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我,那表情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天真孩子:“盈露主人不喜欢小墨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不是,你有这个心意很好,但做法不对。”我循循善诱。
“那盈露主人不开心?”
“这不是开心不开心的问题…”我有些着急,“你不该操控岛上的居民!就算能力再强,这样使用也是不正确的!”
“是吗盈露主人不开心,因为我做的不正确…”
墨麒低下头喃喃自语,似乎有些明白我话里的意思了。
我刚松了口气,他却突然邪笑起来:“盈露主人不喜欢他们的表演对不对?作为惩罚,我就去杀了他们!”
墨麒的周身突然满盈了杀气,噌地站起身。我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喊:“等等,我不是这意思!我没有不开心!”
“真的?”墨麒审视地看着我。
我死命的点头:“真的真的!我很开心!”
墨麒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又变回爱撒娇的孩子:“盈露主人开心我就开心!如果您不喜欢他们,一定要告诉我,我马上把他们杀掉再换人表演^”
墨麒用一双比鲜血还红的眼睛无比期待的望着我,等待我的称赞。
我看着他天真可爱的笑颜,心里万分恐惧。这个看起来无比天真可爱的守护者,因为诞生后没有主人的陪伴教导,竟对生命全无认知,认为杀人也好诅咒人也好,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本以为,墨麒只是一个出生不久、天真可爱的孩子,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邪恶和黑暗。
而是,根本不知邪恶为何物的天真。
我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告诉墨麒善与恶的区别,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小孩子,天真又邪恶,难以教导。
我几次跟他交谈不该使用诅咒的力量来控制他人,更不可以轻易取人性命,他总是不解的反问我:“我只是希望盈露主人开心而已,难道也错了吗?我是为了保护盈露主人而诞生的,除了盈露主人,其他人的生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盈露主人高兴,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边说边凑到我面前,用自己牛奶般细化的小脸蹭我,再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的心瞬间就软了,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好歹让他勉强答应不会随便取人性命。但要他解开岛民所中的诅咒,他又死活不肯,嘟着嘴巴说:“盈露主人是最尊贵的女王,必须有人侍候!”
墨麒的确是忠心耿耿,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还特别倔强,说什么也不肯轻易让步。
我愁得头发都白了,痛恨自己没学过野兽驯服法或者幼儿教育,完全想不到该如何教化墨麒,因为担心他真的为了我滥杀无辜,还要每天傻笑着说:“我很快乐!我真的很快乐!”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躲在卧室里拼命思考该怎么办做才好,突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盈露。”
我左右望望,没人啊?嗯,大概是我太忧心灭魇的伤,所以出现幻听了。
“盈露。”
我愣住,忙回过头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卧室角落的黑暗处伸出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紧接着,一个一身漆黑的身影从黑暗处走出来,依旧那么冰冷,阴森,犹如暗夜的使者,瞬间便改变了这间华丽卧室的气息,连窗外的阳光仿佛都骤然阴霾起来。
“灭魇?”我吃惊地奔过去,上下打量他,“你的伤好了吗?怎么突然跑来了?”
灭魇的脸上戴着墨镜,我无法分辨他此刻的表情。
他微垂着头,静静盯着我,良久才回答:“好了。”
他伤得那么严重,怎可能这么快就痊愈,我疑狐地瞪着他:“真的吗?”
他又回了两个字:“真的。”
我稍微放下了心,很想问问他,我被墨麒带走后,他和艾瑞克怎么样了,艾瑞克现在又在哪里。
但我问不出口,总觉得,如果现在提到艾瑞克的名字,会伤了灭魇的心。
灭魇会伤心?
我真是傻,怎么会把这个词用到他身上!我忍不住想笑。
突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墨麒急急推门而入,一见到站在我身边的灭魇,顿时气得脸色都变了,咬牙切齿:“讨厌的诅咒师,你居然还敢跑来骚扰盈露主人!”
灭魇显然没明白:“盈露主人?”
我忙解释:“忘记告诉你了,小墨其实就是那天把我带走的黑色麒麟,其实他是我的守护者,并不是敌人…啊!小墨,你干什么?”
我说话的时候,墨麒居然冲上去猛地将灭魇从黑暗角落拉了出来,房间的窗帘半开,明灿灿的阳光照射到灭魇身上,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加上墨麒扯得一下很猛,灭魇整个人摔在地上,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腰部和左肩部的衣服渗透出了些微的湿度---他的伤根本还没好!
灭魇勉强站起来,墨镜已经掉落,暴露出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而被染湿的黑色衣角滴下一滴液体,落在地板上,和墨麒的双瞳一般鲜红,格外刺目。
我的心随着那滴坠落的鲜红液体猛一下收缩,急忙扑上去扶住他,劈头就骂:“你白痴啊!还说伤好了,真是睁眼说瞎话!你…唉!你先躺下来,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墨麒忽然一把抓住灭魇的手臂,愤怒地问我:“盈露主人为什么关心这个讨厌的诅咒师?他不是伤害您又把您关起来吗?他还那么靠近您…我…我要杀了他!”
可能是我的尖叫吓到了墨麒,他顿了顿,稍微缓和点儿情绪。
不过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邪邪一笑,把重伤的灭魇重重一推,命令随侍的岛民:“将他锁到天台去!”
灭魇的伤一定很重,被普通人架着都完全没有反抗,我无法阻止没默契,只能眼睁睁看着灭魇被拖上天台。
到了天台,我才明白墨麒的打算----现在正值中午阳光最毒辣之时,他想把灭魇锁在这里暴晒!
自然之光对诅咒师来说是最最可怕的剧毒,会令他们的力量逐渐消失,灭魇身负重伤,在阳光下更是痛苦不堪,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想扑上去放开灭魇,却被墨麒拉住,我绝望的嘶喊:“放开他!小墨,你这样会杀了他的!他伤得很重,太阳会要了他的命!”
墨麒牢牢的将我圈在怀抱里,抱的很紧很紧,如誓言般重复:“以后只要小墨一个人陪伴盈露主人就好了,其他人都不需要!小墨会让这些讨厌的家伙统统消失掉!主人您别担心,虽然开始会有些痛苦,但以后您就再不用为他们伤心了,我会把世界都送到你的面前…”
我全身颤抖不已,不知道该如何制止墨麒。
他任性又善妒,独占欲又极强。
他那么强大那么厉害,眼里却只看得到我一个人,除了我,其他人的喜怒生死全与他无关。
而他现在打算让我也只看得到他一个,心里绝不能有其他任何人的存在
我彻底觉悟到,自己真的完全没办法管住这个守护者。
虽然他叫我主人,虽然他向我撒娇,虽然他会用可怜哀求的语气跟我说话。
可其实,是他想控制我,掌握我,拥有我。
太可怕了!
墨麒,和我以往所见过、听过的其他守护者都不一样,和所有的人与动物也不一样。
他的的确确是一只怪物。
Thirty-three
墨麒不管我的挣扎,硬是将我抗回了房间。他搂着我,反反复复地说:“盈露主人,小墨只想保护您,只有小墨会全心全意守护主人!请您相信小墨,不要去管那些坏人!”
我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在心里默默祈祷赶快变天,哪怕是狂风暴雨下冰雹!只要没有了太阳的直射,灭魇也没那么痛苦!
最后我实在是忍无可忍,虎着脸命令墨麒放开我,借口洗澡,独自进入浴室。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我使用牵离的声音,我把窗户变成楼梯,快步爬上屋顶。
灭魇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我颤抖着给他解开绳索,咬着牙拼尽全力才将他拖到背阴的地方,立刻掀开他的衣服,用从浴室带出来的毛巾用力裹紧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在我折腾的时候,灭魇逐渐醒转,长长的黑捷轻颤,他慢慢睁开了眼睛,不过眼神依然散乱。
“盈露?”他似乎有些疑惑地唤出我的名字。
我差点喜极而泣:“对不起,都是我的守护者不好!不过小墨他…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请你原谅他…”
“你的守护者?”灭魇的神智渐渐恢复,他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那么他不是把你抓走,是想把你从我身边救走。”
“嗯。可是小墨非常任性,根本不肯听我的话。他说要让我成为女王,就控制了这座岛,又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和艾瑞克特别仇视,老说要杀死你们。因为这样,我不敢贸然回去,想先帮他改变了这奇怪的观念再说。”
灭魇黑漆漆的眼珠微转,似乎想到什么,可刚开口就咳起来,赤红带黑的血液再次污染了他的唇瓣。
我连忙扶他坐起来,轻轻地抚捶他的后背。
他咳了半晌才舒缓过来,那一地红黑色的液体,如魔咒般鲜明到无可回避。
我咬咬牙,知道这并非灭魇自己体内的毒素发作,而是因为被墨麒锁在这里暴晒了半天才会引发病症。
我的心沉甸甸的,按捺不住全身的颤抖:“我…我真的不明白…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守护者,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执意伤害你?你…你也是大笨蛋,伤还没好跑来做什么?就算想抓我回去完成实验,万一丢了性命岂不是得不偿失!”
灭魇抬起阴冷的双眼,森森然地看着我,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尽管他看起来特别地阴森冷漠,就和他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戴的墨镜一样,除了黑暗外看不到丝毫的人气,可是…
只要看到了一次真实的他,就会彻底被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孤冷忧伤气息所折服,再也忘却不了。
他越是装得冷酷冰寒,就叫人莫名心痛。
那是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可以逃走偏要留下来就我的愚蠢,是每一次他提到弟弟时无法遮掩的挂牵,是他说“我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已经习惯”时的淡漠,是当我被抓走时脱口而出的“盈露”是明明伤还没好就跑来找我,却在我询问时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句“好了”,不带丝毫犹豫。
灭魇倚靠着天台的墙壁,看上去分外虚弱。但我却觉得他此刻望着我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没有任何阴霾。
他望了我许久,才用低压的嗓音轻轻回答:“他不是无聊,他是在妒忌。”轻轻闭了闭眼睛,他说出了一句他之前怎么都不可能说的话,跨过了我和他之间连想都没想过要跨越的界限。“他其实比你聪明,看了出来,我其实是担心你才来救你,并不仅仅是为了实验。”
我望着灭魇,全身都在细细的颤抖,记忆突然飞回到寒假的补习班上,当看到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心脏的悸动。我喜欢远远望着这个孤冷的男生,他的苍白,他的冷漠,他的孤傲,他的阴森,虽然自始自终都和光芒四射、温柔俊美的艾瑞克天差地别,可我心里,却从来无法忽视它。
灭魇,既然你想装成一个坏人,就该对我更残酷更卑鄙些。你现在这样,叫人根本无法恨你,而只有满满的,满满的----
无限心痛。
他的双眼,温柔而清澈,当我的视线与他纠缠在一起时,我感觉,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我微抿唇瓣,鼻子微微的酸,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先坠落。
灭魇伸出微颤的右手,慢慢地抚上了我的面颊,那只大手并不温暖,指尖特别地冰凉。
他忧伤地低语:“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被黑暗腐蚀,再没有这种感情。可原来,我根本不够黑暗,不过冷酷…”他颓然地收回手,“我随时都会死去,不该对你说这些。”
“灭…”我的脸烫烫的,不知在这情景下该说些什么,突然旁边一声怒喝:“盈露主人!”
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墨麒搂在怀里,耳中听到他恶狠狠的声音:“我早就知道只是把你锁在这里根本不够,应该杀了你一了百了!”
“你闹够了没有?!”我忍无可忍,抬手“啪”地扇了墨麒一个耳光。
墨麒被我吓到,手足失措地望着我。
我紧紧咬着下唇,怒冲冲地瞪着墨麒,转身跑到卧室。我非常清楚,现在我只要稍微示弱,或是表现对灭魇的关心,就再也阻止不了墨麒伤害灭魇的行为。
墨麒果然忘了灭魇,追着我下楼:“盈露主人?”
他一路追到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围着我不断道歉:“对不起!小墨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原谅小墨!”
我板着脸转身:“你放了灭魇我才原谅你!”
本以为这次该奏效了,谁知他立刻歇斯底里地拼命摇头:“不行!他是坏人,他会伤害盈露主人的!”
我强忍住不耐,慢慢解释:“灭魇不会伤害我的…”
“不!他会!我之前看到了,那天晚上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医院,您已经死在他手中了!”
我倒觉得,即使墨麒没赶到,灭魇也不会杀我,当时,他应该只是逼我发挥出潜在的能力,且不说他需要的是一个活的试验品,而且…他那样清透的气质根本不像杀过人的人,我总觉得他并非如别人所言真的杀过许多生命师和诅咒师…
我不知该如何向墨麒解释我的直觉,唯今之计,就只有和他打沉默战了。
我坐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不管墨麒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睁眼不吭声。
最后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退步妥协:“好,我答应盈露主人放了他,不过他必须发誓以后永远不再出现在盈露主人面前!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永远不见?
我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面颊,上面微凉的触感依旧沁人心脾…
我的心,莫名地痛起来。
若是以后都不能相见,我要如何帮助他完成实验呢?可若不答应,他肯定会死在这里…
我抿抿唇,点头答应了墨麒的条件,但也提出要求:“我必须要看到灭魇康复,才算达成协议哦。”
墨麒似乎很不情愿,不过看到我一脸的坚定,也只有委委屈屈地同意了。
我马上让人把灭魇送到我卧室,要来最好药物,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包扎,可大概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依旧包扎得厚厚的丑丑的。
看着我着蹩脚的治疗功夫,灭魇居然微微笑起来。那是独一无二的,仿若夜风吹动林间山谷,轻柔而细腻的清爽温度,淡淡的,并不深,却辗转抚进人心深处去,犹如暗夜的魔法。
不知不觉,看着他若有似无的微笑,我忍不住也轻笑起来:“我跟小墨作了约定,你可以放心在这里疗伤直到恢复。”
灭魇漆黑的细长双眸望着我,收起笑容:“你和他做了什么交换条件吧?”
我不想告诉他伤好后再也不能见面,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不管身上的伤,硬要我毁约的…所以现在只能装糊涂:“哈哈哈~~哪有什么条件啊?小墨毕竟是我的守护者,偶尔也会听我的话的!”
灭魇凝视着我的目光很明显已经看穿了我拙劣的演技,我唯有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哪怕再也不能相见,我也不想他死。
从这日起,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细心照顾灭魇,从灭魇的口中得知,我被掳走后,灭魇和艾瑞克追查了很远,后来就分道扬镳,灭魇一心追查我的下落,不知道艾瑞克去了哪里。
“艾瑞克能从夜家一路追到我那里,我猜他肯定是有这方面的能力。但我不打算找他帮忙,所以偷偷潜来找你。”
每次一提到艾瑞克,我就有种无法呼吸般的痛苦。
艾瑞克太过光彩迷人,我无论跟自己说多少次不要再想,也很明白自己高攀不上,却如服下了最剧烈的毒,怎么也按压不住那种迷恋的愚蠢心情。
灭魇突然轻轻抱住我:“我不懂安慰女孩子的方法,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的表情…”
灭魇不常展现的笨拙温柔,让我的心里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Thirty---four
灭魇的身体一天天逐渐好转,但他看着岛上被下诅咒的人,眼神却越来越深沉。我告诉他那是墨麒下的诅咒,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灭魇紧紧皱起眉头:“只是看到我下诅咒就学会了?他的力量太过强大,这家伙是个怪物,盈露,就算他是你的守护者,恐怕也要尽快毁了他才行!”
“你太夸张了吧…小墨他还是个孩子…”墨麒的是非不分的确让我不安,但他真的只是一个天真而怕孤独的孩子,而我是它的主人,怎么可以随便抛弃他?小墨虽然任性,至少对我很忠心,只要耐心教导,他肯定会明白是非对错!
灭魇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照顾完灭魇回到自己卧室,不出意外地看到墨麒正在等我。
他一见到我,立刻扬起天真明亮的笑颜,凑上来向我撒娇:“盈露主人。”
我伸手将他拦住,防止他再抱上来蹭。唉,真不习惯他这怪癖,如果是动物蹭来蹭去当然很可爱,但他现在毕竟是一个大男孩的模样。
小墨歪着脑袋,不解我为何要推开他,扁着嘴可怜巴巴地问:“盈露主人讨厌我了吗?”
他话未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
我仰天长叹,上前一步抱住他安抚,没办法,我创造的守护者真是宇宙霹雳无敌的可爱,我这个做“父母”的很难拒绝他。
墨麒搂住我抽泣了半天才止住眼泪,抬起眼望着我,又说:“盈露主人,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小墨,永永远远留在这里陪着小墨?”
这个…永远留在岛上不太可能,不过面对他这么哀求的眼神实在很难说出个“不”字…
墨麒见我犹豫了,立刻急了:“盈露主人,求求你一定不要抛弃小墨!小墨会把整个世界都给您的!我是最强的守护者,而您是我的主人。您绝对拥有得到这个世界的资格!放心,盈露主人,我会让您成为这个地球的女王!”
我苦笑着拍拍他:“我并不想得到这个世界。”
“那您的愿望是什么?无论什么愿望,我都会帮您实现!”
“我的愿望…”
听到这个问题,我几乎本能地就想起了艾瑞克。我的愿望,是希望…可以一直在他的身边,只要能每天看着他的笑容就好了…我不敢有其他奢求,因为,他是属于桃乐斯女王的…
墨麒凝视着我的双眼,开始还很茫然,却骤然冷下脸来:“也是,这么小一个岛的女王,是及不上一个真正国家的女王!小墨懂了,您不必担心,我马上就会帮您去得到一个比那种小岛大许多的国家,到时您就不会输给任何人了!”
我大惊失色,墨麒他,居然能看到我内心深处的念头?
我连忙解释“不…不是的…我…即使这样,他心里喜欢那位女王,我怎么可能和她相比…”
墨麒突然变成麒麟的姿态腾空而起:“那小墨现在就去杀了那个让您烦恼的女王!”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伸手就去抓墨麒的蹄子:“不是的!你听我说…”我的手抓了个空,小墨扭身从窗户跃出去,转瞬就飞远了。
完了!万一小墨真的跑去杀桃乐斯,那艾瑞克…我根本不敢想下去,火速冲进灭魇的房间。
见到我焦急的表情,灭魇立刻从床上坐起身:“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小墨误以为桃乐斯女王死了我就会开心,他跑去杀桃乐斯女王了!”
灭魇没问墨麒为什么会有此误解,也并不怎么在意桃乐斯的生死,只是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是啊,此时此刻,我该怎么做呢?我只知道桃乐斯女王是欧洲某国的女王,既不知道人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保护她避开墨麒的刺杀…对了!艾瑞克!艾瑞克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灭魇,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拜托你这种事,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求求你,能不能帮我找到艾瑞克?只要找到艾瑞克就好了!”
灭魇没有丝毫犹豫,低沉地道:“可以。”
“谢谢!谢谢你!”我知道就算说一万句道谢也不够,可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语句可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灭魇突然抓住我的手,那冰冷的指尖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冷冷的没有任何温度:“不用谢我,虽然我很讨厌艾瑞克,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尽量帮你,就当作…”他微咬下唇,目光中掠过一丝无奈,“日后借你的能力来完成实验的一点儿小小的交换…”
此刻的我满心想的都是尽快去阻止墨麒,以免发生无可挽回的悲剧,所以根本没心情去思考灭魇为何会露出这种无奈的眼神。墨麒的能力这么强,万一他真的杀了桃乐丝女王…
那么,那个天神般完美的男子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而我,也会永永远远,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最让我觉得可耻很愧疚的,是在我心底深处其实真的有想过---如果桃乐斯女王不存在就好了…
灭魇的伤只恢复了一半,伤口根本还未合拢,但他还是立刻换上漆黑的衣装,双手结印,打开了房间角落的黑洞。
他低下头望着我:“我是通过感觉艾瑞克的大概位置来制造转移黑洞的,具体会到什么地方,我并不确定。”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是我第三次进入黑洞里,依旧很恶心,可我自己说一定要忍住!
灭魇大概看到了我难受的表情,我猜上次将我抓走时他也看见了的。不同的是,上次他狠狠抓着我的胳膊以防我逃跑,而这次,他却轻轻环住我,尽量让我感觉安心舒服。
或许预先有了心里准备,也可能是越来越习惯了,虽然还是厌恶,可离开黑洞后我并没有咳嗽和呕吐。
我打量四周,这里是一间卧室,看上去像酒店套房式的格局,门口处透着光。走出卧室,果然是酒店的套房大厅,落地玻璃旁,一个优雅尊贵的身影立在那里,微微惊愕地看着从房间走出来的我。
“盈露…”
“艾瑞克,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上次拒绝了他的援救而道歉,还是为了我的守护者引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而道歉,但此时此刻,艾瑞克是我心里最可靠的救星!
我奔到他身边,急急地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诉了他。
艾瑞克眉心微蹩:“那只黑色怪物是你的守护者?”
“嗯…对不起,他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再次低头道歉。
艾瑞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抬起头,我看到他依旧温柔到无懈可击的笑容,莫名安心了几分。
他又望了望我的身后,我这才想起还有灭魇---见到艾瑞克的瞬间,我竟完全忘记了灭魇的存在!他们两个是敌人啊,万一动起手来,灭魇岂不是又有生命危险?
我忐忑不安,为自己没考虑周全而紧张万分。
艾瑞克冲我安抚的一笑,没理灭魇,转身拿出手机:“我是艾瑞克,我需要立刻到几利亚的机票…对,现在马上…没有的话就帮我包下一架飞机,我不能等…是的…好,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我惶惶然地提醒艾瑞克:“小墨的速度非同一般,坐飞机过去来不来得及啊…”
艾瑞克显然也有些担忧,但他向来体贴,反而微笑着安慰我:“别担心,来得及的。”
灭魇突然开口道:“我可以转移你们去几利亚。”
我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的灭魇。他的伤根本没好,这可不同与寻找艾瑞克这么简单,要移动到欧洲去,必须要耗费巨大的能量!
艾瑞克和灭魇对望了一眼,又都迅速调开了视线。
灭魇沉沉的盯着我,说:“我送你们过去,这是最快的方法。”
“不行!”我拼命摇头反对,“你的身体受不了的!绝对不行!”
灭魇冷冷回了句:“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厄…要想在墨麒之前赶到桃乐斯身边,除了灭魇的黑暗转移外的确没有更快的方法了,可是…我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我也有诅咒师的力量!既然如此,可不可以用我的力量来转移?”
艾瑞克蹩眉:“我不是说过绝对不可以使用诅咒师的力量吗?一旦动用,就再也回不来了!”
灭魇冰寒慑人的眼神里也充满着反对:“这不同于你的生命师能力,你的诅咒能力还没觉醒,贸然使用很危险的!”
“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我哀求地望着他们两个,“让我试一次吧!我自己不用,只把力量借一点给灭魇行不行?”
艾瑞克还是摇头:“盈露,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
“在拖下去桃乐斯女王会有生命危险!”我知道,桃乐丝三个字是艾瑞克的死穴,只要说了这句,他就再也无法拒绝。
果然,艾瑞克整个人都震了震,碧绿色的双眸里有挣扎,又无奈,但最后,他深呼吸口气,说:“好。”
灭魇妥协地叹口气,斜睨着艾瑞克,冷冷地道:“你,帮她一把。”
艾瑞克,默不作声的从背后抱住我,灭魇站在我的面前,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将手指点在我额头上,一丝冰线般的触觉蜿蜒深入,犹如磁铁般疯狂卷起我体内深出的黑暗力量,它在我的体内席卷着扭曲着,灭魇努力将它吸食出来,可它就像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整个身体都要被揉碎般痛苦,尤其是额头更是剧痛难忍!
突然,一道暖暖的光之力侵入我体内,归拢疏导着黑暗之力,我本能的配合着这股力量,将漩涡般的黑暗能量渐渐汇聚往额头,紧跟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意识仿佛被无限的黑暗吞噬进去,什么都听不到事么都感觉不到,就这样,整个人陷入了混沌之中。
Thirty-five
脑袋出奇的昏沉,就像深陷入泥浆沼泽之中,几经辛苦,才勉强拔出自己的意识。
刺眼的光芒让眼睛微有不适,我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又立刻闭上了。
头,异常的痛。
身边有陌生的女生在用英文说话,我反应了好久,才理解她再问:“盈露小姐,你醒了吗?”
这声音带着礼貌和喜悦,和岛上那些被诅咒控制的人不同,岛民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声调的起伏,犹如机械的人偶。
“哒哒哒”,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跑出去了。
我逐渐适应了头痛的不适,缓缓睁开眼,床边有两个侍女装束的年轻女孩,立刻紧张并尊敬地用英文询问我感觉如何。
张了张口,我发现喉咙特别干,难以出声。
我扶着脑袋坐起来,希望可以感觉舒服些。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询问着什么。
抬起头,我看到一位年轻高贵的外国女子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过来,接触到我的视线,她扬起了亲切的笑容,快步走到床边,用在标准不过的中文询问:“你醒了吗,盈露?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有着一头美丽的橘色长发,雪色的肌肤晶莹剔透,棕色的眼眸里弥漫着温暖,大概和灭魇差不多的年纪,但那么华丽出众,尊敬又有魄力,全身都散发着绚丽的光芒。
她就像一颗钻石,美丽,细腻,尊贵,出众。
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是谁。
因为太像了。
那样耀眼的气质,完美的容貌,亲切的微笑,甚至连中文的口音,都与艾瑞克那么相似,如同是一个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和公主。
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我怔怔地看着桃乐斯,许久才想起她还在等我的回答,忙摇摇头。
她微笑着坐到床边,柔声问:“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我点点头。
她亲切的拉起我的手:“事情我听艾瑞克说了,你放心,皇宫警卫森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闯入,你尽管安心休息。”
我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喉咙干渴得仿佛快要碎裂。
她恍然大悟地一笑:“啊,我真笨,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桃乐斯,盈露,幸会!”
我看着美丽亲切的桃乐斯,嘴巴像蚌壳一样紧紧地闭着,并非故意不礼貌,而是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知道她存在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象她的样子。但是,当我面对她时,才发现她远比我想象中更加完美更加动人。
只是心底深处,始终就有一根细细的针,一呼吸,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艾瑞克仿佛把金灿的阳光带进房间,幽暗的室内瞬间便明亮起来:“盈露,你醒了?”
我看着他,喉咙的干涩似乎更加严重了,烧起来一样,只好抿着嘴点点头。
艾瑞克摸摸我的头发,转身向桃乐斯女王说了写什么,不是英文也不是中文,我完全听不懂,只能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这对金童玉女般完美的男女。
皇室出生的果然非同一般,虽然他们就再我身边,可感觉确实那么遥远。
看着高贵优雅又美丽超群的他们,在低头看看平凡的自己,现实距离只有一步之遥,感觉却是天壤之别。
不知道艾瑞克说了什么,桃乐斯女王轻笑起来,还无奈的推了推艾瑞克。看来那么自然,那么亲昵,那是自小一起长大才有的亲密无间,彼此想什么都了解于胸的默契,任何外人都不可能闯入其间,更不可能取代。
我低下头,喉咙的热度愈加炙热,痛的让我想掉泪。
“盈露,”艾瑞克和桃乐丝说完了,转身靠坐在我的床边,“你足足昏迷了两天,硬是使用还没觉醒的黑暗力量果然还是太勉强,幸好你现在你醒了过来,否则我真是…总之你先调理好身体,别的不用担心!”
我凝视着艾瑞克那张天神都要为之嫉妒的完美面容,不知为何,就是笑不出来。我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张开口,试着发出声音:“小墨出现了吗?”果然干涩沙哑,难听至极。
艾瑞克摇摇头:“没有。”
我又用嘶哑地声音继续问:“那灭魇呢?”
艾瑞克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一醒来就问起灭魇:“他消耗了过多力量,一到几利亚就昏倒了,现在在隔壁的客房休息。”
“我去看看他。”
我滑下床,头很晕,但我拒绝了艾瑞克和侍女们的搀扶,一路东倒西歪的走到隔壁房间。在一张大床上睡着一个白皙清俊的男生,他紧闭双眼,大概还在睡,却眉心微锁,似在梦中也有深深的痛苦缠绕着他。
我的心里刺刺的,趴在床边静静地望着灭魇的睡颜,不知为什么,心里莫名地有些触动,就连喉咙也暖暖的,似乎没那么干涩疼痛了。想到我原本那么怕他那么讨厌他那么憎恨他,现在不仅不怕了,反而还会为他感动,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灭魇似乎察觉到身边有人,暖暖睁开了眼睛。开始时警惕的冰寒阴冷,可当发现床边的人是我时,他的眼里居然弥漫出淡淡的安心。
我的眼里泛起热度,不停地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任性!以后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你要做实验或者什么的,要我的血或者力量,我都一定会帮你!”
灭魇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抬起头,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我明白,这是他安慰方式。
沁凉的体温从他的指尖蔓延过来,虽然冷,却异常舒服。
“盈露…”
我回过头,艾瑞克站在门口,惊讶的望着我和灭魇。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让灭魇抚摸脸颊。
桃乐斯女王站在艾瑞克身边,疑惑的看看他,又望望我和灭魇。
一对冰凉的大手从后边环住我,我回过头,看到灭魇敌视的瞪着艾瑞克,不复刚才的疲态,瞪着艾瑞克的眼眸中全是冷酷和厌恶,似乎还有些其他的复杂东西,但我无暇辨别明白。
“你说的。”灭魇沙哑地嗓音在耳边响起,格外震撼,“不管什么,你都答应。”
不知道是刻意证明给艾瑞克看,还是为证明给自己知道,他环着我的手臂又紧了三分,似乎想将我深深嵌进怀里。
艾瑞克和桃乐丝站在门口,我和灭魇坐在床上,这场面似乎十分怪异。
似乎骤然间,什么都改变了,物似人非,以为是邪恶的其实很善良,以为是遥远的其实很靠近,而以为是幸福的,其实才是最伤人。
我脑子还有些混乱,一思考就发痛,不太清晰,也搞不明白。
我唯一知道的,就只有看到艾瑞克和桃乐丝女王在一起时,我所感受到的那种几乎要把灵魂都生生磨灭掉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