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个小盹儿,睁眼发现正殿的宴席仍在继续,她无奈地摇摇头,站起了身,四处踱着步。不过好歹还知道分寸,明白这永和宫里是不能容她四处乱走的,所以也不敢有多大动作,只是在这角落的方寸之间转着圈。
忽然,听到一旁的偏殿里传来一阵说话声,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宫女在闲聊。然而仔细听听,竟然夹杂着怒吼和哭泣,这事情就复杂了!
她一时有些好奇,便想过去看看,但又一想到得自梦中的经验,有些时候,好奇心连九条命的猫都能杀死,不该听的不要听、不该问的不要问,尤其是在这宫里,更是明哲保身才是上策!如此一想,便歇了追根究底的心思,转身便想退出去。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捉弄人,不想要什么偏偏却来什么,她刚转过半个身子,就见偏殿中走出来一个人,秀眉微蹙、星目含泪,楚楚可怜的神情,我见尤怜。不是方才宴席上那与众不同的嫔妃是谁?
晴鸢吓了一跳,想要再躲却已经来不及了,顿时僵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嫔妃见了晴鸢,顿时也是脸上一白,显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眼中还夹带着惊恐,仿佛是做了什么大错事一般。
晴鸢的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把自己给吓了一跳。然而还没等她有时间深究,就见偏殿里又出来一个人,一抬眼见到嫔妃仍站在前面,不由惊讶地问道:“额娘,你怎么了?”
晴鸢顿时知道自己想错了,并不是宫妃在此私通外人,但随即看清楚了那出门之人,不禁暗自叫苦起来。
只见那人跟她差不多年岁,身着皇子才能穿的蟒袍,稍显稚嫩的脸上面如冠玉、眼似繁星,修长俊逸的身姿如玉树临风,只是因为年轻所以有些浮躁的气息,不是八阿哥是谁?
晴鸢这下终于知道这个给她特别感觉的嫔妃是谁了,原来正是八阿哥的额娘良妃。不过这良妃,按照梦里的记载,可是很久以后才封的,现在,她还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
无意中竟然撞破了八阿哥母子相见的场面,她只得尴尬地笑笑,行了个礼道:“八阿哥吉祥,良贵人吉祥。”
胤禩见了是她,顿时一张俊美的脸上满是乌云。良贵人卫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晴鸢,他自是知道自己的额娘在担心什么,于是扯出了一抹笑容,安慰道:“额娘,没事的,你先回去吧,这儿交给我。”
卫氏咬了咬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思忖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隐隐叹息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晴鸢看得莫名其妙,正纳闷儿呢,忽然一回头,却见胤禩已经来到她面前,眼神阴郁得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天生一股尊贵之气弥漫在四周,造成令人压抑的低气压,看得晴鸢一阵心惊胆跳。
“八…八阿哥…”她有些怯怯地叫道,“有…有什么事吗?”
“你都看见什么了?”胤禩冷冷地问,不带一丝温度,直叫听了的人觉得心底发毛。
晴鸢愣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不及细想,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没,奴婢什么也没看见!”
胤禩也是一愣,随即泛起冷笑,伸手捏住了晴鸢的下颌,狠狠地说道:“很好,记住你方才说的,什么都没看见!若是今儿个的事情传扬出去,我别的本事没有,想要整死一个小小的格格还是做得到的。”
晴鸢心中一寒,压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会引得他这样的威胁,不由也有了三分怒气,说道:“八阿哥放心,奴婢说过的话,自然会记得。不过八阿哥是不是也有些小题大做了些?母子相见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来由把这点事情看得那么重,就算传出去又能如何?何必如此紧张!”
胤禩一愣,满身的气势不禁泄了几分,凌厉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放下了手,幽幽说道:“对别人而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对我而言…”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只是看了晴鸢一眼,又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传扬出去,否则,就算你是德妃娘娘喜欢的人,就算我人微力薄,也一定要你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严厉,然而晴鸢听起来,却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不禁心中一沉。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不知为何这该是天之骄子的阿哥,竟然会有如此一往无前的念头,难道方才那番母子相见真的有什么不妥的吗?
第十九章 劝解
“八阿哥…”晴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氛于是一时间竟僵在了那儿。
胤禩身为阿哥,却只能与生母偷偷相见,心里早已经凄楚万分,此刻又想到以自己的身份,以及晴鸢受德妃喜爱的程度,万一她真的将见到的事情宣扬出去,自己也未必有能力去阻止和报复,更是心中憋闷,凭添了几分伤痛。
见胤禩一身的黯淡,哪里还有方才见面时的精神奕奕?晴鸢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更是有了退避三舍的心思。宫里头的事情最是复杂,她连阿哥们的事情都不愿搅合进去了,更何况是宫中之事?于是正想着该如何开口,溜之大吉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胤禩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你一定很奇怪吧?我身为皇子,却不得不跟自己的额娘在这种地方偷偷相见。”他苦笑着说。
晴鸢心中一跳,猛地想起来清宫中的规矩,顿时明白了,赶紧摇了摇头道:“不,奴婢明白的,八阿哥贵为皇子,而良贵人…”故意模糊了中间的话,接着说道,“你们母子未到规定时刻,是不得随意相见的吧?”
胤禩一愣,随即自嘲地笑笑,说道:“是啊。你既苦追我四哥,自然是将宫中的规矩查得清清楚楚的。如此,你应当知道,若此事传了出去,我倒是还好,我额娘…”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晴鸢已知其意,心中不由一叹。说到底,八阿哥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眷恋母亲也是理所当然,然而为宫规所困,母子常年不得相见,心中凄苦也是在所难免。晴鸢本就是个孝顺的孩子,平素与母亲的感情是极好的,此时见他与母亲母子情深,丝毫没有因宫规的阻隔而感情淡薄,倒是极为难得的,心底有根弦就鬼使神差地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安慰道:“八阿哥也不必太过担心了。晴鸢答应过的事情,自当做到,不会对别人说的。其实,就算别人知道了又如何?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况且八阿哥您贵为皇子,良贵人是您的生母,也不会有太大麻烦的。”
胤禩没想到被威胁的她竟会反过来安慰自己,不由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一片真诚,不似在刻意嘲笑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疑心太重,苦笑着说:“你不知道。这些年,我跟母亲本来就在宫中生存不易,如果再被人发现我们破坏了宫规,其后果…不说也罢。”
晴鸢不由得无语。按说以良贵人的姿容气质,被康熙宠爱也是理所当然的,否则也生不出八阿哥胤禩来。只是因为良贵人的出身低微,早先不过是个辛者库的下人,所以这身份也就迟迟上不去,导致了现在她与八阿哥母子间的重重阻碍。
旋又想到,原来这就是男人们心目中的“宠爱”。嘴里说着的“爱”,却终究抵不过身份地位上的差距,再怎么宠爱的女人,一旦损及自身的利益,也能够说放就放。良贵人母子的苦,她就不信那康熙大帝没有察觉,但他又做了什么?为了规矩、为了自身的权威,他坐视他们母子的悲苦,曾经轻怜蜜语的人,就这么生生地撂着,否则,单凭良贵人产子有功,封个妃嫔也是不为过的,怎么都好过现在这小小的贵人身份,即使想见自己的孩儿也不可能。
这就是男人啊!
她倒不敢对当今皇上说三道四,只是又认清了一些男人的真面目,更加对未来的婚姻不抱希望了。在郭佳玉那个一夫一妻的年代尚有男人薄幸寡情,更何况在这三妻四妾理所当然的现世?
撇了撇嘴,对深宫中的生活有了更深的了解,晴鸢更是熄了嫁给皇子的心思,看了看胤禩,劝道:“八阿哥又何须担心?如今你年纪尚幼,不得不子凭母贵,但等以后你长大了,便是母凭子贵,到时,今日的不如意当不复存在,你和良贵人必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没心没肺地敷衍了几句,她急于从这团混乱中脱身,便行了礼,转身走回了宴席里。
胤禩却是愣在了当场,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谲光。
回到席中,母亲对她的长久离席颇有些不满。不过此时宴席已近尾声,德妃的脸上露出了疲态,底下那些宫妃们都是些精明的主儿,自然知道该散了。于是又说了几句话,德妃便先行退场。
既然寿星公都走了,其他人也就各自散去。娘娘们自回自个儿的宫室,阿哥们回他们的阿哥所,其他的命妇、小姐、格格们则各自归家。不过,轮到晴鸢和她母亲上车的时候,却有了点小麻烦。
一抬眼,便看见四阿哥胤禛站在马车旁,好整以暇,似乎是特意在等着她们,晴鸢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直觉就想躲。然而此刻四阿哥明显已经看到了他们,再躲的话未免失了礼数,更何况她还要靠这马车回家呢,又能躲到哪儿去?无奈之下,只得跟着母亲上前行礼。
“福晋请起。”胤禛淡淡地说着,看了晴鸢一眼,“额娘让我送两位回家。”
母亲一愣,晴鸢更是心中一震。
宴席里那么多的夫人、小姐、福晋、格格,怎么就单单让他来送自个儿母女?而德妃特意吩咐他这位阿哥来送自己,又代表了什么?
不敢深想下去,她看了看母亲,也是一脸的惶惑,母女俩对视一眼,攥紧了手心。
“这怎么敢呢,四阿哥身份尊贵,奴婢等人就是万死也不敢劳烦四阿哥相送。德妃娘娘的心意奴婢等心领了,还请四阿哥回吧。”母亲战战兢兢地说道。
胤禛却挑了挑眉,说:“不打紧,既然额娘有吩咐,我这做儿子的自当从命。福晋、晴鸢,快上车吧。”
见他坚持,母女俩也没有了办法。不论德妃还是胤禛,随便哪个的身份都不是她们能够得罪的,他们如要坚持,自己母女也是没有办法违抗的。
只不知这一向淡漠自持、身份高贵的四阿哥,如今被派了这种差事为何还一定要坚持?
第二十章 尊客
面对四阿哥的毫不妥协,母亲只得小心翼翼地,在丫鬟的服侍下上车坐好。晴鸢暗地里叹了口气,也不得不乖乖听命。
硬着头皮走过胤禛身边,却不料猛地被他拉住。晴鸢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正好看进他幽深的眼眸中,仿佛一潭深渊,深不可测。
“四阿哥…”她低声惊叫。
“今儿个晚宴上,你跟八弟先后离席,都做什么去了?”他突然问道。
晴鸢心中一紧,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点都注意到了,为什么?
无暇细思,她强作镇定,笑了笑说:“我是去偷闲去了,至于八阿哥…我可不知道。”
“你跟他先后脚离席,又先后脚入席,难道是巧合吗?”胤禛不依不饶地问道。
晴鸢有些愣怔,他今天是闲极无聊了吗?竟然观察得如此仔细!刚要回答,却突然想到,既然他连自己和八阿哥的离席都看到了,又怎会注意不到良贵人的行踪?如今他这番追问,是否又有什么别的含义?
抱着虽不想嫁胤禛,但却绝对不可得罪他的心理,晴鸢记得他最恨别人的欺骗,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个内容,婉转地说道:“四阿哥,我确实是去偷闲去的,初时也没见八阿哥的行踪。不过就在我回去之前,倒是碰到了八阿哥,当时他正从偏殿里出来,至于去干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她真真假假地说着,一边忍不住猜测为何胤禛会对胤禩的事情这么上心?就做梦见到的情形而言,即使真的有九龙夺嫡,而胤禩也真的是胤禛的最大对手,可那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胤禛怎么可能现在就有所防备,处处留心着他?难道他也跟自己一样,一梦百年?
胤禛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去,一探究竟。
良久,他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放开了她的胳膊,说道:“上去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晴鸢暗地里松了口气,赶紧走上马车。胤禛也果然没有再说什么,骑马跟在车边,一路护送着她们母女回到家中。
见竟然是四阿哥护送着自己的妻女回来,费扬古自然是心中惊诧,但他老谋深算,却没问为什么,只是留胤禛喝了会儿茶,便送他出了门。
晴鸢身为未出阁的姑娘,自是不便待客的,便自顾自回到了闺房。洗漱之后,便疲累地睡下了,只觉得这一晚上耗费的精力,竟然比平时一天耗费的还多,当下也不再去想什么四阿哥、八阿哥,睡觉休息才是正事。
心中早有觉悟,在德妃娘娘那样的特殊关照之后,怕是这京城里又要横生波澜了,还不定外面会怎么传她呢!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自觉地待在了屋子里,很是低调地想要避开风头。
然而她不找麻烦,麻烦却是喜欢找她。躲了不过两天,这日,她正在房中刺绣,忽听前院的丫鬟来报,说是父亲让她去客厅一趟。
她诧异地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问道:“阿玛为何让我去客厅?”
丫鬟毕恭毕敬答道:“奴婢不知,不过,倒是看见八阿哥来了。”
她不由一愣,那日晚上宴席中、偷偷离席时的情形顿时浮上脑海——这都好几天了,自己也紧守承诺,什么都没有说,难道八阿哥还不放心吗?
心头虽然惴惴,但好歹有了点底,她定了定神,说道:“你且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丫鬟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秋玲心思伶俐,上前说道:“格格,奴婢给您上妆更衣吧。”
她点点头。原先不知会有客,所以穿着随便,这副样子却是绝对不能让外人见到的。于是主仆两人赶紧忙碌起来。
换了一身粉红色的正装,又整理了下头发,在发髻上戴上绒花和金簪,秋玲一边给她打扮,一边忍不住问道:“格格,为何八阿哥会来找你?按说,要找也应该是四阿哥才对啊!”
她哭笑不得,看着秋玲说道:“你这话好生没道理!为何四阿哥就该来找我?如今我跟他已经毫无瓜葛,正是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别把我们扯到一块儿。”说了秋玲一番,这才把话题转到胤禩身上,“至于这八阿哥…倒是不好说了。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吧!”说罢叹了口气。
秋玲见她微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样子,便也不敢再问了。
梳妆打扮好,两人赶紧来到前院的客厅,一进门,果然看见阿玛正陪着八阿哥胤禩坐在上位,谈笑晏晏的样子,不知在说些什么。
深深吸了口气,她走上前去,行李如仪:“晴鸢参见八阿哥,八阿哥吉祥。女儿给阿玛请安。”
“起来吧。”胤禩笑着说道。
晴鸢依言站起来,抬眼望去,正好跟胤禩灼灼的眼神撞个正着。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嘴边一缕柔和的笑容,眼神晶亮,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反倒如天上的星星,温柔可亲,让人乐于亲近。
几日不见,他给人的感觉却大有不同,看上去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温润如玉,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所谓的浊世翩翩佳公子、人中龙凤,怕也不外如此了吧?
晴鸢的心忍不住猛地跳了两下,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再看向胤禩,而是怯懦地低下了头。
看见她的动作,胤禩唇边的笑意不由更深了,转头对费扬古说道:“大人,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晴鸢说说,不知可否?”
费扬古不由一愣。
虽然胤禩是阿哥,但他们两个男未娶、女未嫁,孤男寡女的,单独相处总不是什么好事。有心反对的,然而听他这么光明磊落地说出来,倒让人无从反对起,否则徒显自个儿的心思不正,于是只好说道:“小女愚笨,见识有限,若是哪里得罪了八阿哥,还望多多包涵,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第二十一章 倾谈
胤禩笑道:“大人过谦了。晴鸢冰雪聪明,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孩儿,哪里会有什么失礼之处?我与她也只是闲聊,没什么事的。”
闲聊?有特意找上门来,还专门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闲聊”的吗?费扬古心里嘀咕着,自然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于是在他的授意下,两人便来到了前院的小花园中,单独谈话。此处景观开阔,旁人一眼就能瞧见里面在干什么,但只要不站近了,也听不到里面人在说些什么,对于此刻而言,倒是他们谈话最好的场所。
胤禩也不在意,反倒因着此地的便利,将秋玲都支开了老远。晴鸢见了,不由心底一沉,对他的来意更加猜到了几分。
待秋玲走远,她这才看向胤禩,肃容说道:“八阿哥,晴鸢答应过的事情,自是尽心尽力去做的。那晚良贵人的事,奴婢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些天奴婢都是足不出户,若是外边有了什么不好的传言,那也绝对不是奴婢散播出去的。”
胤禩好笑地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你别担心,那件事没有泄露,我不是因此而来。”
她顿时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升起了浓浓的不解。若不是为了这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够让他特意来找她!
胤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而低低地笑了两声,说道:“看来,那晚,我真的是吓到你了,是么?”
晴鸢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当时他的凶神恶煞,心脏顿时不争气地跳了两下,急忙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还好。八阿哥也是为了良贵人着想,一时情急,情有可原。”
胤禩叹息了一声,柔声道:“抱歉,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不该向你发火的,毕竟你也不是有意。”
晴鸢一愣,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这位八阿哥倒是奇怪,以他阿哥的身份,竟然会向自己一个小小的格格道歉?套句他自己的话,以他的身份,想要解决自己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连自己都快要淡忘,他怎么还记在心里?
胤禩看着她的眼神,会意一笑,叹道:“别人都只知我是阿哥,高高在上,却没人知道我心里的苦。在宫里,处处都是算计、人人都有私心,很多话我憋在肚子里,找不到人倾诉,所以便想到了你。从那晚你劝我的话就知道,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心思玲珑剔透,更重要的是,你不是宫里那些是非人,能够置身事外、淡然视之。今日我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起了你,就冒昧来访了。你愿意陪我说会儿话吗?”
晴鸢听了,不由得暗自叫苦,顿时恨极了当时自己的冒失。
你说你要走就走吧,做什么嘴贱要去多说那么一句?!现在好了,居然被这老八引为“知音”,找上门来谈心事了!
可这皇子的心事又岂是那么好听的?听了,说不得就要卷入那些勾心斗角中去,她可是一直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啊!可不听,当着胤禩的面儿,她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吗?如果他真是梦中所知的“八贤王”,如此精明厉害的人物,她怎么敢得罪?
心中着急上火,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他可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呢!她不由得大呼倒霉,只得硬着头皮道:“承蒙八阿哥抬爱,可是奴婢愚笨不通世事,怕是会辜负了八阿哥的信任…其实八阿哥在宫里有皇上、有额娘、有诸位兄长,他们想必都是能让您倾诉的对象。您并不是孤单一人。”
胤禩苦涩一笑,喃喃地说道:“皇阿玛…兄弟们…很多话,是不能在他们面前说的,而额娘…且不说能不能见上一面,就算见到了,我也不愿拿这些事情去让她烦心。”顿了一下,他自嘲地笑笑,说道,“罢了,若是你不愿意也就算了。我不该强人所难的。”说罢,转身欲走。
“八阿哥!”晴鸢急忙叫住他,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您如此看得起晴鸢,晴鸢愿意当一个听众,听您发发牢骚…只是,晴鸢没什么本事,也只能听听,若是有些什么出谋划策的,就力有未逮了。”
她这也是逼于无奈。虽然不想被卷入是非,但若是被胤禩记挂上,认定自己不给他面子,得罪一个阿哥的后果怕是不会比卷入是非的后果轻松。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乖乖听从命令算了,好歹这样还能交好一个皇子,万一以后碰上什么麻烦也能多条路不是?
听她这么说,胤禩顿时眼睛一亮,嘴角弯弯,眉笑眼也笑,是真正的开心。他迭声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只要你肯听就好了。”
晴鸢微微一笑,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就不再犹豫不决,索性放开了心思,不管他说什么,只管听在耳中、烂在肚子里就是了。只要她自己不到处宣扬、不主动搅和,相信还是能把麻烦降低到最低限度的。
既然要倾谈,两人便来到花园的凉亭中,在亭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来。然而自此之后,便相对无语了。
晴鸢等了半晌,方才她不想听,胤禩非要说,如今她愿意听了,他却又一声不吭了,这算是什么事?!她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两声,但想着其实不说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心平气和了,默默地坐着,打定了主意要当一尊泥菩萨,他不说话,她就绝不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