说话,回头最后忘了一眼容颜狼狈却嘴角含笑的老娘,末了义无反顾走了出去。
院子里站满了神色惶然的仆役,程老爷不在家,程大少爷也是两日没回来了,如今主母又惨死,谁也不能安心做活儿啊!
“他在哪里?”
程子恒冷冷扔出四个字,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扫过众人的脸孔。众人下意识低了头,心里虽然明白这个“他”必定是代表了大少爷,但谁都装了糊涂。这样的时候胡乱出头,万一有错,就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但有人偏偏不怕,喜子的爹原本被安排进了酒楼后厨,前些日子硬是被程大少揪了个小错撵了出来。如今正牌主子回来了,他可是到了报仇出气的时候了。
“二少爷,老奴知道。大少爷在外边养了个外室,买了西街口一处五进大院子,听说花了三千两银子呢!”
“好,好!”
程子恒缩在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依旧圆胖的脸庞却是再也没有往日亲和无害的模样。
“二夫人刘氏下毒杀害了我娘,身为人子,不能为母报仇,活之无异行首走肉。今日,我掌程氏家法,惩治元凶。凡跟随我的仆役,每人赏银二十两或者事后赏还卖身契。凡助纣为虐者,发卖盐场!”
第192章 谁的错
一众仆人们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有人面色发白,有人眼珠子乱转,显见在寻找脱身的机会,不想参与主子们的斗争。
但老嬷嬷却是不给众人机会,直接托了一只匣子走出来,扬了扬其中的大把卖身契,骂道,“你们这些废物,难道不知道谁是主子?还要认那个贱人和野种做主子不成?”
众人眼见白纸黑字,隐约盖着手印,明晃晃定了他们的生死自由,于是迅速定心站队。
“我们听二少爷的!”
“对,二少爷是嫡子,是程家真正的主子!”
众人都是纷纷嚷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聒噪的额厉害。
但这样的时候,门外却是走进来一个满头珠翠,容貌格外娇美的中年女子,横眉怒骂道,“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家里大声呼喝?”
说罢,她好似才看见程子恒,深色似笑非笑还要开口的时候,程子恒却是一挥手,冷酷吩咐道,“绞死罪妇刘氏,每人赏银二百两!”
二百两?
即便在泉州这样繁华的地方也够一家三口吃香喝辣十年,甚至都能在城外买个小庄做地主。
重赏之下从来都不缺勇夫,当即就有两个靠近门口的仆役窜到了刘氏跟前,一左一右抢着压了她,心急之下寻不到绳子,于是就扯了腰带直接缠了刘氏的脖子,眨眼间就勒得她青了脸色。
刘氏拼命挣扎着,瞪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她在程家作威作福了二十年,从未想到居然有被人如此轻易了解性命的一日。
她身后的丫鬟早就吓蒙了,待得想起要上前帮忙,却被随后涌上来意图分一份赏银的仆役们,同样按到在地,惹得她们尖叫出声。
程子恒听得杀心大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摆手示意众人送了两个丫鬟一同去黄泉伺候主子。
不过半刻钟,三条人命就这么送到了阎王爷的跟前。
众人眼见三具尸首,都是有些怔愣,连连退后了几步。
但程子恒却是不容许他们有半点儿后悔退缩,直接摘了荷包扔到院子里。
“赏银先收着,随我去西街口,处置了同谋弑母的畜生,每人赏银一百两!”
二百两加一百两,就是三百两!
众人的眼睛再度红了起来,纷纷寻了趁手的棍棒武器,随在主子身后迅速赶去了西街口。
街上有人被程家众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模样惊得连连闪避,末了自然要问询个明白。
这时候,程家的老嬷嬷就哭着出现在了大门口。
家主和嫡子不在家,庶长子设计谋夺主母的嫁妆铺子,私吞产业进项,眼见坏事要败露,就联手小妾毒杀了主母。不巧被提早归家的嫡子撞个正着,于是杀了小妾为母报仇,如今又去寻庶长子晦气。
这故事简直比说书先生撰写的都精彩百倍,路人是听得惊呼连连,转而又把消息传到了府城各处。
人人都为程家这位柔弱了一辈子,最后被毒杀的主母摇头叹息,没有一个为小妾鸣不平。毕竟,妾者可通买卖,不过是伺候主子枕席的奴婢而已。就算生了庶长子,也是奴婢身,平日主母要打杀,谁也没理由拦着,更何况还犯下如此罪行。
程老大设在西街口的大院,实在是没少花费心思,从门前的匾额,到没进院子的布置,都是精致又贵气。不说这份心思,就是银子也是花费无数。
这外宅里,他可不只养了一个女人,是整整七个。不知道是不是比照七仙女和董永的传说来的,可是董永娶的是第七个仙女,他是把人家姐妹一网打尽了。
先前挤走了陆家,刘家又明摆着不争,整个作坊就落在他手里了。只要过些时日,通刘家买几个熟手奴仆,这门一本万利的生意可就是完全是他的了。
这些暂且不说,就是库房里那存下来的粉条和生粉,如今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他想提价多少都随心意,只有买主求着他的,可不是他挖空心思往外销货的时候了。
做买卖做到这个程度上,也算是足够骄傲了。
这两日老爹出门不在家,他就跑来外宅厮混,有美妾环绕伺候,没有老爹训斥,没有亲娘唠叨,大母虎视眈眈,别提多自在了。
可惜,他正搂着最宠的小妾喝着小酒,听着小曲,院门就被踹破了。
守门的小厮疯跑进来,“大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程大少爷恼的大骂,“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那小厮还要解释,身后的院子里却又是一声巨响,被人再次破了门。
程子恒带了二十几个奴仆,尽皆举着不棍棒,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程大少爷黑了,跳起来就要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