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煞白的脸,惶恐的眼神,不是所措的模样,好似遭了灭顶之灾。
她将视线冷冷投向领头的妖族女子,那是白泽挑来伺候她的,好像叫什么洛兰。比起小丫头的手足无措,洛兰要机警得多,她赶紧将随行的小丫头潜走,自己则本跪着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娘娘若不喜欢,我这就将东西撤下去。”
“别让我看见嫁衣。”
薄青染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刚才看见那抹艳红时,她本能地想要毁了它。她对于它,好像已不是简单的喜恶,而是一看见,就觉得心里有痛恨之意。她已入魔,喜怒或许还会有,但爱恨这样的情绪,对她而言太过多余。
就这么走到了门口,一串笑声突然响起,由远极近,笑声之后,一道湖蓝色身影窈窕,纤腰款摆着行到她面前。
“小青染,身子好些了吗,姐姐来瞧你。”
薄青染微微眯起眼,来者是妖界的蛇王烨铃,当她还是仙界上仙时,曾有过些交集。
“小青染,怎么不说话。这么早是要去哪里,要不要姐姐带你熟悉熟悉妖界的环境?”
三界中,蛇王烨铃的放浪妖媚是出了名的,甫一见面,她那一双玉臂柔若无骨,便要勾上薄青染的颈项。薄青染一闪身躲开,烨铃玉臂一抖,一道水绸从她袖中钻出,缠向薄青染的脚踝。
“哎呀,小青染真是薄情,话也不说一句就走,咱们好歹也算故人,怎么能这样?”
烨铃的再三阻挠令薄青染停下脚步,那水绸刚碰到她的脚踝,腾地就着了火,她冷眼看着烨铃,“蛇王想做什么?”
薄青染的眼神冷冽,不带半分暖意。
烨铃因她眼中寒意愣了下,片刻后,烨铃妩媚双眼中闪过些了然,摇头失笑,扯着半条烧断的水绸叹道:“多日不见,果真是改了性情,若让临渊见到你这模样,只怕要伤心死。”
临渊?
薄青染皱眉,西昆仑之巅那场冰火旌战顿时浮现脑海。冰雪无垠,红莲业火开遍冰原,她熟悉的面容一张张在火焰中扭曲,只有一张脸清晰无比,似用刀剑刻在了心底。
——“我薄青染以父亲荣誉起誓,有生之年,定当以你的血洗尽前辱。”
——“好,我等你。”
说这话时,那张万年凝冰的脸上居然露了一丝笑,斜飞入鬓的长眉,幽深如潭的眼,全都染了鲜活色彩。那模样,让人很想试一试,毁了他的笑容,掏出他的心,再狠狠捏碎的感觉,是不是会很畅快。
薄青染死死握紧了拳头,她脸上有些嗜血的疯狂一闪而逝。
烨铃将她脸上表情看得分明,不自觉地抚了抚手臂,蛇族天生喜寒,她也不例外,可这一刻,她却觉得有一股极不舒服的冷意从脚底蹿起,爬满了全身。她根本无法把眼前的薄青染,同以前那个爱跟在临渊身后闯祸捣乱的上仙联系在一起。
以前的薄青染爱笑,性情也活泼得多,更主要的是,她绝不对露出刚刚那种妖异而嗜血的疯狂表情。现在的她,倒和那位新妖王白泽有五分相似,一样令人捉摸不透,一样令人莫名胆寒。
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烨铃沉默下来,薄青染却不再理会她,抬脚便走了出去。
烨铃站在薄青染身后,看着她离开,直到那抹翠色消失在视线里,才听又一道声音在耳侧响起,“蛇王果然有心,青染才醒,你便来看她。”
她蓦地回头,白泽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褪尽面上伪装的他依旧俊秀得惊人,只是在眼角眉梢多了些邪佞和狠戾,令他像变了一个人。
“我与青染也算旧识,听说她醒了,自然得来探望一二。”
白泽手指拂过腰间佩玉,笑而不语。
他不说话,烨铃也只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只因为她眼前这位,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白泽回返妖界的时间并不长,但杀伐决断,手段阴狠,又很有几分能耐,几度杀鸡儆猴之后,虽然虎族、熊族几乎给灭了个精光,但一盘散沙似的妖界却被迫凝了心。她一向摸不准这位的心性,加诸薄青染又是他的逆鳞,在没完全搞清状况的形势下,胡乱张口,没准会给自己惹来大祸。
果然,在烨铃沉默一阵后,白泽微笑着开了口。他道:“蛇王一向聪明,行事又有度,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也就不刻意绕圈子。我不管蛇王过去与临渊是何交情,又替临渊做了些什么,今日都可以一并揭过。但今后,蛇王若要再为临渊刺探些什么,也请掂量掂量蛇族在你心中的分量。毕竟,青染是我的人,不需要别人多过问。“
白泽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无非是警告烨铃,过去她为临渊传递消息的种种,他都知晓,要她认清形势,别再多管闲事。
烨铃掐着手臂,柔媚一笑,屈膝朝白泽行了一礼,道:“多谢提点,烨铃明白,这就退下。”
白泽点点头,她转身便走,可走两步,又被白泽叫住,她略带戒备地回过头,只见白泽微微一笑,缓声道:“蛇王,差点忘了,我与青染下月初五大婚,到时候请务必前往。”
她愣了下,片刻后却笑得更加妩媚,“我一定为两位送上大礼。”
白泽笑道:“多谢。”
她笑着离开,待走了老远后,却散了笑容,长吁了口气,“临渊,这次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自身难保。”
却说薄青染离开白泽寝宫后,漫无目的地来到一处清池边。清池四周种满梨树,如今梨花已落尽,金色阳光照下来,被繁盛枝叶分割成斑驳的光块,投到水面上,微风一过,便见满池流金。
她在池边坐下,指间光芒一闪,四周的梨树尽数开了花,粉白的颜色被揉在浅金和翠绿之中,花瓣如雨纷纷落下,美得像一幅画。
可她仍觉得缺了什么,就像宴中无酒,侠客失剑,美中不足。
她闭眼想了一阵,心里也木木的缺了什么。突然,一阵花瓣如雨兜头落下,一股浓烈的狐臊味熏得她睁开眼。
“啧,这就是妖王带回来的女人呀,也没多少姿色,怎么就入了他的发言。”
“你认错了吧,怎么会是她?相貌没多出众,身段也不比你我火辣,妖王俊逸非凡,哪会选她。”
“没准她的狐媚术比我们还厉害?嘻嘻…”
头顶的梨树上,三只小狐妖趴在枝头,轻纱包裹的身躯的确妙曼,轻纱下拍打树干的一截玉腿更是雪白修长,只可惜垂下来的打晃的三条尾巴太碍眼,那身狐臊味也太浓烈。
薄青染嘴角微微一弯,似笑非笑,视线在她们三个身上一扫,语气轻缓,但气势迫人,“给你们一个机会,马上滚出我的视线。”
那三只小狐妖本是刻意寻她麻烦,却让她的态度给震住,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她们便反应过来,仗着人多,纷纷跳下树在薄青染面前将腰一叉,“喂,你别搞错了,这里可是咱们狐族的地方,该滚的是你才对!”
“从今天起,这里是我的地方。”
薄青染摊开手掌,一朵梨花落入她手中,又被她掌心的火焰烧成灰烬。
她话中的霸道让三只狐妖既怒又惧,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定了主意,朝薄青染扑了过去。薄青染眼帘轻掀,不以为然地一笑,原本摊开的手掌猛地一握,三只狐妖尖叫一声,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咽喉,提到了半空中。她们身上的妖力在飞快流失,而她们所有的反抗,都没有效。
惊恐中,她们发现,薄青染的眼中浮起一层血红色,期间的嗜杀之意,让她们不寒而栗。
“她入了魔。”
不知谁颤抖着说了一句,三只狐妖都软了下来,她们怕惧得想求饶,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终于,等她们身上所有的修为流尽,薄青染手一扬,一团火焰将她们团团裹住,摔出老远。
薄青染重新坐回石台之上,盘膝调息,当属于三只狐妖的妖力全部为她所用时,她眼底的血色迅速褪去,恢复原本的颜色。
这时,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牢牢环住她的腰,她正要发作,却被抱得更紧,有谁从背后吮住她的耳垂,热情而缠绵。
“青染,刚刚怎么那么大火气?”
过去几万年的时光在她的记忆中都是无关紧要的,可这个声音不同,温柔磁性,与他拥抱她的感觉一样,仿佛无尽生命里唯一值得信赖的东西。
她与他,是同一类。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了一部分

47chapter 47
本来到嘴边的“放手”两个字止住,她任由他抱着,将吻从耳垂又印上脸颊。
“讨厌她们身上的味道,也觉得吵,怎么,你舍不得?”
虽然那三只狐妖不自量力到可笑,但她记得,她们可是为了身后这位寻她麻烦。
“原来就为这个生气?那我今后可得小心些,现在的你脾气这么大,可不能惹恼了你。要让你将我打一顿丢得远远的,这脸可丢大了。”白泽的声音里明显带了笑,但笑着笑着又变了语气,“不过啊,脾气大点也不错。”
她挑眉,“为什么?”
“以后就没人能够欺负你。这样我也不会心疼,要知道,这世上唯一能令我心疼的,就是你。”
“心疼…”
薄青染皱眉轻念着这两个字,拥着她的怀抱很暖,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漠然,她突然想不起来,心疼该是怎样的感觉。
失神中,耳垂再度被吮住,那吻有些失控,将她的耳垂吮得充血,她不舒服地别开脸,“做什么?”再回过头去,只见白泽面上带笑,眼神热切地望着她,他那如水墨绘就的眉眼雅致如画,但眼中的热情却要点燃人。
“青染,我想你。”白泽的手指带着灼人温度,一点点从薄青染的眉目间描过,他丢了她太久的时间,以至于终于找回时,竟有些不该属于他的忐忑。“下个月初五,我们成亲。”
白泽的语气依旧温柔,但这话却是在告知,并非询问。
他显然已经决定好一切。
薄青染闻言皱了眉,“白泽,你是我的哥哥。”
她按住胸口,胸腔里一颗心跳动平稳。她知道,她体内有着白泽的一魂一魄,这大千世界,只有他对于她,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可她也记得,他是她的哥哥,体内流着同样血脉的兄妹,怎么能够成亲?
就算魔不受世间伦常拘束,游离于三道之外,就算她不在意他人看法,但这样的作法,也太过奇怪。
她没有说更多,白泽却已明白她的意思。他的手指压上她的唇瓣,眼尾飞起点笑意。
“错了,青染,我并不是你的哥哥。”
薄青染眼中闪过狐疑神色,白泽笑笑,重复道:“你没有听错。我不是你的哥哥,也不是朱雀上神的血脉,我体内流着的,是前妖王狄尤的血。”
薄青染仍不能相信,她与他在一起三万余年,他分明是她父亲朱雀上神的骨血,他们的体内,流着的是同一种血。若他不是自己的哥哥,自己的父亲和仙界诸神怎会识别不出。她道:“妖族的气息,在仙界是无法掩藏的。”要知道,一直到西昆仑之巅重遇之时,白泽满身的妖邪之气才显露出来。而之前不管是她记忆中的哥哥,还是之后以冉淮面貌出现的白泽,身上都没有丝毫妖气。
白泽笑了摇摇头,道:“青染,这世间的事,从来没有绝对。”
薄青染皱了眉,耐心等着他后面的话。她知道,白泽即将说出口的,必定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果然,下一刻白泽便问道:“青染,你父亲朱雀上神殒身那一战,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
薄青染回想起以前,父亲朱雀上神殒身之时,她年纪尚小,上不得战场。哥哥白泽却被父亲带了去,只可惜父子俩一同前往,回来的却只有昏迷不醒的哥哥。
她还记得白泽那时的模样,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灼烧,一连数月人事不省,气若游丝。当时天界诸神都猜测他熬不过去,可到最后,他却重新站了起来,还将父亲的荣誉延续了下去。
曾经,他和华陵一样,都是天界最受瞩目的神仙,也都被认作是朱雀上神的接班者。
曾经,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哥哥,他是她成长中无法抹去的浓重一笔。
曾经,他还是个合格的恋人…薄青染突然记起,白泽和莫沅芷,曾经是一对恋人。她年纪尚小的时候,甚至会顽皮地叫莫沅芷一声嫂嫂,然后看着那个女仙的脸一点点红起来,故作嗔怒瞪她,偏却又笑得幸福而满足。
曾经,一切看起来都很好,直到她两万岁时,白泽斩杀红绡宫所有宫奴,带她私逃,却被华陵截住。
再之后,她的记忆便出现了断层,她忘记了有关白泽的所有事情,一直到西昆仑之巅那场混战…
“我的记忆,是你封住的?”
白泽点了点头,却没有顺着她的话继续下去,而是道:“其实,从战场上回来时,我就不再是你的哥哥了。更为准确的说,是你哥哥的体内,是我的魂魄…”
他的父亲妖王狄尤,在与朱雀上神同归于尽那一刻,将他的魂魄剥离,封印在朱雀上神之子的体内。他看似昏迷不醒的几个月,其实是在同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拼死相斗,最终他赢了。狄尤的放手一搏,让他免于在那场涅槃之火中化为灰烬,只是再度醒来时,他的妖邪天性被身体本身的神力压制,他夺取了这具身体原本的一切,身份、记忆、力量甚至是情感,他成了新的白泽,一直到薄青染两万岁,他体内的妖邪天性苏醒,才记起了曾经的一切。
苏醒后的他,本该毁掉红绡宫中影响他感情的一切,回到妖界重振大局,可当红绡宫变成血海炼狱之后,面对一脸震惊,惶恐地叫着他哥哥的薄青染,他陡然变了主意。
她是他最珍视的妹妹,曾经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即便妖邪天性苏醒后,她仍然是他的软肋。他不容自己有弱点,可是,面对这世间最大的软肋,他下不去手。
他要带她离开。
那是一场生死逃亡,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就在即将成功时,他遇上了华陵。
他和华陵势均力敌,平日或许能勉强打个平手,但那一次,他已经精疲力尽,加诸薄青染又在他身边。最终,他败给了华陵,他无法带走她,只能抽走她有关自己的所有记忆,独自逃离。
这是保护她,也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别人无法从她身上套取自己的一切信息,同样,别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伤害她。
她毕竟还是朱雀上神的女儿,还可以在仙界安然过自己的生活,直到他能够带走她。
为了这个目的,他回到妖界,让四长老领兵攻打云雾山。他去见莫沅芷,套取华陵阵前的所有消息。因为莫沅芷的通敌,华陵一路败退,他以为这一次终于会成功,可最后仍不慎让华陵扳回一成。
妖族败退,一切功败垂成。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这一次的沉不住气,居然让华陵动了娶薄青染的念头。
他俩即将成婚的消息传来时,他陡然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所有感受中,嫉妒远远凌驾于其余的情绪之上。他这才幡然醒悟,自己对于薄青染的感情,绝不是兄妹之情。
他想要她只属于自己,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青染,嫁给我,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
白泽松开压在薄青染唇瓣上的手指,倾身下去,想要亲吻她。薄青染看着他渐渐贴近的脸庞,脑子里飞快转着他刚才说的一切,突然,她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白泽,依照你的说法,你我的父亲是死敌,而你害死我的亲哥哥。”
他们这样的关系,理应势不两立。
但白泽只望着她笑,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石台之上,他吻住她的唇,逼着她回应她,将她吻得气喘吁吁。直到她的唇瓣红肿,脸颊泛红,他才放开了她。
他双手撑在她头边,眉眼含笑,深情望着她,“可是,你在意吗?”

48chapter 48
三界的各色珍品络绎不绝地往薄青染的屋子里送。
明知道她对这些不再感兴趣,白泽仍然喜欢到处搜罗了送给她,他道:“我要把所有好的都给你。”
又有侍女送了嫁衣来给她试穿,这一次,她没有烧掉衣裳,只是让她们将衣服放下,然后退下去。
白泽不是她真正的哥哥,可他却害死了她真正的哥哥,抢占了他的身体。
白泽的父亲是妖王狄尤,狄尤与她的父亲朱雀上神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不共戴天的是敌人。
白泽封锁了她的记忆,毁了她的生活,即便是为了保护她。
白泽问她,可曾在意这一切。
她并不在意。
现在的她,做事但凭一时之快,过往数万年深植于脑海中的仁义教条,对现在的她而言只是个笑话,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随意毁人修为,伤人性命。曾经在意的爱恨亲仇,在她看来也只是过往烟云。而白泽,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羁绊。她体内有着他的一魂一魄,他们是同一类。
可是,她明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却总不能点头嫁给白泽。
这一切,有什么总不对劲,她若想得深了,心底就会涌起一股暴虐之感,仿佛有一股难解的郁气积郁在胸口,恨不得把这世间闹个天翻地覆才能纾解。
她久久未答应,白泽也没有强迫她。
只是他依旧照原本的计划筹备婚宴,替她定制喜服,准备首饰,他道:“青染,我一边筹备婚宴,一边等着你点头,你一定会答应的。”
他的笃定甚至让她都忍不住相信,自己必然会同意。
在妖界的日子,薄青染最爱在那满是梨树的清池边修炼。可时间一长,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便乏味得紧。
她始终记得西昆仑冰火交织中,那张烙在她心底的脸。
每每一想起,她便觉得心中杀意翻腾,难以平复。
而这段时日,仙妖两界之间的局势持续紧张。
她涅槃之时,白泽和华陵的同时离开,让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仙妖大战有所缓和,可自从她随白泽回到妖界后,情况又再度复杂起来。
仙界连续几次大规模奇袭,让妖界损失惨重,若非白泽和妖界四长老及时压阵,妖界大军险些被逼离云雾山。
又一次冲突过后,她主动同白泽道:“明日我随你前往云雾山督战。”
白泽欣然答允,却也嘱咐她,若遇上厉害角色,不要妄动武力,她才渡过涅槃之劫,修为虽有精进,但体内魂魄未稳,还需修整一段日子。
第二日,云雾山中。
两军对垒,她与白泽坐在双头白狮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一切。
战场永远是最残酷的地方,厮杀、怒吼、血与火交缠在一起,在这里,生命的开始与湮灭只在一瞬间。
“青染,看到这些是什么感觉?”白泽贴着她耳朵轻声问道,他的眼睛里有灼人的亮光,妖王狄尤这一脉好战且嗜杀,血液与死亡会让他们感到兴奋。
她没有说话,眼眸的颜色却有些泛红。万年前,她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初似乎觉得心悸和害怕,可如今,她看着这一切,却觉得身体里有种疯狂在叫嚣,她被鲜血的味道诱得动了杀念。
注视着她的变化,白泽嘴边绽开一个笑,他抱着她,“青染,你现在的模样真美。”
她并未将他的赞美放在心上,白泽却驾着白狮飞上高空,指着云雾山之后的天门,让她看过去, “青染,终有一天,那道天门后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你和我,将是这世间的主宰。”
薄青染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在血与火中变了模样,她心底有种毁灭的快感。她对主宰天下并没有兴趣,她有兴趣的,只是循着自己的心意过活,不受任何拘束。突然,她自白狮背上站了起来。
天门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她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全身的血液因过度兴奋而沸腾,嘴角更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在她脑海中,在过去那些黑白无声的画面中,有这个身影太多的影像,而她只要一记起,就想将他连他天地一起毁灭。
“青染,你怎么了?”
薄青染突如其来的反应让白泽一愣,但当看清云雾山脚出现的身影时,他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薄青染也没有注意到白泽这一瞬的沉默,她站在白狮背上,操纵白狮从空中冲向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天门处的守卫注意到了她,迅速集结成对,护卫在对方身前。
对方也看到了她,却挥挥手,让所有的守卫退后。
他负手而立,独身站在最前方,仿佛在等着她的到来。
火焰在她身体四周浮动,空气似乎因为温度的升高而有些扭曲,她飞身而下,如一只展翅的浴火凤凰。她身体四周悬浮的火焰化作数条火绳,缠向那道身影的四肢,而她的右掌拟剑,直直刺向对方的心脏。她像被一种神奇力量牵引着,浑身的血液霎时变热,她的眼中更有妖异的血红色浮起,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对方温热的血染湿双手的感觉,究竟有多惬意。
只是,她指尖的锐光在即将推入对方胸膛的一瞬间消失。
她的手腕被紧紧扣住,一双墨色眼瞳注视着她,那里面除了沉寂,没有更多的情绪。他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清澈却缺少感情。他道:“青染,我说过,你想取我的性命,需要在清清醒醒的时候。”
——你想杀我,可以,在清清醒醒的时候,如果你入了魔或者在涅槃中化了灰烬,那么一切就此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