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的草地上,两匹马儿正吃着干枯的小草,骏马之上,则是两个黑衣男子,一人样貌平凡,看一眼就会忘记,另一人则有着俊美非凡的容貌,他的目光犀利无比,也寒冷异常,令人不敢直视。
武晴天和落清风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二人的身份,那相貌平凡的人很适合做暗卫,应该就是宝辰口中偶尔提及过的阿大,而那俊美男人,不作他想,定是宗政久寒无疑。
良国的皇帝来了南平都城,倒真不是一般的大胆!
“别打他主意,我都打不过他呢。”宝辰哪里看不出这两人心底的想法,他甩甩手,打消了他们斩杀宗政久寒的念头。
“可是宸儿,这天下的霸主,总归只能是一个人。”落清风见过宗政久寒一面,知道如今他和宝辰是父子关系,他皱眉低声道:“不若就别回良国了…”他担心到时候南平与良国兵戎相见,宝辰夹在中间难做。
“没事。”宝辰看着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宗政久寒,忍不住乐开了怀,他眼带笑意,颇为自信地对身旁两人说道:“如果江山和我之间要选一个,他一定会选择我。”说完,他道了声别,就策马朝着不远处的男人奔去。
夕阳之下,三人骑马远去,宝辰和宗政久寒的背影在残阳的照射下,交织在了草地上,缱绻缠绵。武晴天看着前方慢慢消失在房屋和树林后的三人,突然侧头对落清风说道:“你甘心吗?”
落清风微微一愣,那悲天悯人的脸上流过几丝落寞,他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甘心,可我不得不甘心。你瞧,宸儿是不是比从前要开心许多?这都是宗政久寒的功劳。而我们,即使与他相处了十多年,也无法令他这般开心。”
武晴天没有立马回话,他只是看着已经没有人烟的前方,很久很久之后,才轻轻地说道:“我以为我不是个那么高尚的人。从小,我想要的人或者物,都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可对于宸儿,我却做不到这样的卑鄙。我希望他快乐,看着他笑,我就觉得很满足。现在,我想,我知道我到底要什么了。”
他要的,就是宝辰的笑容,那美丽到耀眼的笑容,那看到就让自己觉得幸福的笑容。
“不是说不用来接我了。”路上,宝辰悠悠地趴在了马背上,抚摸着马儿的鬃毛。
宗政久寒没有回答,他看着宝辰纤细的腰,微微犹豫,然后伸出了手,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身前。
“啊--”宝辰被他这突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他几乎要本能地用手刀切下腰间的爪子!“你干什么,差点我就劈了你的手!”
“你不会。”宗政久寒低头微笑,将自己的鼻子放在了儿子的颈间,那温的气体喷洒在子上,引起宝辰一阵阵的轻痒。
阿大看着前面腻歪的两人,不禁翻了个白眼,他以前虽然是个职业暗卫,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存在感吧,不用这么无视我吧?!他在心底嘶吼,面上还是习惯的面瘫,叹气,不做暗卫很多年,也无法治好这面瘫的毛病啊!
等他们一路游山玩水回到桃花居的时候,已经是初春时节,桃花树上也开了不少小花苞,粉粉嫩嫩的,让宝辰一天又一天地来观察它们。
直到有一天,当宝辰拉开房门的时候,满院子的桃花突然就开好了。这盛景年年有,可宝辰却怎么都看不厌。
一年半以后,除去雪山以北的齐国,金樽大陆成了两分之势。从疆域上来看,南平的版图较小于良国,但两国兵力却相差无几。
关于两国何时开战的猜测,大家也都拿不准,因为两国的军队似乎都没什么动静,除了边关查处得严格了一些。
关于到底是南平压过良国,还是良国吞并南平的事情,宝辰和宗政久寒也进行了商议。宝辰认为这两者都不好,首先他绝对不会让南平皇室没落,其次他也不愿意宗政久寒真的将良国江山赠予自己。
“可朕,想以江山为聘,留你在我身边。”宗政久寒从身后抱住宝辰,他偏头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这样慢慢说道。
宝辰自然知道他的这个想法,那一晚他说的“江山为聘”这四个字,早已震撼了自己的心扉。他微微摇头,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双手,他说道:“可,我就是你的江山,你还要将我送给谁呢?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去不了,也不想去。”
我就是你的江山。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闪电滑过宗政久寒的脑海,他堵塞的思绪突然开阔了起来。是的,对他来说,这世间的万里河山又算得了什么,宝辰才是他的江山啊!从前,踏平金樽大陆是他的人生之重,而如今,宝辰早已取代了这些虚有其名的权势和地位,那么宝辰当然就是自己的江山了。
他真笨,怎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通,还不如他的宝贝儿子看得透彻。宗政久寒侧头在宝辰的脸颊上了,应道:“你说得对。”
第二日,两国皇帝就发表了申明,均表示百年之内,两国绝不会动用军事力量互相对抗,百年和平共存的协议一旦生效,百姓们就彻底安下了心,整个金樽大陆便更加欣欣向荣起来。
春暖花开的时候,大海中起伏的浪潮拍打在了岸边的岩石上,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浪花。桃花居门前,一片淡粉色的桃林下,躺着一个红衣男子,他睡在躺椅上,睫毛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地颤抖着。另一个黑衣男子坐在躺椅边的凳子上,他看着已经熟睡的男子的容颜,不爱笑的俊颜上挂起了浅淡的笑容。
如果幸福就是这样平淡的缱绻,宁静的祥和,那么他们的幸福将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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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明天开始上番外~


流云?白皓【01

乾平殿中,偌大的龙床上,躺着一个两鬓有些发白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双妖娆勾人的丹凤眼,和艳丽角色的五官,即使他已经年过半百,但这张俊脸仍旧让他有能力颠倒众生。
他靠在床头,身前驾着一个小木桌,桌上点着一盏烛灯。他静悄悄地翻阅着桌上的奏折,时不时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他的身旁躬身站着一个老太监,太监偷偷看了男人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劝说道:“皇上,夜将深,别看奏折了,您这样,太子殿下又要扯着老奴的耳朵骂奴才怎么不照顾好您了。”
“你别那宸儿说事,朕自有分寸。”皇甫流云摆了摆手,却突然有些心悸,他抖了抖双手捂住了胸口,还来不及追究到底怎么了,随后就听到了门外喧闹的叫嚷。
“吴海,去看看什么事情。”皇甫流云微微皱眉,那艳丽的五官顿时不怒自威,这是长久处于上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气势。南平这种泱泱大国的皇帝,在气势上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奴才遵命。”吴海正要转身出门,却见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便骂道:“小带子,你这样随便闯进龙寝成何体统?!”
名叫小带子的小太监却彻底乱了分寸,他趴在冰冷的地砖上,觉得这寒冷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颤抖着哭道:“皇上,太子殿下,薨了…”
皇甫流云手一顿,朱笔就滚落了下来,那鲜红的墨汁洒在了明黄色的锦被上。他吸了口气,声带头一次有些不稳,“你胡说什么?!”
“皇上…”小带子哭着爬了几步,磕着头喊道:“皇上,您快去看看吧,太子殿下在皇后的宫里,中毒…薨了…”
“哐当--”一声,皇甫流云身前的矮桌就被扫到了地上,油灯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皇甫流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沉默了一个呼吸后,就大声喊道:“不可能!宸儿怎么会死!太医呢!”他说着,连外袍也不披一件,冲出了大殿,直奔皇后寝宫羽坤宫。
羽坤宫中,哭嚎声一片,从宫女到太监,无一不是跪在地上,他们见仍在病中的皇上匆匆赶来,哭得就更响亮了,谁都知道皇甫流云宠爱皇甫宸,这时候皇甫宸死了,他们表现得越哀戚,以后就越能得到重用。皇宫就是这样的冰冷,只要是可以利用的,哪怕是死人也无所谓。
“皇上…皇儿他…”美丽的皇后陈氏哭得肝肠寸断,却没有靠近皇甫宸的尸体一步,她站在一边,连罗裙的裙摆都不愿意去沾染儿子的身体。
皇甫流云没有去注意皇后楚楚可怜的哭喊,只是快步走到了皇甫宸的身边,他看着靠坐在椅背上,闭着双眼的儿子,颤抖着双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那里冰凉一片,连带着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他突然转头喊道:“太医!太医!”他抓过了一个太医,再也无法维持优雅高贵的姿态,他狠狠地扯着太医的衣领,命令道:“给朕救活他!朕要宸儿活!”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众人纷纷跪下,冷汗涔涔,面对一代帝王的威压,他们这些人只能是蝼蚁般渺小的存在。
“皇上,皇儿已经…”皇后陈氏自认贤惠仁慈地走到了皇甫流云身边,她那青葱白玉的手指正要搭上男人的手臂,却被他突然掐住了子。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其实高兴得很!”皇甫流云眯起双眼,收紧了右手,将皇后提了起来,见她涨红了脸颊满脸痛苦,才松开了手,他说道:“若不看在你是宸儿的生母,朕一定会以为这件事情和你有关!别让朕查出什么,否则,陈氏一族,满门抄斩!吴海!”
“奴才在。”吴海有些发愣,他看着从小看到大的太子殿下,这再也不会醒来的尸体,心头钝痛不已。
“着钟一仁彻查此事,羽坤宫所有人聚集到偏殿,这里的东西谁都不准动!”说完,皇甫流云转身看着皇甫宸渐渐冰冷的身体,身形微微有些摇晃起来。
他弯腰抱起了儿子的尸体,转身走出了大门,那踉跄的背影,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英明帝王,而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父。
回到乾平殿,他终于支撑不住,抱着儿子的身体一同倒在了大殿之上,他拒绝了吴海的搀扶,他第一次坐在地砖上,抱着心爱的儿子,一遍遍地整理着儿子有些杂乱的头发,眼眶酸痛,却落不下泪来。
完了,什么都完了,他的儿子死了,他养了十多年,疼了十多年的儿子死了。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可最终,作为一个帝王的理智让他撑了下来。
这个活了半辈子的男人抱着死去的儿子,一直坐在大殿之中,坐了一晚上,怎样都不肯松手。
第二天,他就病倒了,丧事在钟一仁的主持下完成,当皇甫流云看着儿子被熊熊的焰烧成灰烬的时候,他就直直地倒了下来,直到三天后,才睁开了双眼。
皇甫流云看着头顶的床帐,双眼迷茫,他慢慢地坐起身,靠在了床头。
“皇上…”吴海一直守在皇甫流云身边,见他醒来,高兴地喊了一声。
“吴海,朕做梦了,梦见宸儿死了。”皇甫流云轻轻地说着,听的吴海心中一震,落下了泪。
“皇上!”吴海跪在床前,声泪俱下地说道:“皇上,太子殿下已经去了,可您还要振作啊,您可是南平的支柱啊!”
“胡说!”皇甫流云不想去相信这样的事实,可当他看着吴海泪流满面,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死了…
“皇上,太子殿下一定去了很幸福的地方。”吴海年纪已经大了,他不但是看着宝辰长大的,也是看着皇上长大的,所以对两父子,可谓是情深意重。
“吴海,为什么上天这么残忍,让朕在得到天伦之乐以后,又生生地剥夺了它。朕戎马一生,生杀夺予,造孽无数,是朕罪有应得,为什么要将这些报应都实现在朕的儿子身上呢?朕宁愿,死的是朕啊!”他狠狠地拍打着床板,痛心疾首。
“皇上!”吴海放肆地拉住了皇甫流云的衣袖,说道:“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老奴听着,心里头痛极了。”他扭头看着门外的青天白日,喊道:“什么罪孽,什么报应,请都降罪到老奴身上,不要再折磨皇上了!”
“吴海…”皇甫流云觉得全世界都是冰冷冰冷的,他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宸儿怕黑又贪玩,黄泉路上,没有朕陪着…”
“皇上不要,皇上!您还有南平江山要顾及啊,老奴愿意下去陪太子殿下!”吴海惊恐地摇了摇头,南平已经没有了太子,若再没了皇帝,那么曾经的雄鹰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鱼肉,到时候生灵涂炭,罪孽更深啊!
皇甫流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床上闭上了双眼。
吴海轻声喊了几句之后,见没有回应,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夜色慢慢浓重,皇甫流云挥退了所有人,包括吴海。他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心想,不知道那狠心离开老父的儿子会不会回来看一看自己。
这时候,门吹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闯进了大门,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袍子,然后干巴巴地笑道:“抱歉,我赶得有点急。”
皇甫流云略微警惕,蹙眉问道:“你是谁?”他看得出此人武功极高。只是他倒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高武艺的人,能够悄然无息地大殿后才被自己发觉。
“我叫白皓,来自齐国,对,就是雪山以北的那个国家。我是齐国的大祭司,负责祭祀请神,也负担为国人占卜,预测来年的气候。前几日我夜观星象,发现一个明亮的星辰突然陨落,而另一侧的天空中,原本几乎暗淡无光的星辰在同一时间明亮了起来!”白皓说得滔滔不绝,脸上也带着些许倨傲之色,但他的视线却时不时地往皇甫流云的脸上瞟,他不禁想到,这男人要是再年轻个几岁,一定帅的掉渣!
“说重点。”对于白皓的聒噪,已经心力交瘁的皇甫流云根本没心情听,他打断了白皓的话,要求此人说明来意。
被这么好看的男人打断了话,白皓自然不恼,他回头看了看夜空中异常耀眼的星星,问道:“今日是否有人死去?”
躺在龙床上,呼吸都有些困难的皇甫流云听了这人的话,立马就瞪大了双眼,仿佛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口气都好了不少:“这位大祭司,朕听你刚才所言,意思是否为,那个在今日死去的人,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了?”
“嗯?”白皓有些诧异地挑起眉,点点头道:“想不到你的脑子转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人的智力都不怎么高。”


流云?白皓【02

若不是丧子之痛让皇甫流云一病不起,这时候的他很想手将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男人给砍成七八段!
“按照星相和预言所示,的确是这样的。”那白衣男人点了点头说道。
“什么预言?”知道儿子还活着,皇甫流云就振作了起来,他的脸色都好看了一些。
“我们齐国有一条预言:为上天眷顾,得重生者,一统金樽。”白衣男子觉得这个预言应该是所有预言中最为简单明了的了,他都不需要解释。见皇甫流云的脸色好转,仿佛先前苍老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并不是他似的,白衣男人有些感慨地挑起了右眉,道:“看来这个死去的人,对你来说很重要。”
皇甫流云微微垂下眼皮,道:“那是朕的儿子。”
“嗯?可你们这些人不是常说,皇家无父子吗?”白衣男人总是一口一个“你们这些人”,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人,而是另一个物种似的。
“朕也是人,为何不能对儿子有情?”皇甫流云振作了一些,他听白皓说话的口气,顿时就有些不悦,对于他的质疑,更是表现出了一丝不满。
若说到父子情,就算是皇甫流云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其他几个儿子都没什么感情,若死的是其他儿子,皇甫流云根本不会有多少哀恸,最多就在心里难受与可惜一阵,可死的是皇甫宸,他却支撑不住了。
因为他,几乎将所有对儿子的爱护与对儿子的期望都加诸在了皇甫宸的身上啊!
皇甫宸是陈氏所生的儿子,但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宜贵人,所以根本不具备自抚养孩子的资格。加上当时,皇后魏氏所生的嫡子刚刚夭折,为了体恤皇后,他就下令将皇甫宸报给了魏氏抚养。又作为补偿,他封了宜贵人做宜嫔。
只是魏氏因为失去了孩子,也因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导致了不能再生育,所以变得脾气暴躁,看到还是小婴儿的皇甫宸就非常生气,时常打骂于他。
这些事情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他也没有太在意,皇后一门忠烈,她又是独生女儿,难免脾气大一点,加上再也无法生育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所以他不会为这些小事情而责难皇后。
直到有一天,他深深地记得,那是雪后的第一天,屋外吹着冷冽的寒风,那呼呼作响的西风吹动着树枝,枝桠上积附着的白雪摇摇坠。
过了晌午,皇甫流云刚刚批完奏折,就想出门透透气,却在御花园看到了一个躲在树下小声哭泣的小男孩,他只有四岁大小,穿着单薄的黑色衣服缩成了一团。
这时候一阵大风吹过,男孩头顶的枝桠摆动了一下,那依附在树上的大雪就轰然抖落,洋洋洒洒地打在了男孩的身上。这样的雪砸下来,对一个孩子来说,应该会很痛,可他却无动于衷,只是抱着双膝不住地哭泣颤抖,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他的天已经塌了。
皇甫流云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呢?怎么不好好看管照顾?他只以为来这御花园的,或许是哪位王家的孩子罢了。
走到男孩的身边,皇甫流云将他脑袋上的白雪掸去,然后问道:“你在哭什么?”
男孩似乎受了惊吓,猛地抬起了还带着泪水的脸颊,他看到了自己后就慌忙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泪水,有些惧怕,又有些孺慕地跪了下来,那声音很好听,清脆却也带着一丝奶声奶气,可爱极了:“儿臣见过父皇。”他没见过皇甫流云,但他知道,能够穿着龙袍的男人,在南平,只有一个。
其实,在他看到男孩脸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从出生开始,自己就从未见过第二面的三皇子皇甫宸了。
他张了张口,微微有些恼怒,恼皇后竟然这么不知仁厚与宽爱,将一个小小的男孩扔在了冰天雪地中就撒手不管了。
皇甫流云弯腰抱起了男孩,首先感叹了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么轻飘飘的,然后又想,这大概是自己第一个抱在怀里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妾,他也没有抱过她们。一般宠幸以后,他就让人把她们抬走了。
“你怎么在这里哭?”皇甫流云想起自己给过这个男孩最尊贵的名字,却没能给他最尊贵的生活,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愧疚,因此,他下了口气,喊了一声:“宸儿,回答朕的话。”
“没有哭。”男孩有些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他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反驳道:“父皇,儿臣,儿臣没有哭。”他心中有些喜悦,父皇喊他了,喊他的名字了!从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皇后嫡母叫他小贱种,大家都无视他,只有奶娘会轻轻地喊自己小殿下。
想到今早刚刚被皇后杖责致死的奶娘,皇甫宸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这一回他忍着没有哭出声音来,他不想让皇甫流云看到自己哭,因为哭泣是不对的,是懦弱的。
“到底怎么了?告诉朕,朕为你做主。”皇甫流云并不是个对孩子有耐心的人,他见男孩不肯说,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他扑在父宽阔的怀里,知道感觉到了皇甫流云的心情变化,生怕受到厌弃似的,他忙回答道:“因为儿臣的奶娘死了。”他没有说是被皇后杖责才死的,因为潜意识里,他有些惧怕皇后。
“哦?”皇甫流云微微皱眉,看向了身边的吴海。
“回皇上,三殿下的奶娘偷了皇后娘娘的一串翠玉珠子,这才被杖责,却不想,最后死了…”吴海斟酌着开口回答,他也摸不清楚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皇甫宸剧烈地扭动起来,挣扎着要为他的奶娘,唯一对他好的奶娘说话:“是皇后娘娘冤枉奶娘!是她冤枉奶娘!”在男孩乌溜溜的眼睛里,迸射出了痛恨的神采,看得出,他因为今天奶娘的死而恨极了皇后。
“那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是皇后冤枉你奶娘的?”皇甫流云挑眉,抱着儿子慢慢走回了乾平殿。
一路上皇甫宸都抿着小嘴没说话,直到进了温暖的乾平殿,他才抖了抖身体,觉得有些颤栗,又有些舒服地舒了口气。
“儿臣请父皇给奶娘做主。”皇甫流云刚刚放下皇甫宸,他就跪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叩首,然后说道。
皇甫流云被小家伙老成的口气给逗乐了,他点点头,说道:“那你说说,你怎么证明你奶娘没有偷东西?”
“皇后娘娘说,她丢失翠玉珠子是在午时,但那时候,奶娘正在照顾儿臣,她哪里都没有去。”皇甫宸又拜了一拜,这样说道。
皇甫流云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然后摆了摆手让人从御膳房拿些食物来。然后,他才告诉皇甫宸说道:“你说的这个证据,并不能证明你奶娘就没有偷东西。不过你奶娘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朕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奶娘,别难过了。”他知道,可能皇后的确是冤枉了那个奶娘,但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奶娘去找皇后评理,最后权衡之下,他决定这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