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父王!”朵朵爱恭敬地下跪请安。小小这才意识到一进门至今,她都是立着的,不曾跪拜。朵朵上邪似乎也没为难过她。
“起来吧,什么也不必说,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在你的平湖宫给她腾个地方。最近不甚太平,没事就别随便出平湖宫了!”朵朵上邪眸光从小小和朵朵爱身上收回,冷冷地下着命令,谁都不能抢走他的主动权。
小小抬眸望向朵朵上邪,琉璃灯下,星光滢澈,碎波点点,那如水的樱唇轻轻动了动,“我要见王后!”
“你现在嘿没谈条件的资格。”朵朵上邪始终藏着那只滴血的手,王后两个字如一把利剑轻轻划过心尖,疼痛不已。
“我只是说一声,我想见,谁也阻止不了!”小小说完拉过朵朵爱便走了出去。
换做平日,朵朵上邪早已怒火从天,不会善罢甘休了。可今天似乎真的累极了,倒也没了计较的心。似乎他也不愿和她去计较。他的儿子女儿,有点能力的,全都嗷与他反目。
“不愧是宫倾宇教出的人,一样的脾性。”想到宫倾宇,朵朵上邪蓦然想到了东方雪若,那个兰一啊有那个的女子,还有她肚子里的八个月大的孩子,全都一手毁在他手里。他亲手灌下毒药,毒死自己的妻儿。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对付他的女人。第一次,他莫名想起东方雪若,说起来,宫小小那慧黠的眸子到有些类似她。那个孩子若没有死,也差不多十五岁了,可他却亲手杀死了。
春风不虚度,扬花绕墙柳。小小和朵朵爱叙尽了往日,情深处,两人皆不胜唏嘘,彼此心中的苦,一点便明了。这般便是姐妹心意相通吧。朵朵爱如何想也不曾想过小小会是她妹妹。原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苏缦儿一见到小小,也不禁玉珠盈满眶,相拥而泣不知道如何言语。当初那温馨的一幕幕重现,更增添了此刻凄凉的感觉。
小小留在宫中,只因为她无处可去了,更想帮东方璇守住苏缦儿。东方璇看见她背上血芙蓉的那复杂一眼,深深刻在她的心里,那是惊,那是恨,那是迟疑,那是心痛,那是决绝,那是无可奈何。这些天听了朵朵爱说起这六年的点点滴滴,小小更明白了东方璇对朵朵上邪的恨有多深,对西番的仇有多重。这一道墙,是铜铸的,横亘在他们中间,没有门道。
兰若万丛,翠竹三千,一白一红的身影隐在花丛中,沐着春风,淋着日色,映着两道孤独的身影。
“爱爱,你恨二哥吗?”小小伸手轻触真身旁的素白雅致的兰花瓣,轻声问道。
“不恨。”朵朵爱淡淡说道,眼睑轻垂,遮住眸底那一抹微微闪耀的流光,“缘浅无关爱恨,至少我们还做了一夜夫妻。有些东西真是不能强求的,就如信任。”
“他当时也是迫于无奈,遭逢巨变,任是谁也无法淡然处之。”小小没有转头。单听语气,便知道朵朵爱的心里有多痛。
“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他。真正说来,我是害了他没错。这六年,能帮他做的我都做了,该还清了,此生我与他,算是真正缘尽了,正如新婚夜的蜡烛,夜还没落,便燃尽了。”朵朵爱轻轻眨着眼,不让晶莹流泻而出,“妖孽哥哥,不再是我的妖孽哥哥了!一个我曾经最敬重的人,一个我最爱的人,夹在中间,好痛的。”
“爱爱!”小小转过身轻拥住朵朵爱,一抹疼痛在心尖徘徊着,为了受尽万般委屈的朵朵爱,也为了那晚的那个眼神,和乍然放开的双手。
“小小,不要怪东方璇,这六年,支撑着他的,除了复仇,还有你。造化弄人,偏得我们姐妹情路如此多舛。”
一红一白在簇簇的花丛中紧紧相拥着,抚慰尽彼此心中的那一抹最深的痛。原来不在乎和在乎,都在不知不觉中滋生,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了。
花香盈溢,百鸟啼鸣,春风佛柳,荡起衣襟千层波。
“公主,王上宣公主和小小小姐去九龙殿。”伺候朵朵爱的贴身宫女见到朵朵爱和小小这番模样,倒有些迟疑。如此美的一幅风景,让人不舍得打破。
“所为何事?”朵朵爱抬眸轻蹙柳眉。
“不甚了解,怕是有关小小小姐的身世。”小小还没被朵朵上邪真正赐封,所以也没人敢称呼她为公主。
碧澄如湖的眸底微微荡起涟漪,小小站了起来。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只是想到南樱那张依旧风华的脸庞,朵朵扬那懦弱的模样,心底有丝不忍。
九龙殿,两排飞龙腾云的盈柱巍然屹立,缀珠莲花座上的灯火明亮,即使是白天,那灯火却依旧不歇。
殿中分两排站着许多人,细看之下,莫不是妃子皇子公主,看来是朵朵上邪的家庭会议。
朵朵上邪端坐在鎏金椅上,旁边是王后苏缦儿,直下便是萼妃南妃等妃子。苏缦儿本不想再理西番的任何事,但却偏偏牵扯到小小。
宣报声起,众人之间一袭红白相间的朵朵爱与白衣似水的小小相携而进。众人见到小小,不由得皆是一愣,有错愕,有艳羡,有妒恨,更有莫名的情绪。
一身素白的贡绢春衫,在风中轻柔飘逸,远远看去便如这春日里一笼烟岚浓浅回转,一袭清光流潋的乌发泼墨般瀑泄而下,简单的流云髻轻堆。眉目如画,眸底秋水般的沉静,唇若樱瓣,似含喜,似含俏,玉净的脸庞却只有淡淡的痕迹。背着日光缓步走来,一层淡金色蒙在周遭,恍若金光拖着白莲,似羽化登仙。
众人莫不深吸一口气,久久忘记呼出,什么叫做美得摄人心魄,便是这般了。
见众人的目光凝聚在自己的身上,小小只是微微蹙眉,倒也落落大方不曾畏惧。
朵朵爱行礼,小小却站着不动。行礼,行何礼?父女之礼还是君臣之礼?即使上面那个是她父亲,即使上面那个现在是国君。可她心中,国家依旧是东方,父亲只是宫千行。
“大胆,见了王上还不下跪!”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朵朵上邪身边的太监大声斥喝。那眼神,除了怒意,似乎还有丝殷切。
“呵,有恃无恐,倒是像极了某些人。”缓过神来的萼妃,脂粉几重的脸上微微触动,研制浓涂的唇瓣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暗暗讽刺着,眼神有意无意掠过南妃。哼,今天过后,看还有得嚣张!
南妃眸光一冷,尖利的指甲在手心轻轻嵌入。萼妃的模样已经告诉她,接下来会怎样了。但是骑虎难下,此刻她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朵朵上邪视线冷冷再多殿中巡视了一圈后直直定在一身轻色如烟的小小身上。音色如霜:“谁的女儿,自己出来认。”
大殿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朵朵上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认了,那是死罪,谁敢出来。
南妃面色微白,在心里揣测着究竟朵朵上邪查出了多少。若是这么认了,混乱皇室血统,死十次都不足惜。尤其朵朵上邪,更不会仁慈。
小小清眸掠过萼妃和南妃,看到了南妃那煞白的脸庞,不由得心底一紧,眼睑轻轻垂下,“不过一朵血芙蓉谁都可以画上去,我父为宫千行,母为木心兰。”如果认了,南樱和朵朵扬,势必逃不过生天。
“御笔流朱砂,这是用凌云山的朱砂和琼脂融化后的浆液配以天池水磨成的,一旦纹上了,便洗不掉,就算是用药水也只能遮掩一段时间不能清除。这血芙蓉,艳红中带着暗金描边,乍看如芙蓉绽放,栩栩如生。真假一看便可辨认出来。”萼妃见到缝便插针,这些年,一直被苏缦儿压着,被南樱得意着,心里早已万般的不爽了,这会见到有机会压倒南樱,又岂会错过。
“最后一次机会!”朵朵上邪又冷冷地说了一句。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南樱手心涔出了薄汗,当年知道这事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这些都是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拿她怎样的。可是,朵朵上邪那气势,却让她失了那份自信,心里越来越没底。朵朵上邪有多厉害,她很清楚的,所以连赌都不敢赌了。
苏缦儿只是静静看着,朵朵家族的这场戏她且看着,只要不伤害到小小,她便不会插手。狗咬狗吧,正中她下怀。朵朵上邪也是这么对待她儿子的不是吗?
大殿里依旧一片静谧,有人脸上迷茫,有人脸上得意,有人脸上愤然,但都是静谧,静谧到依稀可听闻个人的心跳声。就在南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声通报扰乱了这一池清波。
“启禀王上,流丞相千金流苏求见。”
“流苏?有何事?无事不宣。”朵朵上邪微眯起眼。
“说是有急事,此刻正跪在殿外,誓死求见。”
“父王,流苏想必是来找儿臣的,儿臣去见见她便可。”朵朵扬听到流苏到来,眸色一暗。
“八王弟,现在正在议事,你当这么随便?还是觉得流丞相这个后盾要抓牢了?”朵朵陌讽刺地一勾唇角,今日势要扫清南妃一党,他才能坐稳江山。也许是太有自信了,以致说话便口无遮拦了。
“太子教训得是,臣弟知错了。臣弟唐突了。”朵朵扬对着朵朵陌深深一行礼,退回了原位子上,眸色却轻轻飘飘向门外。那人真狠,竟然把她扯进来了。
朵朵上邪浓眉轻蹙,瞥了一眼朵朵陌,眸色有丝的深重。他人还在呢,就都想着争夺王位?
“宣流苏,再带崔如喜进来。”朵朵上邪冷冷瞟过南樱一眼,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两份布卷仍在桌案上。掀开的一角,赫然写着:
庚辰年己未月丁丑时三刻新湖宫崔公公随行丙寅年己未月丁丑日辛丑时归置这是御笔流朱砂的支取记录。
另一份是一列名单。南妃此刻脸上是一丝血色全无了。不用猜想也知道那是十五年前所有婴儿的出生记录。如果再继续下去,那…南樱暗中观察了许久的朵朵上邪,又在朵朵扬身上停留了些许,掠过殿门口落到小小身上,眸底流过无奈,慈爱,狠绝,不甘,期翼,万般情绪,双拳紧握,蓦地在朵朵上邪面前跪下:“王上,臣妾知罪。臣妾万死难逃其咎,但扬儿和小小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小小,扬儿,母妃对不起你们。天下哪有不疼孩子的母亲,母妃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一切都是我的错,也由我来还。”说完头狠狠地朝旁边的赢柱撞去,如一道旋风刮过。

弹指金戈 094 赐封 落纱公主
“母妃…”
“南妃娘娘!”
“不要!”
几声惊呼随着南樱的动作乍然响起。小小和朵朵扬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流苏竟似乎知道南樱的意图一般,快速跑到盈柱上挡住,任南樱的头重重撞向自己的身体。
“苏儿!朵朵扬眼里闪过一抹恐慌,紧紧皱着眉看着流苏和南樱,也着急地跑过去。
“娘你,活着便是希望,请爱惜自己!”流苏捂着胸口忍受着撞击过后带来的剧痛担忧而殷切地望着南樱。南妃娘娘对她的好她记得清楚,很少有婆婆疼准媳妇疼成这样的,别说还是宫里得宠的娘娘。刚刚看到南樱想寻短见时连想都没想便下意识的跑过来,第一个念头只知道要阻止悲剧的发生。
南樱眼底光芒莫名闪烁着,似乎挣扎了一下,狠狠推开流苏,勾起嘴角讽刺着:“你是什么身份,我的事情还轮得到你来置喙?”
流苏狼狈地被推倒在地,手依然捂着胸口,这又一撞,那胸口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破裂开来,疼得她脸色都煞白,滴滴冷汗顺着额角留下,却还有些怜惜地望着南樱,“娘娘训得是,娘娘…”流苏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了。
“苏儿,苏儿被说话了,坚持住…”朵朵扬将被南樱推倒在地的流苏抱至怀里,担心地望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忽而转向朵朵上邪,“父王,儿臣恳请宣御医。”
“你们当这九龙殿是什么地方?”朵朵上邪没有理会恳求着的朵朵扬。而是视线冷冷在南樱和流苏之间徘徊着,流苏代表的可是丞相。
小小轻轻蹙眉,敛裾弯腰,指尖搭上流苏的脉搏,检察着流苏的神色,缓缓而道:“伤及脏气,内损。”说着从小袋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取出药丸给流苏服下,“这是用桃花桃仁所制,可疗脏腑之伤,一颗只能舒缓一时,这瓶需长期按量服用,每两日一颗,日后还要好好调养,否则落下病根,一生便要与病痛为伴。”小小说完将药瓶放到了朵朵扬手里。朵朵扬虽然懦弱,对待流苏却是真情流露,也不自觉的有一股保护着流苏的男子气概。也许,再懦弱的人,有了想要珍惜的东西的时候,都会瞬间强大。
流苏伸手握住小小的手,目光殷切,语气满是担忧,“救救南妃娘娘,娘娘是不想你为难才会寻短见的。”
小小给了流苏一抹安定的眼神,起身走向南樱。那一翦秋瞳轻轻眨了眨,泛起一波波复杂的涟漪,掩在眸底深处,连着一抹希冀也掩盖掉,只是轻轻对南樱说道:“一切对你都不重要了吗?”
听到小小这句话,一抹喜色掠过南樱清亮的眸子,然而瞬间又转为浓浓的哀伤与愧疚。犹豫了几许,颤巍巍的手攀上了小小的肩膀,深深将她纳入怀里,泪如珠露,瞬间沾湿了小小那白如堆雪的衣裳:“小小,是母妃对不起你。我知道我不配让你叫一声母妃。母妃不求你的原谅,但能在临死之前见你一眼,母妃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了。这些年母妃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哪个衲子不是娘亲的心头肉。失去你,何尝不是剜掉我一块心。可母妃也是迫不得已的。”
小小任由南樱抱着,那温暖的怀抱让她有瞬间的恍惚。这就是母亲的怀抱?真的很柔很软,很暖很舒服。她盼了十几年的怀抱,这一刻突然拥有,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迫不得已?为什么?”轻轻问出口,小小心里还是给自己一点希望的,谁都不愿自己是被抛弃的孩子。即使是谎言,她也想听听。
“这埋藏了十五年的秘密,我本以为没机会再提了。可上苍有眼让我的女儿还活着,让我们再相遇。”南樱指尖轻抚着小小的脸庞,勾勒着小小的轮廓,转身对着朵朵上邪跪下,“王上,臣妾百死难逃其咎,今日将这一秘密说出,只是希望王上能绕过小小和扬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两个无辜的孩子。”
朵朵上邪轻轻挑眉,却没有太多的情绪:“说!”
“当年臣妾怀胎八月多不慎动了胎气早产。后宫记录臣妾是难产痛了两天两夜才诞下皇子。实则不然,臣妾一天一夜便诞下了女儿,因不足月生产,女儿一出生便气虚体弱,大有不能存活之势。当年臣妾的姐妹秋月浅乃是凝花宫内定宫主人选,适时正在宫中陪着臣妾。凝花宫向来与王室挂钩甚密。月浅怕臣妾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而影响到她,便擅自做主给臣妾找了个男孩顶替,而将臣妾的女儿带走了。女儿在她手中,臣妾只得按照她的意思做,否则她便要杀了臣妾的孩子。过后不久,月浅不知为何突然失了音讯,连带着女儿也就从此没了消息…但是一日没找到女儿,臣妾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者,扬儿本身也无辜,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了母亲和家人,臣妾不忍心,便亲自抚养长大。于是便纠缠至今。王上,臣妾罪该万死,王上任何处决臣妾皆无怨言。只求王上饶了这无辜又可怜的两个孩子吧。”南樱说完俯首重重磕头,一声声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地响彻九龙殿内外,不多时,额头上满满是血,那发间的云鬓珠钗在空中剧烈摇曳着,叮咚直响。
“母妃?”朵朵扬抱着流苏,一脸迷茫而惊慌地望着南樱。那模样犹如初生的兔子对周遭陌生的环境的惧怕性。
“哼,死无对证,任你怎么说都可以了!”萼妃恨恨地望着南樱,果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这样都可以编出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不是想王上也绕过她一命。以退为进,演这出苦肉计,哼,那也要看王上是不是她能哄得了的。萼妃想着一切可能功亏一篑,心里就一阵的不悦。
“你说这一切都是秋婆婆的策划?”小小面色依旧清淡,疑惑地望着南樱。她的说法和秋婆婆的说辞完全不同。
“秋婆婆?秋月浅?你真的是和月浅在一起?月浅在哪里?”南樱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快得令人抓不住其中暗含的意思,“不过无论她做了什么,没对你下毒手,我便感激她了!”
“是真是假,寡人自会查清楚。不过,王室血统岂能混乱,将朵朵扬带下去,即刻处决。废去南樱南妃称号,收押天牢,等候发落。若是查出与事实不符,寡人第一个处决你。”朵朵上邪冷冷下着旨意,视线在小小身上停留了些许,便扫向南樱,凌厉而深邃。
那一刹那南樱的视线迅速阖下,并未与朵朵上邪的视线相交,可在那凌厉得仿佛可以洞穿她的全部的眼神下,她连头皮都觉得发麻颤栗。
“王上开恩!”流苏顿时顾不得身上的伤,从朵朵扬怀里翻出身来跪向朵朵上邪,“王上开恩,南妃娘娘身子虚弱,怎能受得起牢狱之苦。再者,八王子,不,朵朵扬虽非皇室正统,但也是无辜之人,罪不至死。还望王上网开一面,饶朵朵扬一命。”
“流苏,你这是代丞相出面?连皇家家事也要插手?”朵朵上邪鹰眸蓦地阴沉万分,冷冷的声音比之寒霜还要冻人。
“流苏不敢。流苏在此,只是以朵朵扬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份求王上网开一面,与丞相府无关。这些年,朵朵扬虽然胆小懦弱不成器,但是对王上却尽忠尽孝,丝毫不敢怠慢。王上身体有恙,朵朵扬尽夜守着侍奉汤药,不顾路程险阻,上天山为王上采药祈福。王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难道朵朵扬这些年事君事父的赤诚之心也不得留他一条生路吗?”流苏吃了小小的桃花丹,身子有点好转,听到要处决朵朵扬,不由得有一阵的伤憋在五脏六腑。
“苏儿!”朵朵扬不曾想流苏会为他求情,以他未过门的妻子的身份,为已经不是八王子的他求情,竟有些懵然。
“血缘亲而情疏,情亲而血缘疏。人与人之间,端看的不过一个心字,而非血。王室之家,几人真能待见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才是江山巩固之本。”小小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不忍心。
然而,今日这番求情,却不料日后竟会得至那般的结果,是否悔不当初,小小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父王…”朵朵扬怯弱地望了一眼朵朵上邪,恭敬地随着流苏跪在一旁。
朵朵上邪深眸如炬,轻轻扬眉对上小小的视线,“你在为他们求情?”
“是!请饶恕他们一命!”小小坚决一应,心里竟分不清是何滋味。那个据说是她娘亲的人泪眼汪汪,楚楚可怜地望着她。那个据说代替了她十五年的人怯弱可悲地跪着,竟连一句饶命的话都说不出口。而上面那个据说是她父亲的人,心思转念间,皆是在计划她。
“好。撤去南樱南妃的尊号,打入冷宫。将朵朵扬带回樱花宫,没有诏令不得擅自出宫。封朵朵小小为落纱公主。赐落纱宫!即日昭告天下!”朵朵上邪扬手快速下旨。
这个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对苏缦儿,朵朵上邪从来没这么好说话过。这件事情可算是株连九族的重罪,竟然因为宫小小一个求情而淡而化之,还赐封公主。
萼妃和朵朵陌气得脸都白了,真个赶不走狼又招来虎。这宫小小的心向着苏缦儿是众人皆知的事了,无端端又多了一个对手,还弄不死南妃!
连小小自己都诧异,千猜万测都料不到是这个结果。将南樱打进冷月宫,要出来就比天牢容易多了,受到的也是人道待遇。将朵朵扬带回樱花宫,虽是变相软禁,可也比即刻处决好太多了。但是朵朵上邪的意思很明白,要求情可以,留下来乖乖当他朵朵上邪的女儿。他是料定她不会不顾南樱和朵朵扬的生死了。
表面看着似乎风光无限。可小小和苏缦儿都明白,这个也不过是朵朵上邪一步棋而已。至于他想干什么,那就见招拆招吧。
清泠月溶溶,春风拂槛,飞花如渡。
一袭紫黑长衫映着斑驳树影,随风摇曳,几片飞花轻沾衣襟,红黑相称。
清俊的脸庞蒙上一层淡淡的清辉,凤眸幽深地盯着手中的明黄布诏:特钦封朵朵小小为落纱公主…朵朵小小,落纱公主…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无奈而嘲讽的弧度,东方璇紧紧捏着那明黄一角,竟硬生生撕扯下了那布帛。
“你算你把这布诏碎裂成灰烬,事实还是事实。”一道清淡而略带无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东方璇蓦地放开那布诏,任其在风中飘落。
“二哥,你终于来了。”东方璇轻轻瞟了一眼一袭青衫的东方睿,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眸光却没有先前冷。
东方睿拾起那张明黄布诏,淡淡挑眉,嘴角轻扬,“擅自撕毁布诏,这罪可不小呢!”
“二哥,这六年,你可曾后悔?”东方璇身子靠着枝干,紫黑长袍与树干颜色融为一体,人越发的清冷。
东方睿也靠着枝干支撑着身体,妖孽如斯的脸庞依旧微扬着弧度的清淡,“很多事情,不是都可以用后悔不后悔来评断。只看该不该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