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村人就笑道,“可不好说这话,你看老熊岭先前多穷,咱们不是也没想着离开吗?如今怎么能劝这些兄弟不回家?想回就回吧,小米把初一当弟弟一样,估计会替他想想办法。总不能让初一回去饿肚子啊!”
“这倒是,初一这小子就在小米跟前才老实,平时可倔着呢,吃不了亏。”
村人们说笑着,偶尔给几个草原人递个馒头,显见都是大方又善良的汉子。
正这个时候,木栅栏外有人喊道,“谁在房子里,快来开门!”
一个村人闻声跳下地,喊道,“好像是小刀的动静,怎么这么晚回来?”
其余几人也是放了碗筷,纷纷披了大袄,戴了帽子出去探看。
小刀见家里人聚到门前,又是喊道,“快敲迎客中,上山去报信,就说老三在书院的先生来了,让小米准备迎接啊。”
“哎呀,书院的先生?我去,我去报信!”
一个村人撒腿就往山上跑,另一个抬手扯了铜钟就敲了起来。
其余合力抬了木栅栏,待得把马爬犁赶紧山口,岭上各家听得钟声,已经点亮了门前的灯笼,远远看去星星点点。偶尔还有灯火往村口移动,显见是心急的去村口迎接报信村人了。
小刀冻得双手有些麻,眼见狗子扶着的老院长也是有些身形僵硬,就喊了两个草原人,“两个兄弟帮下忙,背了我们的贵客上山去。若是门房里暖一会儿再上山,反倒容易染风寒,不如一口气跑到家再歇息好了。”
两个草原人点头,刚要弯腰去被摆手要拒绝的老院长,那高壮的草原人却是从陆老二的院子赶了过来,见此,直接上前背了老院长,大步就上山了。
那四个侍卫也是冻得厉害,先前眼见草原人上前,本能的就想拦阻,却被老院长一个眼色定在了原地。
刘小刀恍然未觉,搓着手邀请几个侍卫,“几位兄弟,再辛苦一下,马上到家了。”
四个侍卫不好说什么,跟在他后边往山上走。
村人勤劳,即便大雪一场接一场,通往山上的路,依旧打扫的很干净,甚至怕结冰路滑,还撒了沙土。
众人走起来儿也不觉得多难,待得到了村口,早有村人在等着了。
小米原本刚刚准备好饭菜,正带了江大娘等人往上端,突然听得钟声还下了一跳。好在村人急事来报信,已经能够下地走动的陆谦当即就要跑出门迎接,被小米按下裹了一个大袄,这才放他同刘不器出门。
陆老爹难得没有犯别扭,也是跟着出去迎接。
小米喊了村人问个仔细,一头扎进灶间,紧急准备了两样适合老人吃的菜色,这才赶去村口。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陆老爹这样只知道读书,凡事不理的书呆子,在老熊岭都能说一不二,可见老熊岭众人对读书人的崇敬。
如今,陆谦在书院的先生来了,上次他们可是听说了,那是何等大才的人物啊,但凡是他的学生,如今都做了大官,简直是桃李遍天下!
老冯爷紧急被儿子从家里背出来,这会儿迎着北风,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几个村人的火把照得有些低,他赶紧呵斥,“还不打起精神来,贵客马上就来了。”
“是,老冯爷!”
几个村人上前几步,照亮了山路,很快就迎了刘小刀一行。
老院长年岁大了,这一路实在折腾的厉害,但这会儿睁眼一扫这般架势,就拍了草原人的肩膀,待得落地,不等他开口,一众村人已经是齐齐躬身行礼。
“先生好,欢迎先生远路而来。”
老院长赶紧扶起年岁最大的老冯爷,笑道,“老哥啊,是我贸然上门,给乡亲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是老三的先生,就是我们一家人。赶紧回家,这山风冷啊,你在南边过来,怕是受不住啊。”
老冯爷也实在,扯了老院长就往陆家院子走。老院长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痛快迅速的迎接,很是有些哭笑不得,但老冯爷的手掌粗糙,却是热烫,让他有种别样的感受。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陆家院子前,老冯爷又开始撵人,“大伙都回去,老先生要住一段才走,时日长着呢。好吃好喝都准备了,明日再来,今日让老先生早些歇息。”
“好,我家里还有雪蛇酒,那个最是去寒气,我先送来给老先生喝一杯再睡。”
“我把家里的熊皮褥子送来,给老先生铺了睡觉。”
村人们纷纷硬喝着,惹得小米好笑,就道,“各位叔伯这是嫌弃我家什么都没有啊,去寒酒送来就饿了,熊皮褥子就不用了,小心拿来我就不还了。”
那村人赶紧喊道,“那可不成,我要留着养老的。”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末了纷纷散了去。
陆家堂屋里已经摆好了饭桌儿,老院长直接被扶到了上座,陆谦倒了热茶,亲手奉上,然后就跪了下来。
“弟子不孝,连累先生如此天寒时候,还要冒雪赶来。”
老院长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顺着喉咙下肚,终于觉得一路的疲惫消散好多。
他拍了拍陆谦的肩头,眼见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就道,“你平安无事就好,以后记住,凡事越急迫越要冷静,审时度势才是上策,否则于事无补不说,更容易雪上加霜。”
“是,谨遵先生教诲。”
陆谦磕头应下,刘不器同程子恒两个也是弯腰行礼。
待得陆谦起身,陆老爹这才带了小米上前,同老院长见礼。老院长不过同陆老爹客套了两句,但对小米却是笑眯眯极为和蔼,“德敬有你这样的妹妹,实在是他的幸事。不说我这老头子跟着享受孝敬,就是别的先生去我那里时候,也常要问一句,陆家可有吃食送来?”
屋里的灯光比外边要亮的多,小米早偷偷把老院长打量个清楚。虽然早就听三哥说起过,但闻名不如见面。
老院长不愧是大元四大书院的领军人物,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极有气韵风度,双眼开合间又不乏睿智之意。陆谦能成为他的弟子,实在是幸运之极。
于是,小米真心行礼问好,末了接口玩笑道,“那先生这次可要多住几日,我多做些新奇吃食给先生尝尝,回去之后说起来,也要让另几位先生羡慕才好。”
“好,好,我就是这般想的。”
老院长哈哈大笑,很有些小孩子的顽皮。
如此说笑几句,众人很快坐定,老冯爷和陆老爹一左一右陪着老院长,陆谦同刘不器,程子恒,三个陪了末座。
四个侍卫同远路归来的狗子被单独安顿在一张小桌子上由刘小刀陪着。
酒菜流水一样端了上来,算不得太丰盛,但胜在小米挖空心思给陆谦和刘不器两个补身体,菜色也没少哪里去。
羊肉豆腐煲,糖醋排骨,参鸡汤,凉拌菠菜,回锅肉,白菜炒了木耳,雪白的米饭。
外加方才紧急蒸进锅的蛋碗,这会儿刚刚出锅,散去热气,金黄滑嫩,撒上一点碧绿的葱花,几滴香油,几乎只看着就让众人寒气顿消,从眼里一直暖到心头。
四个侍卫没想到,他们居然每人分到一碗,待得扫见桌子上除了老院长和老冯爷,旁人都没有,心头就更是感激了。
小米悄悄给狗子多盛了一碗排骨,摸着他的头发,小声道,“路上累了吧,回家就好,多吃点儿,明日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第170章 民以食为天
狗子吃的都要把头埋到饭碗里了,听得这话就哭起来,“呜呜,回家真好,我还以为家里没了呢!”
小米赶紧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家里好着呢,赶紧吃饭,有话明日再说。”
“好,好,我路上饿的不行,就想着家里的饭挺过来的。”
狗子抡起筷子,吃的是满脸饭粒,惹得满屋人都笑了。
老冯爷是猎户出身,虽然在客人面前极力不愿失礼,但天性里的豪爽让他大口肉大碗酒,吃喝极是痛快。老院长受他感染,不知不觉也多吃了半碗饭,待得饭桌撤掉,他就笑道,“真是难得吃这般饱足。”
老冯爷有些酒色上了脸,就笑的爽朗,“先生可不要学那些老酸才,什么少食养身,每顿七分饱儿,那纯粹是让自己遭罪呢。真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就知道吃饱饭是多好的事了。”
小米从西屋出来,生怕老冯爷一个兴起把老院长当了村里人一般拍几下,于是赶紧揽过话头儿,“先生,被褥已经铺好了,您远路而来,实在辛苦,早些躺下暖暖吧。”
“好,我这真是老了,一路折腾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老院长起身同老冯爷拱手,“老哥,我先歇下了。”
“好,你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我来陪你到处转转。”
老冯爷也是行礼,末了推门回家去了,小米放心不下,喊了狗子跟去送一段。
老院长确实累了,进屋在刘不器和程子恒的服侍下脱了衣衫,洗漱完毕,几乎是一沾被褥就睡着了。
陆老爹见此也是回了屋子,小米站在门口扫了一眼东厢的南屋,想着那人曾坐在窗口读书的模样,实在不愿意改变半点儿,好似改了一丝,就把那人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抹掉了一般。
她心头泛酸,却是笑着回身嘱咐陆老三几个,“三哥,你带着刘大哥和程大哥换去东厢北屋睡吧。”
说罢,她又望向几个吃饱饭就守在门外的侍卫,“几位大哥,我们村里人人都会耍弄刀箭,极少有恶人敢上门。你们不必惦记老先生的安危,我让人烧好了倒座房里的大炕。旁边的灶间里还有热水,你们也好好歇息一晚吧。”
几个护卫互相对视一眼,都是行礼,“谢谢姑娘。”
刘小刀见小米安排的如此妥当,也不需要他帮忙,打了个招呼就回家去了。
小米带了青玉青花最后在院子里走了一圈,院门已经关的严实,灶间里也熄了火,她就回了后院。
“青玉,去把西厢房的炕续一洞包谷秸儿,点着了就回去睡吧。”
“小姐还有客人要来吗,怎么要烧西厢房的大炕?”
青玉性子活泼,想到就问出口,惹得青花赶紧扯了她的袖子,果然小米没有应声,直接进了屋子。
青花冲着青玉吐吐舌头,低声道,“姑娘吩咐你就照做,问那么多,小心姨母又罚你。”
“哎呀,你可不要跟姨母说,我赶紧烧炕去,你记得帮我把被窝铺好。”
青玉慌里慌张去烧炕了,一捆苞谷秸秆正好赛了一炕洞,待得点燃,半掩了炕洞口,青玉就跑回去睡觉了。
她根本不知道,半个时辰后,苞谷秸烧尽了,大炕最是热烫的时候,两个平日不露面的“保护者”就到了这个新的落脚地。
寒夜里,冻了一日的身体,好似生面饼一般,在大炕上反复烙着,偶尔听着窗外北风呼啸,心头真是分外的踏实。
玄六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五哥,你说咱们主上到底是什么打算?若是有心,怎么这么久还不把陆姑娘接去京都?若是无心,又给了令牌…”
“主上自有主意,你多什么嘴。暖过来了,就赶紧出去守着,我先睡上半夜。”
玄五性子谨慎,不肯让兄弟多说,恶声恶气撵人,玄六倒也知道他是好意,裹了白色的皮袄,悄无声息出了门,上了房顶。
北风正催着雪花儿玩耍,因为他挡了去路很是恼怒,于是拼了命的堆叠着,很快就把他堆成了一个雪人。夜色里,远远望去,这份无言的守望,莫名让人心安…
冬日天寒,但凡缸里的粮食还够一家人饿不死,就没人愿意出门奔波。
山上的柴火又不要银子,秋日里砍回家,烧热了炕和炉子,一日两顿稀粥就咸菜,肚肠是可怜了一些,但总好过冻死在外边啊。
但老熊岭的冬日却是忙碌又热闹的,天色刚亮,大公鸡就已经站在墙头开始履行它的职责,换了守门的老狗打着哈欠,摇晃着尾巴回了窝歇息。
鹿栏里的大鹿小鹿抻着脖子“呦呦”叫个不停,惹得山林里的鸟雀不时飞过来同它们显摆一下自己的自由。
岭上岭下的房子,渐渐都有炊烟冒了出来,暖房的炉子更是烧的红彤彤,菜苗们揉揉眼睛,伸开手臂抻着懒腰,一切都欣欣向荣。
老熊岭的贵客们就在这样的时候醒来了,老院长眯眼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晨光,好半晌才想起来身在何处。侧耳听听,院子里的打水声,灶间里的锅勺叮当,远处的鸡鸣狗吠,陌生又别样的温馨…
门边的陆谦好似听得屋子里有动静,于是就低声问道,“先生可是起身了?”
“进来吧,”老院长干咳两声做了起来,陆谦赶紧开了门,刘不器端了茶水当先进去,程子恒也是屁颠的捧了水盆和崭新的毛巾。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他们两个不是老院长的亲传弟子,但是书院里有一个算一个,所有生员都是盼着把院长当老爹伺候的。
老院长喝了茶,精神更好,就笑道,“山村就是热闹,虽然没有书院那般书生郎朗,但…”
他刚说到一半,院子里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随后,孩童们稚嫩又清脆的读书声就传了进来。
程子恒忍不住笑出了声,惹得老院长瞪眼睛,“你这惫懒子,在笑先生不成?”
“学生不敢。”
程子恒依旧笑嘻嘻,却是讨好道,“先生有所不知,陆大叔在教村童读书识字,就是小米也带着全村的闺女在学记账,女红之类,这村里同咱们书院也没什么分别了。”
“哦,原来如此。”
老院长边洗漱边点头,倒是赞道,“村童读书,这是应该,但教授女子读书记账,这很是难得。”
陆谦听得老院长没有反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那些豪门贵族都在暗暗教授闺女读书习字,记账理家,但外人问起,也还是要含糊一句,“不过就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而相对来比,事事精通,甚至聪慧的有些怕人的小米就有些太过出格了。先前不过是送些东西去书院,老院长了解不多,如今到了家里,事事看在眼里,他实在担心小米受了训斥。
如今试探两句,他倒是放心很多。
老院长怎么猜不到弟子的心思,一来他本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夫子,二来他得了小米太多照顾,怎么能睡一觉就忘了。
天生万物,总有那么几个是异常突出的。至于这种突出是好还是坏,看命也看个人的选择。
小米早晨天不亮就爬起来准备早饭了,只粥就准备了四种,菠菜猪肝粥,鸡丝粥,南瓜粥,外加金黄的小米粥,白胖松软的羊肉大葱包子,外加金银双色小馒头,韭菜炒鸡蛋,豆芽炒粉,酱脊骨,还有一盘芥菜炒肉丝。
不过是一顿早饭,就摆了满满一桌子,老院长看得有些皱眉,陆谦开口要解释,小米却是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子别的不爱好,唯独喜欢整治吃食。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若是吃不好,哪里有心情去做学问,总不能听着肚子咕咕叫,就写出了锦绣文章?”
她说这话,双手捧上了一碗了金黄的小米粥给老院长,又道,“这小米是先前住在我们家里一位长辈种的,最是养胃,先生尝尝看。”
“就你歪理多,”陆老爹瞪了闺女一眼,假意嗔怪道,“你不过是贪嘴,还说的这般好听。”
小米吐吐舌头,赶紧端了蔬菜猪肝粥给老爹,笑道,“爹,这是给您准备的,明目补血。”
“哼,这还差不多。”
陆老爹满意的接了粥碗,稀溜溜喝了一口,再咬口肉包子,欢喜的眉开眼笑。
老院长看的好笑又羡慕,他家中儿女早就成家,一个都不在身边,好似陆家这般团聚一起的时刻,真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同闺女逗趣说笑了。
待得吃过早饭,还不等撤了饭桌儿,老冯爷就来邀请老院长去村里溜达了。先前这老爷子,一眼都不肯让外人探看老熊岭的聚宝盆,生怕人家装进眼睛里带走了。
如今倒是这般积极,惹得小米哭笑不得,可也没有拦着。
以老院长的身份地位,想必也不会觊觎一个猎户村庄的财源。读书人的清高,有时候让人不喜,但更多时候却正气的让人敬畏。
今日日头难得的好,有些手脚快的人家已经要卷起暖房的草帘子和棉被了。
砌成了半平顶的暖房,屋脊上轻易就能站一个成人。
双手前后倒下来,长长的草绳就带着草帘或者破棉被,慢慢卷了起来,露出里面糊了海布的窗扇。
第171章 缘由
而太阳就透过海布照射到暖房里那一箱箱的蔬菜上,老院长随着老冯爷随意走进一间,虽然早有准备,毕竟他的肚子里还有韭菜没消化呢。
但这温暖如春的碧绿小世界,还是让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这…”老院长瞠目结舌,小心翼翼摸了摸身旁一棵嫩嫩的叶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这简直是奇迹!逆天而生。”
老冯爷心里得意之极,脸上却笑的谦虚,“先生谬赞了,不过是一些小把戏,借点阳光,生炉子取个暖罢了。”
“这哪里是小把戏啊,”老院长苦笑感慨,“之前的多少年,大元多少人杰,也没人琢磨出这样的小把戏啊。”
老冯爷更得意了,胡子都翘了起来,“这才到哪里啊,小米那丫头说了,若是整治的好,冬日吃果子,赏花都很容易。只不过我们这里太冷了,村里人又太穷,种菜方便见利快。”
老院长点头,若是这暖房放在京都,那些富贵之家,怕是种花多过种菜,美则美矣,却失了富民的本意。
不过,若是花农用这暖房种了花,卖出去,兴许获利更多。
老院长这般想着,倒是笑了起来。老熊岭处处透着不同,他不过来了半日,好似僵化的脑子也跟着活络起来。
老冯爷不知道老院长因何发笑,但客人欢喜,自然是主家照顾周到。
两个老爷子就这样在暖房里停留了小半时辰,都是热的额头见汗,待得出了门,冷风一吹,却是都大大打了一个喷嚏,通体舒泰之极。
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尽皆穿了雪色外衣,山林寂静,难得的安宁。
“真是好地方啊!”
老院长夸赞,“老哥,你们真是好福气啊!住了这样的世外桃源!”
老冯爷想起当初的艰难困苦,忍不住叹气,“先生,你是赶了好时候。若是前年这时候过来,我们这世外桃源,还是穷山恶水呢。别说日子富庶,冬日里吃不饱饭,饿死人都常有啊。全靠了小米那丫头,我们全村都把她当恩人看呢。若不是她带着大伙干活儿,想尽办法赚银子,我们也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
老院长眼神衣衫,不经意问道,“如此说来,这丫头倒是聪慧。不知道她师从何人,想必又名师教导。”
“哈哈,哪有什么师傅,小米那孩子原本也娇惯不懂事,倒是一场大病…呃,”老冯爷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这话头儿有些不对劲,于是就尴尬笑着岔了过去,“走啊,先生,我带你去看看蘑菇窖,顺路摘几捧蘑菇回去,让小米中午炒盘肉吃,可是新鲜着呢。”
“好啊,这时节还有鲜蘑吃,我可是有口福了。”
老院长好似忘了方才的疑惑,半点儿没有追问,倒是让老冯爷偷偷松了一口气。
村人私下里也不是没琢磨过小米为何一场大病,突然就变得如此聪慧懂事,免不得也是有些担忧,但全村老少跟着小米过上了好日子,她就是山精妖怪附体,那也是全村的恩人,谁也动不得。于是,外人多半知道老熊岭托了陆家的福气,日子天翻地覆,却多半不知道根由都在小米这个小姑娘身上。
而老院长即便再受尊重,也是不能跟小米的安危相提并论。小米是全村的心肝宝贝,高于一切。
待得老院长笑呵呵用衣襟兜了几丛吹白色的蘑菇回到陆家的时候,小米正同韩姨母在灶间里忙碌。
村里的闺女跟着韩姨母习学了这么些时日,家里如今又有外客,小米就盘算着考一次试,给姑娘们发些小奖励,顺便放几日假。
韩姨母本就有这个意思,听得小米先提起,自然是连连点头。
“有两个丫头有些不上心,让她们看看,眼热一下也好。每日里过来,除了喝茶吃点心,针线做的乱七八糟,账目也是大错小错不断。”
小米倒是难得听到这话,毕竟韩姨母平日沉默寡言,极有威严的模样,青花青玉和村里的姑娘在她跟前都是老实乖巧模样,不想居然还有胆子大的敢偷懒耍滑。
“那好啊,连青花青玉在内,考试第一的给一块布料和一对儿银镯子,第二的姑娘只给一对儿银镯子,其余中间名次的给布料,最后两名什么都没有。小姑娘爱颜面,没有奖励怕是就够她们难受了。”
小米笑嘻嘻定了章程,那模样好似忘了她自己也是小姑娘,惹得韩姨母和一旁忙碌的江大娘都是笑起来。至于青花青玉两个,早就寻了借口跑出去,打算寻了她们的“同学”通风报信去了。
屋子里小米并不知道老院长就站在窗下,又道,“学堂里也该考一考了,等我跟爹爹说说,也设些奖惩,这些小子们即便不是读书考状元的料,督促他们识字看账,总能做个管事掌柜,将来也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