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鸢看了他一眼。在梦中,郭佳玉那个年代的人对雍正的评价,虽然为人有些多疑谨慎,甚至可以说是睚眦必报的,但却也不失为个好皇帝。如今看来,他倒是真的很在意农作之事,一说起这些来,就连平日的谨小慎微都顾不上了。
垂下眼帘,掩去复杂的心思,她笑道:“两位阿哥请随奴婢来吧。”
几人于是又来到打谷场上,顿时,胤禛和胤禩就被那热火朝天的干劲儿,以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脱粒方法给惊呆了。
两人回过神来,几乎就是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也不管会不会干扰到别人的工作,摸着一台脱粒机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
如此一番自然引起了农户们的注意。他们两人一身锦衣,再怎么没见识也该知道非是常人,再加上晴鸢还站在一旁,倒也没人敢怪罪他们打断了工作。反倒是因着这几日晴鸢都不曾露面,此时一见,农户们感恩戴德,纷纷跪倒给她磕着头,嘴里念叨着感激之辞。农户们大多心思耿直,感谢便是感谢了,没有半分虚假,不掺杂半点私心,倒是看得胤禛兄弟一愣。
其实方才晴鸢已经来过,就是怕了这种情形才没让桂东惊扰了他们,没想到命中注定,始终也没能躲过,此时不得不无奈地受了,否则这些纯朴的农户们还不知要跪到几时呢。
等他们都谢完了,站起身来,她便让他们继续劳作,自己则走到了两位皇子的身边,细细给他们解说这脱粒机的操作原理。好在开始制造的时候,她跟匠人们一起研究了半天,此时解释起来倒也驾轻就熟,令胤禛和胤禩不得不刮目相看,同时也更加确定了这确实是她“发明”的,否则怎么可能说得如此清楚?
待介绍完了脱粒机的操作方法,看着两人发亮的眼睛,不待他们发话,晴鸢就自动自发地“送”了两台与他们,让人收拾包装好了,送回大宅去,回头跟着两台收割机一起发运。
胤禛和胤禩颇为满意,又再看了一会儿农户们操作的情形,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亲自去试验了一把。虽然刚开始的时候笨手笨脚,但两人毕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这机器又本身不难操作,不一会儿,竟也干得有模有样了,让这两位从小养尊处优,从不曾亲身劳作过的阿哥也不自禁升起了一股成就感。
见到两位阿哥都亲自动手了,晴鸢自然也不能在一旁待着,不得不也卷起了袖子下场帮忙。这一干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太阳西斜,桂东派了人来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胤禛和胤禩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随即便发现他们两人连同晴鸢在内,都是一身的灰头土脸,不由齐声笑了起来。
第三十七章 功劳
回到大宅中,三人洗手净面,桂东便命人端上了准备好的酒菜。胤禛和胤禩兄弟坐了主位,晴鸢身为主人家和陪客,坐在下首,三人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又都彼此熟识,倒也没什么太多的规矩,交杯换盏之间,气氛慢慢热络起来。
不过这三个“孩子”身份地位可都不一般,也就注定他们之间不可能像真正的“孩子”那般单纯相处。喝了一口酒,胤禛状似无意地看了晴鸢一眼,微笑着说道:“皇阿玛一向重视农耕,若是他知道有这等便利的工具,必定会非常高兴的!到时候,晴鸢,少不了你的好处!”
晴鸢暗自一凛,急忙笑道:“不敢当。其实这并不是晴鸢的功劳,也不知是哪位奇人发明的东西,记载了下来,被晴鸢偶然看到而已。晴鸢自己可没那本事做出这些物事来,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当不得皇上和四阿哥的夸奖。”
胤禛却摇了摇头道:“就算是别人发明的,你能有那个心思记下来也是不错的,须知多少人即使看过了也不过随意一瞥而已,更惶论记下来,你就勿需自谦了。”
胤禩笑了笑,看了看他们,别有深意地说:“晴鸢,有了这些好东西,为何不告诉你的阿玛?若是由他来呈献给皇阿玛,倒也是个造化呢!”
晴鸢心中一个“咯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抬手捂住嘴,“啊”了一声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看着她呆愣的神情,胤禛和胤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指着她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息着:“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晴鸢一脸黑线,看着两人,带着三分懊恼和三分怨嗔,看着胤禩说道,“八阿哥,您和四阿哥方才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这下您二位把功劳都要走了,我阿玛知道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啊?”旋又紧张地看着他们,哀求道,“两位阿哥,就当帮晴鸢一个忙,千万别说这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别让我阿玛知道,好吗?”
闻言,胤禛止了笑,审视的眼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幽深,缓缓说道:“你确定?这可是大功劳,皇阿玛一定会重重赏你的,你确定要放弃?”
晴鸢也不看他,只是愁眉苦脸地说道:“县官不如现管。皇上赏赐固然好,可我阿玛生起气来也不是好玩儿的,两相比较,还是顾忌着我阿玛比较实在一些。”
胤禩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笑道:“你倒是个现实的主儿。”
晴鸢白了他一眼,道:“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胤禛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随即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容,带着几许赞许,点点头道,“这话倒也没错。”
晴鸢看了看他们两人,不由急道:“四阿哥、八阿哥,你们可一定得帮我啊!”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抿嘴笑道:“放心吧,我们自有分寸。”
也就这个时候这两人才看上去像是兄弟了!晴鸢有些愤愤地想,明知他们故意语焉不详,却也无可奈何。反正能做的她都做了,若是还没有用,那也只能说天意如此。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几人搁下了心思,复又恢复了愉快的用餐气氛。
吃完了饭,天色已晚,此时赶回京城去怕是要半夜才能到了,能不能进城还是两说。晴鸢只好请他们在宅子里住下,又指示了桂东为他们准备房间,忙得团团转。李太医还好说,但两位皇子都是矜贵的人,丝毫不能马虎,宅子里本就条件有限,想要最大限度讨好胤禛兄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活儿,一时半会儿也是完不成的。别的不说,把那些上好的装饰从仓库里拿出来摆进房间都需要不少时间,更别说什么枕头被子之类的,一律都要用新的,还不能以次充好,实在是把能干的桂管家给累了个够呛。
而晴鸢则陪着两位阿哥在书房里聊天喝茶,为了打发时间,于是干脆拿出了当初画给匠人们的图纸,一样一样解释起来。胤禛和胤禩仔细听着,他们深悉康熙的性子,最是个追根问底的主儿,凡事都喜欢问个明白。他若是见了这两件机器,必定会问起其中原理,若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怕是会弄巧成拙,扫了康熙的兴不说,还会被痛批一顿,实在是有些不上算。因此,他们两人聚精会神,倒是听得仔细,不敢说完全明白其中奥妙,至少也能懂了个七八成。
不过越是明白,他们就越惊讶于这两台机器的巧妙。其实原理说白了并不难,难的是这份创意,能够把平时最常见的道理用起来,用得如此巧妙,实在是难能可贵,他们不由得对这两台机器的发明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想看看记载了如此巧具的书究竟是哪本。可晴鸢又哪里找得出这本杜撰的书来?只好打着哈哈蒙混过去算了。
转眼便是夜深,即使胤禛和胤禩兄弟再好的兴致、再旺盛的求知欲,总不能不让别人休息吧?于是晴鸢得以逃过一劫,让人侍奉着两兄弟歇下,自己也终于松了口气,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瘫在床上便不想动弹了。
秋玲端着洗脸水进来,看见她一脸的疲惫,不由心疼地说:“格格,您今儿个真是辛苦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也真是的,身为阿哥,又怎能亲自去做那些农活儿呢?还带着格格您一起,也不想想您这么娇贵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了那种罪!”
晴鸢有气没力地听着秋玲的唠叨,一边享受着她的服侍。其实农作还好,不过是体力上的消耗,最辛苦的是跟他们说话,每说一句都要多转几个心思,皇子的话又岂是那么好回答的?况且胤禛和胤禩的来意不明,她更是需要小心谨慎,万一出了纰漏,麻烦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就怕全家都要搭上!
明天!明天一定要把那两尊瘟神送走!她暗地里握拳、咬牙、发誓。
然而该怎么做呢?
她皱起了眉头,一筹莫展。
第三十八章 反常必有妖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太累了,这一晚晴鸢睡得极好,第二天一睁眼,天原来已大白。
闺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秋玲走了进来,看着她笑道:“格格,您可算是醒了。四阿哥、八阿哥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一阵了。”
晴鸢一凛,急忙爬起身来,抱怨道:“怎么你也不早些来叫我?怎能让阿哥们等着呢?”
秋玲撇了撇嘴,满心委屈地说道:“奴婢倒是想早些进来叫您,可两位阿哥说了,您昨日太过辛劳,让您多睡一会儿也好,奴婢这才不得不歇了心思,在外面等着。”
晴鸢一愣,倒是没想到胤禛他们居然也会为别人着想,不由有些讶异。然而略一停顿,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道:“秋玲,你在我家那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吗?阿哥们体贴那是他们的好意,咱们可不能因此就恃宠生骄,怎能真的让他们等待呢?万兴哪天一个不好,把今儿个的事情翻了出来,那可是大不敬的罪名,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秋玲一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噗通”一声跪下了,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错了!请格格责罚!”
晴鸢看了她一眼,毕竟是从小服侍自己的人,也不好苛责,叹了口气道:“算了,起来吧。这次就当是个教训,以后可要千万小心了。”
“谢格格,奴婢记住了。”秋玲含着泪,站起来,给晴鸢梳妆打扮。或许是吓过头了,手还一直有点抖。
晴鸢倒也不是存心吓她。不过如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跟皇家撇清关系,那就必须要谨言慎行才行了!自己家里虽然也是达官贵人,但毕竟没那么多规矩,也不会动辄要人性命,秋玲年纪小,在这样的环境里习惯了,难免会有些不知分寸。殊不知在皇子面前跟在自己甚至是阿玛、额娘的面前都是不同的,一句说错说不得就是一条性命,可不能马虎!如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教训一下她,免得万一真的出了纰漏再来说,那时可就迟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万分感激那个怪异的梦境。若不是从郭佳玉那里得了这许多人生的经验教训,她怕是也跟秋玲一样,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女吧?像她从前那般纠缠四阿哥,没让胤禛给收拾一顿也算是个奇迹,现在想想都是一头冷汗,难得当初怎么可能毫无畏惧地做得出来?
哑然失笑,她摇了摇头,瞥过秋玲惊讶的眼神不语,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反正也解释不清楚,索性便在打扮好以后,径自开了门,走到客厅里。
出得门来,果然,胤禛和胤禩兄弟已经等在客厅里了。不过这两人还真是上心,在等她的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一起合计研究着她昨晚拿出来的设计图。看着两人凑在一起,两张肖似的英俊脸庞神情专注,彼此之间气氛和谐,她不由得一愣,有些微的晃神。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她立刻回过神来,而此时她的足音也已惊动了正在研究的两人,一起转头看来。
她扬起了满脸的笑意,带着三分歉疚、三分惶恐,行礼道:“奴婢见过四阿哥、八阿哥。奴婢贪睡,倒是累得两位阿哥久等,实在罪不可恕,还请两位阿哥责罚!”
胤禩笑着把她扶起来,摇头道:“都说了在我们面前不用那么拘谨,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昨儿个陪着我们东奔西跑,一个女孩儿家可比不得我们这些男子,会加倍劳累也是理所当然的。让你多睡一会儿是我跟四哥的意思,你何罪之有?”
晴鸢感激地笑笑,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的手,看着两人道:“奴婢多谢两位阿哥宽宏大量,也多谢您二位的关怀,实在是铭感五内。”
胤禛眼神一闪,淡淡地说道:“无妨。正如八弟所说,你跟我们不同,需要好好休息才行。如何,可睡够了?”
晴鸢脸上不禁浮起一层尴尬。听胤禛这说法,倒像自己是条瞌睡虫似的!可惜形势比人强,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只能乖乖地听着,忍气吞声地应着。
讷讷地应了一声,只见桂东走过来,加倍小心地问道:“格格,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现在就上?”
晴鸢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胤禛和胤禩为了等自己,居然还没吃早饭,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快些摆上来!”顿了一下,终是忍不下心口的那阵郁气,薄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怎能让两位阿哥空着肚子呢?就算我不在,也该知道服侍他们用膳才对啊!”旋又转向胤禛哥儿俩,歉然道,“下人们未经调教、不知礼数,怠慢了两位阿哥,还请两位阿哥多多恕罪!”
胤禩无奈地摇着头,张了张嘴,却发现已经懒得说话了。
说起来,他真的想不通,原来那个任性娇纵的晴鸢格格到哪儿去了?如今变得这般彬彬有礼、处处小心,她不累,他还觉得累呢!这一刻,他还真有些想念那个莽莽撞撞、不知分寸的“晴鸢格格”了!
不过转念一想,若她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也不会吸引到自己的注意了不是么?可见凡事有利必有弊,他摇了摇头,暗地里叹笑一声。
本来这说话的活儿都是胤禩来做,如今他却不知为何发起了呆,胤禛皱了皱眉头,无奈只得自己说道:“不妨事,是我们要他们先别上着,等你醒了再说的。”
晴鸢听了,不由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胤禛和胤禩从自己这里得了些好处,但他们毕竟是皇子啊!两个皇子对自己一个小小的格格如此青睐有加,等自己起床又等自己吃饭,怎么看怎么反常!
所谓反常必有妖,也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面对这两个出类拔萃的皇子,晴鸢自觉心机跟他们没法比,当下不禁更追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伺候着。
果不其然,待桂东将早饭摆了上来,三人上桌之时,忽听胤禛淡然说道:“晴鸢,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住在外面也不是个办法。既然如今你已经病好了,今儿个就随我们一起回京去吧。”
第三十九章 霸道
“回京?!”晴鸢大吃一惊,差点傻了。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一下子就说到回京上面?她还指望能够在这儿多住两天呢,这么自由的空气、快意的生活,正该多享受一下才是,为何要眼巴巴地跑回京城那种沉重灰暗的地方去?
“是啊。”胤禩嘴角一翘,也帮忙劝说道,“这里毕竟是乡下,你一个女孩子家住着总不是很好,而且既然病好了就该早日回去,也免得你阿玛、额娘担心不是?”
一边说,一边瞟了胤禛一眼。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四哥居然会想出这种主意,不过这样也好,她躲在这偏僻幽静的农庄里,他也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自然是希望她快些回京比较好。但…
一向冷静自持、不管闲事的四哥,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孩破例,难道…
他悄然垂下眼帘,掩去其中的算计。
晴鸢却没工夫去打量这两人的神情、揣度他们的心思,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推脱掉四阿哥的邀请,就算要回京,也用不着跟他们一起不是?
绞尽脑汁,她强笑着说:“呃…话虽如此,但我毕竟刚刚才病好,还是多住两天稳固一下身体状况比较好。况且收割尚未完成,我也不好就这么一走了之。”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了看两人的表情,这才接着说道,“两位阿哥的好意,晴鸢心领了,不过还是请您二位先走吧,过几日晴鸢自会回去,到时再进宫向两位阿哥致谢。”
胤禛却并没被敷衍过去,淡然说道:“李太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的病已经好了,身体也无恙,不必再稳固什么了。至于收割之事,本就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应该过问的,虽然你能找出快速收割的方法,做到这一步也就可以了,没必要再亲历亲为在这儿守着,不合规矩。再说,毕竟从你这庄子到京城还有段距离,你一个人走多少有些危险,就跟我们一起吧,反正是顺路。”
说话间,斩钉截铁,竟是不给晴鸢一点儿拒绝的机会。晴鸢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声“霸道”,对于他对女子的轻视和古板也颇为不屑。
本来她也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从小学的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牢牢记在心里,同样认为女子就应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其他的事情不用做也不该做。但自从得到了梦中郭佳玉的记忆,不知不觉中,她的思想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再不认为女子就天生是弱者,只能坐等男子的怜惜,像菟丝花一样攀附着别人生存。郭佳玉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原来女子也是可以活出精彩的,女子同样可以撑起半边天!
她并不是不识时务的人,也并不是胆大包天想去挑战人们固有的思想,学做什么女强人之类的。毕竟是活在当下的真实的人生,她很清楚在这种社会里面叫嚣什么男女平等会有怎样的结果,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当成不知廉耻的骚蹄子被浸了猪笼。因此一直以来,她只不过在有限的限度内争取让自己过得开心自由,也就罢了,并不要求太多。但即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听到男人对女人的蔑视,规定女人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没用了。胤禛是皇子,早就习惯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拿定了主意别人就都要听他的。她不过是个小小的格格,或许她阿玛还有那个资历跟本事与他叫板,她却是想都不用想的。见他执意要让她跟他们一起回京,她也只能乖乖地答应下来。
嘴上答应了,心里却是不大舒服的,因此这顿早饭便也吃得有些索然无味。胤禛或许是自我惯了,并没有察觉晴鸢的异样,或者他根本就觉得中规中矩、默不吭声的表现才算是正常?胤禩倒是几次三番想引晴鸢开口,都被她不咸不淡地挡回去了,根本没心情跟他瞎扯。
其实若是这位八阿哥能在旁帮忙说两句,说不得就能让胤禛放弃己见,放她在这里多住上几天。可他竟然帮着胤禛说话,她自然对他心存抱怨。
吃完了饭,晴鸢便吩咐秋玲去整理包裹,准备回家。秋玲虽然讶异为何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就说要回家,但只要是晴鸢的吩咐,她从来是一丝不苟执行的。本来她们携带的东西就不多,收拾起来也不麻烦,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拾掇妥当。
桂东听说晴鸢要走了,也是颇感突兀。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本分,主人家的决定不是他能够置啄的,因此尽管很是有些不舍,但还是很迅速地为她准备好了马车。
晴鸢收拾打扮出来,只见胤禛和胤禩也已准备停当,连同李太医一起等在门口了,便也不多耽搁,受了大宅中下人们的拜别之后,便上车出发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她便也不拖泥带水,爽利的作风看在胤禛和胤禩眼里,不禁又得了几分赞许。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不多会儿的功夫,庄子里的农户们就都得到了晴鸢即将离去的消息。乡下人朴实,谁好谁不好心里都有杆秤,晴鸢为他们带来了便利的生产工具,便被他们牢牢记在心里。如今听说她要走了,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地出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路边为她送个行,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送别礼物,但哪怕就在路边磕个头也好啊!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于是,只见在马车经过之处,处处都有农户在路边跪了下来,真心实意地磕着头,说着祝福的话语,这幅场景,看在胤禛和胤禩的眼里,不禁大为惊讶,随后便若有所思。
而晴鸢则早已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那收割机和脱粒机不过也就是起了个头而已,之后她连制作带使用都不曾出过一分力,却得了如此多的赞扬与感激,实在是心中有愧!
于是,当一行人中午在路边打尖之时,晴鸢从马车里出来,胤禛和胤禩便看到了一个眼睛红红、鼻子红红,珠泪涟涟的哭泣小佳人。
第四十章 识时务
胤禩不禁哑然失笑,看着她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是这么个多愁善感的人儿?”
晴鸢偷偷白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他们这些阿哥,从小被人奉承尊敬惯了,怕是对这样的情景早就不放在心上。但话又说回来,虽然人人敬他怕他,但有多少人真正是出自内心爱戴他们?他们怕是一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衷心被人崇敬爱戴的感觉的吧?
如此一想,倒也心理平衡了。默默地走到桌旁,接过秋玲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这里不过是个路边的小茶棚,主要是为路过的途人们提供一个歇脚的地方,粗陋的茶水和吃食是有的,但却绝对入不了两位皇子的法眼,因此一应吃喝还是他们自带的东西。不过晴鸢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倒也颇觉新鲜,不由东张西望,甚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