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闻言也转头朝窗外看,果然见刚才三公主做的轿子又被抬了起来,急急的往前走了,不过那个方向并不是往三公主府去的。
“她这是要去哪里?”顾钰皱了眉,“进宫?”
荣华想了想,明白过来:“应该是要去我那儿找我的。”她的公主府也在那个方向,还没走投无路呢,她不会进宫去找皇帝哥哥,而且,要找了,她那事儿可也就瞒不住了,她舍不得。
“可你在这儿呢,她要去公主府找岂不白跑一趟?”顾钰问她,“要不要我使人把她叫过来?”
荣华摇摇头:“不用,随她去吧。”既然她爱跑,就让她去跑好了,反正已经出来了,也不差那点路。不过从东市口去她的十三公主府,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坐马车还能快些,坐轿子就有的折腾了,来回至少也要半个时辰。只是半个时辰后,她是不是还会在这里,就说不一定了,吃完饭,她还打算要进宫一趟的,不会坐在这里干等她。
三公主来的倒是出人意料的快,自她坐轿子离开东市口,到她出现在福满楼,中间只隔了不到两盏茶工夫。
虽然是姐妹,又同住在建业,但因为三公主向来深居简出,平日里,他们并不经常见面,上一次见到好像已经是在两个月前的一次宫宴上了,那时,她看着精神不大好,不过身体还算不错。可是现在…
荣华看着站在门口的三公主姒宁华,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可笑,可气,可怜,又可恨。不过两个月没见,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瘦骨嶙峋,光站在那儿都摇摇晃晃的,好像一阵风过来都能把她吹倒似的。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好好待在府里休息吧,她偏还不肯,为了个人渣还要强撑着身子跑出来,是猪吗?说她是猪都是侮辱猪,猪知道要挨宰了还会躲呢,估计她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堂堂公主,日子过成她这样,也算是奇葩了,其他姐妹哪有像她这样的,虽然像大长公主长平那样嚣张跋扈的连公婆都让下跪的也并不可取,可你好歹别让自己受欺负啊。
荣华觉得心里头憋屈的很,真不想管她了,可是看着她现在这副模样…好歹姐妹一场…最后一次,她若自己在没有一点儿觉悟,她也帮不了她了。
“来啦,三姐姐。”她站起身,看着三公主,脸上露出抹淡淡的笑意。
三公主一直紧锁的眉微颤了一下,然后挤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安平妹妹知道姐姐会来?”
荣华指指一旁大敞着对外头一览无余的窗户:“…就是没想到三姐姐会来的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还要过半个时辰的。”
三公主一看,立刻明白过来,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身子在原地晃了晃,差点倒了,幸亏身旁还站着两身材壮硕的婆子,一看不好,就果断的将她架…扶住,免得她当真倒了,他们家驸马爷没人管。
“附近有不少人都看到妹妹的车驾了。”三公主用她更显细弱的嗓音,说,“妹妹跟忠武公家的小公爷关系好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姐姐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她一直强颜欢笑,可是抵不住心里头泛起来的那股酸涩啊,眼眶里很快蓄满了泪珠,拼命忍了又忍没忍住,泪珠子就不住往下落了,“姐姐知道,姐姐性子软弱,向来帮不上妹妹什么忙,妹妹会对姐姐心生怨怼也是理所当然,可好歹姐妹一场,妹妹怎么可以这么折腾姐姐,一点姐妹情分都不讲。”
荣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跟姐姐讲姐妹情分了?”
“妹妹明知道姐姐要去找妹妹,为什么也不使个人过去唤一声?偏要眼睁睁看着姐姐拖着这破败的身子来回奔波?”三公主哭的雨带梨花,那模样看着倒是娇弱,看着荣华的眼里,满是控诉。
荣华气的肝疼,心里头那个窝火啊。不说那个不顾她这破败的身子硬把她拖出来奔走的老家伙,倒全是她的错了?、
“姐姐既然知道自个儿的身子破败,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你的公主府好好休养才是,还跑出来奔波什么?”荣华没了耐性,说话的声音陡然冷了。
三公主瞪圆了眼看着她,一脸错愕,心里生出抹怨气:“若不是因为妹妹好端端的莫名其妙突然把姐姐的驸马光、光着吊起来,那样不给姐姐脸面,姐姐又怎么会拖着破败的身子出来奔波?还不都是妹妹的错?”
敢情还都是她的错了?荣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的思维好像差了不止一个次元。
银花确实忍不住了,怒气冲冲替自家公主打抱不平:“三公主这是什么话?若不是为了三公主,我家公主何必浪费那么多精神气力?”
三公主感觉莫名其妙:“怎么是为了我?”
“那还不是因为…”银花还想说,却被荣华伸手拦住。
“三姐姐可知道妹妹为什么要把驸马绑着吊起来?”荣华笑着问三公主,她不怒了,不气了,为了这么个人生气发怒,她会觉得自己蠢的连猪都不如的。
看着荣华脸上清冷的笑,三公主心里头莫名恐惧,轻轻摇头:“姐姐不知道。”说着,默了片刻,又问她:“是不是三驸马哪里得罪了妹妹?”然后着急道,“那姐姐就在这里替三驸马给妹妹赔不是了,求妹妹你高抬贵手,就放过三驸马这一回吧。”
得,瞎操心一场,人家当事人压根儿没觉着自己受了苦,活该遭罪。
荣华脸上已经连笑容都懒得挂了:“听说三姐姐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是哪儿不舒服,这么快就瘦成这样?”
说起这事儿,三公主就一肚子委屈,嘤嘤哭了起来。
荣华向金花使了个眼色。
金花了然,搬了张凳子过去给三公主。
坐着可比站着舒服多了,三公主坐下就狠狠哭了一场。
荣华也不催她,一边等着她哭完,一边继续吃她的饭。
三公主见荣华没再想起要安慰她两句,就不情不愿的自个儿停了下来,实话说道:“才刚上身没多久的孩子掉了。”想起念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顿时又悲从中来,哽咽了两声。
荣华假装惊讶:“三姐姐盼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掉了?太不小心了吧?出了什么事了?”
三公主脸色一白,为难了咬了唇,绞了一阵手指头:“就、就是不下心…摔了一跤…”
还维护他…
“摔了?”荣华假装不信,“怎么会摔了?三姐姐盼了这么久才得了孩子,应该万分小心才对,怎么可能摔了?”
“就、就是不小心摔了…”三公主不肯松口。
荣华也懒得跟她装了,直接问她:“三姐姐不会当真以为你公主府里那些事儿都能瞒的死死,一点儿都不会往外漏吧?”
三公主一脸惊吓望着她:“你…难道你已经知道了?”
“是。”荣华重重点了一下头,“我替三姐姐不平,这才绑了三驸马的。”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三公主哀求的看着荣华,“他都已经给我陪过不是了,安平妹妹你就当看姐姐的面子,让人把他放下来吧,好不好?”
荣华沉吟片刻,深深看了她一眼:“要我把他放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三姐姐答应我一件事。”
“真的?”三公主一脸惊喜,一双眼闪闪发亮看着她,想也不想就立刻答应了,“好,我好答应。”
荣华嘴角微翘:“三姐姐不听听我说的是什么事就答应了?不怕待会儿会反悔。”
三公主很坚决:“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只要你放了三驸马。”
“如果我是要三姐姐跟三驸马和离呢?”荣华问她。
三公主惊住,怔怔看着荣华,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如今更是难看了:“你、你说什么?”
这话荣华不介意多跟她说两遍:“我说,只要三姐姐跟三驸马和离,我立刻就放了三驸马下来,三姐姐愿意吗?”
“这…怎么可能,怎、怎么可以?”三公主一脸惶然。
“怎么不可以?”荣华轻挑了一下眉,不以为然说,“三驸马对三姐姐不忠不义,三姐姐的日子过的也不甚舒畅,为什么不和离?另找个合适的,对三姐姐好的?”
她竟然还要她另找?三公主脑袋晃了晃,差点晕厥:“我不要和离,既然嫁给了他,我就只能是她的人了,生了是他秦家的人,死了也是她秦家的鬼。”
看着她一副“你要让我离开他,我就去死”的决绝模样,荣华忍不住失笑,忙安慰她:“三姐姐不用紧张,若是三姐姐不愿意,我也不会硬逼迫三姐姐的。”
“真的?”三公主脸上挂着泪,看着她还一脸狐疑。
“当然是真的。”如此伟大的爱情,她又怎么会那么讨人嫌的去破坏呢?她脑袋又没被门挤。既然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以后的日子,就让他们继续去互殴好了。
三公主顿时喜极而泣:“那就好。”然后想起还被挂着的三驸马,一脸紧张问荣华:“那三驸马…”
荣华笑眯眯:“既然三姐姐不肯答应,自然就不能放了。”
三公主又泪眼朦胧:“安平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姐姐都已经这样求你了…”
残忍?荣华不屑冷哼一声:“宫里还有未出嫁的姐妹呢,像昌平姐姐和我可都还连亲都没定,还有一众小侄女,要是因为三姐姐,让外头的人以为咱们这些当公主的都好欺负,以后都没好日子过怎么办?三姐姐也要多为我们想想才是。”
当他们好欺负?三公主又气又苦,不住抹眼泪,就他们一众姐妹里头,除了她,哪个好欺负了?就她姒荣华那脾气,能不能嫁的出去还是问题呢。至于昌平,那张面皮,又还会有谁敢要。
当然,这些话,她都只敢在心里头叨叨,不敢说出口,谁让他们都不好惹呢。公主又如何?公主也是有三六九等的,而她就是最下层的那个,除了躲就只能忍。
“妹妹真就不能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放过三驸马一回吗?”她继续哀求。
荣华安慰她:“三姐姐放心,三驸马不会有事的,顶多再挂个两三天就能下来了。”
“还要两三天?”那不是要他的命嘛。三公主焦急万分,实在等不及,匆匆起了身:“既然妹妹终究不肯,姐姐也不勉强了,两三天就两三天吧,姐姐回去等着,希望妹妹也能信守承若,两三天后就放了三驸马。”
荣华认真点头:“当然,这姐姐可以安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
顾钰靠着窗户边,望着三公主坐了轿子离开,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了一阵,问荣华:“你说她再会去找谁帮忙?”
荣华想了想:“她的生母以前是钟粹宫的宫女…如果不进宫去找太后,那就应该是去找姒清华了。”
顾钰连连咋舌:“你那儿怕是又要不安生了。”这两个冤家死对头,不对上还好,一对上总要闹得天翻地覆。
荣华已是习以为常:“只要她收敛些,我是向来好说话的。”
问题是,那位向来是不知道收敛的。
第86章 进宫
酒足饭饱,刚过午时,荣华没急着走,又坐一会儿,多跟罗掌柜要了几个福满楼的招牌菜,用食盒装了,再拎两壶猴儿酒,才坐了车,进了宫去。
乾清宫里,虽然早就到了午膳时间,但皇帝依旧手握朱笔,专注的批阅着成堆的奏章,完全没有要停下来歇一会儿的意思。
“皇上,是时候该用午膳了。”眼看着时候不早,侍立在旁边的冯春冯公公瞅了时机,小声提醒一句。
皇帝头也没抬一下,手里的朱笔也不停,只淡淡道了一声:“等等。”
这都已经是第几回“等等”了?冯公公却也是无奈,前后伺候了两位帝王,两父子都是一个德性,一做起事来就浑然忘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在这忘我程度上,如今的正德皇帝要比先头的圣德皇帝还要更胜一筹。这种时候,也就只有那位小公主才能劝得动皇帝了,小公主已经两天没回宫来了,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过来?冯春有些期盼的向殿外看了一眼,意外看到一脑袋在门口探进探出张望,立刻忍不住咧嘴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到了乾清宫门口,荣华没有立刻进门,躲在外头探了探里头静谧的好似有些凝重的气氛,对发现她的冯公公指指皇帝比划了一个吃饭的手势:皇帝哥哥还没吃饭?
冯公公苦着脸摇摇头:没有。
荣华皱了眉:怎么不叫他?熬坏了身子怎么办?
叫了,没用啊,就靠公主了。冯公公哭丧着脸,对着荣华不住作揖,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让皇帝发觉了。
皇帝歪头奇怪的看着冯公公诡异的举动,还以为他魔怔了,再转头一看殿外,立刻忍不住弯唇笑了,一直执在手中不肯放下的朱笔也放下了。
“来了就进来,鬼鬼祟祟在外头干什么呢?”他忍了笑,假装生气的沉声训斥,可惜,没收住,说到最后,尾音微微挑了起来,一听就知道是含着笑呢。
荣华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一手提着两壶酒,笑嘻嘻的进了殿:“我那不是怕扰了皇帝哥哥看奏章,挨皇帝哥哥骂嘛。”
皇帝嗔笑着瞪了她一眼:“从小到大,你扰朕看奏章的时候还少吗?朕什么时候骂过你了?铨”
荣华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皇帝见她拎了那么重的东西走路都难,忙让冯公公过去帮忙:“这么沉的东西怎么自个儿拎进来了?”
“你这儿不是不让人随便进嘛。”荣华说着,将食盒给了冯公公,酒壶还是自己提着,贼兮兮的笑着给皇帝示意了一下,“给皇帝哥哥捎来的好东西哦…”
皇帝见着,眼睛也亮了:“福满楼的猴儿酒?”
荣华得意的笑着点点头:“还有皇帝哥哥喜欢的小菜儿也一并捎来了。”
“那就传膳吧。”皇帝吩咐了冯公公,转头又问荣华,“吃过了?”
“嗯。”荣华摸摸肚子,“不过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消了一点儿食了,还可以再陪皇帝哥哥吃一点。”
皇帝本来就不喜欢一个人用膳,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有拒绝:“不要勉强,别到时候吃撑了肚子疼,跟朕哭鼻子。”
荣华笑嘻嘻搂了他的胳膊:“那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两人虽是兄妹,实则感情上更似父女。许锦嬛过世后没过两年,先帝便驾崩了,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新君。新帝登基,已由皇后升格为太后的萧氏以及一些朝臣们都认为,荣华和暮朝兄妹不该在继续住在乾清宫了,按萧太后的意思是要亲自教养这两个孩子,皇帝力排众议,仍然坚持将他们留在了乾清宫,直到他们十二岁,暮朝被送去了荆州进水师历练,荣华则从皇帝那儿讨了恩旨,提前出宫立了府,本来按照越国的规矩,公主是要成亲之后才能出宫立府的。不过因为荣华年纪尚小,皇帝并没有立刻允她出宫单独居住,又将她在乾清宫留了两年,并让小柔嘉也搬了去乾清宫与她一块儿住,免得她一个人寂寞,两年后,荣华才正式搬去靠近皇城的公主府住的,时不时的也会回宫住一阵,不论是乾清宫还是长乐宫,她的房间始终打扫的干干净净,只要她想,随时都能住下。
西侧殿内,午膳很快就准备好了,大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今个儿,荣华抢了冯公公的差事,亲自替皇帝试菜。
“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还有这个…”
半桌菜没试完,她就败下阵来,撑了,就算一道菜只吃一口,也不是她那小胃可以容纳的,更何况,她还是吃了来的。于是,乖乖将差事交还给了冯公公,她抱了盏小酒,规规矩矩坐到皇帝身边,陪他说话了。
“听说今个儿你把三驸马挂东市口的牌楼上了?”皇帝呷了口酒,看了荣华一眼问。
“皇帝哥哥这么快就知道了?”荣华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看着皇帝问,“不会是已经有哪个御史老头跟皇帝哥哥上了奏章,要弹劾我了吧?”
看着她兴奋的小模样,皇帝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乐什么?被人弹劾很高兴吗?那可是个大麻烦。”
荣华笑呵呵的完全不以为意:“不是有皇帝哥哥在嘛,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些御史老头不出来蹦跶那才要担心了,戏台子都搭了,唱戏的不登台,那不是白费劲儿了。
“但朕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啊。”皇帝皱眉看着她,很是担忧,就算是在宫里,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更何况她现在成天野在宫外,小小年纪已经遭了几次暗杀了,就算他往她身边添了足够的人手,不在眼皮子底下总是不能安心,要是她有个什么意外,让他以后下去了怎么跟阿嬛交代?
荣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他:“皇帝哥哥你就放心好了,你派了那么多人给我,还有美人娘的人在我身边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皇帝其实很想让她再住回宫里来的,放在眼皮子底下总能安心些,只是想到若是回了宫,她身边怕是放不了那么多人了,指不定会不会更危险了,便打消了念头,只再次郑重嘱咐她:“千万小心些。”
“嗯。”荣华认真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你也别管了,交给朕就行了。”
“好。”
“对了,”皇帝忽然想到三公主,问荣华,“宁华那边,该说的,你可都跟她说了?”
“说是说了…”荣华嘴角一抽,面上的表情怪异起来。
皇帝见状皱了眉:“怎么啦?”
荣华迟疑了一下,说:“三姐姐说她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呢…”说着,便将在福满楼与三公主说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他听。
皇帝气的脸色发青,“啪”的狠狠将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她是脑子被门挤了吗?都已经被折腾成那样了,还不知道清醒清醒…”
那可不是,肯定是被门挤了。荣华直点头,表示认同。
原本还想缓两天,这会儿皇帝却是有些等不及了,立刻吩咐了冯公公:“冯春,马上使人去将三公主给朕叫进宫来。”不管她愿不愿意,都非要和离不可,这门亲事是不能作数了。想他堂堂越国皇帝,若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任她被人欺负,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皇家尊严何在?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荣华不反对,却是有些担心:“这么急,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皇帝心中有数:“朕会安排好的,反正这次的事绝对不会善了就是了。”说着,他便又念起那秦家,顿时一肚子的火,“那秦家也实在可恨,竟然如此胆大,他们当真以为能一直瞒住朕嘛。”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有靠山嘛。”荣华凉凉吐出一句。
皇帝听着,心头一堵,一脸黯然,闷闷的喝着酒,不说话了。
荣华顿时也不吱声了,只忍不住在心里头怨起了先帝。都怪当初皇上爹爹太操之过急了,那么轻易就封了姒甯做皇太孙,让他成了名正言顺的储君。都流着萧氏的血脉,相比早就对奉国公府萧家起了戒心的皇帝哥哥,姒甯理所当然的成了萧家新的拥立对象,而且名正言顺,毕竟已经是太子了嘛,还是先帝亲封的,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姒甯的太子之位牢牢的,就算皇帝哥哥不满意这个储君,一来,要顾忌着先帝,二来,他的子嗣里头绩优的实在不多,不是身子羸弱,就是资质平庸,能撑得住的大场面还就只有这一个,想换储君还要三思而后行。虽说她家皇帝哥哥现在还年轻力壮,可现在的后宫是萧家女人的天下,想再要个新皇子不难,可若想要个身体康健、能成才的,就可就不止要费一点两点的心思了。现在的朝堂上,属于奉国公那一派的已占了多半,以致皇帝哥哥现在做起事来处处掣肘,她的外祖父许衡虽然还在,且依旧坐着丞相之位,可因着她的小姨母许成姝最后还是嫁了吴王,令他现在的身份极为尴尬,一旦朝堂上要做什么重大决议,总会被萧氏那一派的人质疑动机,令皇帝哥哥少了有力的支持。许衡好几次都想要致仕,都被皇帝哥哥挽留住了。反正暂时也没得用、可用的人,何必空出来便宜别人。
“荣华,朕想将暮朝叫回来。”皇帝突然说,“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回来替朕分分忧了。”
荣华不反对,点点头:“嗯,那就叫回来吧。”是该回来了,她也有些年没见着他了,不知道变没变模样。
心里头揣着事,皇帝饭也没好好吃,喝了一通闷酒,就醉倒了。
荣华只好和冯公公一起先将他扶了去歇下,又帮他将那些还没来不及看的成堆的奏章分门别类收拾好,见他还没有醒,才跟冯公公知会了一声,先行一步出宫去了。
毕竟是从小住的地方,也不用小太监领着,荣华就带着金花银花一边慢慢散着步,一边乾天门去了,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看到前头缓步过来一窈窕女子,一身白衣胜雪,一头漂亮的乌发上只插了一根简单的玉簪,白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狐狸眼,里头不复从前那晶亮飞扬的光芒,只余一片黯然和数不尽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