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还努力维持着淑女的形象,后来随着出筷子的频率越来越快,八阿哥的脸色也越来越惊奇——当看到我两口吃下一个春卷还闭上眼睛回味的时候,他也伸出手拿起了筷子………
叫奂儿和春荷把几乎都空荡荡的碟子撤下去,我心满意足地走到院子里,抻了个懒腰。
“也该累了吧?”八阿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已经叫春荷给你准备好了房间,早点歇着吧。”
我感激地冲他一笑,转身跟着春荷走上了回廊,只觉得懒得说也不必多说什么客套的感谢之词——我是真的有点累了。到了拐角,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到八阿哥略显瘦削的背影,他还是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那身蓝袍空荡荡的卷起。
我一时移不开脚步,索性折了回去。
“八爷还不歇息么?”我轻轻地走到他身边问道。
“睡不着。”他没有看我,只简单地作答。
我低下头看着脚尖,张了张嘴却终究不知说什么好,甚至有些懊恼自己走回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失眠是我的老毛病了,当初大学里和喜欢的男生分分合合,搞得自己每个晚上都是辗转反侧第二天也是状似巫婆。当下只觉得好多话想劝他,却又无从说起——
他心中挂碍的,和我当初心里的那些无病呻吟的小事,又怎会一样?他心中谋算的,又岂是初涉皇宫几个月的我所能了解?一个人的心事,又怎么那么容易允许他人窥测?更何况,我现在又是什么身份,只凭着自己勉强算个“过来人”凭着一时的冲动就要和他讲什么心静自然凉的道理么?
我抬起头,忍不住扯开嘴角一笑。
他正转过头来,正看到我的苦笑,拍拍我的头,他柔声道:“晚上风大,快去睡吧。”
那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的几乎没有睡着,在我心里八阿哥一直都是一个充满悲情的角色,不过也只是悲情而已,那只是一个遥远的不相干的历史失败者罢了。可就在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他那个萧索的背影时,却突然感觉到,比起生命的消逝,我更不忍看到一个人徒劳无功终逃不过宿命的挣扎——操纵万物命运的上帝能有多快乐呢?不过是一生叹息而已。
就这样没边没沿的想来想去,天边微微亮了起来,我索性起身梳洗,尽量地轻手轻脚免得扰了旁人。一照镜子果然熊猫出世,唉…回到古代来首次形容憔悴,却是在这陌生的八阿哥府上。出去透透风吧。
八阿哥的院子果然也是极为精致,可见主人颇费了一番心思。可是结果就是,我绕了半天就绕昏了头。所有的屋子都长得差不多,我晕头转向地分不清哪里是来路哪里是去处。早起的小丫头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更是羞于问路,突然看到八阿哥的身影在旁边的房间里一闪,激动地赶紧奔过去。
原来这是他的书房。他已换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立于桌旁正在写字。他略抬起头看到我,只是微微一笑,复又低下头。我畏畏缩缩地凑过去,只见他的字形虽然极为秀美,但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却也知道力道稍有不足。再看他写好的十几页,竟是《中庸》中的句子:
“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何不慥慥尔?”…
我皱了皱眉,心下颇有些气闷。他忽地说道:“你也来试试?”苍天啊!我那几笔见不了人的“书法”,怎么能在这里现眼?我鼓着腮帮子站在原地。
他的眼睛又弯了:“写不好?”我撇撇嘴,心里作了个决定,随即大义凛然地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笔。把纸摩挲了半天,直到他说:“够平啦。”我才低下头去,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认认真真地用尽心思地写一幅字:
“圣人无为,亦无败;无执,故无失。”
只是短短两行字,写完了,竟觉得手心有略微的汗意。呼出一口气,我抬起头,意外地看到八阿哥眼旁的雾气散去,他歪着头,只是打量着我的字。我全身的汗毛不禁集体起立,突然不知道此举是不是有些冲动。
突然,他静静地下了考语:“真难看。”
我好不容易顺平了气,坐在饭桌边,旁边的八福晋不住地给我添这挟那,我也完全领受了她的好意,碗里绝对保证没有存量。
八福晋满眼都是笑意:“芷洛妹妹,没想到你也是爽利性子的人,竟能想到跑到府外去过上元!不过,我要是年轻个几岁,还真保不齐就和你们一块儿逛灯市去了!”
我不禁也笑了起来。之后细细地跟她描述了灯节上的小吃、焰火,老人们卖的糖人,灯笼上的蹩脚诗谜,她也是听得入神。直到丫鬟们撤了膳,我们才发觉时间过得够快。
她过来拽着我的胳膊,微笑着说:“今天我就不留你了妹妹,在太后娘娘那儿只说我把你留下谈心,免了麻烦。下一次咱们禀过了娘娘真的要好好请你过来小住几日,再叫上衡儿,必定很热闹。”
我心下一阵感动,这八福晋,的确有其动人之处——所谓的八阿哥“惧内”的宫中传言,恐怕是有失偏颇吧。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宫里几日了,精神却一直萎靡。给叶梓的信竟然石沉大海,让我不得不暗暗担心——那日我们毕竟是私自外出,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她又没让奂儿带过来什么话,又不似有何大事。唉,她的处境,一定是比我难应对得多吧,有时真的希望能够快些搬出宫去和她并肩作战,可是苏嘛妈妈的服期未过想要回家终是困难。只有在信中多多嘱咐她几句,精神上的支持,能够给她一丝丝力量也是好的。
闲了半日,终于觉得不能这么厮混下去。我让奂儿帮我好好拾掇了一番,照着从前芷洛出门的气势,精心打扮了一下,别说,心情还真的上扬了一些。我真不应该忘记,即使是在原来,我和叶梓派遣郁闷的方式除了狂吃,还有狠逛——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会不舒服哩?
带着总算恢复了一点神采的脸,我朝德妃娘娘的长春宫走去,期盼能够得到四阿哥府上的哪怕一点点消息。
还没到德妃的屋子,倒是先有笑声传来——我暗想来请安的不是十三便是十四。不知我和叶梓的老公他雍正皇帝为什么如此没有缘分,人都说死党和对方的伴侣都是死敌,我…死也不敢的-_-…
奂儿掀了帘子,我一探头,果然看到十三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一屋子里只有他表情严肃地在说些什么,德妃和小丫头们却都是笑得前仰后合。我向前行礼,德妃一时喘不过气,只是指了指椅子让我坐下。
十三继续在那里瞎掰说笑,我边喝着茶,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怎么跟他打听四阿哥府上的事…突然听到哪里在叫我的名字,蓦地抬头,只见十三正挑眉看着我,嘴角是满满的笑意,眼神却是刺得我心中一颤,只听他朗声道:“娘娘,儿臣说得也有些累了,不如让芷洛格格给我们说一段怎么样?”我一时怔了。
德妃娘娘笑着看着我:“芷洛这孩子最近确是活泼了很多,再不是从前的冷口冷面的样子了。”
“哈哈,那是自然。”十三迅速地应道,我瞟了他一眼,他却不看我,自顾自地呷着茶。看他这副尊容,想来我今天若要得到叶梓的消息,任务也忒重大了T_T。
当下只是对德妃一笑,心平气和地做淑女。
十三倒也没有对我穷追猛打,只是坐正了身子,对德妃道:“娘娘,前些日子咳嗽,最近该是好利索了吧。”
德妃笑道:“不碍了。你上次送来那个什么民间偏方白萝卜蜂蜜倒是管用得紧。是请教了什么名医吧?”
十三哈哈一笑,目光扫过我,冲着德妃道:“这可要和娘娘保密了。”
德妃斜睨了他一眼,嗔怪道:“莫不是又是你哪里的红颜知己?咳,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美人债太多啦!改日你皇阿玛知道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十三也不争辩,只是轻轻一笑,略微举起双手以示投降,靠回了椅背。
这个十三,果然也是古代的花花男子一只,还好意思嘲讽我——我心里哼了一声,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挑衅的目光…
德妃倒是没有感觉到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儿,转头对我说:“这个十三啊,自来和我亲近,真真比老四都懂得我的心思。”
语气没变,但我看着德妃突然略显黯然的脸庞,不禁想起叶梓说的她和四阿哥母子间颇为敏感的关系。
“娘娘,其实四哥他很是惦记着你,只是一时脱不开身。这次我来也是他的意思。”十三收起嘻笑,认真地说。
“是么…呵,也算他细心了,知道你和老十四来了,我定是不免开心个半日。”德妃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继续和我们闲话。
可是我的心思仍是无法集中。心中有根一直不愿去拨动的弦,不可避免的共振。
纵然德妃和四阿哥是相见不如不见,却终归是血脉相连;苏嘛对芷洛,更是恪尽职守,疼爱有加——而我呢,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我最爱的那个人,却可能永远和我天各一方。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也是分隔两地,但是想妈妈的时候,还是会一个激动,搭个飞机就跑回去,还总是硬缠着她一起睡,絮絮叨叨地和她碎念——我的老妈咪,淡淡地说出最睿智的话,总是充当我除叶梓之外的另一绝对闺中密友。
于是,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自己和老妈有没有可能再见?我不在了,她会不会仍然能够尽量快乐的生活下去……一股热浪涌向我的眼睛。
不行。不行。不能失态。绝不能失态。
我深呼吸,突然起身,行礼道:“娘娘,您身子大好我就放心了。这就先告退了。”
德妃和十三本来也正是说着什么趣事儿,此时被我一举惊诧,一时竟没有回答。
我一鼓作气,拼了这一次,又福身道:“芷洛告退。”也不等去和小丫鬟们唠家常的奂儿,快步出了长春宫,拼命劝自己不要再想,可是和妈妈腻在一起的场景却反而不断地涌进脑海。我拼命的忍住泪水。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奂儿这丫头?…我脚下没停,只说:“我得静一静奂儿,你先回吧。”
来人仍是追上了我,这才稍微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肩而行。我一转头,看到了十三阿哥,漫不经心的神情。
“这一个时辰都是神游太虚,莫不是不小心丢了魂了。”他侧头看着我。
我一个机灵,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大事。忙稍稍静心,低声问:“杜衡她那里,没出什么事吧?”
十三的表情一滞。
我的心蓦地一紧,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快说啊,她怎么了?”十三看着我紧拽他衣袖的手,只是“唉”了一声:“她很不好。”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我早该想到,叶梓的老公是谁,雍正是什么人物,两个18世纪的深宫女人偷跑是什么行为,应付一群心机颇深的女人有多可怕。她现在…如果我不在她身边,她也不能伴着我,甚至遥遥支持都不得,这个地方,我不觉得还有依靠和眷恋。
我一时悲从中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十三的脸在我眼前模糊。不要让他看到!
我车转身子,继续快步地往前走,越来越快最后差点要跑起来。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得到解放,肆意地冲破束缚。有人在我耳边不停不停地说话,我听不到,也不想听,只是一边不断地抹着流到下颌的眼泪,一边只是盲目地走。
突然,那人窜到我面前,握住我的肩膀一阵猛摇,直晃得我七荤八素。我一时头晕眼花,几乎要站不住,过了好久才恢复了焦点。
那还是十三,只是此时他浓眉紧锁,脸上少了几分懒散换成了几分焦虑,甚至有些扭曲。他一手握着我的肩,一手不轻不重地拍着我的右脸。
“听得见我说话么?!我说——我,逗,你,的。”他精疲力尽地说。
什么?!我彻底清醒了,只是眼泪仍是无法控制地往下掉。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两肩一松,闭了闭眼睛,重复道:“我逗你的。”我一时无法置信,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拽着我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递过了一条手帕。我接过来擦干泪痕,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蹲下身子,看着我的眼睛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我深深出了口气,心里畅快了许多。只要叶梓无大碍就好…我全身松懈下来,反而有些瘫软,早就知道这样大哭是最耗体力的了T_T。
我回过神来,看着十三那张大脸,只觉得他这恶作剧真是恶劣已极,又实在没有力气和他算账,只是伸手把帕子递还给他,撇过了脸送客。
谁知我的手空荡荡地悬了半天,只听他的声音响起,又恢复了他擅长的语气:“得了吧,那么脏了还还什么,洛洛你自己留着吧。以后要常备着手帕,这么不淑女的行为,啧啧,还好是我,这要是被谁看到了…。”他撇着嘴看着我。
我猛地转头,正色道:“十三阿哥,我只说这一遍:我和太子爷他,绝非如你所想。世上之事,即使亲眼目睹,也未必不被双眼蒙蔽。”
他也正视着我,静静地不说话,似乎在评估着我这话的分量。我也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审判。渐渐地,他脸上的不忿之色褪去,一抹真诚的笑意漾进他的眼梢。
“好吧。信你。”他简短地说道,笑意扩大到嘴角。
我撅着嘴站起身:“也不稀罕你信不信。”
他一挑眉:“噢?我还以为我不信,你又要大哭一场哩!”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真想给他一顿拳打脚踢。他却敛了神色,好像说给自己听似的,低低地道:“还好。”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正待询问,越过十三的肩膀,却忽然看见那边的水边立着一个女子,依稀像是经常在太后那里碰到的十格格。她临风而立,身子略向前倾,头发却没有盘起,只是垂在背后。这场面…我张大了嘴巴,这不是电视剧里常有的镜头?!
忙推了十三转身,让他向后看去。他看到那女子,也是怀疑地说:“那不是如妹妹?”我俩一时面面相觑。他突然说:“前几日皇阿玛把如儿指给了科尔沁部的吉多尔济…。”我俩又交换了一个短暂的注视,随即一起向湖边跑去。我体力不支,渐渐地落在了十三的后面,却仍是掐着腰尽全力跑过去,慢慢地近了近了,只见十格格转过头来,看到我们俩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满脸尽是惊疑,跨下了石阶,问道:“你们俩人,这是怎么了?”
我一时只顾着扶着胸口喘气,十三勉强问了一句:“如儿,你…。”可是一看她除了被我们吓住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便知道也不用再问下去。只是弯下腰,手支着膝盖,侧头看着我。我也喘着气看向他。
三秒钟之后,一阵爆笑从我们胸腔爆发出来。除了和叶梓那两次相聚,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无所顾忌地大哭再大笑一场了!一时间胸闷气短,又笑得肚子痛,我勉强支撑着偎坐到了身边的大石上。十三更是乐不可支,不同于我的体力不支笑得没毫无气势,他交叉着双臂哈哈大笑,倒是豪气干云。我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不觉心中一暖。
身边的十格格本来是愣愣地看着我们,此时早已放弃,随我们两个疯子去笑了,她整整衣裾,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我旁边,瞧瞧我,又瞧瞧十三。
我压抑下笑声,却压不下笑意。挽过她的手,说道:“如姐姐,你可别生气,咱们两个…以为…以为…。”
她疑惑地看着我,随即反应了过来,一时气结地说:“好啊你们,当你们的如姐姐是什么小家子气的女人了!”
她吸了口气,又道:“洛洛我不怪你,你…十三哥,连你的亲妹子都摸不准!”
十三仍是哈哈轻笑着:“咱们的如儿自然不会摆这种姿势投湖去了,十三哥被人影响得今日颇为反常,你还是原谅则个!”说着一作揖。我也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吐吐舌头。
十格格掌不住一笑,道:“算啦,看你们累得这样子…。”
我俩分别坐在十格格旁边,一齐盯着她瞧。
她无奈地叹道:“十三哥,记不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难得见一次。有一次皇阿玛木兰狩猎,我们俩都随行。你带我们放风筝来着?”
十三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时候,咱们玩得甚是尽兴。不过五姊姊和六姊姊都把风筝收了回来。你却没有。”
十格格续道:“对,我要了剪刀剪断了风筝的线。看着它飞呀飞呀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别人都甚是惋惜,我心里却充满了喜乐。”
我和十三对视一眼,心下有几分了然。
“皇宫里我住了十四年,是时候飞到漠北去,看看没有宫墙的地方了!”十格格的眼睛里燃起了一小簇光芒。
此时已近傍晚,太阳的余晖恰恰照在我们的脸上。
从前我经常见到十格格,却不过是点头之交。今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我突然觉得此时的她非同以往的美丽。宫中能有如此有光彩的格格,不愧是十三的亲妹妹,也是颇具英豪之气!我心里一阵感动,或许,即使在这里,也有值得我倾心相处的人儿。
“所以啊!你们,不为我高兴,却这样急着要挽救我?”十格格仍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一咧嘴,忙转开话题,也说了真心里的话:“如姐姐,改日我厌了这皇宫,你的漠北会有我的帐篷吧!”
十格格颇为诧异地望着我。
我放下包袱,一股脑地继续说:“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好多人说那是多么落寞。我一直不这么觉得。如果我们能够在没有宫墙的地方,看落日孤烟,难道就不快活了么?”
十格格没有作声,只是微笑地注视着我。
十三却移开了目光,轻轻地说:“若无挂碍,自然是四海皆可为家。”我心中一震。你心中的挂碍,是谁呢?是你的四哥吧?
一时气氛有些沉重。还是十格格首先缓过神来,挽着我站起,道:“洛洛,十三哥和我说我还不信,你是真的不一样了。宫里的格格们,恐怕只有你能认同我这番话。你放心,漠北永远有你的地方。”我眼睛不禁又有些发涩,只是回握着她。
夕阳西下,甬路上留下我们三个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的。
第一部 大婚
————————————————杜衡篇——————————————————————
醒来时,我头痛欲裂,对发生了什么,我在哪,现在是什么时候皆出于茫然状态。摇摇脑袋,突然记起昨晚我干了什么,顿时睡意全无。四处望望,咦?这是哪?难不成是十三阿哥府上?正胡乱想着,碧云端着水盆进来,嗔怪的看着我说道,“格格,您总算是醒了。”
“这是哪?”我有点糊涂。
“这是四爷房里啊。”碧云捂着嘴笑。
啊?我也不顾全身酸痛一把爬了起来,结果一阵头晕眼花,碧云忙上前扶住我。抬头一望,阳光直撒进屋里,应该是快中午了,到了古代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起。宿醉未归,一觉到中午,即使在家,也会被老妈念叨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何况在这。
“昨晚后来到底怎样?”我一把抓住碧云的手。
“还说呢,昨晚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让我在外面等,结果十三爷出来一脸铁青的说您喝醉了,找人把您扶上了车。到了家,十三爷先进去找的四爷,说了好一会子话,四爷出来就吩咐谁都不准声张出去,就说您回家就到了四爷房里。今儿一早四爷就起了,还说别叫醒您,等您自己醒了叫您去书房。”碧云边帮我梳洗边说。
唉,唉,叹气也没用,我猜不到,也不太敢猜四阿哥怎么想。索性迅速梳洗完毕,低眉顺眼的到书房。
在门外我深吸一口气,该躲得到底怎么也躲不了。小太监让我进去,我觉得自己有点视死如归的架势。
轻轻推门而入,低头请安,发现没有人理我,蹲了半天腿都麻了,方听到一声淡淡的“起来吧。”,然后又是沉默。
我低头站着不敢动,脖子都酸了,腿也麻了,最主要是,被这个沉默压的透不过气,实在忍不住,偷偷抬起头,发现四阿哥脸色平静,坐在书桌旁低头写着什么,好像这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当我是空气。
罢了罢了,这么站着要是能让他解气,倒是让我求之不得。以前大学时做兼职礼仪,还不是穿着高跟鞋一站几个小时并且保持微笑。
我几次偷偷打量四阿哥,发现他眉头时展时皱,时而静心思考,时而奋笔疾书,表情认真之极,和我以前看到的他很不一样。不禁就有些出了神,脑子里想着关于他的各种评价。
四阿哥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忙收回目光继续罚站,一边想,这到底要站到什么时候?
又过了不知多久,四阿哥好像是忙完了,缓缓站起身子,走到我身边,细细看了我几眼,我紧紧抿着嘴唇不知该作何表情。他又走回桌边,我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继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