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着裙子跳上坛边,小心地向前踏步前进。脚下的花盆底让我走得尤其的惊险。摇摇晃晃地体会久违的感觉,我的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窄窄的一条边上。
突然,花盆底一滑,我重心一偏,差点就要掉下去。我惊!!!伸开双臂,尽全力维持着平衡,总算是避免了摔下去的命运。正暗自庆幸着,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我一惊非同小可,整个人就向后栽去,脆脆生生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我揉揉发疼的屁股,刚要转头去看看是谁恶作剧——
一双冰凉的手扶住了我的胳膊,我借力站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吱吱作响,我龇着牙不断吸着凉气。顾不上身边的人,我四周搜寻着害苦我的笑声来源。
那个始作俑者站在稍远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瞅着我,他身着一身白袍,交叉着双臂,眼神中充满揶揄。
把杀人的目光投过去,我知道我的脸一定扭曲的不成样子,可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稳稳地在紫禁城里观光一次呢?我下意识地拒绝自己猜测眼前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任自己对那人怒目相向。
那人的眼光也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我终究敌不过,像给叶梓写得那样,深呼吸,深呼吸…
惹不起的人,躲得起。我略一福身,转身想走。身边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你没事儿吧?”
我实在不能抗拒这么好心的问候。
“回爷的话,芷洛能走。”我冲着那人笑笑,他有一双弯弯的眼睛,像带着月晕的峨嵋月,又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有一刹那的恍惚,只觉得那雾气弥漫开来,好似要把我包围吞噬。这是……
“你是佟佳芷洛?”那个白袍少年走过来,细细打量着我。我面无表情地把目光定在空气中。
“是了!”那少年拍着手掌。“这才是标准的佟佳芷洛,也难怪咱们刚才没认出你来。”
我仍是不发一言。
少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八哥,我们走吧。我倒忘了,芷洛格格向来不待客。”
“十四弟!”仍是轻柔的声音,只是音调高了些,却及时阻止了那个嚣张小子。
八哥。看来我没有猜错,这就是有八贤王之称的胤祀,当初大学选修课上教授讲到他的最后下场时我还不胜唏嘘,颇为他身上的悲情色彩动容。今天见到本尊,竟也感到莫名的亲切。至于那个十四阿哥,我倒是懒得应对。
“多谢八爷关心,我没事。今天失礼了。改日还请您来翠云馆喝茶,我从苏嘛妈妈那儿学了这许多年的茶道,虽然未能学到她老人家万一,终究还算见得了人,望您赏光。”我直视八阿哥,当那个十四隐形。
八阿哥微微一笑,说:“那我们倒是有福了,是不是,十四弟?”
十四阿哥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眼光却荡到别处。
八阿哥无奈地摇摇头:“回吧。”向我一抱揖,转身离去。十四阿哥斜了我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如果说在紫禁城里,有什么事情是让人无法如意的,那就是再也没有办法找出万般借口说服自己赖在床上了,更没有办法随时不顾形象的想睡就睡。不过,另一方面,我也不用再对着电脑一熬就是大半夜了,记得那个时候赶报表,我简直看到电脑的屏幕就只想吐,抑制不住地想把它那张闪亮的脸敲碎!现在可好,再也不用顶着一张带着痘痘和熊猫眼的脸披头散发地去上班了。
这天早上天刚亮我就起身了。看着镜中神采焕发的脸,感叹果然睡眠是女人的美容良方。召奂儿来伺候我梳洗打扮,心想着自己就这样适应了有人伺候的日子,万一哪一天让我再回到21世纪去,为了生计继续打拼,供房子挤地铁洗衣服讲菜价,自己照顾自己,还真是不敢想象@_@…
突然传来一阵叩门声。不一会儿,丫鬟翠柳带着一个小太监进了门。
“芷洛格格吉祥,奴才小成子给格格请安。”
我没转头,以为是哪位娘娘要传什么话。只问:“什么事?”
背后没有声音。我转了头,看那小太监竟愣在那里,并不答话,只偷眼看着奂儿。
我脑子迅速转了几转。心想什么话不能说,这小太监必有来历,难道是叶梓派来的?不会,叶梓不会冒这么大险。那这是…
“格格,奴婢去为您准备今天佩戴的香囊花。”奂儿道。不愧是皇宫里的丫头,即使爽直如奂儿,也深谙侍主之道。其实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奂儿的品性,我是看得透的,也因此越发的信任,倒真不介意她留下来。可一来连我自己都搞不清这是什么大事,二来对于奴婢来说,与主子分享秘密倒未必是什么乐事吧。
我冲她微微一笑,说:“好,去吧。”
看着奂儿身影闪出我的院子,那小太监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给我:“格格,主子见你那么久不去,心下好生惦记。这是南巡时特特为您带回来的,太子爷一眼就相中了,说是极为适合您。”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红缎小盒,心想怎么把这茬儿忘了。心里一时没谱,只知道接过礼物肯定是必须的——芷洛不会拒绝太子,桑璇不敢拒绝太子。
小成子看我收下礼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格格,爷说了,您若是收了礼物,就是不生他的气了,要您明天晚膳后老地方见。”
@_@生气?老地方?我的头胀得老大。
这个洛洛啊,你…显显灵吧,今晚托梦给我如何?我也好收拾您这残局呵。突然灵机一动,我懒懒地问:“最近快过年了,那地方不会人来人往得搅得人心烦意乱的?”
小成子一笑:“格格您放心,擒藻堂那里向来清冷,现在快过年了,更是人所罕至。”
Bingo!我略一颔首:“回去吧。”
小成子见我终是淡淡,也不再说什么,打了千出了门。
看着手中的小盒,我按捺不住好奇,揭开红缎,露出一个碧玉小盒,翠生生地惹人喜爱——不愧是太子爷。按动精巧的机关,“啪”的一声,竟跳出一个俏生生的宫装小人,轻摇折扇,盈盈而立,我低下头细细看去,果然眉目间与我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清冷。唉…这是他的洛洛!
昨天晚上,我没有如愿地得到来自洛洛的授意,只有硬着头皮思索怎么应对太子爷。太子和芷洛究竟因何缘起,又到了哪一程度,我是毫无头绪。因为想来太子爷与芷洛之间的暧昧鲜为人知,太子爷倒是没什么,只是芷洛是绝不允许此事多一人知道的。
突然暗暗惊心,那太子在历史小说和电视剧里总是充当“贪色好淫,忙于党争”的反角,难保单纯美丽而又不谙世故的芷洛就不是他众多猎物中的一个——可是又有谁知道,那就不是“成王败寇”的写照;又有谁知道,如果太子爷如愿登基,就不会又是一个“圣世明君”?…有时候,历史真的只不过是胜利者的历史。
唉,想到头大。索性放在一边,这件事对我来说压力不大,爱情问题远远比政治问题好解决——今晚会面的不是太子和格格,而是男人和他的爱人。
晚膳后,我特意地洗去了胭脂,褪掉了首饰——纯朴一点,丑一点,或许太子爷会马上丧失了兴趣,好过我费劲心思地让他“自动自觉”地放弃我。
特意早到了擒藻堂熟悉环境,还没有半个人影,偌大的一个池子里的红鲤鱼寂寞地游来游去——芷洛就是掉到这里?这里又是她和太子的老地方——难道…
“洛洛?”一声召唤在身后响起。
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太子爷缓步走来。今天他穿的并不是象征皇太子身份的龙袍,而是简单的藏青色长衫,却仍是高贵优雅。
我一时还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什么姿势,他已走到我面前站定,叹了口气道:“何苦吓成这样子,我不会吃了你的。上一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我仍是愣愣的看着他。他轻轻地伸出手,拨开我耳边的一绺头发,却小心地注意没有碰到我,收回手,他问:“礼物喜欢么?不生气了吧?”
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这是以谁的身份在和谁说话,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眼神恢复了灵动,我直视进他的眼睛:“太子爷,芷洛怎敢生您的气?不过我的度量确实一直不大,恐怕那件事,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了。
他看着我坚决的样子,眸子暗了下去。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颤。不过转念一想,哪个男人对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女人不是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又有多少靠得住?“上一次的事”,又是什么事可以让芷洛落池,搞不好是太子自以为美人已经得手要动手动脚?
随即,我稳住了心神,静静等着他。
他慢慢抬起了头,眸子又亮了起来,轻轻一笑:“呵,看来我又回到原点了。洛洛,就此死心的话,我就不是我了。”说完,他深深凝视我一眼,转身走远。
新年是越来越近了,我却一点也感不到明快的气息。太子的事好像是风平浪静了,可是他最后的话总是让我喘不过气来,就好像牙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作一样。另一方面,初到紫禁城的新奇已经过去,我虽不大涉足宫里的事情,可是仍能感到那种没有硝烟的紧张感——每位娘娘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每个丫环都是谨言慎行,每个阿哥都释放着无形的压迫感,甚至太后,都不能随心随性——偌大的皇宫,囚住了多少人的心?
虽然时有通信,我还是越发地想念叶梓,想念我们一起拥有的过去——还是“未来”?想念我善解人意永远把我捧在手心的妈妈…
于是决定,古代的第一个年,我就去陪现在的“妈妈”苏麻喇姑度过,也算是遥尽孝道。我要丫鬟们简单打点,在新年的前一天搬进了苏麻妈妈的殡宫。殡宫里甚是肃穆庄严,到了这里,我也真的受到感染——收起了性子,每天认真的诵经祝祷。苏麻养大的十二阿哥胤祹也是在这里为她供饭诵经。我们每天共同虔诚地为苏麻守灵,虽经常照面,但是话不多,只是彼此的眼神中都有着默契的孺慕之思。不管从前我和十二阿哥从前是怎样,从这一次起,我们对对方都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新年到了。或许大家都在进行着这样那样的仪式忙得不可开交吧——我记得清朝的新年排场是大得不得了的。不过,这殡宫附近倒是清静得紧,为了对逝者的尊重。自从来到古代,这最热闹的除夕反而是我内心最平静的时候。
晚上,十二阿哥突然端过三杯清茶走到我的坐榻前。
“芷洛,马上就是子时了,咱两个也跟妈妈恭祝一下?”
我站起身来,双手拿过一杯茶,和十二阿哥一起跪在苏麻喇姑的牌位前,两个人都是默默无言,却在心里说了千言万语。将茶一饮而尽,十二阿哥又把第三杯茶泼在地上算是祭奠。
“妈妈她走得太早了,太早了…。”十二阿哥喃喃地说:“若是我们能劝得动她吃药治病,她…”
我轻轻地说:“妈妈她为了我们的祖宗基业,当真是鞠躬尽瘁,却也可说是操劳一生。而今,她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她没有走,她只是歇着了,她还会看着我们的。”
“说得不错。”一个低沉雄厚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我和十二阿哥同时回头,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人走进灵堂。
身边的十二阿哥突然倒地:“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我呼吸几乎停顿,脑子一片空白,康…康熙爷?直接僵直地跪倒在地,顾不得福身行礼,更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只机械地附在地上:“皇上吉祥!芷洛恭祝皇上金安。”
“起来吧,都是孝顺孩子。”
我和十二阿哥起身闪在一旁,我的额上出了薄薄的一层冷汗,堂外的风一吹,反而清醒不少,只是仍不敢抬头。只觉得一屋子的人竟是半点人声也无,只觉得更为肃穆。康熙爷对苏麻喇姑的感情,只怕只逊于他的祖母孝庄太后吧,即使是除夕也还会惦记着这位老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踱到我面前:“你是佟家芷洛?”
我忙答道:“回皇上,是。”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我心里一阵激动,不敢摆任何表情,只怕会紧张得让脸扭曲变形,缓缓抬起头来,面前的人颇不似已经年过半百,仍是全黑的胡子,略显瘦削的脸,尤其是,他有一双年轻人一样的锐利的眼睛,好像能把一切看穿。
“嗯,是长大了,颇像乃父。”康熙帝低声道。“好好守着妈妈。”
说着,黑压压的人群又离开了灵堂。我伫立在原地,拼命地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和千古一帝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
日子一天天划过去,大年初五,我又回到了翠云馆居住,并不断地穿梭在各娘娘的寝宫请安道贺。正月十五也就是这里的上元节越来越近,这本该人月两团圆的日子!——想要和家人共渡元宵节是不可能了,可是叶梓呢,她在我身边啊!正像她说的,我们一定要见上一面!
第一部 月下
非常抱歉,作者因出版、修改等原因,暂时锁定此章节,请阅读其它章节。
第一部 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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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头丧气地跟在十四阿哥后面走着,任人群把我推来搡去。烟花仍是绚丽多姿,可是身边的人却让我兴致全无…刚刚还是我们四个人好好的,现在竟然变成我跟这个嚣张小子凑成一路——要不是我不认识路,怕好端端的月圆之夜要一个人露宿街头,我宁死也不会这样紧紧地跟着他。
十四也略显焦躁,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嘿嘿,怕是我坏了他的好事吧^o^活该,我不禁偷笑。他转过身,忿忿地看了我一眼,我忙敛了笑意低下了头。
他转过头去仍是快节奏的在人群中穿梭,虽然穿的是布鞋,我的脚底也是饱受折磨,从前逛街倒是也经常这样疯狂地走,可到底已经好久没有练兵了,我只感觉连每一只脚趾也在大声呼喊着要求解放。
这个人真是,若是他没有考虑到我这个弱质纤纤的女子,那么就说明他不懂体贴;若是他只是为了和我怄气,那么他就是毫无绅士风度——十四啊十四,看我怎么在叶梓面前毁你形象。不过既然如此,我和你杠上了,强自忍耐着酸痛,我不吭一声地跟着他毫无方向感地乱窜。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人们都已经慢慢散去,我的脚底也从酸到痛到麻木,只是机械地走着,走着…
突然,十四停了下来,两肩一松,靠向旁边的小桥,双手伸长支在栏杆上,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这是…管他呢?我走过去,也靠在桥边,慢慢蹲了下去。
“看来找不到了。皇宫估计也别想回去了。我送你回八哥那里。”十四对我说了这一个时辰以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吃了一惊。
我慢慢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真…真的回不去了么?”
“嗯。”他并不看我,心不在焉地答着。
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他这么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跑,我恐怕早就已经在翠云馆吃夜宵了。可是——看上去他真的很懊恼,唉,我忍住一口怨气,冷冷问道:“不能回四阿哥府上么?也好知道衡儿和十三回去没有。”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正要说话,一个声音传来:“爷,您在这儿哪!叫奴才好找!”他的贴身小厮冯才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旁边跟着我的奂儿,也是直喘气,这大冬天的,俩人估计都是跑遍了灯市吧。我心中一阵波动,揽过了奂儿。
“走吧。”十四根本不甩我们,自顾自地上了马车。我也不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小厮们看到我,都是一脸阿弥陀佛,唉,看来以后我得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自己为自己负责的时候了,好多人都为我负责,从前随性而为不过脑子的小事,现在还真都可能牵扯到别人的脑子啊。
马车上我一直昏昏欲睡,奂儿一直给我捶着腿,还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和冯才怎么一路拌嘴怎么一路找过来。我迷迷糊糊地想,就让马车这样走下去得了。可是就像惩罚我的痴心妄想一样,马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奂儿搀着我下车,八贝勒府的两头石狮子就映入了我的眼里。没想到,这个上元节,没和叶梓玩个翻天覆地,倒是走得我浑身散了架子又兜了回来,想来她大概跟着十三继续悠闲,总比我享受吧T_T…
小厮早就进去通报,我跟在十四阿哥的后面进了门,唉——看了他一晚上的后背@_@…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房间还亮着灯。月亮已经快升到了头顶,想必折腾了一晚上,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了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和不雅,夜不归宿、狼狈不堪,还跟着个阿哥这样跑到这里来,恐怕芷洛格格的英名就毁在我手里了!
亡羊补牢。我低声对奂儿吩咐了一声。她迅速折回马车里取来了我的花盆底,我立在原地,手忙脚乱地换下了布鞋。十四毫无表情地侧身看着我的军训时紧急集合一样的动作。抹抹脸,我又换上了一副“芷洛表情”,直起身来——
一个蓝色的身影走了过来,是八阿哥。天啊!刚才在马车上本该想好应对之词的,结果一直在犯迷糊,现在我…我…
脑中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八阿哥已经到了面前,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瞟过十四,又移向我,我及时低下了头,仍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身边的十四突然开了腔:“芷洛格格可能嫌咱们的宴会无聊,跑去逛灯市忘了时辰,被咱们碰见,就带她回八哥这里来歇一宿,明天再回宫吧。”
好个十四!杀人不用刀!我简直是欲哭无泪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回道:“独乐乐何不众乐乐?十四阿哥不也是和芷洛一样,割舍了八阿哥的精心款待,去民间的灯节与民同乐么?”
十四眉毛一挑,扁了扁嘴,我也挺身准备迎战。
八阿哥终于发话了:“既然如此,芷洛格格就住下吧。十四,晚了,你也早些去歇着吧,明日还有早课呢。”
十四斜了我一眼,一甩袖子,出了院子。我抑制着冲着他背影做鬼脸的冲动,恢复了低眉顺目的“芷洛姿势”。
半天没有声响。我狐疑地抬起头,对上了八阿哥罩着雾气的眸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饿了没?”一句极不搭调的话,要不是看着他的嘴型,我真的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嗯。”我不由自主地答道——虽然和叶梓狠狠吃了一阵子,可是经过这两个时辰的体力劳动,我早就四肢无力亟待充电了。
他扯了扯嘴角,叫奂儿跟着四福晋的贴身丫环春荷去备膳,转身领着我走进一间屋子。
一个人正坐在桌边,看到我们进来,忽地起身。那是个身形颇为魁梧的中年男人。他看到我,表情一滞。
“洛洛?”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表情从怀疑变到惊喜,心里在不断地推测——难道这就是我的老爸,传说中的夸岱?可是,眼前这位叔叔虽说和我长得颇像,却明显是个武将,没有什么文人的气质嘛。
八阿哥见我只是愣愣的,显是误会了我的茫然,微笑着解释道:“我和鄂伦岱正好有事商量,倒是赶巧了,你们叔侄难得见上一面,我就借个地方吧。”
竟然真的是叔叔啊-_-b,我出了口气,笑着上前福身道:“叔叔,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您身子骨如何?”
“哈哈,好,好…两年没见了吧,洛洛你倒是越发出落啦。”鄂伦岱捋着胡子笑道。
我微微一笑:“阿玛向来可好?”
“他这两年在南方为皇上行走,广纳贤才,搜罗那些什么文啊什么集的,忙得倒是很精神,看来皇上给他这个差事,好过让他在京城里做那个挂名都尉呢!”
我这阿玛果然是风雅之人。我不禁遥遥地想着,他是不是个宽袍大袖,仙风道骨的像那些“子”一样的高人哩?看着鄂伦岱叔叔的样子,这俩兄弟,一粗一细,还真是南辕北辙呢。
正想再套套瓷,突然看见他和八阿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一凛——能和八阿哥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单独密谈的,又能是个怎样的“粗人”呢?
果然,又客套了几句,鄂伦岱说道:“洛洛,我不能多留了,好歹是上元节,回去陪你婶婶去。”
我顺坡下驴,笑道:“那我也不留您了,叔叔慢走,替芷洛向大家问安吧。”
“你这丫头,阿玛不在,出了宫也不到园子里来,下次可得回去坐坐了。”鄂伦岱皱着眉说。
我笑着应着,送他出了院子。
转身回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大碟小碗——刚刚的宴会,只顾着和一群福晋格格们寒暄,和叶梓商量怎么出逃,还真是食不知味。现在看到满桌的菜式,果然样样精致,我觉得自己的两眼在放光,冲到桌边,看了八阿哥一眼,小心地伸出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