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匠人见得新奇,居然要求把陆小米的几张图纸作为报酬,陆老三自觉吃亏,有些犹豫,陆老二却是一口就答应了。
陆小米就是再贪财,也没想在这些纸活儿上赚钱,摆摆手就开始列单子,末了求了左邻右舍几个叔伯帮忙进城采买。
村里辈分最高的老冯爷那里,她也送了两封点心,两坛老酒,请他老人家百日祭那日到陆家来坐镇。
至于村里各家的妇人们,这几日内陆续来送衣衫的时候都说了,到时候必定早早赶来帮忙。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陆小米一通分派下来,操办这个百日祭倒是比想象中简单清闲很多。
东厢房里,冯简主仆三个都换上了新被褥。
新棉花被缝在粗布里做了棉胆,虽然有些素,却分外显得干净。棉胆外边不是普通的被里被面,居然套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布袋子,边角上绑着几根细布带,换洗时候把棉胆直接拿出来,很是方便。
冯简那床被子的布袋是象牙色细棉布缝成了下边大上边小的回字形,中间部分镶嵌了宝蓝色的缎子,缎子上用金黄色和褐色绣线绣了一只展翅的雄鹰。
这刺绣出自刘婶子家里大儿媳桂枝儿之手,难得的好手艺,雄鹰栩栩如生,双目锐利的让人见之望而生畏。
杨伯的棉被厚了三分,多了二斤棉花,分外厚实。被套也是象牙底子,绣图却是寿星捧桃子,桃子粉红,寿星笑呵呵,看着就喜庆。
倒是高仁的被子,绣了一个踩着祥云的孙悟空。这穿了虎皮裙子的猴子,居然遭到了高仁的嫌弃,一直嚷着让陆小米换了。
陆小米无法,简单同他讲了讲孙悟空的“光辉事迹”,结果高仁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同样喜欢“大闹天宫”的猴子。一直吵着要陆小米多讲几句,就连陆小米抓了他帮忙烧火都没再反抗。
很快,百日祭前一日,陆武带着后生们出了三辆爬犁取回了扎纸。
不得不说,这个时空的匠人真是有本事的。
陆小米不过是照着前世所见,还有一些想象,画了些简单的图形,却收到了大大的惊喜。
匠人不知道怎么处理了纸张,前后三进的砖瓦院子扎得只有方桌那么大,红墙灰瓦,看上去比陆家还要干净大气。小巧的八角亭子,精致之极,甚至能看到亭子上刻着的匾额。
八男八女的纸人仆役,两匹枣红马拉着马车,还有各色首饰,春夏秋冬四季衣裙,成箱子的金条,元宝…
村里的妇人们原本赶来帮忙整治祭品,切菜,打扫,见此都是围上来看热闹。
有年纪大的,甚至忍不住羡慕叹气,“小米娘真是个有福的,先前见小米不懂事,我还背后念叨过几句。如今看看,小米真是个好闺女。”
“可不是,先前有娘亲在,小姑娘免不得有些娇气,如今倒是一把管家好手。”
“别的不说,赚钱更是厉害。我家栓子跟着卖了几日糖葫芦,拿回来的工钱足够给自己做身新袄了。可惜就是没有合适的闺女,否则趁着这时候相看一个,明年就能成亲了。”
妇人们聚在一起,多半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男人孩子不离口。
说起儿女亲事,自然更是热闹。
第013章 百日祭
陆小米不好插口,就笑着去开耳房,招呼人手帮忙往外搬猪头等物。
有那精明的妇人远远看了,就心头一动,琢磨起自家儿子能不能娶了小米回去。
但陆家虽然也住在老熊岭,平日乡里乡亲相处也亲近,但陆家有宅院有田地,陆老爹和老三又都是读书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考个官身,光宗耀祖了,怕是舍不得小米嫁给猎户。
更重要的是,白氏才过世三个月,小米要守孝二十七个月,还剩了整整两年。
如今说亲,实在是太早了,不是好时机啊。
这般想着,这些妇人也就转开了心思,说起了旁的闲话儿,手下也忙碌开了。
陆小米不知道她已经被众多妇人划上了儿媳名单,这会儿她正犹豫是不是要多替白氏攒些福德。
先前家里添了粳米和细面,留下的苞谷面和荞麦面就有些吃不完了。
与其留到明年春日,又怕受潮,又怕生虫,不如都贴了饼子舍给城南的流民,也算是做桩好事。
妇人多心软,先前进城时候又见过那些流民的可怜模样。这会儿听小米说要舍饼子,几乎所有人都嚷起来。
“好,小米出粮食,咱们出力气。”
“对,这可是积德的好事。”
半缸苞谷面,半缸荞麦面,倒出来,足足装了五只大陶盆。
刘婶子带着老少妇人们,整治完了祭品,就开始发面预备贴饼子。
灶间里的活计,算不得重活,就是琐碎又麻烦。
这一晚足足忙到三更天,妇人们回家去好似才打了一个小盹,天色就亮了。
陆家三子一女,说起来也算很多了。但本家和外家都没有人,外甥外女堂兄堂妹一个晚辈帮手都没有。
好在这次是百日祭,在院子里摆了灵位,烧了扎纸就好,不必跑去三里外的陆家祖坟。
说起来,陆小米倒是对那位踩着“熊尸”,打下陆家这份基业的祖父很好奇,原本还想顺路拜祭一下。后来听得刘婶子说,百日祭不必去坟头,遗憾的同时,也庆幸差点儿没闹了笑话。
陆家院子本来很是宽敞,正房加东西厢房,还有两间做了灶间的倒座房,马棚,耳房俱全。
但这一日聚了整个老熊岭的人进来,就显得有些狭小了。
一张松木大案漆成了红褐色,放在了院子中央,大案上摆了白氏的灵位,灵位前的三足黄铜香炉里插了香,袅袅烟气被北风追赶着,逃的四散。
大案下还有长条桌儿,这会儿已经堆叠满了祭品。
先前高仁猎回来的野猪猪头,拾掇的白白净净,放在中间做了主祭品,左侧是羊头,右侧则是一只全鸡。细面馒头点了红点也堆了两大盘,其余大枣,柿饼,城里买回的各色点心,还有几个苹果,橘子,林林总总又凑了十几样儿。
有不懂事的孩子,咬着手指躲在老娘身后,偷偷咽着口水,直等着陆家祭奠完了,分食祭品。
多日不曾露面的陆老爹,换了一身孝服,孝服里是前些时日做好的新袄裤,早起洗了头发,刮了胡子,这般拾掇下来,比之平日倒是多了三分儒雅,少了几分颓废。但他眉眼间的憔悴,还是轻易就让人看出了他的脆弱。
少时丧母,中年丧妻,老来丧子,可谓人活在世不能承受的三大苦痛。
先前陆老爹同白氏如何夫妻恩爱,如今就是多难过悲伤。
陆老爹当先上了香,陆家三兄弟带着陆小米也是跪倒磕头。
小米半点儿没躲懒,磕头磕得真心实意,细瘦的身体跪在青石地面上,很快额头就见了红。
如此大办了白氏的百日祭,磕头谢过她的养育之恩,以后再周全陆家父子平安富足度日,她心头也不再存了亏欠,可以安心过日子,享受她重生一世的幸运和福气了。
她心里这般想,旁人却是不知道。
刘婶子几个看在眼里,心疼的不成。这般小小的姑娘,放在谁家里都是心头宝一样疼爱着呢,如今没了娘,还要操持家里家外,实在是可怜之极。
不等拜祭完毕,刘婶子就伸手想要搀起了陆小米。
“地上凉,你娘生前最是疼你,若是见你这般模样,怕是在下边也不安心。快起来,去灶间暖暖。这里有我们呢!”
陆小米早起忙碌,没有吃早饭,这会儿又磕了头,当真有些头晕,但她却推开了刘婶子的手。
“婶子,我多跪会儿是应该。你先帮我照应这灶间,我这里马上就好。”
前边的陆老爹本来听得动静已经冷了脸,见闺女拒绝,眼底神色更是复杂,好似有些埋怨又有些心疼。但他还是没有开口让闺女起身…
刘婶子无法只能退回了妇人们中间,她家的大儿媳感激当日那碗白米饭,又念着家里剩下的碎布给儿子做了件小袄,就悄声替小米抱起了不平。
“人家说有后娘就有后爹,陆大叔没续弦,怎么就不疼给闺女了。小米若是再病了,看他急不急?”
其余妇人也是点头,望向陆老爹的眼神多半带了责备。 但她们心里腹诽归腹诽,总不能开口拦着,毕竟闺女归娘亲是天经地义的事。
就在这样的时候,东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冯简一手扶着杨伯,一手支着手杖,皱着眉头挪出了房门。
好不容易站稳,他抬了双眸扫向院中众人,神色淡淡。
老熊岭上人人都知道陆家住了一位贵客,因为救了陆老三免于丧命山贼之手,却因而断了腿,一直在养伤。
但是一直听说有这么个人,除了刘婶子和毕三叔,却是没人见过颜面。
如今,冯简终于露面,众人却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在“客”字前边加一个“贵”字。
眼前的男子长身玉立,英俊挺拔,即便因为受伤,脸色有些苍白,但却分毫不减他眉眼间隐含的尊贵大气。
那双黑黝黝的眸子只这么淡淡扫过来,但凡同他目光相触的人都是下意识低了头。
“哒哒!”手杖轻轻敲击在石头地板上,青色的棉披风擦过薄薄的雪面,不快也不慢,却像百兽之王漫不经心的走过山林,自有威仪镇百兽…
“陆大叔,可否容冯某上一炷香?”
陆老爹正盯着牌位不知道想些什么,听得这话,愣愣的点点头。老杨立刻点了三支香送到自家主子手里,冯简郑重拜了几拜,老杨又把香插进了香炉。
就在众人以为冯简要返身回屋的时候,他却站在到了陆小米身侧。
村人下意识闪开,给他留了一个位置。
冯简低头扫了一眼陆小米,她正半垂了头,微微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泼辣伶俐,更似受伤的小兽般倔强防备又脆弱。
他心头不知怎么突然一软,伸手解开棉披风就披到了她的身上。
陆小米正在怔愣出神,不知是不是眩晕导致出现了幻觉,还是寒风冻得她发了烧,方才脑海里好似多了一些记忆,或者说只是几个简单的画面一闪而过。她想抓住,最后却是徒劳。
但这记忆带给她感觉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那是一种冷,冷到绝望,即便前世自小被抛弃,她也不曾如此绝望,到底真正的陆小米经历了什么,她又忘记了什么…
突然,一件带着淡淡暖意的棉披风落在身上,挡去了冷风,也把她好似正慢慢坠入冰窟的心一把提了出来。
她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冯简那双深黝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但她却从其中看出了一点点不同…
北风依旧,吹着扎纸烧过后的黑灰,满天飞舞。天空之下,小小的院落里,因为燃烧的火苗,或者还有别的原因,隐隐有了一丝暖意。
这正应了那句话,冬天来了,春,还会远吗?
烧过纸扎,村人们纷纷上前烧了拿来的黄表纸,算是尽了邻里的情分,这忌礼终于结束了。
陆小米强撑着起来,揉揉发麻的膝盖,转而开始给众人分祭品。
猪头羊头和整鸡直接送去灶间,下锅卤煮,煮熟切盘就是压桌儿大菜。
剩下的果子和点心分了村里的老人,那些点了红点的馒头却是重中之重。
老话儿里传下来的规矩,祭礼上的馒头,小儿吃了可免惊吓,也就是不受那些看不见的生灵骚扰。
陆小米倒是不知道这话准不准,但她也不至于小气到舍不得几个馒头,直接分了村里年纪小的孩子,刚好一人一个。
孩子的娘亲们都是喜的连连道谢,帮着整治酒席也更麻利了三分。
正房堂屋,东西屋子,加西厢房,总共放了四张桌子。后院小米的房间放了两张桌子,加灶间一张,倒也勉强把众人都安顿好了。
先前卖糖葫芦赚回的二十两银子,陆小米都拿出来采买了食材等物,加上扎纸省了二两,酒席上的菜色也就更丰盛了。
雪白的米饭,大片的猪头肉,小鸡炖了蘑菇,羊脸肉炒了辣椒,白菜木耳,骨汤炖了豆腐,酸菜粉条五花肉…
外加大坛的烈酒,一口喝下去,从嗓子眼一直辣到肚肠。稍微脸嫩一点的后生,几乎是一碗就醉倒了。
第014章 出行在即
陆老爹一反平日的沉默寡言,酒来碗干,大声说笑,好似要尽扫丧妻的悲伤,努力打起精神奔向新生活。但偏偏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坚强外壳不过是纸糊的,一捅就破…
果然,不过两刻钟,陆老爹就醉倒了,眼泪混着鼻涕,狼狈的一踏糊涂,即便被扶着躺在炕上,依旧摸索着翻出柜子里的一只青花罐子不撒手。
众人就是傻子也猜出了罐子里装了什么,怪不得平日不见陆老爹常去坟头,原来他把…留在了家里!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说到底,人家的媳妇儿,人家愿意怎么葬就怎么葬,愿意留家里就留家里,与他们有什么干系。
但这是毕竟还是有些犯忌讳,正好也是吃饱喝足,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辞家去了。
陆小米在灶间忙碌,见众人这般还有些莫名。
刘婶子从自家男人那里得了底细,悄悄同小米说了几句。
陆小米没有说话,最后还是烧了一碗醒酒汤让三哥送了过去。至于为什么不是陆老大,因为他去南城门外舍饼子了。
果然,夜色黑透的时候,陆老大赶着爬犁带着帮忙的刘小刀回来了。
陆老大走时穿着羊皮袄,带着狼皮帽子,外加一双棉靴子,回来时候只剩了一件夹袄…
面对冻得半僵,舍东西舍到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的大哥,陆小米实在是没力气再说话了。
曲总人散,白氏的百日祭,终于体面的办完了。
陆小米拾掇完厨房,喊了杨伯把熬好的药汤端回去,待得再去关院门,突然有股疲惫涌上心头。
记忆里莫名诡异的一段空白,迂腐古怪的老爹,过于善良的大哥,空有蛮力的二哥,酸秀才一枚的三哥…
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在慢慢织网,而她就是那张网极欲想要捕捉的猎物。
风雪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鹅毛一样的大雪片从天空慢慢落下,从容又优雅,可惜被蛮横的北风一吹就乱了节奏,狼狈的落在尘埃里。
陆小米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前世那般艰苦,她都挣扎了出去。这一世有亲人,有淳朴善良的乡亲邻里,有前一世的记忆做依靠,一个小小的糖葫芦就赚了家里半年的日用,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无论是什么,都不能阻挡她发家致富,吃香喝辣的伟大目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东厢房的窗子不知道何时开了半扇,映出的灯光,正好照着少女握着拳头向天挥舞的倔强模样。
高仁蹲在窗口翻着白眼,嗤笑不已。
冯简扔了书,关上窗子,随口吩咐道,“睡吧。”
老杨自然应下,高仁却是瞧瞧主子,再扫一眼窗缝儿,眼珠儿滴溜溜转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鹅毛大雪下了一夜,这句话很多人听过,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若是家里房子矮一些,一夜鹅毛大雪过后,几乎就要推不开门了。若是房子后边碰巧长了两棵树,拦阻了北风吹拂,那么房顶到地上这段距离窝下的积雪就足以成为淘气小子们滑行小爬犁的赛道。
托那位陆家祖父的福,陆家大院是老熊岭上最气派最结实的,自然没有这个忧虑。
但陆家上下却也不省心,原来陆老三的冬假过了,又要回书院去读书了。
说起来陆老三就读的荒原书院在整个大元也算有名,位列四大书院之一。当然其中也有它是北地唯一书院的原因,平日里文名也算不错,先生也都是饱读诗书之辈。
陆老三自小极有读书天分,三年前,以十二岁稚嫩之龄,连过童生秀才两关,明天秋日就要参加举人试了。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自然不能放松。原本因为白氏的百日祭已经耽误了六七日,再不尽早赶回去,耽误课业不说,各位先生那里也容易留下一个怠慢懒散的评语。
所以,昨日刚过了百日祭,陆小米就开始给三哥收拾行李,预备让皮糙肉厚耐冻耐寒的陆老二同行送去书院。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年假,这次回去在书院很快就会再回来,但陆小米却给哥哥准备了很多行李。
她本身对大元这个国度是俩眼一抹黑,半点儿不了解,可是无论什么时候,财富都要有权利保驾护航,否则就是待宰的肥猪,财富积累越多就是死亡越近了。
将来,她的发家致富计划若是顺利实施,不敢说成为大元首富,但在小小的安州城必然会首屈一指。免不了就要被宵小觊觎,陆家没人功名加身,再无人依靠守护,怕是就麻烦了。
如此算来,陆老三的学业就是陆家所有事里的重中之重了。
当然,抛开这些不说,作为妹妹,为出远门读书的兄长多费心准备也是应当的。
天寒地冻出门,最怕的就是薄衣和寒食。
陆小米针线不好,无法之下只能又求到刘婶子头上。先前杀鸡宰兔子,羽绒和毛皮都存了下来。
羽绒难得,三十几只野鸡才凑了那么一斤多,陆小米很是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决定做两条羽绒棉裤,一条给冯简,一条给自家三哥。
至于兔皮就不算稀罕东西,十几张拼在一起就是一件披风,就算加了帽兜儿和两只袖子,也不超过二十张就够了。
陆家后院只有陆小米一个住,刘婶子也不用避嫌,干脆带了儿媳桂枝儿一起搬了过来。
这婆媳两个都是做活儿又麻利的,一个做棉裤,一个做披风,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大致完成了。
织得细软又密实的象牙色棉布包裹了羽绒,仔细缝成了小儿巴掌大小的方块,一丝羽绒都钻不出来,拎着又轻又软,外边罩上石青色的裤棉,更是齐整。比之又厚又沉的棉裤,真是分外惹人喜爱。
刘婶子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笑着夸赞道,“小米就是聪明,用鸡毛代替棉花做棉裤,这么巧妙的心思,亏她想的出来!”
刘家两个儿子,桂枝儿嫁了老大大林,平日也同婆婆相处亲厚,但只要是人就都有私心,她最近一直听着婆婆夸赞小米,猜的她是准备把小米娶回去给小刀做媳妇,心下就有些不喜。毕竟有小米这样的妙人儿进门,她再是勤快贤惠也要被比的成了笨蛋。
但这会儿她可不能傻的直说,于是抬手咬断手里的线头,抖抖兔毛披风也是笑道,“就是啊,娘,你看这披风比城里卖的式样都好。帽子还戴抽绳的,系上之后护着整个脑袋呢,还有这袖子和前襟的扣子,包裹的太严实了,再大风雪都不怕了。”
刘婶子也是扯了披风过去看,嘴里更是啧啧有声,“对啊,就是城里富贵人穿的那些披风也不过是一根带子系着,碰到风大的天气,不拢着前襟,都容易把人勒死。还是这个好!”
“家里也有兔皮,明日我给爹和大林小刀都做一件儿。”
桂枝儿笑眯眯接口,果然婆婆连连点头,满意之极,“好,还是你孝顺,想的也周全。”
陆小米因为劳烦刘家婆媳连夜帮忙赶工,很是觉得过意不去,方才去灶间下了几碗面疙瘩。
这会儿端着正好进来,听得这话就笑道,“婶子,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刘婶子赶紧帮忙接了她手里的托盘,应道,“我们娘来在夸你聪慧呢,这披风实在太好穿了,桂枝儿琢磨把样子偷回去也做几件呢。”
“我也是随便想出来的,怎么就用嫂子‘偷’回去了?说出去人家还当我小气,嫂子看中什么,随便拿!”
“呀,妹子这么大方,那我看看你的钱匣子呗?”
桂枝玩笑,小米自然知道,却是双手一张,一脸“气恼”的护着身后的柜子,嚷道,“那可不成!婶子快把嫂子带走!”
刘婶子笑的东倒西歪,伸手点了点儿媳和小米,“你们凑在一起可真是淘气!”
小米和桂枝儿也是笑起来,三人闹过了就洗了手吃宵夜。
小米平日照料冯简的吃食很是尽心,几乎隔两日就要熬一锅肉骨头汤,盛在陶罐里放在角落。冬日天寒,肉汤凝固,不会腐坏也冻不结实。待得做饭的时候,挖上两勺子,无论炖菜还是煮面都极香浓。
就如同今晚这几碗疙瘩汤,温水浇在细面上,拨出一个个指甲大小的疙瘩,大锅里烧开水,添两勺凝固的如同果冻一样的肉汤,一把葱碎姜丝,一把白菜丝,点两滴香油。
在这样的冬夜里,喝进肚子里,就是对疲惫最好的回报了。
刘家婆媳免不得又夸赞了一番,吃完就发力把针线活儿都做了。末了,三人草草躺在热炕上打了一个盹儿,天也就亮了。
刘家婆媳告辞回去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小米则更忙碌,还要给陆老三准备带走的吃食。
正房屋檐下挂着的红辣椒摘下半串儿,剁得细碎。猪肉挑偏瘦的一块切成黄豆粒大小,葱姜切末。各色调料罐子都搬出来,一一排队列好…
陆家父子还有东厢的冯简主仆,尚且没有醒来就隐隐嗅得一股香辣之气,很是霸道的把他们从美梦里拉了出来。
第015章 好吃不过饺子
高仁儿第一个就开窗窜了出去,惹得刚刚起身的冯简被吹了一头一脸的残雪,倒是把些许残存睡意激得瞬间没了踪影。
老杨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手下却是赶紧关了窗户,“陆姑娘这是又做了什么好吃食?这般住上几月,怕是老头子都要胖的走不动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