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的双眼蓦地瞪大——是血!
是因为那些血!
因为镜的血,那些喷到他身上的鲜血,让他在诞生后拥有了新的力量!因为他是守护神,因为他是在生命师的渴望下诞生的生命,既然暗雪可以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他也可以!
“是…镜的血…是因为他的血,因为亲眼看到他死在眼前所产生的绝望,才会让我拥有了新的力量…所以我才会…”
因为,那时的他是多么渴望可以救镜!
渴望到,如果杀了自己可以救镜,他会毫不犹豫地立即让自己回归到黑暗的世界!
萱晴安静地坐在荧身边,微微晃着悬空的双腿。她没说话,始终只是低头静静凝视着自己手里那杯温热的茶水。她好像根本没听到荧的话,又好像其实早已明白一切,丝毫不惊。许久,才抬起头,凝视着荧那张月光都要自惭的绝美面孔,突然,毫无征兆地,她笑了一下。
好像看见了生人的幽灵,明明笑得天真烂漫,又意外地带着浓浓的孤冷气息。
“荧,你知道吗?当你治疗好那垂死女人的伤时,那一瞬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镜。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你会有些像他。虽然你并不是他,可终究是在他的爱中诞生下来的,有着他的一部分。”
她垂下目光,似无限怀念:“从我第一次在庭院中遇到他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明亮到可以照亮我的人。虽然他身体脆弱而我身体健康,可我却连他一半的光芒都没有。可他太耀眼了,而我也太卑微了,我没有资格站在他旁边,没有资格跟他说话,只是想偶而在远处看到他就满足,但最后却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失去了。”
荧望着她,静静听着她的诉说。仿佛在她那高傲又自卑的透明目光中,隐约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和内心。
萱晴突然又抬起头,认真而坚定的望着面前这个比月光还唯美的男子:“可这次,我不想再后悔了。”
她,在这片绝望而幽魅的月色下,突然轻轻地靠近,再靠近。
最后,卑微而温柔地,吻了在荧那珍珠色的唇瓣上。
好像童话般。
唯美,而绝望。
荧惊讶地看着她,看到萱晴那仿若无主幽灵般的面孔上,映照着山茶花的颜色。他赫然发现,这个如苍白色的山茶花鬼般的女孩,此刻的面色居然变成了蔷薇般的艳丽,粉粉地,在轻轻跳跃。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不知道这个吻代表了怎样的意义,只是,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并不厌恶。
因为,此刻的她是如此的美丽。
如果他是一个如月光般华美细腻到无任何瑕癖的男子。
那么,她就是一个在月光映照下半透明的山茶花幽灵,淡薄透明,却又说不出地那么吸引人。
因为她的孤傲,因为她的自卑,因为她能让花瓣结出冰霜的寒意,将月光的华魅反射成萤火般的微光,小小地,淡淡地,连自己都不足以照亮,于是只能当一个半透明的幽灵。
可是,她真的很美。
当她诉说着她这场卑微的暗恋时,她美得让人眩目。
所以在这场牺牲般的献吻中,荧,微微颤抖着眼睫,却没有任何犹豫地,轻轻回吻了她。
用他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细腻的方式,轻轻吻着她薄薄软软的唇瓣。
也许,他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人,没有自我选择生存方法的资格,才会互相吸引,互相疗伤,互相依存。
在这寒冷冬末的夜晚,无人知晓的庭院中。
除了夜风中飞舞的山茶花花瓣,谁也不知道这卑微而脆弱的一个吻。
当她离开他珍珠色的唇瓣,幽幽地凝视着他的湛蓝色眼眸时,她突然悲伤地轻轻一笑,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暖笑容靠到荧耳边。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她的声音轻地好象幻觉:“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屋子,离开…姚家吧?”
荧有些恍惚迷惘。
离开…姚家?的
离开这个,让他绝望痛苦…却充满着镜主人回忆的…姚家?
SIX爱
当晨光照进这昏暗简单的小屋时,荧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不舍地起身。
他轻揉着额头,似乎做了一个十分幸福的美梦,幸福到,甚至不舍得醒来…
多么奇妙。
他刚才,居然用了“幸福”这个词?
他抬起头,用湛蓝色的双眼静静望向窗外,只见外面阳光明媚,天空蓝得好像渲染而成的青色画卷,云彩似一朵朵梦幻的棉花糖,带着清晨的柔和光芒,卷裹成新鲜橘子的色彩。庭院中的绿荫青葱一片,叶子上还悬挂着夜珠的水色,而那些不甘寂寞的小东西早已经在树上吵闹地欢叫起来,飞来扑去地嬉闹玩耍。
荧有些惊讶。他走到门口,轻轻拉开老式的木门,骤然间,刺眼的光芒直扑而来,叫他忍不住微眯起湛蓝的眼眸。等适应了亮度,才再次睁开眼看向外面明亮的世界。
奇怪。
这个庭院,以前有这么漂亮吗?
可现在,无论是小池、树木、花草、土地、天空、小鸟、晨光…全部的全部,都焕然一新,明亮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就像,他刚拥有生命,第一次张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时,那样刺眼而又温暖的光芒…
荧延着走廊慢慢走着,欣赏着庭院里的每一处景色,连一个角落微末都舍不得遗漏,那么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处的生命和色彩。红色,绿色,蓝色,白色,粉色,黄色…各种各样的颜色,美得如诗如画。
他回到一向坐着的走廊边缘,再次坐下,静静望着面前一朵朵的山茶花。这些冬日才有的娇艳花簇,突然美得如燃烧起来般,华丽夺目,看得他连呼吸都快忘记…f
“荧公子,我们谈一下好吗?”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荧的欣赏。他抬起头,只见那个高大美丽的女守护神立在他身后,依然用没有任何表情的神色望着他。
荧微惊诧,但并没拒绝,跟着暗雪来到一间无人的小客厅。暗雪关上门,将所有美丽的景色阻挡在门外,只留下屋内昏暗阴沉的气氛。
“抱歉我不能离开宫太久,所以恕我直言。”暗雪坐在荧对面,轻整理了一下身上剪裁贴身的高档女式西装,才抬起目光,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荧的湛蓝色双眼:“我昨晚看到了你和那个叫萱晴的女孩接吻。”
荧的眼中飞掠过一记惊雷,但很快,又恢复了向来的静谧幽雅。
暗雪续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宫没有看到。我的眼力和耳力比一般人类强很多,昨晚我是在庭院对面的房间看到的,那种距离,宫不可能看见,当然,我也不会让她看见。我已经调查过那女孩的资料了,她是八年前宫一时心软收留下来的一个女佣的女儿,依靠姚家财团的帮助在读高中。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暗雪似乎轻叹了口气,却依然面色严肃地看着荧:“坦白说,作为和你一样是被人类创造出来的守护神,我明白你其实并没有错。镜少爷虽然是为了创造你而死的,可这并非你所能控制,也不能把责任都推卸到你身上。但是…”她的目光蓦然一紧,一个字一个字地坚定道:“你——不——能——离——开——这——个——家——!”
“我不懂。”荧微蹙起眉:“如果我消失了,不是更好吗?”
暗雪摇摇头:“不,你必须存在。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只有你在,宫的恨与伤才有归处。镜少爷的去世让她处于绝望的边缘,满心的怨恨与伤痛快将她逼疯了。只要你在,她这些恨与伤就有了发泄的目标。如果你消失了,她会彻底崩溃!”
暗雪的目光坚定如石:“我是宫的守护神,我会用尽一切来守护她!为了她,我也会用尽一切方法来阻止你离开这个家!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轻摇摇头,却异常的肯定。因为她清楚自己的力量,也清楚荧的力量。
即使他拥有治愈的能力,也绝不会是力量型的她的对手。
“我的话说完了。”暗雪起身,推开那扇暗淡的老木门,温暖的阳光照到她坚毅的五官上,却丝毫没能缓和她过分刚硬的气质。她虽然拥有高窕美丽的女子外表,却比无数男子还强悍硬气。姚宫拥有不输给男人的智慧和手段,而她,则拥有不输给男人的力量。
她们是最完美的组合,彼此都清楚自己的擅长点,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姚宫从一个普通的崇拜女英雄的小女孩,变为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权利。
除了姚家的现任当家,无人能撼动到姚宫。
却偏偏,这个叱吒风云的女强人,最后摔在了自己对儿子的宠爱上面。因为从未输过,所以摔得特别痛特别深,甚至连自己爬起来的方法都不懂,只能一直陷在痛苦的泥沼中。
暗雪知道,这时候只有她能保护宫。因为她是宫的守护神,爱护宫,保护宫,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心底的唯一愿望。
而无论,用什么方法。
暗雪正要跨出房间,背后突然响起一个清柔如月光般的声音:“你不觉得你的做法错了吗?用恨让她保持理智,只会越陷越深,也越痛苦罢了。”
没有!
她说没有!
是的,这道理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他诞生以来,这“生不如死”四个字,他早已品味得彻骨透心,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他都在诅咒自己为什么不干脆就从没拥有过生命!没来过这个世界!没见识过所谓的光、所谓的颜色、所谓的人类!
也——没有害死过那位对他来说比生命还重要的生命师!
可,为什么都“事到如今”了,他反而又迷惘了?
荧深吸口气,一步步离开房间,重新回到他习惯了的走廊边缘,可他突然不想再像个尸体般靠坐在窗沿,用根本看不进任何东西的双眼盯着这些黑白的景色。他望着满院子的山茶花簇,那么美,那么艳,好像将全世界所有的生命和灵魂都凝聚在这些红的白的粉的小东西中,才会生出如此脆弱又异常美丽的颜色。
他怔怔地看着这些花蕊,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才发现花瓣是如此柔软细滑的东西,手感如此舒服。
是的。
原来,花是这么漂亮的东西。
只是以前他的心是死的,纵然拥有了生命,拥有了双眼,拥有了双手,却从来没想过要去看和触摸,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欣赏和领会。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深深的自责和绝望。
可如今他重新看清了一切,才知道这世界其实远比他当初想象得还美上无数倍,那是无数生命交融在一起,才能酿出如此美丽动人的景致。让他光是看着这一切,就心旷神怡,幸福无比。
他突然好想回到三个月前,回到镜的面前,望着那个据说拥有最温和笑容的男子,问问他——镜,究竟什么是生命?
他本以为由人类创造出来的守护神,继承了生命师的认知,早已清楚知道所有一切!然而这三个月来他亲眼见到各式各样的人类,才发现其实他根本从未了解!
他知道天空是蓝色的,知道阳光是温暖的,知道动物是会动的,知道植物是需要土壤的。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却不知道,人类的脆弱与坚强,快乐与悲伤,幸福与绝望,究竟,其实是种怎样的概念?
就像姚宫的强悍、怨恨、宠爱,就像这屋中下人们对他的厌恶、责骂、抱怨,就像萱晴眼中的孤傲、透明和霜雪,还有那些无辜遇到火灾的人们,他们的哭喊、挣扎、伤悲…
镜,拜托,请你告诉我。
人类,究竟是什么?
而守护神又是什么?
为什么要有生命师和守护神的存在?
为什么又会有“姚家”这样特殊的存在?
所谓的生命,究竟是什么?
而爱…爱…与渴望…又是…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可此刻却突然感觉到“心”里阵阵的疼痛与紧束。他知道那是核上面的咒语在发挥作用,它们既让他拥有了生命,又束缚着他,让他只能去做他所听到的命令,而不能有超越守护神该有的念头!
可这些想法一但在他脑海中出现,便像生了根般,再也抑制不住,不断地往下滋生。
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
所谓的爱情,渴望,梦想…到底是…
“荧,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荧抱着剧痛的身体,勉强在呼唤中睁开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淡蓝色校裙的萱晴从山茶花丛中悄悄走来。这个美丽、高傲又空灵的独特少女,就像一朵纯白色的山茶花幽灵般,笑容可爱而鬼魅,莫名地吸引着人的魂魄。她一步步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面前,微蹙眉头,眼中泛着担忧,用能呵出冰霜的语气问:“你脸色好苍白,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守护神也会生病吗?”
说完,那么理所当然地,她伸出自己纤细地小手,抚摸到荧的额头上。
刹那间。
就像施展了最高级的魔法。
他突然感觉身体变得异常轻盈!那只小手仿佛拥有比他更强大的治愈力,轻而易举就瓦解了他所有的痛苦,将他解救出来,再不复一丝疼痛!
他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歪起小脑袋,认真地思考:“奇怪,没有发烧呀!难道是肚子痛?可你不吃不喝,也不可能拉肚子…那么是受伤了?还是大冬天中暑?”
荧舒展开眉睫,凝视着面前认真烦恼的少女,似不忍心打搅她的专心思索般,许久才开口轻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萱晴扬起她幽灵般的微笑:“今天下午是自习课,太无聊,就干脆回来了。”
她的微笑依然孤冷而天真,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又意外地和谐。
也许,也只有这个高傲又自卑的少女,才能拥有这样独特的微笑。
荧突然轻拉起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将她拉进怀里。在极近地距离下,低头凝视着这个娇小的少女。萱晴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表情,轻问:“怎么了…”
“我答应你的提议。”
他嘴角绽放出月华般的光芒,那光芒明亮而耀眼。那是以前的他连想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也可以露出如此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因为一个失去了生命师的守护神,不应该有微笑的权利。
可现在,他赫然发现到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明亮,那样明亮点亮了他的心,也点亮了他的笑容。
他说:“我答应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是的,镜。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世界会突然变得那么美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那么坚定地反驳暗雪了。
因为,直到现在他才知道。
其实,他早已经明白。
所谓的爱,究竟是什么。
SEVEN月光
夜晚的天空,又下起微薄的细雨。
雨水模糊了城市,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人与非人的区别,模糊了所谓的生命师和守护神的界限,也模糊了生命的意义。
湿潞潞的街道上,到处是为避雨而奔跑的人们。他们慌乱而无措地,找不到方向和目标,只为了暂时的躲避而低着头四处乱冲,偶尔撞到一两个打着伞的人,引来几句咒骂。
“快过来!你要淋湿了,我现在可没办法找到烧柴的地方再给你烤干!”
萱晴拉着荧一路奔到快餐店的檐下,才松口气。没理睬自己身上的半湿,先拿出手帕帮他拭擦:“身体有不舒服吗?如果感觉不舒服要老实说出来!”
她的声音依然是淡淡地,即使悬挂着可爱的微笑,语气仍带着霜雪和幽灵的通透。可荧看着她细心地一点一点帮他擦去颈项和脸上的水滴,忍不住露出微笑:“这么一点儿雨水不要紧的,我还没脆弱到这种地步。”
可萱晴还是仔仔细细地帮他将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拭擦了一遍,才收起手帕:“走吧,看样子雨暂时不会停了。我还没吃晚餐,顺便吃点儿东西再走吧。”
晚上八点,快餐店还算热闹的时间,里面坐满了客人。所幸不算高峰时段,萱晴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位置:“你坐这里稍等会儿,我去买吃的。”
荧听话地乖乖坐下,却发现身边的其他客人似乎都频频盯着他瞧,而且——好像还以女性居多?
奇怪。
莫非他的打扮很不合常?或者自己的模样很怪异?可他穿着普通的白衬衣,也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没有任何古怪呀?
“我回来了。”萱晴举着托盘和食物回到座位上,才发现荧不解地望着自己:“怎么了?”
荧茫然又无措:“我长得很怪吗?他们…为什么都看着我?难道他们看出我不是人类?”
萱晴无奈一笑,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弹了荧的脑袋一记:“拜托!他们不是因为你长得怪,而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才会一直盯着你看!”这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着月光般的美丽容貌。
荧捂着微痛的脑袋。好吧,如果萱晴说的是事实,那么:“为什么你要弹我?”
萱晴耸耸肩,笑得理所当然:“这是女人的嫉妒,算了,你不懂的!”她拿起面前的汉堡包:“我不客气了!”
荧有些无奈。从第一天认识萱晴开始,他好像就一直没说赢过这女孩。所幸他本来就对口头上的争执全无兴趣。他只要看着萱晴那幽灵般透明又美丽的笑容,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可是,今后二人要去哪里呢?
他们确实离开姚家了,但离开或许并不难,只要从佣人使用的后门出来就行。然而离开后呢?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还在读高中的十六岁少女,他们可以去哪里?又能住在哪里?怎样生活?怎样过日子?
全部的全部,都还是未知数。
可看着萱晴轻松地啃着汉堡包的模样,荧又觉得,似乎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
随便到哪里都可以,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孤魂野鬼,去到哪里,又有什么所谓。
对了,”荧突然想起来:“你就这么离开,你的母亲…”他顿了顿,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措辞继续询问。萱晴和他这个突然拥有生命的家伙不同,她有家庭。父亲虽然去世了,可母亲靠在姚家做打扫的佣人为生。即使他脑袋再单纯无知,也知道一般情况下家人是住在一起的。
“不用放心上。”萱晴却满不在乎,依然轻描淡写的笑容:“我消失了,她应该还比较高兴。”
“可是…”
萱晴放下手里的汉堡,拉开自己右手的衣袖:“给你看。”
荧怔住。
只见那只纤细雪白的臂膀上,竟然有数道淡淡的粉色伤痕,有新有旧,一条条,好像雪地上的粉红色花迹般,触目惊心。
萱晴又露出那淡薄到近乎幽灵般地微笑:“并不是所有母亲都像姚宫那样宠爱儿子。我母亲从没当面承认,不过我也感觉得出来。似乎她年轻时也是一个满漂亮的女人,却因为一时意外怀了我,而不得不嫁给父亲。她本来就看不起父亲无法给她更好的生活,结果父亲又突然死掉,害得她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人得到现在的工作。父亲在生时,她就一直数落父亲,父亲死后这不甘无处发泄,只好都落到我身上。她常说‘如果当初没怀上你就好了,那我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田地’!嘿嘿,真好笑,既然不想生,就不要生嘛!反正她也只觉得我是一个阻碍她幸福的负累而已!”
荧望着她那孤冷的双眼,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会和自己那么相似了。
她说:既然不想生,就不要生嘛!反正她也只觉得我是一个阻碍她幸福的负累而已!
他觉得:既然我的的出现只会害死那最重要的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把我创造出来,不要让我拥有生命!
原来如此。
他们,都是被抛弃在命运之轮外面的人。
没有人怜惜,也没有爱自己需要自己的人。于是那么绝望,那么孤独,那么寒冷,只能每天坐在冷冰冰的走廊边缘,用死灰色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庭院,漫无目的地,渡过虚无的每一天。
可幸好。
他们遇到了对方。
萱晴眨眨眼,突然狡黠地吐吐舌头:“怎么,反过来同情我了?放心吧,我才不需要你这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同情我呢!”她拿起汉堡包继续啃着,顺便塞了两根薯条进嘴里,突然似想到什么:“你真的从没吃过东西?”
荧回过神,老实地摇摇头。
ENGHT像人
清晨。
在淡淡的晨光还未照到荧的身上之时,他就被一声哀叫唤醒了。
荧睁开湛蓝色的双眼,微一眯眼,才发现萱晴正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双腿。他忙起身:“怎么了?”
“腿…”萱晴抬起目光,眼角带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好像一朵沾上了晨露的白色山茶花,那么清幽可爱,却突然一张口,变成惊天大惨叫:“你在我腿上躺了一整晚,害得我的腿都麻了!现在一动就刺痛刺痛的!”
荧吓了一大跳。他好像从未想过看起来幽灵般通透高傲的萱晴,居然会如所有普通女生般哭起来,还抱着自己的腿抱怨:“你要负责!你这个笨蛋!好痛呀!”
荧的肩膀微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不行,越抖越忍不住了…
“可恶!看我这么痛,你居然还敢偷笑!”萱晴气得拿起病床上的枕头就砸过去。这空有外表的守护神,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