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魍看着她那淡漠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忽然抬手一把握到那玻璃罩上,刚掀开一半,听得里面的疯狗兴奋得“呜呜”声,便惊得马上又盖住——他想做什么?!
他,刚才,居然——想把那只神经病守护神还给她?!
虽然连日以来已经确定那只凶残破布偶除了大小脑创造不正常外,并无半分其他特殊力量,但,毕竟——也是一只守护神呀!
可她那天脆弱的声音缠绕在他脑海,消失不去:比比…只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太荒谬了。
他,居然也会心软?!
就为了这孩子一瞬间眼中闪烁而过的失望…不想深思这种无聊的奇怪举动,整个晚上不管菲旋望了他多久,黯魍都再没看过抱腿缩在床角的她。对其他人视而不见于他而言不过是很容易的事,反正他本来就活在自己的黑暗世界中,与旁人毫无任何关系。晚上睡觉时,菲旋开始还只是侧在他身伴入睡,到进入了梦乡,两只小手就开始不规矩了,从拉住他的手臂渐渐到紧抱住他不放,最后整个瘦小的身躯都缠在他身上,好像他是一个最舒服不过的睡枕,抱得很紧,不愿让他跑掉。
黯魍由得她搂着,反正这几天下来也习惯了。只是睡着睡着到了半夜,突然神经紧绷,半眯起黑冷阴寒的眼眸,也不用动,眼珠微转,却转到了窗口的位置。
明明是温暖的南方,半开着的窗口却呼呼地吹进来一地的冰雪,白白细细地,在月光映照下缥缈梦幻,寒意入侵。雪花越飘越多,开始还只是慢慢地飞进来,逐渐转为阵阵风雪,扑天盖地得吹进来,很快改变了小房间里的温度,皮肤与毛孔都微颤起来。
不到五分钟,房间里的温度已降到接近零度,黯魍感觉到身侧的菲旋在不由地微颤,抱着他手臂的力度也加重了。她还未醒,但身体已感觉到房间的异常。
黯魍却纹丝不动,不露任何声色,直到窗口中飞入一个白花花的身影,慢慢靠近他和菲旋所在的床铺,他才冷不防突然阴寒低沉地冒出一句:“你——半夜三更地跑来我房间做什么?”
黑暗中的冰牙吓得几乎跳起来撞到天花,整个房间就听到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不要命似得激烈跳动的声音:“我…我我我…我…对不起!”结结巴巴的话还未说完,已一脑袋扑到地板上,拼命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的真的不是故意打搅你睡觉的!我…我只是…那个…”
黯魍缓缓坐起身,半个身子挂他身上的菲旋也顺带被拉坐起来,可他动作很慢很轻,没吵醒她,左手还特别小心地将她小小的身子环进怀里。夜幕之下,他阴冷慑人的面色看起来更像恶魔了:“只是——想来抢回她是吧?!”
冰牙听到这一句,只惊吓得连牙齿都快打架了。本想半夜三更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降低温度,趁这恐怖的诅咒师没发觉时制作冰条切断枷锁把菲旋带走,没想到黯魍早就醒了。“我…我我…对不起…我知道擅自闯入夜家不对…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但主人命令我一定要带回菲旋少爷…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气!”
话音刚落,冰牙已浮到半空,顿时,整个房间以他为中心迅速被冰雪蔓延覆盖!黯魍忙翻身横抱起怀里的菲旋,未等冰雪延伸到床塌时已跃到另一边的书柜上面,要再晚半步非被那些冰雪冻住不可!他脚还未落到书柜上,左手单手结印,顿时房间四周伸出无数条的黑色藤蔓,从桌到的盆栽小植物到衣柜书柜里隐藏的荫生植物,全部张牙舞爪地向冰牙捆来!
冰牙一边在半空中慌乱闪躲一边不停地道歉:“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黯魍落在书柜顶上,左手还结印动作,右手抱着菲旋,忽然背后一阵寒气直逼过来,他反应极快,忙侧身避开,果然一块尖锐锋利的大冰锥朝他笔直飞来!幸好他避得快,只在他的左面颊上滑伤一道口子,鲜血微溢。
可黯魍却眉心深锁,从没那么生气过,扭头就吼:“混蛋!你干什么?!完一打中菲旋怎么办?!”
怀里的菲旋依然睡得迷糊,因为他抱得着她的力道特别轻柔,全然没把现实中的战斗状态让她感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在抱着她的同时,舍不得地,就是不想吵醒她的美梦。
冰牙本就天生胆子特小,被这么一记怒吼,只吓得魂魄都丢了七分,浑身颤抖不止,如老鼠见了猫,哪里还敢回答。他还浮在半空中,忽然四面八方又蔓延出无数条黑色藤蔓,齐齐向他伸来,吓得他在空中狼狈地躲避,低头一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堆人,夜家上一辈的诅咒师几乎全都来了!看这阵势,他哪里还敢恋战,吓得忙从窗户飞出去逃命,可一冲出去就撞到一个软绵绵又湿湿粘粘的东西,他抬头一看,吓得险些当场昏死过去——那竟是一朵足足有五六个人大的巨型食人花!花蕊中间还淌着酸性的液体,掉在冰牙衣服上,把他衣服都烧出了一个洞!
“救命呀!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
看到冰牙哭号着逃了,黯魍才从书柜上跳下来,左手收印,那朵巨型食人花便低下脑袋,缩回到花园里去了。冰牙一离开,房间中残留一地的冰雪也立即消融了,毕竟现在实际温度可是有二十度。夜霾望着冰牙逃离的背影冷笑:“哼,姚决这家伙一边谎称不是他的儿子,一边叫守护神跑到夜家来偷回人质…哼哼哼!这次他想再否认也不行了!黯魍,这次全靠你盯得这小鬼紧,否则…”
夜霾突然止了声,因为他回过头看到自己儿子身侧挂着的,不是什么生命师小鬼,不是什么自闭症的小男孩。
而是一个长发披肩、面孔美丽、身材矫好的少女。
而黯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面孔上看不出感情,可那轻柔细心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所有的感情。曾经何时,他会有那么温柔的目光?
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守护着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守护?
诅咒师…却用到“守护”这个词?!这不是那些恶心的生命师才会创造出来的虚伪动词吗?!
他怀中的少女似乎还是被这一阵骚动惊醒了,缓慢地睁开眼,一抬头,披盖在脸上的零乱长发纷纷坠落下来,展露出一张美丽到无可比拟的细致面容。那双微灰的眼瞳中同时具有着超越年纪的天真与漠然,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质。她看了看混乱的四周和一地冰雪,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黯魍,没有丝毫挣扎,仿佛被他抱着是那么理所当然,全然不惊。
夜霾却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他忙揉揉眼睛,再一睁开,仔细查看,却见被黯魍抱在怀里的依然是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正望着黯魍,波澜不惊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黯魍低头扫了她一眼,淡道:“没事,你继续睡。”
菲旋便不在追究,靠在他胸口,闭上眼乖乖继续睡了。
黯魍抬起目光,才发现夜霾紧张地盯着自己,表情好似看到妖怪:“怎么了?”
“不…没…没什么…”
夜霾又望了望黯魍怀里的孩子,并无任何异常。细细长长的碎发半盖在她的面孔上,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又瘦小无力,只能任人摆布,看起来全无反抗的力量。
可夜霾的背上,却惊得全是冷汗。
他说不清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只是望着黯魍仍旧小心地将那孩子轻轻放回到床铺上,刚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又被她紧紧搂住了,拽都拽不开。没办法,他只好也躺回到她身边,漠然地望向父亲:“没事,我要继续睡了。”
夜霾咽了口口水,没擦额上的冷汗,而是冲其他人低喝:“我们出去吧。”
关上房门前,他又望了眼,见到黯魍正轻轻给那孩子盖上薄被。
夜霾如在地狱走了一圈,惊恐不断。身为诅咒师,本是最让人恐惧地,可此刻他自己却怕得不得了。
他见到了什么?
不不…不可能…黯魍那孩子…可是比他或这群所谓长辈还出色许多的诅咒师…一个活在阴暗地底的诅咒师,不可能会喜欢上了人…因为…如果他真的懂得了爱,那么…“黯魍最近进行过几次任务?”
“回当家,有三次。”
“进行得顺利吗?”
“都很顺利。”
“没有任何异常吗?”
“没…吧…”
“怎么了?”
“这个…我不是诅咒师不太懂,不过,好像最近诅咒所需的时间…似乎…比以前久了些…”
“…”
诅咒时间变长?
也就是说——黯魍的诅咒能力降低了?
诅咒师的死忌,是绝对不能动感情。内心越黑暗越无情,诅咒的力量会变得越强。而所有感情中最不允许的,就是——爱。
绝不能,爱上任何人。
否则,这份爱会消磨掉诅咒的力量,减弱好不容易囤积起来的黑暗,最终,会毁灭诅咒师自己…比一般人白皙太多、毫无血色可言的修长手指轻捏起眼镜盒里的黑框眼镜,将它戴在同样苍白如吸血鬼的隐寒面容上。明明是清秀精致到几乎一点即破的纤细少年,却用低沉微沙的嗓音冷道:“我去上学了。”
菲旋缩着小小的身子,抱腿坐在床铺的角落,细碎过长的发丝在这两周里又长多了几毫米,从半遮双眼进化到彻底遮挡住视线的程度,只能从留海的缝隙中张望出漠然而遥远的目光,盯着面前换好学校制服的黯魍,微干的唇瓣张了张,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仅仅是“似乎”——她很快又微咬下唇,依然一言不发。
黯魍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微沉。他不是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虽然她把心封得很深很厚,可同时,又特别地天真透明,只是旁人从来就没想过要看明白这孤僻孩子的心思而已。
这孩子并非给人感觉很孤独,而是她干脆整个人就沉浸在这种孤独里,把自己竖立在“人类”的范畴之外,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希望任何人靠近。
黯魍只感觉自己身体心脏的位置突然微颤了颤,明明早深信自己的心脏比石头泥土还黑冷无情,却突然想起一种仿佛前世才有的感觉。他垂下眼睫,微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可依然什么都改变,仍是这副躯体——就连破烂到几乎无法移动的伤痛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怪异的撼动!
他有些惧怕起来,虽然很好笑,一个夜魔般只会让人害怕恐惧的诅咒师,此刻竟然会为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而害怕恐惧。他忙掉头离开,刚步出房间,却又像舍不得般,回头又望了一眼,而菲旋仍是百年不变的动作乖乖抱腿坐在他床塌上——无论看多少次,都似缩在一个隐型鸡蛋壳里的姿态。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
话一出口,菲旋的动作表情丝毫不变,遥远到不知究竟看向些什么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异常轻微地,却叫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呀,比蜻蜓点水还轻微无波,若他不是那么一个擅长洞察人心欲望的诅咒师,他大概也永不会发现。
也许,这就是命。
他微吸口气,目光眯细,总有些怪异感弥漫进了胸口,便再褪不出去。他望着床上那瘦小的孩子,突然问:“讨厌我吗?”
好白痴的问题。
夜家与姚家,诅咒师和生命师,千百年来的死敌。
他可以无情无爱无念无想,却,从小就记住了——姚家的生命师是最恶心丑陋的存在!
他绑架了这孩子,俘虏了这个年幼而无任何反抗之力的小小生命师,将她困锁在他房间里,不给自由,抢走她心爱的守护神,不给她回家的权利,事到如今,他还问这么一个愚蠢肤浅的问题?
他…究竟是怎么了…?
似乎总有些与前不同的事在渐渐发生,有一株绝对不该存在的小芽在悄悄滋生,他看不清楚,还不知道那会结出什么,可他却莫名其妙地狠不下心抹杀。
也许,真正在期待依赖的白痴是他才对…菲旋微愣了一下,向来无甚表情变化的小脸中涌上小小的疑惑,可她很快就恢复如常,看了看黯魍的书包——她知道,她最宝贝的比比还被他捆在书包里,可她还是肯定地摇摇小脑袋,直视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怕,反而肯定地问:“为什么要讨厌你?”
黯魍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那紧绷的弦是微松了口气,但…这能代表什么?
他是一个诅咒师,这孩子是生命师。
对,不代表什么。
当和姚决谈好条件,这孩子就和他再无任何瓜葛,他还是那个黑暗阴冷的他,而这孩子…不,这伪装成孩子的少女,便会被姚家保护起来,除了战场上的对垒以外,他们二人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见面!
他终于还是走了,离开了她的视线。
他很清楚当他不在的几个小时里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会抱着自己的腿,低着脑袋,沉着目光,缩在角落整整一个白天,不吃不喝,将自己困在小小的壳里,谁也不能打开,谁也触动不了。
黯魍闭上眼,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诅咒师只能活在也只配活在黑暗里,而身体由表到内的各种痛楚破损,也叫他十分清楚——他活不了太久。
既然想了也没用,那还是不要想了…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打开那把阴黑的伞,他连照到阳光的资格都没有,活在黑暗中,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有些思绪混乱,而没发现,屋中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其实从他说那句“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时,那人就在房门的对面看到了,全部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夜霾不敢相信,那样的表情与目光会出现在这个儿子的身上——尽管只是一瞬!
可,已经足以毁灭这个夜家新一辈中最后的诅咒师了!
夜霾眼里流转过一种黯魍从来不会的黑暗力量,一种名为“残忍”的东西。
一切负面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诅咒师的力量。
没关系,反正,黯魍只要保持无情无爱地阴暗就好了,这孩子是夜家最后的希望,将来,这孩子也是无可争议、唯一能成为夜家当家的继承人。
所以,今时今日还能拥有六个继承人的姚家。
即使少了那么一个…也算不了什么吧…黯魍去蛋糕店,买了一盒蛋挞。
他记得,昨天中午,在那么多的甜食中,菲旋一直在挑蛋挞吃,她似乎特别喜欢吃。他说服自己,这并不代表他对她动了感情,只是,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挺可怜的,给她吃些她喜欢的东西也未尝不可。
他掉头匆匆回到夜家,推开房门,故意先亮出手里新鲜出炉的蛋挞,她该会很欢喜吧?虽然她的表情总展露得不明显,可他就有办法看出那缩在壳中的女孩的内心,明明喜欢,却决不会主动开口…她不在!他离开这个房间还不到一刻钟,她会到哪里去?
黯魍愣了愣,脑海瞬息间已思前想后,直到下一秒看见锁住她脚裸的藤蔓盆栽不在,他扭头奔了出去——能移动那盆藤蔓的,只有诅咒师!
是姚决答应了条件,所以父亲把她送回去了?!不会的…他很了解父亲,得了一个这么好的要挟人质,父亲不可能简单放手!
那,是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应四周的气流。他无法察觉身为生命师的她的气息,可他能探知其他诅咒师的黑暗气息…父亲在…在…是后院!
黯魍转身翻过栏杆,越过隔墙,几乎是直线奔向感应到的方向。
当他赶到时,一抹鲜红刺目的血花正好在他眼前绽放——菲旋小小的身躯被甩上半空,接着整个坠落在地上。他看见她左肩上飞速渗出的血水,将她的衣衫和背下泥土全染成艳花的颜色。
他扑了上去,撕开她左肩上湿透的衣衫,血腥味几乎将他击倒——那是一个贯穿的伤口,血肉模糊。
黯魍倒抽口气,吸进心肺里却全是玻璃碎片般割裂的剧痛。
血,他看得多了。每一次任务,每一次诅咒,他都是用自己的伤换回来的,他还惊什么?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却,原来,会撕心裂肺的,从来就不是自身的伤,而是从心脏蔓延出来的剧烈,先贯穿了心脏,再击毁脑子,连手脚都不放过,全是无法自制的颤抖,便连触摸一下她的伤口,都变成最恐惧的挑战。
然而颤瑟的手指还未触碰到那片殷红,她却先睁开了眼,看着面色苍白的他,怔了两秒,眼里便孵化出一抹除了他以外没人明白的微喜:“你…你…回来啦…”
她笑了,淡泊的笑意在她的眼神中荡漾不止。那是最贴心的欢喜,最纯净的欢喜,最直接的欢喜。
黯魍被她得笑意震慑住,她肩上的伤那么重,一定很痛,可她还是笑了出来,因为看到他而由衷的欢喜…“黯魍!”夜霾愤怒地冷喝,“你在做什么?真难看!那小鬼是生命师!”一定要杀了这个小鬼!赎金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损失了黯魍,那才是得不偿失!没了黯魍,夜家就完了,他这个当家还谈什么风光和复仇,都失去了意义!
黯魍完全没有反应,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停住在菲旋身上。她已经昏迷过去了,跟他说完了那句话,变痛得失去了知觉。
黯魍漠视的态度激得夜霾怒火更旺:“黯魍!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黯魍终于抬起头,瞥了父亲一眼,那是令夜霾心神巨震的一眼——黯魍的目光里,充盈着前所未有的压迫!
黯魍在生气!夜霾心中一惊,却也更加愤怒,大吼:“放开那个小鬼!我要杀了他!”他原本是想趁黯魍不在,去了菲旋的性命,却不料黯魍突然出现…夜霾狠狠地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怎样,也要把那个小鬼解决掉!他操纵藤蔓击向菲旋。
黯魍将菲旋抱在怀里,后跃避开,右手快速地结印,黑光闪动,刹那间,泥土松动,巨大的食人花从黯魍脚下冒出,在他和菲旋面前迅速生长巨大,张开淌着酸性液体的花蕊,冲夜霾射出一连串酸性腐蚀液攻击,夜霾一边闪避,一边咬牙瞪着立在食人花后面的黯魍:“黯魍,你疯了!你居然保护生命师!?你别忘记,生命师是我们的死敌,他们是最恶心的存在!”
黯魍面色依旧冷如恶魔,阴测测地道:“我没有保护她。”
是呀,他没有在保护着女孩,他不是想保护她的,他只是…只是…他只是…什么呢?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菲旋。她伤得那么重,左肩还血流不止,那些血顺着她的左肩,沾染到他的白色衬衣校服上,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心。
他抬起头,面色冷得吓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他死去…不,你说得对,我是想保护她!”
夜霾听到他那么坚定的语气,整个背脊都凉了:“疯了!你真的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
黯魍又结了个印,无数的乌鸦汇聚,驮负起他和菲旋。没和夜霾纠缠,黯魍一敲手指,乌鸦群便带着他们离开了,丢下夜霾在地上吼叫:“黯魍——!”
在无人的小巷角落,黯魍抱着菲旋从乌鸦群背上下来,小心地将她左肩上的衣服撕开更大的口子,看到黑洞般被贯穿的那个伤口,他不由得一阵晕眩。
伤口还在流血,根本没听过!
黯魍焦急起来,这么瘦小的身躯,哪里熬得住这样的出血法!更可怕的是,无论他怎么呼唤,菲旋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可怕了!
黯魍觉得自己的一生中从没有如此恐惧过!没付出感情的时候,就是死亡也撼动不了他的心,可原来,这是毒品一样的东西,一旦付出了,就是流沙般的下坠,根本没有爬出来的方法!
只要菲旋能没事,他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没关系,一命换一命,反正他本来就活不长久!早死晚死有何区别!可她不同,他想保护她,他第一次想保护一个人,就算是生命师也无所谓!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将流淌着鲜血的左手举到菲旋的伤口上方,他的血落到菲旋的肩膀上,与她的血混在了一起,纠缠不清。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小巷里回荡:“以夜家第247代诅咒师的血肉为媒介…我怎样都行,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但是救活她,现在,立即!治好她的伤口!”
他的手依然淌着鲜血,依然坠到了她红红的肩膀上;她依然闭眼躺在他怀里,那止不住的鲜血就像她的生命般,悄悄流逝在不知道的黑暗中。
“不是的…一定…一定是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他举起左手,又一次狠狠咬下。
“以夜家第247代诅咒师的血肉为媒介…救活她,治好她的伤口!”
还是不行吗?付出的代价还是不够吗?!
他发疯般撒咬着自己的左手…——“以夜家第247代诅咒师的血肉为媒介——治好她!治好她!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