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汉人们的一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你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否则的话,老天就真的是故意为难我多尔衮了,自从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起,我就开始发现老天的确很喜欢考验和磨砺我,本来我轻轻松松就得到拥有的东西,在一夜之间就几乎全部失去,而我却不能有半点怨言,也没有时间去怨恨上天的不公,让我晚出生了十年,否则的话,就绝对不是那个结果,但是失去的东西,光靠颓丧和抱怨是回不来的,我还要振作起来,竭尽所能,把它们一件件找回来,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永远的失去,了无踪影了。”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虽然寂无声息,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深深地隐藏于胸中的淡淡的叹息,那一夜,是他此生中永远的痛,他的父汗,母妃相继离开了青葱年少的他,本来该属于他的汗位也被他曾经快乐而热情地呼唤着的“八哥”毫不留情地夺去,这个“八哥”也许在前几天还曾经手把手地教习着他骑马射箭,对他讲述着如何在疆场上冲锋。
但是,那天当灵幡环绕的棺柩前,众多年龄可以当他的父亲的哥哥们和几个年龄可以当他哥哥的侄子们,却冷酷地宣布了所谓的“遗诏”,把他唯一的依靠,他的母亲,那个年轻貌美,慈爱温和的女人送上了黄泉路,而且还不可以有一句怨言。也许,在阿巴亥转身离去,走向弓弦的那一刻起,多尔衮眼中的泪,就变得寒冷如冰封之下的水,他的目光,就平静如深谷之中的潭水,不起一丝波澜。
我不想再次令他心情沉重,尽管不经意地勾起了他心底不愿提起的回忆,我感到了后悔和自责,于是我特地把话题岔开:“不要想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了,对了,你知道吗?按照我的名字汉语读音来解释同样读音的朝鲜语,意思就是‘七种颜色的彩虹’,所以说,不论暴雨雷电是怎样的狂怒肆虐,但是最终横跨天际的,还是我这道‘彩虹’,乌云散尽的时候,就是我大放异彩的时候,而你紧紧地拥抱着‘彩虹’,那么前途自然一片光明了,连太阳都庇佑着你了,还担心什么呢?”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点着我的鼻子,“你还真懂得如何逗我开心,好吧,看在你的这份诚意上,我领你的情了!你也说话说累了吧?赶快休息,我看着你呢。”
“好好好,我睡,我这就睡了还不成吗?谁敢不听你堂堂睿亲王的话呢?我又不是皇上。”我很快闭上了眼睛,不过仍然难以入眠,我知道他在黑暗中依然注视着我,也许此时的眼光格外复杂和沉重,我心底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李熙贞啊,李熙贞,你怎么这样容易找麻烦呢?如果此番大难不死,以后一定要弥补这些过失,不要忘记了你那个在朝鲜的雪夜里对着月亮的誓言啊!我绝对不能再让心爱的人为我担忧憔悴了,以后要振作起来啊!
马车依然在晃动着,但我踏实而温暖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淡,此时对这个怀抱着我的人,那种由心而发的爱意似乎更加强烈了,我终于下了决心,不管他心里是否还装着别的女人,那一夜在树林中他究竟和大玉儿如何亲昵,不管他现在心目中女人的排位我是否是第一个,不管他是多么的难以忘怀和磨灭他和大玉儿的那一份纯真的初恋和隐秘多年的情分,凭着当初他拥抱着人事不知的我时悄然的泪水,凭着他不顾万重危险也要留在我身边的勇气,凭着此时依偎在他怀里的这一份浓烈的感觉,我还是决定彻底地接受他,不论是心灵还是身体。
我的信念开始坚定了: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的丈夫,是我今生的最爱,和未来的依靠,不论他的感情是否不能完全倾洒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我依然要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和义务,相濡以沫,休戚与共,不论多少风雨,也绝不松手。
嫉妒的火光早已熄灭,柔情蜜意却涌上心头,我依偎在多尔衮的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份珍贵的感情。

抵达盛京的第二天,终于有通报过来,说是有一位行医多年,声望斐然的名医请求入府为我诊疗,他说他应该有办法解我身上的这种奇怪而特殊的毒,于是大喜过望的多尔衮立即传令让这位名医入见。
很快,一位年近半百的中年医士由王府的管家带了进来,他还随身带了一个年轻的药童,斜挎着一只竹编的药箱,看这药箱上的磨损痕迹,就可以知道它随着这位名医行医济世,治病救人多年了。
这个面容慈和,下巴飘逸着几绺胡须的名医,眼睛里格外的明亮,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光芒,让人感觉到似乎任何疑难杂症,都逃脱不了他锐利的眼睛的洞悉,这人应该不是一个浪得虚名之辈。
“小人拜见王爷,福晋。”他跪地行礼,多尔衮坐在我床榻前的一张凳子上,伸手示意他起来。
“谢王爷!”他站起身来,不过仍然保持着谦恭状。
多尔衮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他,然后语速缓慢的问道:“你就是那位有办法治疗福晋所中之毒的名医吗?你叫什么名字?”我略微皱了皱眉头,眼下正是等人救命的时候,怎么着也不能摆王爷的臭架子吧,问话这么不客气。
“回王爷的话,小人蔽姓为陈,名良清,居住辽西多年,世代行医。”他恭声答话。
多尔衮用目光询问着侍立一旁的管家,那管家赶忙汇报:“这位陈医士住在盛京城北,已经行医诊病十多年,不知道救活了多少几乎没救的病人,被百姓们交口称赞,说是‘妙手回春’,‘华佗再世’,平日里他家的门槛都快要被慕名而来,寻方看病的人们踩破了了呢。”
多尔衮注视着这位陈姓名医,问道:“既然你名声在外已经多年,可是为何不被应召入宫里的太医院任事呢?莫非是…”
“回王爷,小人并非不愿入太医院任事,为皇上效劳,只可惜老母在堂,需要侍奉,不得分身,所以未能奉召,实在惭愧。”
“你还真是个孝子啊,”多尔衮满意地点点头,“可是你既然淡泊名利,今日却为何主动请求为福晋诊病呢?你不怕到时候你一旦医好了福晋,名声达于众多亲贵王公之间,皇上也会下令召你入宫为太医,到时候岂不是有违你的孝道?”
陈姓医士回答道:“为医者当悬壶济世,岂能由亲贵平民之分,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话,情愿全天下的病患之人都能得到医治而痊愈,而且小人听说了福晋所中之毒的症状,自思尚有一方可解,所以特地前来献上,以解王爷之忧急。”
这时我看见旁边的管家用满语对多尔衮说了些什么,多尔衮的脸上轻松起来,含着平和的笑意,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就劳烦陈神医了。”
转眼间多尔衮的神色和态度变化得这样快,也令我有点奇怪,不过碍于众人在场,所以没有开口询问,这位陈姓医士仔细地帮我号了脉,然后查看了我的眼睑和舌苔,一番细致谨慎的望闻问切之后,他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怎么,有办法了吗?”多尔衮背着手站在他旁边问道,他已经看出了陈医士轻松的神色,明白有希望了。
“回王爷,福晋所中之毒小人已经了然于胸了,并且已经有了解除此毒的办法了,只消一贴重药,再加几副调理之用的方子,想必福晋就痊愈无碍了。”
“你这么肯定?”多尔衮也有点怀疑我如此严重的情况怎么可能像这位医士这般轻描淡写间就解决了呢?
“回王爷,小人可以保证治好福晋此症,绝无闪失,因为小人在幼年时也曾见家父接过一个同样中此毒的病患,并且用一个特殊的药方顺利地解除了那病患体内的毒液,后来这个病患恢复如常,身体健壮,没有任何遗留病症,所以小人在家父故去之后整理药方时,特地将此方保存珍藏了起来,以备万一,今日正好用上。”
“好,既然这样的话,你这就开出药方来,即刻熬煮成汤,让福晋尽快服下,看看效果如何,若是果真有效的话,本王定然重重赏赐神医,决不食言!”
“是,王爷,小人这就去办。”
陈姓医士退下开方熬药去了,多尔衮重新坐回床边,拉起我的手抚摸着,欣慰地说道:“这下终于有救了,看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呢。”
“但愿能真的有效,”我疑惑地问道:“不知道方才王爷为何听到管家的禀报后立刻改换了神色,对他信任起来了呢?”
“是这样的,尽管病急,但也不能乱投医啊,何况你又是我如此看重的人,自然要保证你的安全啊,万一这人是个江湖骗子,或者…或者是被某人收买了过来想加害于你的话,岂不是后悔莫及?”他握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关切。
“可是,也许你想得太多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谁想要害我呢?没有这个必要吧,再说他也不至于为了一些钱财而冒着性命危险来加害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女人呢?”
“我不是胡乱担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因为既然他名声在外多年,却没有入宫做太医,这一点让人匪夷所思,所以我才会疑惑,再说怎么没有人想加害你呢?那么你那天被人从假山上推下来又是怎么一回事?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揪出那个凶手,可这个府中有人对你心怀叵测是可以确定的,所以不得不防,”多尔衮顿了一下,然后解释着她又为何放心让那个医士帮我诊治:
“因为方才阿克苏[那个管家]向我禀报,这个陈医士的高堂老母已经在半个月前故去了,所以我明白了,这样一来他的后顾之忧没有了,谁能视钱财和名望如粪土呢?之前他因为恪守孝道而没有奉召入太医院,而眼下他定然是想借给你诊疗成功之后,必然名声鹊起,所以作为他的进身之阶罢了,所以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些小利而被别人收买来行凶险之事,那样对他没有什么好处的,而且,他还有一个儿子在家,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呢?要知道这太医之职是可以世代接任的。”
我不禁深深叹服多尔衮的思维缜密和冷静精明,连这样的细节都一一思虑到,实在当得起他称号中的这个“睿”字,普通的小事尚且如此,日后他又怎么可能不成为叱咤风云的一代雄杰呢?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一小碗汤药被依雪端了上来,那个陈医士也重新入内,跪伏于地:“药已煎好,请福晋尽快服用。”
第二十七节意乱情迷
这副药喝下了大约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只觉得全身燥热,仿佛置身于三伏天的日头下面一样,很快,就大汗淋漓,我闷热难耐,额头上的汗珠渗出,然后顺着脸颊流下,多尔衮一阵紧张,一伸手,依雪连忙将巾帕递上,他一面细心地帮我擦拭着不断渗出的汗水,一面用怀疑的眼神严厉地盯着那名医士,
“你这药该不会有问题吧?福晋她怎么会这样?”
“回王爷,福晋服药后的反应是极为正常的,小人观福晋中毒已深,况且拖延时辰太久,若不下重药,恐怕难以转圜,”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异常,气氛也格外凝重,然而这位陈医士的表情却十分轻松,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见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眼下这燥热发汗之症状很快就会过去,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体寒战栗,畏冷畏风,等到这些都熬过去了,就一切平安,毒液尽去了。”
“那么这个过程大约需要多少时辰?”多尔衮紧盯着他问道。
“只要这一夜过去,就万事大吉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真的有个‘万一’,福晋她真的有什么闪失,那么我相信后果你是很清楚的。”多尔衮说这话时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咄咄逼人的凌厉,尽管语气很是平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而面对他的人,即使心中本没有鬼,然而也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虚弱的惧意。
但是这个陈医士似乎成竹在胸,反而坦然地直接面对着多尔衮的目光,镇定自若道:“王爷大可放心,小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前来给福晋诊治的,小人也很清楚倘若不成是什么后果,所以定然不会贸然为之的。”
“嗯,你明白就好,”多尔衮点了点头,然后侧脸吩咐着侍立一旁的管家:“阿克苏,你先请陈先生下去喝茶吧,夜里就暂且住宿在隔院的客房里,以便随时可以过来察看情形。”大概是他很欣赏陈医士的这种泰然自若,沉稳持重的表现,所以将称呼改成了“先生”,要知道在古代的时候医生的地位较低,而多尔衮居然将用在德高望重的大儒身上的称呼用在了他的身上,可见多尔衮深谙笼络人心之道。
“喳!”阿克苏应诺一声,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先生随小的过来吧。”
说是“请”,实际上还不是把这个陈医士暂时监视起来了?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的,恐怕到时候要严厉追究他是不是有人指使而过来害我的,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以我眼下的情形,如果他不过来治的话,我恐怕在劫难逃,如果真的有人想我死的话,何必要这样麻烦,多此一举呢?正因为多尔衮也深深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放心让这个陈医士来给我医治,暂且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夜色渐沉,在场的众人悉数退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多尔衮两个人了,浑身燥热开始退去,果然,取而代之的是渐渐涌上的寒意,我开始紧紧地抓住被角,方才的一身虚汗现在却逐渐转为了冷汗,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寒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一样,尽管被子很厚,我仍然禁不住瑟瑟发抖。
“熙贞,你是不是很冷啊,我再帮你加床被子。”在昏黄的烛光摇曳下,他那的脸上虽然看不出如何的紧张和焦虑,然而我知道他那是故作轻松,用来宽慰我的,以免影响我的情绪,因为他的眼神出卖了他,里面悄然地流露着他真实的心情。
连着盖了几层被子,除了觉得身上沉重得像有个人压着一样外,没有任何效果,一丝温暖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冷了,我的全身在打着冷战,牙齿不停地打架,哆哆嗦嗦地说道:“好…冷啊…我看…要把…要把火盆拿到跟前来烤…”
他立刻吩咐外面的人端进来好几个火盆,眼下正值春天,气温回升,大家都换上了单薄的春装,所以屋子里一摆上数只红彤彤的火盆来,肯定是极度的闷热和炙烤,我这时才稍稍感到了一丝温暖,然而这种温暖却少得可怜,一股更强的寒冷再次流遍全身,“还…还是冷啊…”
眼下的情景真是滑稽:四月阳春,我却一面烤着几只火盆,一面拥着几层被子在瑟瑟发抖,不停地打着寒战,而坐在床头的多尔衮却宛如置身于桑拿房的干熏室内,开始汗如雨下,看着大汗淋漓的他,我故意强笑道:“别…硬撑了,赶快出去…出去凉快凉快去吧,不然的话,堂堂的睿王爷居然在四月天中了暑,热晕…过去了,那,那可笑死人了,哈哈…”
没想到这位睿亲王居然犯起傻来了,不但没有出去乘乘凉,透透气,反而死捱在高温闷热的房中不走了,他低头看了看哆哆嗦嗦的我,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解腰间的衣带,我笑道:“看来你也没有傻到家嘛,还知道热了要脱衣服…”眼见着他三下五除二,将外袍褪去,接着又开始脱里面的衣服,“不会吧…也没必要脱这么彻底啊,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我闭上眼睛了…”
我连忙将眼睛紧紧闭上,因为我估计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了,难道真的和那些煽情的古装电视剧一样?不过那些电视剧里一向都是女主角脱衣给心爱的男主角暖身子的,眼下不会掉过来了吧?
我正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被子一掀,一个温热的身体钻了进来,很快,贴到了我由于之前燥热时不得不脱去内衣而的皮肤上,顿时我的心里一个激灵,说实话,以前我和他并非没有肌肤接触过,甚至相对也有过那么两次,但是此时我却对此敏感异常,仿佛平生第一次被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一样,在那一瞬间,仿佛一阵电流蔓延全身,我的身体似乎被麻痹住了,一动也不能动,连试图假意矜持地躲闪一下也不能。
我不敢睁开眼睛,甚至莫名其妙的连反抗一下都没有,任由他伸过双臂,紧紧地将我的身躯揽入他的怀中,尽管我们彼此时间再也没有说过话,然而如此毫无障蔽的接触,双方似乎都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对方的心声,此时纵有千言万语也再不必说,无言胜于有声,尽管沉默,却如同金子一般宝贵而弥久。
温暖的感觉渐渐驱走了身体中的寒冷,逐步占据了我的每一寸肌肤,一直延伸到了我的心头,我将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奇怪的是,我居然嗅到了他的肌肤间有一丝淡淡的体香,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闻嗅到男人那种特殊的气味,这种独特的气息,让我的思想开始混沌,理智开始模糊,甚至开始忘记了我们之前的那一串恩恩怨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相依相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把对方夺走一样,如果说爱意像破堤的洪水,那么眼下它就彻底地漫延到了我的心里,淹没了任何一个角落,从来没有这样彻底过…
这一夜,注定是我今生最为难忘的一夜,尽管接下来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一个动作也没有,甚至只这一个姿势就一直保持到了天色渐明,但是有关爱情的绮梦,却真的让我在午夜的沉睡中数度流连。
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等我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时,屋内的火盆早已熄灭,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耀进来,这时我除了感到闷热之外,全身再也没有丝毫的痛楚和不适,整个身体似乎轻松舒畅了起来,只有喉咙有些干涩和肿胀,可能是昨晚屋内的温度实在太热,上火了。
多尔衮正搂着我睡得酣熟,我心里轻笑一声:男人就是这么有意思,一个人孤枕难眠,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而一旦怀里搂着一个心爱的女人,那么他绝对很快就鼾声大作。回想起昨晚的那尴尬而甜蜜的一刻,我不由感慨,虽然情情爱爱,你侬我侬,还有英雄救美,暖身,替对方挡箭之类的是那么的庸俗,甚至到了俗滥的地步,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自己一向会对此嗤之以鼻的,而眼下真的一件件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弥足珍贵的,人是感情动物,谁没有痴情忘情的时候呢?
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他的鼻梁高挺而精致,我欣赏着他沉睡中的面庞,心里格外甜蜜,然而他看似睡得很熟,却很容易地醒过来,他这个人很奇怪,表面上所露出的表象和他真实的状况完全是背道而驰的,难道是戎马生涯的习惯让他即使在睡眠中也保持着警惕性吗?
多尔衮睁开眼睛,正好跟我来了个面面相觑,他微微一笑,然后用沙哑而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问道:“怎么样?现在身体好多了吧?”
“呵呵,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现在是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大的吉祥着呢,”我说着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搂着我的胳膊,“喏,我都没事了,你还想继续占我便宜啊?说不定你早醒来了,却仍然在装睡,是吧?”
看着我一副神采飞扬的大剌剌的模样,他总算是放下心来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后,他吃力地将酸麻的手臂从我的头颈下抽出,同时又用另一只手拽过枕头来,细心地替我垫在脑下,这才如逢大赦般地赶忙活动活动几乎僵硬的手臂,看来他这一夜的确辛苦异常,还好没有热出一身痱子来,否则的话真的大大地有损帅哥形象。
我尽管心里面很是感动,然而嘴巴上却不领他的情,“日上三竿啦,不要再赖在这里不起床了,是不是还存心占我便宜啊?还不赶快把衣服穿上!”
多尔衮轻笑一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锦缎的被子从他光滑的肌肤上滑落,上半身健美而富有青春气息的阳刚线条显露无遗,我赶快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他嘲讽意味十足的调笑声:“怎么了?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同床共枕了两三个月,昨天也大被同眠了足足一宿,还有什么见不得的?昨晚我是不忍心在你生病的时候趁火打劫,所以才一直规规矩矩的,眼下看你生龙活虎,精力旺盛的,看来我的机会终于等到了,哈哈…”
我装作懒得理睬他,一把抓过被子来把脸蒙住,隔着被子发出模糊朦胧的声音:“赶快穿衣服啊,不然我可生气了…”
很快,被子被他掀开,只听到他得意的声音:“别装模作样了,你就算真的生气了我还怕你不成?正巴不得看看美人含嗔的模样究竟是何等诱人,如何令人神魂颠倒,唉,忍不住了,还是先尝尝这美人的滋味是不是真的那么啊…”
还没等他将嘴唇凑上来,我就急忙一个翻身,赤着脚跳到了地上,匆忙地找着鞋子,可惜还没等找到,他就已经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地从背后一把将我揪住,我连忙叫道:“松手啊,快松手!不然…”
“不然怎么了,还像上次那样咬你男人一口?我想你现在肯定比那时心软了,一准儿下不了那个狠心!”
“谁说我不会再咬你一口,想得美!快点放开我!”

我们嬉笑怒骂地调戏打闹了半个早上,直到累得气喘吁吁,这才停止了“打情骂俏”,各自穿戴齐全,这才传唤侍女们进来侍候洗漱梳理,多尔衮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陈医士找来替我诊脉,果然不出所料,陈医士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然后伏地恭贺道:
“王爷请宽心吧,福晋她体内的毒已经基本清除,只消再服用几副药,过个三五日,就安然无恙了。”
大家都是笑逐颜开,多尔衮更是大大地赞扬了一番陈医士,连“大恩不言谢”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啊,接着自然是一番大大的表彰,送锦旗戴红花之类的当然没有,不过这位妙手回春,把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神医倒是大大地收获了一笔丰厚的银子,足够他盖几间诊所,开几家药堂的了,接下来是一番千恩万谢。
这么好的神医,多尔衮自然不会把他放回去,于是挽留他在王府任职,每月俸禄按照太医院例,这个陈神医果然没有了之前的“淡泊名利”,说什么喜欢闲云野鹤,治病救人,普渡众生之类的屁话,一副自谦的态度,最后“却之不恭”地应承了。
王府里既然有看不见的争斗,自然也有说不完的是非,不能停歇的算计,我的转危为安,是真正的几人欢喜几人愁,几人高楼饮美酒,几人切齿在后头。
在月儿弯弯照九州的时候,我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从月圆到月缺,也只有短短的十几天功夫,世事也变了又变,而我的心里,一个重大的决定也终于下来的,今晚,我就要付诸于行动了。
在依雪的一番精心妆扮下,我满意地看着镜中如同名花倾国般的自己,简洁而别致的盘发边,斜斜地插了一支精致的玉钗,光洁圆润的珠子分成两股妩媚地垂下,一直到耳边,上好的胭脂在唇上抹匀,只是轻轻地淡扫娥眉,却足以艳光四射,最后穿上一袭粉红色的旗袍,我踩着花底盆,弱柳扶风般地在依雪的搀扶下出了门。
多尔衮的住所离我这里不远,只转过几道回廊,穿过几道门槛,就到了,门两旁守卫着的侍从们见到我来,纷纷低头恭声道:“福晋。”
我示意他们不必前去通报,就一直来到内院中,只见到书房那边的烛光在亮着,我知道是前几天多尔衮因为照顾我的身体而耽误了很多公务,书房里等他批阅的公文定然是堆积如山,估计和那天我在多铎的书房里所见的差不多了,所以眼下他正在秉烛夜阅。
已经是初更,他依然没有休息,我轻声吩咐依雪在外面等,然后蹑手蹑脚地步上了台阶,站在外面望了一阵,我可以清楚地看到窗纸上映出的他伏案提笔的剪影,静静地站在门前,晚风温柔地吹拂着我的面颊,一阵清凉的惬意,微微地掀动着我的衣袂,也让我浮想联翩: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一个心胸如山川般开阔广饶,胸怀如大海般横无际涯的英雄,一个为了国家的千秋伟业可以舍弃一切的政治家,难道不值得我用我的一切去回报他对我的付出和爱恋吗?即使在他的心中并没有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空间都留给我,但是只要他肯对我美如春风般的一笑,我心中的冰雪就彻底融化了。
“吱呀”一声,我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多尔衮愕然地抬起头来,手中的笔还没有来得及搁在架上,就在半空中僵住了,他呆呆地注视着艳若桃李的我,眼神有起初的愕然逐渐转化为沉醉和迷蒙。
我们四目相对,一直保持着缄默,直到他放下笔,手扶桌案站立起来,我微微一笑,随手带上了房门,然后款款地走了过来,一直到了他的桌案前,才停下了脚步。
我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眸中如寒潭一般的水面逐渐泛起层层波澜,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愫,看得出,他已经明白我今晚的来意了,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贸然造访,打扰了你的公事,实在抱歉。”我缓缓说道,“今晚我来,就是要兑现我的诺言,给你写一张字幅,以作为上次的回赠,相信不会来得太晚吧?”
他注视着我良久,终于点头道:“你今晚能来,我实在很意外,不过也很高兴,很欣慰。”
我绕过书案,站在他的身边,提起他刚刚放下的笔,饱蘸了墨汁,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凝神挥毫,在上面写下了一首汉代乐府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多尔衮看着这张字幅上的墨迹,沉默许久,这才抬起头来,正好与我眼中炽热的光芒相对,其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最后,逐渐变成了缠绵。
他一把猛力地将我拥入怀中,我的身子猝不及防,将桌案上高高的一大摞折子撞倒,顿时散落了一地,这时一阵春夜的凉风从我们背后敞开着的窗子吹了进来,翻动着地面上横七竖八地折子,纸张猎猎地响着,随风而动,直到铺遍了大半个房间里的地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轻轻一笑:“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刚转过脸来,他已经捧着我的面颊,将温热的唇印了上来,两人开始了缠绵的热吻…
第二十八节最大的敌人
夜凉如水,残月如钩,尽管这个阳春花月夜的晚风分外清凉,却丝毫不会影响到室内一片令人血脉奔涌,热情似火的景象,也没有让里面的两个紧紧拥抱在一起,疯狂地热吻着的两个人有丝毫的冷静和清醒,在几乎窒息的狂吻中,心底里压制着的和渴求终于彻底地爆发出来,我们依靠在宽大的书案上缠绵着,交织着彼此的热情和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