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全都住手!”
嘶心裂肺的吼叫划破天际,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将目光锁定在这个外表平凡无奇的小姑娘身上。
她从没如此愤怒过,这些人都怎么了?难道这就是她所向往的江湖!这就是她梦想中崇拜的武林高手?
不!他们只是一群瞎了眼睛的**者!
“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不知道语言比刀剑更伤人吗?”
胸口的愤怒排山倒海般涌上,她忍不住大喊:“你们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吧?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情人!想用尽一切去爱护那个人吧?可是失去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样的痛苦,可以把再坚强的人都摧毁到不堪一击,即使拥有天下间最强的武功也无法挽回!
“这样的伤痛谁都不能忍受!可既然有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别人?为什么还要义正词严地说着这些可笑的理由,然后…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呢?
“像你们这样的人也配叫做武林高手吗?”
她不懂,或许正如青雷所言,她是在温暖中长大,没吃过苦,没受过伤,想法才能这般单纯。
她是太天真了!
可至少她也知道失去最爱的滋味一定不好受!知道什么是锥心刺骨的痛!知道什么是无能为力!
她希望师傅不要再露出如此空虚寂寞的笑容;
她希望青雷不要再一个人孤军奋战,弄得伤痕累累,把自己逼到尽头;
她希望骆星不要再看到别人家的爹娘与孩子嬉戏时,装做若无其事地安慰失去娘的随心,而任由自己心里的腐烂扩大…
这些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既不能改变国家的命运,也不会让武林的排行发生变动,但是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就算用再细腻、再贵重的绵絮包裹得再漂亮,伤口也不会长好,反而会由里逐渐霉烂,最后无可挽救。
遮蔽住双眼是很简单的事,可她不要再失去任何宝贵的东西了,就像娘一样。
她要守住自己真实所拥有的一切!
随心紧紧咬着下唇,坚定而愤怒的表情映在她在乎的每一个人眼中、心中。
纳兰仙有一瞬的震撼。本以为随心真的只是一个替身,而此刻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少女对他而言是多么的独一无二。
无论是过去的点滴,还是将来所要面对的一切!
“随心…”纳兰仙低低地唤着那两个字,似要刻进心底。
他的目光无法移开,步步阑珊着向对面走去,也就在这慌神的空隙,背后一把月形的钢刀挂风而来——
“哐!”
刀刃相接,响起敦实的巨响!骆星紧紧盯着对手,手中的佩剑一转:“背后偷袭,也算明门正派的作风?”
偷袭者自知理亏,加上刚才一击已知骆星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便不敢再硬来,只咬牙吼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帮白皓月?”
第八章 御风游(4)
“在下晴王府的带刀侍卫长骆星。”
扫过骆星自怀中掏出的锦牌,现场不禁哗然。名震天下的京城四大侍卫长之一!皇族专属贴身带刀侍卫也来了!有些人不禁后退,不着痕迹地放低了手中的刀。很明显,没有人愿意与王府的人为敌。
不过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笑声。一直不露声色的天白羽起身,雅扇轻摇,笑得英俊潇洒:“骆侍卫长真会开玩笑。”他顿了顿,才又厉声道,“在下得知晴王爷早已回到了京城,此次南下巡视遇袭,事件重大。若你真是晴王府的带刀侍卫长,怎会在如此关键时刻离开晴王爷,只身跑到洛阳来?”
随心呼吸一窒,惊慌地看向骆星——他面色冷静,目光悠长,俊朗修长的身子一动不动,看起来丝毫不显紧张。
见目的已达,天白羽悄声坐下,心道白敬月也够冷静,居然还不出手。
众人犹豫不定,低声讨论了一番,手中的武器再次抬起。既不敢贸然进攻,也不再那么恐惧,倒是人群中有人问了句:“这小姑娘你又是谁?”
随心紧咬着下唇,眼中只看得到师傅的身影,便脱口而出:“我是他的徒弟。”
“徒弟?”
他们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犹如蛇蝎——
“徒弟?她说她是白皓月的徒弟?”
“哈哈哈——白皓月居然还敢收徒弟?而且又是女徒弟!”
“他是不是傻了?”
“白皓月是瞎子吗?如果非要收女徒弟,好歹也收个漂亮点儿的小妞儿!这种黄毛小丫头有什么玩头儿?”方才偷袭的魏国大汉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伸手想捏随心的脸。
“不准碰她…”
纳兰仙和骆星同时喝道,可还没来得及出手,有人比他们更快!大汉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再动分毫,只是眼睛盯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
“拿开你的手,你没资格碰她。”青雷握着刀,面色冰冷威严,话说得极慢,却寒气逼人。
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青雷收回刀立在随心前面。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随心瘦小的声躯,不让她再露于这些丑陋者面前。
“混账白皓月,我管你有几个帮手!今天不拿下你,我们明门正派颜面何存!”
终于有几个捺不住性子的傻瓜跳了出来,其他人面面相觑,犹豫几分,也跟着叫嚣起来。也不知谁先动的手,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不堪。
“师傅!”见纳兰仙边打边向自己靠近,随心再也忍不住自责起来,“对不起师傅!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纳兰仙一把将哭花了脸的人儿抱在怀中,似忘记了这些天躲避的理由,笑意盈然:“傻小猪猪,为师感动得都快掉眼泪了!”
的确,在她的坚强和率直之下,他的回避变得如此幼稚愚昧。
真可笑!他居然为了如此傻的理由避开她,非要在自己建筑的迷宫里徘徊不前。
好在,已经走出来了。
随心见某人笑得如此开心,泪水更泛滥:“师傅!我知道我不该冲动,可是…我真的很生气!”
“是,很生气!”纳兰仙低下身子,轻轻抹去她的泪,“如果你只是一个躲在事实背后不敢说话的人,为师早把你一脚踢出师门了。”
他恋的,便是她坚定真实的心。
她的话可能只是一个看不惯残酷现实的小女孩儿不经意间说出的天真,可对纳兰仙来说,那却是最温暖的守护,比起任何安慰更能唤出他所渴望的真实。
这样的痛他们都知道。纳兰仙知道,青雷知道,骆星知道,随心也知道。
要逃避,太简单了。可他们需要的不是逃避,不是硬撑,而是能帮他们扫清堆积如山的尘埃、封闭住内心的力量。
第八章 御风游(5)
…
“啪!”
一条长鞭划破天际,如蛇般缠绕在袭击纳兰仙那人的手臂上,紧跟着,响起威严的质问——
“大家差不多了吧?”
众人朝发声点望去,只见白敬月微微笑着,仿佛满大厅的混乱不过尔尔。
纳兰仙慢慢松开怀抱,手却仍搭在随心的肩头。
天白羽笑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看来大家似乎弄错了地方。你们以为是在山野打仗吗?这里是白月仙庄!今天是御风游,不是讨伐大会!诸位是否也该注意一下分寸?”
白敬月的眼神令人颤瑟,众人见四周一片狼藉,自知理亏便纷纷向后退了退。
见时机已到,天白羽忙起身接话:“白公子所言甚是,我们怎能为了一个销声匿迹多年的武林败类乱了自家阵脚?可白皓月确是武林之大耻,人人得以诛之!而且他早已和白月仙庄断绝了关系,方才白公子的那番话难免有偏帮之嫌,白公子是否也该明言一句,白皓月究竟是不是你们白月仙庄的人?”
随心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忙看向自家师傅,却见纳兰仙正凝视着白敬月。
“如果白皓月不是白月仙庄的人,请白公子帮忙拿下他,将来处置白皓月,还要多谢白公子!又或者…”天白羽故意拉长后面一句,“你们白月仙庄还认白皓月是自己人,势要袒护?”
全大厅的目光又落在了白敬月的脸上。
天白羽心中得意不止。他扔下这难题,谅白敬月再聪明,又如何能解?
就见白敬月环视四周,目光在纳兰仙身上停滞了一会儿,最终看向随心。
八年前的事情,他也只知个大概而已。二哥为了一个女徒弟背叛家门,背叛江湖道义。只是他没见过那个令天下第一的二哥抛弃一切也要守护的少女,但事隔八年,他看到了慕随心。
这样一个平凡普通的少女。
尽管二哥没有教她任何武功,却把她当成至宝守护。
八年前的轰动,八年后的重演,不管时隔多久,都是那样的不顾一切。
他忽然,好羡慕二哥!
起码有这么一个人值得自己去付出、去争取、去背负天下的骂名!
“天公子,看来你们越天城虎视眈眈白月仙庄多年了。这个时机,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错失的。”白敬月笑得云淡风轻,未见丝毫惊慌。
“我们越天城从来都是站在道义这一边,有理者最大,你说话可要注意措词。恐怕虎视眈眈的是你们白月仙庄吧?没准儿白皓月这八年来就是被你藏了起来,还骗我们说断绝关系,不是为撇开责任是什么?”
纳兰仙瞅着阴险的天白羽,眼珠一转,顿时露出狐狸般的笑颜:“天公子,你这话可不对了!”说话间他一把拉过静立一旁沉默不语的青雷,“明明是你留下你大哥在我的小徒弟身边,让他保护秘笈醉花音!现下竟出尔反尔,不怕咬到自己的舌头?”
醉花音?
听到这四个字大厅里顿时人声沸扬!
天白羽面色一暗,转眼望向青雷,期望自家大哥能够帮上一嘴,谁知某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忽然冒出一句:“嗯,是这样的没错。”
众人顿时哗然!之前见青雷使用的武功确是越天城的剑法,因此攻击的矛头立即从白敬月指向天白羽——
“天公子这般怂恿我们反白月仙庄,是否想从中得利?”
“我们和白月仙庄不和,越天城就能捡现成便宜?”
“还是说天公子打算趁乱夺取醉花音?”
天白羽冷汗直淌,没料到纳兰仙反将一军,顿时慌了阵脚,口不择言起来:“没这回事,我根本不认识此人!”
第八章 御风游(6)
青雷面色不变,似习惯了他的变卦,只是冷哼一声:“那方才一口一个大哥是谁在叫我?”
随心有一瞬在石化!没想到青雷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纳兰仙眨眨眼,笑得更灿烂,一面帮腔一面冲青雷竖起大拇指。
“竟然为了这东西连自家哥哥都不认!”随心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醉花音跳到人群中间,“既然如此,我今天就当着诸位的面亲手将它烧了!从今往后,天公子也别再跟随心要什么醉花音了!”
说罢,她将书扔在地上,取过一旁桌上的蜡烛就要点燃——
这种情况真是夺也不是,弃也不是。
天白羽冷汗淋漓,眼见书被点燃,一页页化为灰烬…
“若翼,我们走!”见木已成舟,天白羽能做的只是一一记下仇人的名字,然后…负气离去。
随心不禁松了口气,拉拉师傅的衣袖,又向骆星使了个眼色,顺便冲一直护着自己的青雷吐了吐舌头。
四人悄悄退出大厅,回到后院。
“师傅,后续的事敬月大哥一个人能搞定吗?”
“放心。”纳兰仙挥挥手,看向大厅的方向。看来那个只会跟在自己**后面挨欺负的弟弟真的长大了,可以做到独当一面了。
敬月,你已经过了跟在哥哥身后、苦着脸喊背不下内功心法的年纪了,真好…
“只要那个烦人的天白羽不在,其他人都是蠢蛋而已!”突然,纳兰仙想起刚才好像利用过某人,于是回过头全无歉意地笑道,“青雷,刚才表现得很好哦。”
硬把别人拽出来当众胡扯,之后一句“表现得很好”就了事了?
青雷皱皱眉,淡道:“你救过我一命,算平了。”然后默然走开。
“平了?”纳兰仙大笑,“随心,你捡到一只很有趣的小野猫啊!”
“师傅,青雷不是野猫!你刚才突然把青雷扯进来很危险的!万一天白羽真的发飙,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
“别担心!”纳兰仙笑得无忧无虑,仿佛刚才的劫难从没发生过,“你捡的小猫有九条命,师傅我不会看错!”
骆星仔细擦拭过手中的剑,还剑入鞘,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微笑道:“那我刚才帮了你两次,你要如何报恩呢?”
“你?”纳兰仙挑高眉毛。顿时两人的目光中火花四射,比放烟火还绚烂刺激。
纳兰仙笑得妖娆华贵:“我对你最大的感谢,就是希望你赶紧滚回京城,小猪猪交给我照顾就好了!毕竟你可是京城四大侍卫长之一,晴王爷啊、皇上啊他们都很需要你,所以你应该快快销假回去陪他们打麻将!”
骆星也不甘示弱。要比笑容,他温暖如春的笑容可丝毫不会输给这个人妖!
“我倒听说你是闻名天下的扬州仙人阁的老板,老板总赖在洛阳玩耍不怕生意亏损吗?毕竟拥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是给女人幸福的最基本条件!”
“以为自己有公家铁饭碗就很了不起吗?这年头带刀侍卫意外死亡的那么多,你出门要多加小心噢!”
“多谢关心!很不幸本人勉强还能算入江湖高手之列,当了带刀侍卫四年暂时还没遇到什么能弄死我的天灾**!”
“那么是哪个家伙上次险些护不了主子,害青雷重伤?”
“人妖你有没有看朝廷颁布的消息?那次的刺客是护卫的十倍有余,晴王爷那疯子向来爱四处乱跑,我又不是超人…”
随心托着小脸儿,看看左边的师傅,再看看右边的骆星。好不容易师傅似乎恢复原样了,而且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可是奇怪…他们两人虽然都笑得春光明媚、俊美无双,但为什么老有火星硝末从他们的视线中迸出来?
哎呀!其中一颗还弹到她的肉包子脸颊上了,好痛…
直到一连串肚中传来的打鼓声震天响起,两个大男人才停止这没营养的微笑对骂,发现他们最宝贵的小丫头和自己到现在压根儿还没吃过东西!
“敬月那臭小子说有大餐请我们,结果什么都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麻烦!”
两个大男人瞬间转移注意力,开始齐心协力地去找食物。听到姜伯说早在后院备好了丰盛的午膳,赶忙飞奔过去。可兴高采烈地到达目的地时,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纳兰仙跳得比兔子还高:“死青雷!我就奇怪你突然溜到哪里去了,居然一个人先来独享美食!”
向来没表情的青雷难得地撇了撇嘴,纳兰仙顿时脸色铁青:“你竟然还敢摆出一副‘我很饿,白痴才会陪你们发傻’的表情?你这只臭野猫真是越来越嚣张了,看我今晚把你做成美味猫羹…”
随心不禁大笑起来,抬头看向尉蓝色的晴空,像一块巨大的镜子,美丽得让人心动。
你们也会喜欢上一个人吧?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情人!想用尽一切去爱护那个人吧?
“吃饭吃饭!我要饿死了!”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1)
“师傅,你安静一会儿会死吗?”
他趴在她身上,唇就在她右耳旁,呵气如兰,热热地全吐在她的耳垂上,故意邪笑道:“会啊…”
庭院一角,绿荫葱葱。本不显眼的角落,此刻却因为一名白衣人儿的出现变得光芒四射。
纳兰仙坐在简单的木制小秋千上,随风摇荡。稍一晃动,旧木上便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果然是太旧了…”
这秋千是十三岁的白皓月亲手做的,虽然当时的目的只是想把年幼的弟弟荡上天空,看他被吓得痛哭惨叫的模样…
只是没想到这小秋千竟然能留到今日——难道时间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漫长?
八年离家,仿若南柯一梦。
目光扫过树荫后面,他漫不经心地笑道:“你要怎么决定是你自己的事,即使真要说,也该向小猪猪报告,而不是我。”
树后的人眼神微转,并没有回话。
纳兰仙轻晃秋千,白衣如风,一种说不出的意境凝聚在这千娇百媚的雪色身影上:“那晚的话,你果然听到了。”
青雷低下头,望着远处凉亭中正和茹月比赛吃肉包子的少女,久久才道:“既然是她的希望,我当然…”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长久以来心里都是一片空白,忽然一下子拥有这么多,反而难以适应。
少女担忧的神色,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想到自己单方面给出的承诺,会害她那么忧心。
“她又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即使没有你的时刻守护,也一样能笑容满面。”纳兰仙跃下秋千,走向凉亭,将话丢给持续沉默的人,“所以你可以更自私一点儿,别老是看着她,也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青雷明白是他自己的心思在作祟,本来就没有任何人是为另一个人而活的。所谓的守护,是他仅有的付出方式。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而那个少女给的却太多,多到将他残缺的心塞得满满的,甚至溢出。
他深深叹了口气。
他终究要学会成为一个人…一个普通人…
初秋的凉意渐渐开始渗入皮肤里,随心刚想着该考虑换置厚衣了,茹月已捧来一大堆冬衣,逐件让她试了又试,满头华钗换了又换,连哄带骗加威胁,毫不掩饰到以配剑架在随心的颈子上,非将她打扮满足了才肯拍拍手离开。
纳兰仙本就俊雅到超凡脱俗的程度,穿什么都素白如雪,呵气成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师傅老老实实换回普通男子的装扮后,就像换了一个人。明明之前在仙人阁时已看过他花魅胜仙的冬装扮相,可那时候只觉得他是一个奸恶无比、妖邪欺人的超级变态老板,闪避他的折磨都怕来不及,哪有空闲仔细欣赏。
不过一年光阴,究竟是谁改变了谁?
看起来依然奸恶妖邪的他,依然天然懵懂的她,但总有些奇怪的小东西冥冥中起了变化,挠得她莫名的痒,只是不知这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只有青雷无论如何不肯接受白月仙庄的任何衣装,依旧穿着一身旧衣,冷漠难近。随心寻思着,嗯,习惯了独身一人的小野猫果然不肯轻易亲近人,总要找机会亲自帮他置换一新才行。
清晨骤然一段急雨,如断肠人的泪水,淅淅沥沥,难成歌诗。随心憋了大半天,总算等到放晴,立即拽起茹月的后衣领欢呼着飞奔出屋子,四处乱窜。她向来好动成性,比起规规矩矩地待在屋中,反而更喜欢在山野树林间钻来钻去。
鸟儿、清风,数不出名字的野花,绿绿葱葱的参天大树,各种奇特的甲虫和小动物,全部透着雨后的清新芳盈。两个野丫头追了半天的野狐,吓得野狐险些口吐白沫患上末期心脏病。
第九章 不顾一切靠近你(2)
两人玩儿得正开心,草丛中突然冒出一个顶着满脑袋草屑和乱发的小丫头。随心歪着脑袋想起,好像…今日一整天没见到师傅了?
师傅跑哪里去了呢?
傍晚的天空难得万里无云,全是一片渲染成魔邪的橘红,照得红尘几乎都要变成一片妖冶的胭脂色,艳得能淌出血来。
侧面山坡上的六角亭顶上,立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面对夕阳如毒,不言不笑地站了很久很久。看日月变换,风冷成冰,始终一动不动。仿佛他根本不是人,仅仅是一尊太过于完美的玉石雕像。无情无爱,无欲无求。
漆黑色的桃花媚眼,仿佛透过遥远的橘色夕阳看到另一个非常遥远的异世界。那么唯美如仙的容貌气质,不沾丝毫凡尘气息,偏又白得几近透明,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般,分外孤冷倨傲,刺眼成魔。
也是。对这花花尘世来说,他算得了什么呢?
便是外表再美丽耀眼,终究是六道轮回中一抹平凡小魂,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便是今日就消失在此处,又有谁会为他多一份怀念?
他自嘲地笑了笑。傲慢的人兴许都如此,傲到极点,其实不过都是为了掩饰心底那道深不可测的重重自卑。
而他,偏偏又是当中的佼佼者。
脚底下,身后方,六角亭顶一双小手突然冒出,然后,是一张淌满汗水的小脸儿。
“呼…”
她深吐一口气,千辛万苦地,总算是攀上来了!她手脚并用加快速度,顺利地爬上亭顶,然后一**坐在师傅脚边,拼命喘气。唉,爬树的技巧她是熟练无比,不过这六角亭又滑又没落脚点,实在不太好爬!天知道师傅莫名其妙地跑这么高干啥?吃饱了撑着穿一身白衣到这儿来装观音像?
她歪着脑袋,瞥瞥身侧的纳兰仙。可他好像根本没看到她,兀自继续盯着远处沉没中的夕阳,别说话语,连平日随脸携带的妖冶媚笑都吝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