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天下,就只有他一人。
她也不打搅他,抱着腿静静坐着,半懂不懂地盯着那个掺了十斤鹤顶红的夕阳。半晌,他才歪过头,瞅着傻愣愣的她轻笑:“你爬上来干什么?”
难得师傅恢复答理她,她忙打起精神,也顾不上疲累,拼命眨眼眨得眼球都快滚出来了,极度谄媚:“那个…体贴的小徒我来看看师傅有没有什么需要啊!”
纳兰仙低下头,似笑非笑。随心有些意外。师傅明明和平时一样在笑,但此时此刻,却分外孤远,眼里根本全无笑意,好像只是一个扯动皮囊面具的动作,不带丝毫感情。
他邪笑如妖:“我没东西需要,你回去吧。”
她心头“咯哒”一声,因为他这个笑容虚伪的表情,半天才反应过来:“可是…师傅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吧?我记得师傅早上就不见了,午饭时也没回来。”她放软了声调,说不出是为了他一天没吃东西,还是为了他此刻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而隐隐心疼:“至少,总要吃饭的。”
吃绝对是她的人生至爱,如果江湖排名是按照食量来排的,她肯定是无人能撼动的天下第一!若叫她一餐不吃?哇塞,光想象就浑身冷战恶心!她的人生哲理就是宁可多吃活活撑死,也决不能饿到一顿。她无法明白,怎么师傅能撑着一天都不吃饭呢?
纳兰仙笑而不语,似乎吃饭与否其实根本不重要。身躯上的饥饿和生存需求,都不过是一种表面的**,就像这幅美丽的皮囊,肤浅到可以随时抛弃,无任何留恋。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3)
奇怪,她有说什么好笑的话吗?怎么师傅老低头光是笑?师傅就是这样,刚以为只是一个坏心眼的美丽男子,他又会露出负伤的深深绝望,或者像现在,人明明近在咫尺,眼神却远到好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叫她无端恐惧。
她学着他的模样,望向他所望着的遥远天边。很想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他眼中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
艳若胭脂的夕阳已经大半都沉入天际,有些模糊不清,欲死前的挣扎,于是更夺目泫然。
她眨眨眼,微缩缩娇小的身子,随口问:“晚上会下雪吗?”
“应该还没到时候,但可能会结薄霜。”他的声音答得分外遥远,不比这凄寒的天气多几分温度。
她就蹲在他脚边,抱着腿,歪头望着远处渐渐消失沉没的最后一线光芒。久久,手指有些僵,可还是不动。
因为他没有移动半分,所以她也全无离开的意思。
站在这高高的孤独亭顶,看着天地如何一步步被黑暗淹没,好像慢慢地,她有些明白他立在这里一整天望着天边的原因。
世界,真的很大很大,无论怎么努力踮起脚,伸展身体,也不可能将天空尽收眼底。她知道自己很渺小,没有厉害的武学,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挽留任何过去的能力。
可此时她才第一次发现,美倾天下、武功盖世、无所不能的师傅,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如此清瘦单薄的男子。和这个巨大到无边无际的天地相比,他纤瘦脆弱到似乎随时会消散化灰。
与他倨傲的表情彻底相反的孤独,深深盘旋着他。
她低下头,轻轻呵气到冻僵的手指上,微微发着抖。突然一件厚厚暖暖带着他的体温的白色外衣盖住她小小的身躯,她抬起头,在日月交替的彷徨中,他唯美夺目的笑颜也变得异常模糊,看不清晰:“你回去吧,如果变成小病猪,可是会有两个人来杀我泄愤。”
如常的嬉笑话语,可她如遭五雷轰顶,连皮肤的寒意都遗忘彻底!
是吗?是这样吗?
原来无人的时候他是如此表情!
平日的狡猾妖娆、超越凡仙,到头来都是虚伪欺世的!原来当没人在旁时,他竟是如此满到溢出的深深孤傲!
她真恨自己的天真粗心,怎就从没想过!天下之大,有望不尽的天地,有数不尽的人烟,可无一处是他真正的容身之所,无一人是真正懂他。
他早已失无所失。
世界寂静无声,昼夜更替,她却惊到身心剧颤。她咬着下唇,从没如此恨自己。足足陪着师傅半年多了,居然一次也没发现到他其实是何等寂寞孤独!
纳兰仙低头望着她,眉目间柔软无限,又悲伤无限,或许以为半黑的天色足已遮蔽他眼中的真实,又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等表情,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夜冷,你回去吧。”
多么简单的几个字,再无平日的狡诈和邪气。
唯美极致的五官,再次抬起,依旧只望着早已没有半丝光芒的西尽。
他还想看什么呢?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喉间嘶哑,明明满腔激动,却一句也劝不出来,全哽咽成心头的惊惶疼痛。
太狡猾了!
非要到了这种时候,才露出男人的表情!再无半分邪魅妖娆,而是真正的男人的表情!俊秀的眉,高挺的鼻,桃花媚眼,樱色薄唇…全都美得几乎成精,却又仿佛随时要消失毁灭!
随心心神俱震,像本能,怕他真的会就此消失不见,赶忙朝他扑过去:“师傅…”
咦?
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4)
她好像…正位于不平坦的六角亭顶,高高的,斜斜的,连站都不好站,更别说激动地扑过去…而且这个六角亭还建在半山坡的边上,几乎有一半都是挂在半空…
身子失了平衡,便觉失重般,风急速地在身子旁呼呼咆哮,她还傻傻地未反应过来呢,就听到一个急促的呼唤:“随心!”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臂膀紧紧搂住她,不留一丝空隙,密密实实。
明明正沿着山坡往下滚落,她也知道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她还是从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
原来师傅只是看起来很冷很寒,白到如幽灵鬼魅。
但毕竟,他并不是鬼魅。
师傅的怀抱热热的,甚至有些灼热,叫她本来冻僵了的身躯瞬间就恢复暖意,温暖无限。
明知不该,在跌落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头一笑。
幸好他终究不是什么神秘的仙人,或者孤寂到随时会消失的幽灵。
而是活生生的人。
山坡不矮,所幸也不是很陡峭。她傻乎乎地感觉到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将她团团包裹,又感觉到自己旋转又旋转,跌跌撞撞,半晌,才停顿下来。
层层缠绕着自己的柔软松开,她晕头转向,所见的一切依然还在旋转。呃…怎么天地颠倒了?还晃晃悠悠的…好吧,原来颠倒的是她,她正脑袋朝下顶着土地傻笑得欢乐呢!
她很想爬起身,可还没找到自己的手臂呢,就被一双细长柔软的手左右抓住小脸蛋儿,然后师傅晃荡荡的美脸出现在眼前,还有好几个重影,正紧张地盯着她往死里瞧。
“嘿嘿…师傅你的脸变形了…嘿嘿嘿…”
她还没咧嘴傻笑够,又被人调了个方向坐正,然后莫名其妙地陷入一个暖洋洋的怀抱,好半天才挣脱:“师傅…你…你干什么…想憋死我就直说…”
纳兰仙撇撇嘴,耸肩道:“我是怕你摔毁容了!虽然你那张脸本来就长得跟肉包子似的根本看不出正反面,但万一嫁不出去赖为师负责,那为师就真要哭死了!”
他终于松开了手,但主要是为了配合气氛地用衣袖抹抹眼角的泪。而其结果就是还没找回身体平衡的随心又再次“咚”一声,栽倒在泥土地里。
好半天她总算能自己爬起身,她恼怒地揉揉小脑袋,瞪着面前这个沉醉于上演悲情戏码的演员,配合地伸出手猛戳:“哎哟,哭得好凄凉哦!我看看!眼泪呢?哭得如此我见犹怜,怎可能连一滴泪水都没有?不要紧,我帮你戳一戳,保证泪如泉涌,符合剧情需要!”
“咳咳!”纳兰仙终于承认自己这出经典戏已对面前这头小猪彻底失效,还是护着自己的眼睛重要。这丫头哪是要戳出眼泪,分明是想致他残废!
他目光一转,不凄苦了,突然变得特别认真,直直盯着她,柔声唤:“小猪猪。”
随心的心又“咯哒”一响,仿佛回到了刚才在坡上的六角亭顶上,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夕阳的表情狠狠敲打在她的心上,令她呼吸困难,似是而非。
斜斜的月光透过重重密密的枝叶,斑驳地照在他的白衣上,照在他过分妖美的五官上。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不是向来奸恶的表情,而是真正属于一个男人的表情。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妖娆,习惯了他的美貌,以致甚至忘记了,无论外表多么超越男女,他终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是和她完全不同的,有比她结实的身躯,比她宽大的骨架,比她大而温暖的手掌。
还有男人才有的表情。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5)
他缓缓地伸出手,朝着她的脸一点点递过来,细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粉粉的面颊。她瞪大双眸,心跳激昂,脑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自己该怎么做,又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可其实想想,她又需要什么表情呢?
事先想好的都只是虚伪的掩饰,又有什么意思?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声,自然而然的…
她心头一颤,不禁闭上眼,感觉到他的手从自己头上摸到了什么,然后传来他的奸恶轻笑:“哈哈,你满脑袋的草屑树枝,是准备带回去炒碟菜做消夜吗?加上你自身供应的猪肉,还真是荤素合理,营养又美味!”
紧绷成弦的心骤然一松,她睁开眼,看到他手上捏着的树枝草屑,早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她茫然地看着,突然,松了一口气。
是啊,刚才她是在期待什么、紧张什么呢?傻傻的,莫名其妙的。
师傅就是师傅,永远不会变成其他的…
她小白眼一瞪,扑上去就是打闹:“师傅的白衣才真是被刮得恰到好处,根根粗细一般,正是满满一碗白面条啊!哼哼,来,我尝尝味道!”
纳兰仙又推又装模作样地抹泪,笑喊:“救命!有色魔猪骚扰良家男子…”
两人胡扯累了终于停止。随心拍着满身草屑,抬头望望夜色中勉强能辨认出来那一点白的六角亭:“好了,我们回去吧!”
纳兰仙依然慵懒优雅地半靠在地上,满头乌丝黑蛇般妖娆地铺在绿绿的草地上,心不在焉地问:“怎么回去?”
“当然是爬啊!幸好也不是很高!”
难怪身上虽然脏脏乱乱的,可一点儿都不痛。本来以为那么高跌下来,肯定多少磕碰几道带血的伤口,要不然也断几根骨头留给这美好的大自然做拜访的礼物。可仔细摸摸,浑身上下连头发都没少几根。她拍拍手,准备开始爬树攀坡,可回头一看,这位美艳无双的师傅大人依然懒懒地躺在地上,全无起程的意思。
“师傅…”
“我爬不了。”他抬起头,粲然一笑,毫不迟疑地抬起自己美如白玉的左脚,理所当然地道:“我的脚扭伤了。”
随心瞪大眼,险些没气得蹦起三尺撞到头顶的树丫:“胡扯什么!你武功盖世,这么一点儿小坡上滚下来,就是闭着眼也不可能…”
她突然止了声。
因为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伤都没有了。
没错,这坡说高不高说矮不矮,若是师傅一个人跌下来,轻而易举就能优美如舞蹈般飘下来,毫发无损,连月亮大姐看到都忍不住要鼓掌喝彩;而若她一个人跌下来,死倒未必会死,反正也就轻而易举摔个终身残废吧。
现在他们一起跌落,她全身无伤,师傅扭到脚…
“我知道了!”随心二话不说,走到纳兰仙面前,表情如英勇的壮士,一字一顿肯定地道:“我、背、你、上、去!”
既然是她害他受伤,当然该负起这个责任!
于是她小小的个子,背着这个虽不算牛高马大但肯定比她高出一个半脑袋的妖冶男子,一步步艰辛地踏在山泥地上,还要忍受这个人妖在她背上一直欢快地唱着自创歌谣:“我的小毛驴啊跑得快,得儿得儿地一路奔得欢!驴驴驴…可爱的小毛驴!爱吃草的小毛驴!爱吃萝卜的小毛驴!快快快,跑第一,跑第一我才赏肉给你吃!”
虽然这位美男子的歌喉当真不错,即便以前在仙人阁中,阁中排名第一的歌姬也不及他的歌喉幽美,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但此刻她只想掐断背上这位歌仙的喉咙,满脑袋暴怒的青筋险些压死她自己:“师傅,你安静一会儿会死吗?”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6)
他趴在她身上,唇就在她的右耳旁,呵气如兰,热热地全吐在她的耳垂上,故意邪笑:“会啊…”
她必须承认,这一口气叫她从头顶到脚底板所有毛孔都跳起来抗议了!寒得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真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娇滴滴的三步不出闺门的小姑娘,否则肯定没办法活着将这尊变态妖怪背回到白月仙庄。其实背他不是最困难的,爬坡也不是最辛苦的,真正叫她涌起自杀冲动的,是要忍耐着变态歌声与人妖毒舌的摧残!感谢观世音菩萨的是,幸好师傅只有一张嘴,不能同时又唱歌又毒舌…
可回到大宅后她还没松口气,又被茹月唤了去。因为这个饿了一整天的变态居然依然不肯吃东西,还嚷嚷:“除了小猪猪做的连蟑螂老鼠都不屑一顾的毒药食物,其他我都不吃!我要吃小猪猪做的黑炭毒药啦!”
随心险些没火山爆发,那小手抖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不用质疑,绝对是气的:“既…既既既然我做的食物是毒药,你干吗还想不开要吃呢?”
纳兰仙笑得童叟无欺,眨眨桃花媚眼,仿若真正的仙子降世:“因为为师突然很想自杀嘛!”
随心瞅瞅旁边憋笑憋到脸抽筋的敬月大哥,忍无可忍地扑向师傅:“自杀不用了,我来帮你完成一出完美的凶杀案吧!一了百了,为天下灭祸害,没准儿衙门还会给我颁发一个英勇女侠锦牌!”
她终于暴走,做了想做很久的事——狠狠掐住他纤细白皙的脖子!可恶,什么超凡脱俗的仙人,留这个毒舌男在世只会不断制造更多像她一样可怜的精神分裂症病人!
可惜只一瞬,他就飘出了她的钳制,笑得无辜委屈:“小猪猪,你怎么了?最近吃得太多难消化,营养都转去壮大暴力神经了吗?为师我心里好难过哦!你张肉包子脸加猪的食量本来就难以嫁出去,如今还突然走向心理变态行列,以后肯定更没人肯要!”
“我嫁不嫁得出去和你无关!”
她突然发现一个关键:“师傅你不是扭到脚动不了吗?怎么现在逃得这么轻松?脚不痛吗?”
纳兰仙低下头看看自己白皙的左脚,抬起头,亮出一记天下无敌的灿烂笑容:“好像好了?”
屋里再次响起掀翻屋顶的咆哮巨吼:“可恶!我非为天下除害灭了你不可!”
他是否当年的天下第一武林高手她是不知道,不过叫她抓狂的功力,毫无疑问确实是天下无敌,无人能比!
随心怒火冲天地追着师傅满屋子跑,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师傅很奸诈很邪恶,可她心底深处宁愿被他折磨得想自杀,也不想看见傍晚时他那么孤寂到几乎要消失的表情。
那一刻,他仿佛是透明的,和平时大不一样,叫她心里无由地惊惶起来。
她永远无法忘记,他那时的表情。
“砰!”
小厅里一张麻将桌,明明四个位子却只坐了三个人。但他们并不在意,知道缺的那个角很快就会回来。
敬月率先拿下一张牌,凑起三张同花色,压在一角,随口问:“慕姑娘呢?”这个缺角实在跑太久了,也许把某人找来顶替还快些。
纳兰仙优雅地摸牌,答道:“去约会了。”
“约会?”
席间唯一的女子白茹月大嚷,再顾不上摸牌。纳兰仙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催促她:“他们一别半年多没见面,现在约个会弥补一下失去的时间,也很正常。”
白茹月忙摸牌:“二哥你真冷静。是约会啊!”
“约会又怎样?人家是名正言顺的青梅竹马,有约会的资格。”纳兰仙丝毫不见紧张,反而比较焦急他这动作太慢的妹子,“快扔牌!”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7)
茹月好半天才扔出一张牌,本来空荡荡的下家刹那已闪回位中,只是眼神有些古怪。
纳兰仙笑意盈然:“怎样?那两人约会快乐吗?”
青雷愣住:“约会?”
“是啊,他们不是去约会了吗?”
负责探查军情的青雷眯细眼眸:“如果你觉得两个男的上街也叫约会…”
“两个男的?”
这可能是白家三兄妹最齐心的一次,不约而同地吼道。
青雷依旧面色平静,摸起牌,看过自己的牌色,扔出一张西风:“是啊。随心换了男装,还真像足了大男孩儿。”
牌桌上突然沉默起来,纳兰仙拼命地翻白眼。那个野丫头…不!骆星才是大猪头!这样的约会到底有什么意义?
“胡了。”青雷面无表情地摸了一张牌后,推倒自己面前的牌,“混一色,对对胡,大三元…”
白家三兄妹第一次再次齐心地想到了杀人灭口。
洛阳城繁华热闹,街上叫卖不断,客栈饭馆来客络绎不绝,小二忙得不亦乐乎。随心换了一身少年装扮,本就是直爽性子,一路更是蹦蹦跳跳的,真是没人看出竟是个女儿家。
“骆星!你看,是桃子,好鲜好大!你要吗?”
骆星觉得好像回到了京城的时光。每当晴王府工作结束或休息时就像这般,只和随心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到处乱逛。
随心数着铜钱递给小贩,捧着两个大桃子回来,笑嘻嘻地递给骆星。骆星温柔含笑,接过桃子细细剥去表面的毛绒外皮后将其送到随心的手上,然后理所当然地拿过她手中的桃子,继续细细地剥皮,等大胃王吃得只剩桃核时,再换回来。
长年累月的相处,他们早已熟悉透了彼此。无须任何言语,就能拥有无人能敌的默契。
两人一路四处观看玩闹,见到什么有趣的就停下来。随心什么都喜欢,面人儿啊,吃的啊,卖艺的啊,唯独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珠花首饰她全无兴趣。
她会不停地喊:“骆星,你来看看这个,好有趣!”
又喊:“骆星快过来看,这个好厉害!”
“骆星!骆星!”
…
她总是这样高兴地笑着又不停地喊他。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数月不见,更有贴心的怀念。
骆星比随心略为年长,却也不过二十,同样那么单纯质朴,但他又不像随心那般天真。身边的人情世故,双眼看得分明,尤其自己还是孤儿,更能领悟得透彻。
他在晴王府当差,早知官道复杂得紧。但看得越多越远,就越是分外珍惜与随心之间单纯默契的感情,好像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姑娘,都没一个及得上这平凡外表的小丫头。
然而这次的分别他发现随心改变了,外表看来虽然依旧,但内心却不同了,多了一种感觉…像是…女人才有的娇俏韵味?
到底是女孩子已到了这般年纪自然而然发生的改变?还是因为她那个师傅?
“骆星,你在想什么?表情好呆噢!”
还魂的骆星明朗一笑:“抱歉,什么事?”
“饿了!”她习惯性地冲他撒娇。
“哈哈,我都忘记我们的大胃王一天是要吃五顿的!嗯…那家店怎样?看来客人挺多的。”
随心闭上眼睛,小鼻子冲向饭馆嗅了嗅:“不错,招牌菜是百花鸡、麻辣鸭脖、醋溜鳝丝,还有我喜欢的八宝糯米饭!”
回到白月仙庄,随心直奔青雷的房间,见没人,正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一回头就见青雷静若止水地立于门后。
“青雷!”随心欢喜地拉住他,拿出那个包,“不知道合不合身!”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8)
青雷缓缓打开包裹,见是一套深色冬日男装,从里衣、上衣到裤子、鞋子一应俱全。
随心得以地笑道:“我见你一直都穿深色的衣服,猜你可能喜欢。我是不会做衣服的,就把你的大概身量告诉店家,让他们去做了!”她跑到门口,边关门边说,“你快试试,换好了叫我,我给你梳头。”
没多会儿,房门开了,随心见青雷乖乖换了新衣服,心里好是欢喜,于是忙把他拉到椅上开心地为他梳头。
青雷有种错觉。难道他是一只可爱的猫咪吗?可是…有这么牛高马大的猫咪?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这么僵硬着身子坐下,双拳攥紧衣角,任凭随心摆弄。这种至亲的关怀真是太久不曾接触,都有些不习惯了…
忽然想到太过于紧张导致双手力道过猛,会弄坏新衣服吧,他又皱着眉松开双手,可这样又觉不自在…反复几次,他彻底矛盾了。
“怎么了,青雷?”随心被他循环变化的表情弄愣了,随后大笑起来,“青雷你这个样子好可爱啊!
“…”青雷吱唔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只能低头看地上的影子。两人的距离这么近,看起来这么亲密…他忽然弯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