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娘想起家里孙子,欢喜的不成,直道,“过年时候我可得给陆先生做套新衣,谢他把二胖教的这么好。”
“好啊,大娘出手,我可省力气了。好在我不一起考试,否则定然最后一名。”
几人都是笑起来,小米哪里都聪明,就是针线极差,虽然如今也常联系,但依旧算不得好。
江大娘推了窗户摘辣椒,突然见得老院长就笑道,“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
老院长也不进灶间,只把手里的蘑菇捧过去,笑道,“刚回来,摘了蘑菇,我这老头子也偷个嘴!”
小米赶紧接了过去,“这蘑菇裹了面粉炸出来,沾着椒盐吃起来最好,先生先去歇歇,午饭马上就好,家里还有好酒,一会儿同我爹喝两杯解解乏。”
“好,那我就等着吃了。”
老院长摆摆手,笑眯眯回屋去了。
小米赶紧拾掇蘑菇,打蛋搅合均匀,准备热油开炸了,几个孩子放了学,冲着灶间探头探脑,被小米一人塞了一根酥脆小麻花,这才笑嘻嘻跑出门去了。
老院长扭头回望灶间,眼见小米忙碌的身影,心头突然一动。也许老友去信请他照顾陆谦,不是因为陆家如何,而是因为这个姑娘…
但老友也没有子嗣,更别提同这小姑娘年岁相当的孙辈儿,总不至于是老友自己动了不老心?
小米不知道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老院长已经是心头百转千回,她只专注于灶间这个小小的天地。
自从冯简主仆走了之后,陆老大夫妻也走了,家里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每个喜欢做菜的人,其实不是喜欢煎炒烹炸,不是喜欢忙碌的汗流浃背,而是喜欢她最亲近的人吃到饭菜时候的那种满足。
爱的表达方式有很多,也许是守护,也许是严厉,但在她这里,就是无论外边的世界多艰险多困苦,只要你回到这里,就有最美味温暖的饭菜。
不到半个时辰,陆家的大圆桌子再次被摆的满满当当,老少七八口子围坐,地上的小桌儿却只有狗子和青花青玉韩姨母江大娘。至于四个护卫,一早晨被老院长打发下山,据说同村人抓了个迷路的傻狍子,正烧了篝火,等着吃烤肉呢。
陆老爹虽然惦记自己新买的两本书,但终究还没忘了自己是主家,陪着老院长喝了两杯酒,结果老院长尚且声音洪亮同三个学生说起大考事宜,他倒是醉的脸红脖子粗,回屋睡下了。
小米哭笑不得,简单拾掇了桌子,给老院长上了浓茶,然后就回了后院。
针线筐里,放着做了一半的针线,针脚实在算不得细密整齐,但式样一瞧着就是男子的棉袍。宝蓝色锦缎,寸高的立领,雪白的袖口,藏蓝色滚边儿…
小米拿在手里想了想,不等放进箱子,就听得门外有人问到,“小米,可是歇息了?”
“呀,三哥,我还没睡呢,进来坐啊。”
小米慌忙把针线筐藏到了炕桌儿下,末了直接坐到了桌边,挡的严严实实。
陆老三同妹子亲近,进屋也没那么多忌讳,直接坐到炕边,笑道,“这几日家里人多,又累到你了。”
小米笑嘻嘻摆手,应道,“三哥说这些做什么,家里难得热闹几日。再说了,平日刘大哥和程大哥待你都好,院长是你的授业恩师,咱家好好招待都是应该的啊。”
陆老三仔细瞧着妹妹的小脸并没多少疲惫之色,心里的愧疚总算是少了一些。不过想起先前的祸事,他又皱了眉头。
“小妹,我回来就病着,一直不曾问过你。先前官兵围捕,到底因为什么就撤走了?”
小米正倒茶,闻言就是心头一紧,她沉吟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陆谦却是急了,“小米,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答应外人什么条件了?他们到底逼迫你做什么?”
陆老三生怕妹子一时想不开,为了村里安宁,许出去了她的亲事,或者什么珍贵之物。
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里恼怒之极,“都怪我没用,不能护着家里,还要你一个姑娘…”
“哎呀,三哥!”
小米被吓了一跳,赶紧扯了自家哥哥的手臂,“哥,你这是做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哎呀,算了,你等一下。”
第172章 绝好挡箭牌
小米先前就在犹豫,老爹不管事也好糊弄,村里众人是以她马首是瞻,她不说,大伙必定也不能追着问。唯独三哥这关不好过,但说到底,若是这件事只能同家里一个人坦白,她也会选择这个日渐成熟的三哥。
她起身去了炕尾,开了黄铜包角的红松大柜,又在大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只小匣子。
陆谦疑惑,以为妹妹是取银票,不想那盒子打开,却是惊得他猛然跳了起来。
“这…”
金黄色的牌子,足有小儿巴掌大,雕刻极其精美逼真的两条金龙环抱了中间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这就是傻子也知道这牌子代表了什么!
但这牌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家,怎么会在妹妹的闺房里?
陆谦的脑子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嗡嗡作响,待得醒过神来就是一把关了匣子,再转向苦笑的小米,已经是眼睛发红。
“小米,这是哪里来的?”
小米低了头,下死力扭着手里的帕子,“先前那个巡查将军带兵路过,在村里避风雪,但是他们欺人太甚,想强纳了我做小妾,然后夺了种菜的法子牟利,我自然不肯,村里人也闹起来。正好初一的族人从外地寻来,那将军就诬陷村里窝藏草原奸细,要把我们全都抓去下狱。关键时刻,有人送了这块牌子给我,说是…冯大哥留下的。”
“当真是他!”
看到令牌的一刻,陆谦脑子里就已经有了猜测,毕竟老熊岭都是土生土长的猎户,贫苦艰难,常常三餐无着落,哪里有这样的金贵之物。
而陆家祖父虽然彪悍之极,但给陆家子孙留了一个院子,三十亩地也是极限了。
整个村子里里外外,算来算去,只来过冯简主仆这三个神秘的外人。
气度不凡的公子,武功高强的书童,博学多才的老仆,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只不过,他想过这主仆几个是京东某豪门的子弟,甚至想过他们是朝廷的观风御史,但怎么也没有想过,冯简的身份这么高,高到全天下都是他家的私产,全天下的百姓,都是他家的奴仆…
陆谦叹了气,重新坐在炕沿上,想起冯简同妹子相处“亲近”,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小米扔了手里的帕子,倒了一杯茶水大口喝了,心头憋闷终于轻了一些。
“哥,我没什么打算。他能留下这令牌给家里解了围,我自然感激他。至于别的…等他来了再说吧!”
“你这个傻丫头,他若是那个身份,怎么可能…”陆谦心疼之极,摸了妹妹的头发,半点儿没有攀上高枝儿的欣喜。
“那个地方,不适合你。”
小米鼻子一酸,抱了哥哥的胳膊,极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若是旁人,怕是第一件事就把妹妹送去京都了,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可她的哥哥却把她的幸福放在首位。这就是亲人,血脉相连的兄长!
“哥,我…也不知道。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
陆谦心里发苦,妹子即便没有说完,他也猜的出。那个地方再不好,但是有她心仪的男子在,这种选择无疑是个难题。
“暂时还不必考虑这个,那人…是个心有城府的,兴许他有别的安排。过年之后,若是他不来,我去京都大考,必定要寻他问个清楚。”
陆谦揽了妹子在怀里,一如小时候一般拍着她的背,“你别想太多,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往好了说,我这次大考…不必担心暗地里遭黑手了。你哥哥我这般才华卓绝,只要没人下绊子,必定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你就是状元的妹妹了,走路都可以横着迈步了!”
“哎呀,哥!”
小米原本心头还满是郁气,被这话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横着走,那是螃蟹!再说了,过了年大考,你要先考举人,中间还有三月才是会试殿试呢。就你这体格子,还是多吃些好的补补,否则不等上场就累昏…”
小米打趣到一半,突然觉得这话不吉利,赶紧冲着地上吐口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哥一定能考中状元,我要跟螃蟹一样横着走!”
“哈哈,”这下也轮到陆谦笑起来,“好,哥一定让你横着走!”
兄妹俩这么笑闹了几句,倒是把先前的那些担忧都冲掉了。待得送陆谦出门,正午的阳光虽然不如夏日热烈,但正好当头撒下来,耀的兄妹俩都是浑身暖洋洋。
“小妹,当日娘走了,你也烧的不省人事,毕三叔说你许是挺不过去了。我跟大哥二哥跪在院子里求娘在天之灵开恩,不要带走你,我们会照顾好你。后来你醒了,操持家计,反倒是你照顾了咱们全家。我跟大哥二哥一直很愧疚,我们许是没什么能耐,但你记住,这天下的事,只要你不愿意,我们三个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但若是你愿意,我们三个就一直支持你走到最后。”
陆谦扭头望向再次红了眼眶的妹妹,“只要你欢喜就好,别为难自己。”
说罢,他再次宠溺的揉揉妹妹的发顶,末了大步穿过院子回前边了。
小米极力扬着脖子,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阳光洒在脸上,比之方才又暖了三分。
金银易求,情义无价,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站在路口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更让人感动。
感谢老天爷,让她来到了陆家,感谢老天爷,给了她最好的亲人,最坚实的依靠。
岁月流逝,不知不觉中,上天已经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日升月落,风雪迎了一场又一场,书院跟来的几个护卫原本以为,老院长不过住个两三日就会回返,不想都四五日还没有开口告辞的打算。
他们于是也就放开了玩耍起来,往年大雪封山,若不是家里实在没吃用了,再大胆的猎户也不愿意进山狩猎。
但如今老熊岭来了贵客,人手又多,于是,整日吃饱喝足,自觉满身都是力气却没有地方发泄的村人就拾掇了弓箭,穿了皮袄,带了狗屁帽子,领着四个护卫进山去溜达了。
美其名曰,寻两张好皮子给老院长带回去当年礼。
老冯爷也没拦着,嘱咐了几句别走太远。
许是运气好,猎队进山一日,晚上回来时候,居然带了两只雪狐皮,惹得全村都出来看热闹。
特别是回来取菜的小刀,神色真是羡慕又嫉妒。当初他同冯简打赌,就输在这东西上。若是他有这等好运气…
几个侍卫同上山的村人很兴奋,“这两只狐狸真是狡猾,足足追了大半日,到底还是没跑了。”
“它们命里定了就是伺候老先生的,赶紧鞣制了,直接给老先生做件披风,回去路上也挡挡风雪。”
老冯爷大手一挥就定了两张狐皮的去向,众人都是应和,“好啊,我家还有几块碎狼皮,一同给几个兄弟做了护膝,骑在马上也就不怕风了。”
“我家也有,一会儿就送来!”
猎户们都没读过什么书,热情淳朴却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根本不容易老院长同护卫们客套,事情就定好了。
老院长想了想也没拒绝,就道,“都说礼尚往来,我这老头子也不好白要了大伙儿的披风。这样吧,村里有没取名的娃子,若是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就代劳了。”
“哎呀,谢先生,真是太好了!”
“我,我家小子没取名呢!劳烦老先生了!”
村人欢喜坏了,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心头宝,取个好名字,代表了对孩子的期望和祝福。更何况将来说出去,给孩子取名字的是名扬北地的荒原书院院长,这简直是荣耀之极啊。
于是,陆家院子外,淘气小子们都排成了队,甚至还有妇人抱着不足岁的婴孩儿。最让人欢喜的是有人送了家里的女娃过来,显见也盼着闺女有个出息。
当然,这若是放在两年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女孩子麻,及笄之后寻个婆家,陪送几床被子,一套木盆木桶就不错了。若是受父亲兄长疼爱的还好,在婆家受了欺负,有人撑腰。若是娘家软弱一些的,那几乎就是注定要吃苦受气一辈子了。
但如今小米“横空出世”,带着老熊岭发家致富,更是找了教养嬷嬷专门教闺女们读书识字算账学规矩,家家户户自然而然也待姑娘更重视了。即便闺女不能都像小米一般能耐,但学到三分本事,将来嫁个好婆家也不错啊。毕竟是亲骨肉,谁能盼着过不好日子呢。
老熊岭这里热热闹闹的,正开展取名大会,北安府城里的闲人们也没一个忘记他们的八卦大业。
什么某家米行的儿子逛青楼被老爹打断腿啊,什么东街的宋阿婆赶夜路撞邪了啊,简直应有尽有,但北安州就这么大,再多的新鲜事也有说完的时候,更何况这个时节,极少有外客经过或者停留。满城都是熟人,恨不得进了茶楼碰见自家二叔,出了茶楼一拐弯又碰到隔壁邻居。
于是这样的情况下,先前到了喜洋洋,并且被刘掌柜亲自护送回老熊岭的老院长一行就格外显眼了。
这些日子,老院长等人的身份被众人竞相猜测,不想这一日居然被府尹赵志高无意间掀了底。
第173章 心乱如麻
自从王校尉带了魏得胜同唐二少走掉之后,赵志高就像拉磨的毛驴,每日都在家里转上多少圈儿。原因无它,先前不知道还罢了,如今老熊岭就像一只巨大的奶酪,他这只老鼠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啃上那么一口。这实在让他百爪挠心,吃睡不香。
但那日小米已经明确吩咐过了,保密第一,不想被打扰。他若是冒然上门,那反倒犯了小米的忌讳,马屁拍不成,更是大事不妙了。
如今老院长一行到来,终于让他自觉寻到一个好机会。
城里那些闲人们除了猜测,没有别的办法,但他脑袋上带着乌纱帽呢,不过是派亲信之人到北来路上的驿站打听两句也就明白了。
天下读书人是一家,圣贤子弟,见师就拜,谁都要赞他一声尊师重道,却不会说出什么趋炎附势之言。
于是,他拾掇了一份厚礼,就派了新师爷到火锅楼寻刘小刀。打算让刘小刀帮忙引荐一番,自然也存了试探之心。万一老院长不愿想见,他这父母官的脸面也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让所有百姓看了笑话。
可惜,新师爷上门的时候,小刀还在村里看热闹,师爷自然是无功而返。
但是火锅楼里的一众食客把消息传出去,却是惹得全城都更加好奇了。
待得小刀回了酒楼,听得消息,哪里敢做主,又原路返回去报信。
老院长倒是不把一个府尹看在眼里,一来他的弟子如今在朝中得势者颇多,否则他一个老头子出门也不会随身带了护卫。二来,他专注学问一辈子,对于应酬事故本就不喜。但如今带了陆谦等三个弟子明年又都要大考。若是不出意外,必定要步入仕途,提前长长见识倒是应该。
于是,他就点头应了下来,“见见也好,总是来到北安州,客人不见见主家,总是失礼。不过,传话给赵大人,若是不介意就在火锅楼摆酒,我这老头子也尝尝火锅的新奇。”
众人听了都是感激,如此安排,老熊岭不必折腾接府尹老爷的大驾,而且又给火锅楼本来就火热的生意再填了一把火。
“谢老先生。”
第二日正午前,陆谦等三个尽皆穿了新棉袍,梳洗打扮干净,偏偏如玉君子,陪在仙风道骨,儒雅温和的老院长身后,就那么进了火锅楼的大门。
赵志高带了北安州府学的两个教谕等在门前,寒暄过后就上了二楼最大的包厢。
不等包厢里的大铜锅骨汤翻花儿,整个城里就传遍了。
原来老熊岭的神秘来客居然是陆家三公子的授业恩师,荒原书院的院长,桃李遍天下的大儒。
有脑子灵光的人,立刻想到先前老熊岭被围捕,后来官兵突然就撤退了。这会儿看来,哪里是官府宣扬的“误会”两字,恐怕就是知道了陆家有这么硬的后台撑腰,这才知难而退了吧。
这一说法,很快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于是一桩悬案也算有了答案。
而过两日,这些传到小米耳朵里的时候,很是让她有些意外之喜。毕竟她最怕有人深究当日的缘由,如今有了这么完美的挡箭牌,她又怎么能不欢喜。
村里人虽然笨拙了一些,心里隐约觉得必定不是这么回事,否则陆谦也不至于吓得魂飞魄散,日夜兼程骑马赶回来。
但小米总是自家人,她不说的事,自然有不说的道理。没人会傻子一样跑去城里辟谣,让城里人跟着又听了新奇。
当然,小米没欢喜多久,又是麻烦缠身。
原因无它,城里那些读书人听得老院长在陆家做客,投了海量的帖子过来,都盼着见老院长一面,就是山口那里也每日都要拦下几个冻得哆嗦的“有为青年”。
若是让人进来,免不得就要被缠上,不好往外撵人。若是不让进,这么冷的天气,还真怕预见那些“心性坚韧”的,万一冻死在门外,老熊岭上下可要被口水淹死了。
无法之下,村人就在山口外又临时搭了一个草棚,烧了炉子,但凡来人,别管是递帖子的,还是求见的,先端一碗热水。唯独没有饭,只喝水不管饱,最后来人也就走掉了。
这般坚持了几日,老院长终于过足了隐居田园的瘾头,一个清晨,顶着风雪,带了三个弟子和老熊岭各家送的几大箱子山货,还有小米准备的吃用之物,踏上了回书院的路。
主角都走了,蜂蛹而来的拜客们也就慢慢散掉了。
老熊岭终于恢复了平静,小米长松一口气,待得把家事扔给韩姨母和江大娘,她才想起做了一半的衣衫。
虽然当日三哥没有说什么,但她如何会不明白,那个人的身边,一定不是好选择。
凡事都有好坏两面,看似荣耀的极致之处,必然也担负这世间的所有凶险冷酷。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清楚,但那些相知相伴的日子,就像一只大手,推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根本停不下来。
而那些思念,更是让她几乎发疯。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那个扔下一切走掉的人,是不是也同她一般模样。
“可恶!只留了一只破牌子有什么用,吃不得也卖不掉!哼!”
小米狠狠扔了手里的针线筐,筐里的绣线撒在炕上,乱成一团,一如她的心绪…
“阿嚏!阿嚏!”
封泽打了两个大喷嚏的时候,正坐在光明殿里看奏折,突如其来的口水喷的奏折有些晕染。
站在一旁伺候的福公公赶紧上前说道,“殿下,可是身上凉,奴才这就唤太医来…”
“不必,”封泽淡然合上奏折,就好似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福公公配合默契的把奏折塞进一旁奏折堆的最底层,心里默默为这位几千字都在歌功颂德的大臣默哀,他怕是白白挨累了…
“天色不早了,都退下吧。”
“是,殿下。”
福公公挥手撵了所有宫女和小太监,但他却还是没动地方,窗子也没有关。
果然,不一会儿主子就敲了桌子上一只小小的铜磬。铃声清脆却不尖锐,在如此的夜晚传出了多远。
很快,就有黑影不知从哪里进了屋子,恭敬跪在桌子前。
福公公越发低了头,悄悄向后挪步,直接隐在了角落里。
封泽手里捏着一只外形有些丑陋的荷包,却是望着窗外走了神,深邃的眼眸里有想念,也有无奈。
“一想二骂…那丫头怕是骂我了。”
玄一侧耳听了听,到底没有听清,犹豫了一瞬就道,“主上,南边有消息传来,两季稻再有一月就能收获,据说产量有增加,但同州一事还是没有什么线索。“
“好,继续查。”
封泽眉梢轻挑,沉吟片刻问道,“北边可有消息传来?”
玄一听得心里发苦,北方的消息谁敢耽误啊,但凡送信立刻就呈上来,但主子依旧日日动问,显见是心里惦记。
可玄五玄六这两个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事无巨细写下回报就是,偏偏还遵循半月一通信的规矩。
“这个…主上,北地实在太冷了,信鹰难以展翅,可能有所延误…”
“知道了。”封泽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下意识握紧了腰侧的荷包。
倒是玄一想到一事,求道,“主上若是…嗯,可否派高统领走一趟北地。兄弟们…这些时日陪他切磋,伤了好几个,虽然不严重,若是再切磋下去,属下怕没人班差了。”
“这家伙…”封泽皱眉,他如何不知道高仁这般闹着是为了回老熊岭,但如今年关已近,朝中事体最多最繁杂,奖惩臣子,犒劳边军,身为太子,他能躲一年,却是不能连续两年都不露面。
“罢了,喊高仁过来吧。”
“我在,我在!”
几乎是封泽的话声一落地,高仁就猛然从窗外翻了进来。
显见方才他就在窗外偷听呢,而折腾玄冥卫的目的不言而喻,他脸上明晃晃的笑,简直就是打打的“心愿得成”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