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当然不了解自家司机心底的纠结,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语毕很自然的坐进副驾驶位。
“真是太帅了,你看,全碳纤维的功能部件,控制键都集中在方向盘上,将赛车技术的理念融入街道量产车的开发,法拉利是唯一的,而Enzo是最顶级的”,飒兀自喋喋不休,熟练的拉杆,预热,“听到了没有,多么华丽的引擎声”。迹部好笑的看着飒一脸陶醉,名车他拥有不少,但飒的表情让他觉得这辆法拉利是最值得的。
飒眉眼俱笑,看着车的目光仿佛看着最完美的情人,偏偏头,温柔对迹部说,“你知道吗?每一辆车都是有生命的,需要用心去聆听它们的声音,感受它们的呼吸,你才能把握住车的灵魂”。习惯了飒说话的张狂不可一世,骤然听到如此柔软,让迹部不由呆住,有限的架舱里温度似乎高了几分,大少爷的目光直直看进那双紫金瞳眸,有种呼吸被扼住的感觉。
粗神经如四條院飒,没觉出身边人的气息暗涌,双手不停在控制键板上东摸西摸,不小心打开置物盒,“哎??怎么会有我的钱包??”飒傻眼。
“啊!!!我就说这车怎么感觉这么熟悉??”绝对后知后觉的尖叫,“原来你就是那个冤大头???!!!”
近在咫尺的尖叫声几乎震破迹部的耳膜,而且“冤大头”!!这什么烂形容!!估计迹部大少爷长这么大,从没有人敢用这种词形容他,一张帅气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就差错乱了。不过难道他还期待四條院飒对他感激涕零吗?这家伙会存在丁点愧疚之心才怪。迹部近乎失语,最后狠狠瞪了飒一眼,“你想被大爷扔下去吗?”
“不想”,反应极快,只是身子不由得缩了缩,还抖了两下。
迹部的表情还是很僵硬,将安全带系上,语气仍旧硬邦邦的,“还要本大爷请你开车?啊嗯?”
面对迹部的怒气,飒有些被当成车夫的错觉。挺挺腰板,搔搔脑袋,“那个,我上次也没白借车啊”,声音不大,但真是敢说呐,还借车,啧!“再说,我也给你,那个,钱了…好啦你不要瞪,我知道你不缺钱”,撇撇嘴,“用得着这么小气吗?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包,当然里面的钱还是大爷您的”。就算狗腿的补了一句,飒还是能觉出迹部的眼神越来越冷,一口气说完,脖子后面似乎都窜起鸡皮疙瘩。
迹部真的对飒的脸皮厚度无语了,还好意思要钱包,就算迹部大爷留着也无用,但也绝不可能趁了飒的心愿。冷冷斜视她,“你凭什么?”
又是这句。飒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再看到钱包上张扬的“飒”字,她才记起来这是劼送她的生日礼物。如果被知道随便给了人,绝对会被大刑伺候的。
“没商量吗?”小心翼翼,好不哀怨。
回应她的仍旧是一声冷哼。
飒柳叶眉蓦地倒竖,她都低声下气了,这大爷还是这么拽。“哼”,学迹部重重哼一声,“爷我不要了”。说话的瞬间,左脚踩住离合器,迅速挂档,松开,右脚微斜,先踩刹车再踩油门,动作是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但直接省略了加速的过程,让法拉利以令人抓狂的速度,火箭般咻的就冲了出去。
“四條院飒!!”与扬起的尘土相伴的,是迹部大爷华丽尽失的怒吼。飒充耳不闻,幼稚极了的报复。汽车避开高峰期的车流,甩尾朝郊外驰去。
“四條院飒,你给本大爷停车”,迹部现在后悔极了,天知道他怎么会一时心软,而忘了这女人实际上有多么恶劣。恩佐法拉利有四轮驱动跑车里最顶尖的配备,加速的过程本就比普通跑车快了许多,而且依飒那种恶劣的开法,等于是让毫无准备的人,突然就坐到过山车的峰顶。身边的景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后退,窗外的高楼还没看清,就已经被郊外的绿色取代。大片大片的田野蔓延,层层绿色的波浪一直绵延到火红天际。红色法拉利跑车迎着夕阳飞奔,美得仿佛在画中一般。
但迹部此时胃里翻江倒海,根本无暇看向窗外,觑着空调整下坐姿,恼羞成怒死瞪着飒。飒的深紫瞳眸专注望着挡风玻璃外迅速拉近又甩远的公路,那一抹流动的金映着窗外斜阳,仿佛一汪深潭,闪着兴奋的波纹。薄唇轻抿,中性俊美的脸上有淡淡的绯红,亮紫的发丝随着飒的动作摇摆。认真的表情,雌雄莫辨的惊艳,唇角淡淡自信的笑容,绝美又迷离,任身边景物飞驰,她眼中只有他的车。
心神不知何时已被攫住,迹部似乎忘了前一刻自己的怒气和让他想诅咒的速度。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华丽,但却没有办法将眼睛移开。
失神间,飒嘴角翘起,淡淡的笑容扩大,“迹部大爷,您知道什么是漂移吗?”
未及答话,飒又秀出一串快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左脚松开刹车踩住离合器,让发动机降速,右脚横斜,同时踩住刹车和油门,方向盘用力一转,整个车身蓦地离地,四轮驱动抓地力尽失,靠着护栏横飞出去。
“四條院飒!!”迹部不知道今天已经吼了这名字几次,后背紧贴在坐椅上,银灰色短发无风自舞。
神啊,求求你降道雷劈死这混蛋吧!!!
Chapter 18
东京市区,高楼鳞次栉比,入夜霓虹闪耀,比星子更灿烂的灯光下掩盖了无数罪恶。但郊外还是清幽宁静的,远山若黛,逐渐暗下来的夜给青山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山的弧线在天际绵延,优雅得仿佛女神下垂的裙摆。环山公路玉带一般缠绕,其间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趋驰,火焰般跳跃着。
迹部景吾渐渐适应了越来越快的速度和时不时惊险又刺激的漂移。这种感觉也许跟网球有几分像,追求的都是极限的冷静和最完美的轨迹。刚开始和飒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渐渐消弭,迹部的镇定让飒挺佩服,偶尔完成一个极限动作后,还会忍不住相视一笑。然而驾舱里难得的温馨突然终结在尖锐的刹车声中,声音刺耳,久久回荡在静下来的山林里,惊起无数雀鸟。迹部少爷额头上爆起青筋,他本以为四條院飒已经消停,不想刚松口气,这家伙竟又出状况。
“该死的,你又在玩什么?”
飒有几分尴尬的看着迹部,紫金眸子里能看出懊恼,“车不能再开了?”
迹部疑惑挑眉,“坏了?”
先点头再摇头。
“究竟怎么了?”迹部大爷一边平息怒气,一边瞪着四條院飒。
“四轮驱动不适合玩漂移,要后轮驱动才可以”,底气明显不足。
“然后呢?”
“恩佐法拉利是四轮驱动”,脑袋上似乎在冒汗。
“所以?”
“轮胎磨损严重”,声音越来越小。
迹部的手攥紧了又松开,“这么说不能再开了?嗯?”
“也不是”。
“四條院飒,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大少爷濒临抓狂边缘。
“冷静冷静,是如果继续开,轮胎磨擦过热,肯定会废。这种型号的轮胎很珍贵,我舍不得”。
飒的眼神可怜巴巴,让迹部表情柔和些许,这丫头还真是嗜车如命,他这个车主都没说什么。不过,挺可爱的。“那无所谓,坏了换新的,没有本大爷买不到的东西”,语气不自觉放轻,“慢慢往回开吧”。
“不行”,飒闻言眼睛瞪得溜圆,双手反射性的护住方向盘,“我不答应”。
又不是她的车真不明白她这是在执着个什么劲。迹部深吸口气,他忍,“那你准备怎么办?”
“歇会儿,让轮胎休息一下”,看迹部表情不善,又狗腿补充一句,“大爷您也顺便休息下”。
迹部很无奈,不过遇到飒这种极品,他也只能无奈,算了认了吧。推开车门下车,深深吸了口郊外清新的空气。墨黑的天幕上,星子一颗颗亮起来,银河如带,泛着莹白祥和的光,耳边有夏日虫鸣,虽然半山腰风景一般,迹部还是觉得心情渐渐愉悦起来。沿着盘山公路慢慢散步,风景并不不符合迹部大爷华丽的美学,却颇有几分野趣。自知理亏的某飒慢吞吞跟在后面,不时用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得还挺乐。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车?”
“哈?问我?”
“除了本大爷,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绝对鄙视的口吻。
“咳咳”,暗唾自己笨,“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嘴里说得轻松,但声音却转沉。
飒的情绪变化当然逃不过以洞察力敏锐著称的迹部景吾,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她的不愿多提许是因为对他信任不够吧?这样的假设让迹部觉得有点懊恼。两人一时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晌无言。
山林里清爽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湿润,天幕上的星子也杳然无踪,风大起来,吹得树叶刷刷作响。山区里变天总是这般迅速,就算是在夏夜,也能感觉出乌云压顶。
“有阵雨”,虽然大少爷的声音还是相当冷静不慌不忙,脚步却不由得加速,迅速转身。而除了车,对很多事都挺迟钝的某飒站在原地,不解问道,“天气很好啊,就是风大了些”。迹部懒得跟她解释,抓住她的手就往回走。飒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迹部却吃惊不小。条件反射的动作,又自然得无懈可击。飒的手并不细腻,掌心处由于常年握方向盘带有一层薄茧,触感不舒服却很温暖,似乎让心都柔软起来。
大雨来得突然,往回才赶到半路,就瓢泼而下,瞬间浇得他们湿透。飒张口结舌,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啊。
“发什么呆,跑几步”,迹部自己还好,飒下午才跑完长跑,就算开车时的兴奋压过了疲惫,但表情还是能看出倦怠。初夏夜晚,雨还是挺凉的,如果让她继续磨蹭下去,绝对会感冒。将外套脱下丢到飒脑袋上,脚步不停。骄傲的大少爷其实是个别扭又温柔的人!飒被动跟着迹部的脚步跑,唇边已挂上感激的微笑。终于坐进车里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同样漂亮不羁的头发湿嗒嗒搭在脸上,要多挫有多挫。
“哈哈,没想到大少爷也会有这么不华丽的时候”。
迹部无语,也不看看是谁害的。从置物柜掏出毛巾,“少罗嗦,把头发擦干”。飒笑嘻嘻的接过毛巾,还在为发掘出大少爷的另一面而得意洋洋。
“手机没信号了?现在怎么办?”迹部很郁闷,他是为了什么到这种地步还要考虑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偏执啊。
飒笑得很好看又很欠揍,“当然开车回去啊,难道还走回去?这么大的雨!”,边启动跑车边扔给大少爷明显看白痴的眼神。迹部这一次双手都爆起青筋,天知道他有多么想掐断这臭丫头的脖子!
雨帘细细密密,从墨黑的苍穹瓢泼而下,汽车的灯光只能照亮车前的一小方山路。雨滴敲打车顶,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车轮抓地力明显不够,让迹部绷紧了神经,开得小心翼翼。车内的暖气不足以将湿透的衣服烘干,半干不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像小虫子爬过,难受极了。但迹部大爷的表情却相当沉静,盛了太多情绪的眼扫过已经换到副驾驶,裹着他的外套就沉沉睡去的四條院飒,温柔中偶尔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对这丫头,他似乎纵容得有些过了。好像只要看到她神采飞扬的表情,就会觉得心情愉快,就连体贴她体力早已透支主动请缨开车这种事,也做得挺开心。
开心?迹部眉微蹙,总是轻易就洞察一切的眼染上疑惑。曾经他以为只有在网球场上尽情奔跑,带领队友实现他们亦是他自己的梦想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但此刻看着飒缩在外套里,沉沉睡去,竟然也会有满足的感觉。这种满足与网球又不太一样,她无防备的姿态意外的让他觉得…幸福?
难道,真的,是幸福的感觉吗…?
夜里一场大雨,将东京的天冲刷得干净明亮,阳光不要钱似的,大清早就撒遍了每个角落。树叶上飘着雨后令人舒爽的清香,迹部家的花园里,大簇的玫瑰盛放,花瓣上滚着不知是露水还是雨水的小珠,晶莹剔透。
迹部宅是欧式风格的三层建筑,廊柱挑高设计,罗马风格的雕花典雅又华丽,门厅南北延伸,大门上有式样繁复、镂空设计的花纹。主宅一隅的餐厅采光极好,占据了2/3墙面的落地窗光可鉴人。长长的餐桌一头,迹部大爷端着杯咖啡,动作优雅,右手撑在下巴上,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眉眼间有淡淡疲惫,但眼神温暖,看得出心情还不错。
然而迹部宅清晨的宁静很快就被尖叫声撕破,中气十足,除了四條院飒没人敢这么吼。迹部眉一抽,瞬间反应过来,“佐藤,赶快多叫些人去压住二楼那丫头”。
佐藤管家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二楼的楼梯转角迅速冲出一个粉红身影,“迹部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我在输液啊啊啊!!!”
迹部见她冲出来,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干脆放松下来,笑得很嚣张的斜视方寸大乱的飒,“生病打针,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本大爷教??”
飒的右手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着,针头还留在手背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现在她扑上去咬迹部一口的心都有。“我明明就没病,你这是绝绝对对的报复!报复!!”
迹部轻笑,这家伙的恢复力真的跟牛一样,不过看她抓狂的样子也挺好玩。大少爷不在意某飒的冒犯,然而忠心耿耿的管家可不答应。昨天半夜,迹部少爷浑身湿透的回来,抱着昏迷不醒的四條院家小姐。一进屋就焦急的又请医生又找药,闹得整屋佣人人仰马翻。看在昨天这位穿着打扮很奇怪的小姐确确实实高烧的份儿上,老管家也不想跟她计较,就算不爽她占了少爷的床,还让少爷为了照顾她忙了半宿。
但知恩不报,还敢骂少爷混蛋,四條院家这位小姐也太过分了,整个一白眼狼嘛!!
老管家专心腹诽得正欢,思路却又终结在另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中。
“啊!!!!!!我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回迹部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不是他忘记了自己的华丽守则,而是四條院飒现在的样子真的爆笑。亮紫短发不服贴的四处乱翘,脸上有红红的枕头印子,右手平伸不知是放还是举进退两难,更夸张的是身上那明显不是四條院风格的粉红色睡衣,还有蕾丝花边,真的太恐怖了。
迹部忍笑瞥了佐藤管家一眼,他打赌这衣服肯定是佐藤交待女佣给四條院飒换的。这种事只有这位越活越幼稚的管家爷爷才干得出来。再回头看四條院飒整个人呆若木鸡,雷劈了一样,终于没忍住大笑起来。
“迹部景吾,你闭嘴,不许再笑”,恼羞成怒的某飒忘了手上的针头,张牙舞爪就扑上来。她今天豁出去了,就算在迹部家的地盘,也要灭了这位大少爷。然而奸计还未得逞,就被随后赶来的家庭医生打乱,“四條院小姐,您还没退烧,请回楼上继续输液”,语气不卑不亢,满满的鄙视。
刚才还气势十足的人瞬间就没了脾气。迹部大爷眼微眯,笑意微敛,眼底是危险的锐利。没退烧就敢四处蹦,这家伙真是欠教训。慢条斯理用手巾擦擦手,优雅起身,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朝飒走过去。
“我没病”,某人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迹部根本无视她的话,走到近前,手一伸,勾过飒的领子就往楼上拖。飒大呼小叫,偏身高体力都不如人家,而且还在病中,最后很不要脸的抱住楼梯扶手,死活都不肯往上走。迹部脑袋上一排黑线,两人正僵持着,温雅的声音从门厅处幽幽飘过来,
“景吾,早。家母,叫我来接飒姐姐回家…”
Chapter 19
楼梯的扶手是上好的檀香木雕成的,花纹镂空设计,淡淡香味弥漫,据行家说,檀香木有凝神静气的效果,是最好的木质。然而现在站在楼梯底部的迹部景吾别说凝神,简直是一脑袋黑线,完全没有打小就培养出的从容不迫与淡定优雅,还静气,没暴走抓狂就算对得起早已目瞪口呆的一堆佣人。在迹部家工作的人无一不经过精挑细选,好些从迹部老爷子主事时就开始在迹部宅工作,可以说是看着这位少爷长大的,由此他们的震惊也很能理解。
一个抱着楼梯扶手,又撒泼又耍赖,死活不肯上楼;一个拎着对方领子,冷嘲热讽软硬兼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真的是…除了黑线只能黑线啊。佐藤管家也不由得看呆了。而整宅的人看戏太投入的后果就是访客来了半天,竟没有一个人发现,直到那句“家母叫我来接飒姐姐回家”传入耳中…
佐藤管家老脸爆红,手忙脚乱招呼下人看茶上座。哎,今天绝对是老管家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污点,而这一切全拜四條院家大小姐所赐。哼!这丫头最好不要有落到他手里的一天!
迹部大少爷和四條院飒闻声也是一惊,同时回头,果然是小萱。
一袭白裙落落大方,长发垂肩,表情淡然。然而眸深似海,看不出来情绪。
“哈,萱,你来接我啊?我这就好,你等等我”,飒有些尴尬,心底还有莫名的心虚,更何况就算她问心无愧,就算萱没有看见刚才她跟迹部又拖又拽的画面,她在迹部家过夜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是因为生病啦,但萱这种爱钻牛角尖的丫头,不定会想到哪儿去。
迹部景吾只看了四條院萱一眼,眼神就又落到很不合作的某飒身上。松开拎着的领子,听她说马上就走,眉不自觉的皱了皱。张口正欲说话,飒赶紧打断他,“我病好了”,紫金的眸子里竟然能看出若有若无的哀求。迹部深深凝视飒,仿佛想穿透那双漂亮的眼,看清她心底最真实的情绪。然而最后他还是妥协,转身吩咐家庭医生,“换成丸药,给四條院小姐带着”。
飒松了口气,感激看着迹部,“我的衣服!”
迹部大少爷眼底又堆起笑意,“佐藤?”
“回少爷,已经准备好了”。
飒瞪了幸灾乐祸的某人一眼,迅速跑上楼去换衣服。迹部景吾这才把目光又投向四條院萱,“你先坐会儿”。语气平静而自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或者说,即使有事发生,他也没有跟萱解释的必要。
的确,没有必要,难道不是吗?
迹部的冷淡终于将四條院萱的面具打破,她眼神里伪装出的淡然消失殆尽,满满都是压抑的痛楚。明明有那么多想说的想问的,嗓子却像哑了般,发不出半点声音。迹部许是没看到她的痛,也或许是觉得就算那感情再浓重,也不是他在意的。垂下眼睫,很好掩藏住眼底惯常的讥诮和冷漠,点点头,不再理会萱,转身离开。
等飒换好衣服冲下楼时,客厅里已经空空落落的了。佐藤管家垂手站在沙发旁边,表情复杂的盯着她,不知为何,那眼光让飒觉得毛骨悚然。使劲咽了口唾沫,“我妹妹…,我是说小萱呢?”
“小萱小姐说她在车上等你”,佐藤管家表情倨傲,没有用敬语。好在飒也不在乎,随便点点头就离开了,连再见也不曾想起来要对迹部景吾说。
离开迹部家华丽的主宅,飒远远就看见四條院家的车停在大门外。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和鸟儿不知疲倦的清鸣。阳光下,黑色的车身泛着森冷的光。飒甩甩头,忽略心里不好的预感,笑嘻嘻的拉开车门钻进去。
“萱,谢谢你来接我”,飒笑得讨好,眉眼弯弯。
四條院萱抬头看她,眼神哀伤,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表情十分复杂。
“萱,昨天的事…”飒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就想解释。萱却疲惫打断她的话,“这是交换生的申请表,你填一填吧”。
飒愕然,愣愣接过萱递过来的表格,“《冰帝立海大交换生申请表》??这是什么意思?”
“交换生,为期三个月,到学期结束”,萱已然平静,“立海大在神奈川,母亲已经拜托好她的朋友照顾你,这三个月你就住在那里”。
飒眸子里蓦地窜起两簇小火苗,她是真的生气了,“就因为迹部景吾??你甚至都没有听我解释。难道你对我的信任只有这么一点??”
萱抿紧了唇不说话。如果是误会该多好,她也希望如此。无奈的却是,可以做到欺人,无法自欺。她要如何告诉飒,信任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她们说了就算数的。有些事,只有那个骄傲得不容许任何挑衅,也不接受任何掌控的人才有选择权。
“哈哈!”飒嘲讽的干笑,声音冷冷的,“既然如此,何必送我去神奈川,我可以…”
“父亲出差了!!”萱打断飒未竟的话,“如果你想离开日本,请等父亲回来以后,不然我和母亲会很困扰。”
“你就当,是在帮我…”
飒的满腔怒火消散在萱最后一句类似示弱的话语中。她怔忡半晌,终于重重叹口气,疲惫的靠在座椅上,“什么时候去?”
“母亲已经吩咐人把行李送到神奈川了,你现在,现在就可以直接过去。”
飒苦笑,伸出右手轻轻覆在眼皮上,隔绝开光线,也掩藏住眼底的落寞和苦涩,她现在,算是被扫地出门了吗?
萱轻轻道声再见后下车。黑色奔驰绝尘而去。清晨的露水已经被渐渐热起来的阳光蒸发殆尽,阳光明晃晃,在草丛里树梢间流动。萱一袭白裙,淡金色长发柔顺披洒,温婉绝美。仰头看天,她也说不清心里此刻是庆幸还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