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一点也没有回避我的视线,坦然地面对着我,“也许,我确实习惯了你说的那种伪装。就算是能说几句真心话,也只有在你面前,没有外人地时候。不过你猜得也没错,我在宴会间那般反常,确实是演戏给他们看,包括舞剑,你一定非常讶异吧?我从来没有如此张扬过。”
“你是为了我?”我忽然像是明白了。
他地神色坚定起来,就像牢不可摧地铸铁。“没错。我要证实给他们看,在整个大清,甚至这个天下。也只有我多尔衮,才最有资格拥有你这样女人,其他人都只能是妄想,不可能实现的,我就是要绝了他们这个念想!我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妄图染指于你,哪怕就是暗中惦记也不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我的胸中涌动着,直到他最后一句话,彻底地激发出来,禁不住微微动容,“王爷…”只呼唤一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只能缓缓地说道:“你的心,我明白,我会永远地将你对我的情意铭记心头,就像这天上地月亮,永远也不会消逝。”
多尔衮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明月,感慨道:“今天又是十五了,月亮又圆了,和七年前朝鲜的月亮一模一样,那时候我们也如现在一般,带着几分醉意,肩并肩地坐在一块儿,谈天说地,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
“是啊,那时候的我还真是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不但自己不小心,还连累你和我一道滚下山坡去,害得你手背上刮破了好大一条口子…”
说到这里,我拉起他的右手来,仔细地打量着上面那道寸许长的伤疤,浅白色,微微地凸起,却不很明显。
“呵呵,我身上地伤疤多了去,你似乎只对这一道感兴趣啊!”多尔笑道。
“你记性那么好,应该还记得我当初扯下裙袂上地布料帮你包扎伤口吧?那条破损的裙子我一直保留着,现在也是如此,不过好久没有翻出来看了,兴许已经褪色了吧?”
说到这里,我忽然低下头去,在他手背的伤疤上轻轻地吻了一记,温柔,却又炙热。
抬头,四目相对。显然多尔为我第一次主动亲吻他而感到惊讶,然而这种神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地是同样热切而炙烈的眼神,那里面有欣慰,有怜爱,还有动情时才有的特别的光彩,正如那天上皎洁的皓月,无声胜有声的宁静中隐含着脉脉不得语的温情.
我知道,一个人无论表现得如何刚强和坚毅,但他性格中最薄弱的地方一定是情感那一方净土,即使平时隐藏得如何隐蔽,但当它的主角出现而试图窥探时,它总是忍不住会暴露出来,正如现在的他.
酒力的继续上涌如同涨潮的海水,挥之不去,最后蔓延到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爱意也如同这海潮,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也任由它去泛滥,直到他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冷静被这海潮彻底地吞没。我缓缓地将身体靠近他,最后完全地依偎到他温暖的怀抱里,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抚摩着,感受着他的心跳.
“你答应我,这一辈子,做我最坚实的依靠,无论如何,也不准你一个人先走,留我孤零零地在这个世上,为你流眼泪。”我柔声道.
多尔衮搂着我的臂弯越来越紧。但抚摩我鬓发地手却是如此温柔而细致,温度从他的指尖透过我的神经,传遍了全身,我几乎颤抖,耳旁是他那清朗的声音,此时却带着一种独有的颤音:“可是如果你先走了,岂不是留我在这个世上独自悲伤?这样公平吗?”
“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渴望相爱的两个人能够长相厮守。却不知道究竟哪个先走。给对方带来的痛苦和缺憾能够稍稍轻一些。
“算了。咱们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那一天还早着呢,先尽情享受眼下难得地欢愉才好。”
他用双手捧住了我地脸颊,我也顺势仰起脸来看着他那明亮地眼眸里闪烁着的热烈而炙烫的爱意,直到一阵昏天暗地的激吻
思绪彻底淹没,几乎窒息。
万籁俱寂的夜色下,我们彼此能够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这时多尔猛地揽住我地腰肢,一个起身,抱着我从门槛上站了起来,我轻咛一声,不但没有挣扎,反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把面孔贴了上去,可以嗅到一股男人特有的体香。似乎更加刺激到我的感官神经。一种呼之欲出.
多尔衮抱着我迈入高高的门槛,返回暖阁,用手肘撞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此时室内仍然是蜡炬通明,红彤彤的烛泪挂满了蟠龙的烛泪,一滴滴掉落下来,摔成一串串句点。衣衫一件件卸去,铺满了脚下地地毡,我地酒意似乎越来越浓,心思纷乱,眼神迷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矜持和温婉,就如同久渴的土地,期待着宝贵地甘霖来滋润。
他确实醉了,红红的眼睛中燃烧着熊熊欲火,狂野得犹如荒原上的苍狼,征服的无可遏制地散发着。完全没有了往常的轻柔与呵护,根本顾不得如何亲吻和爱抚,他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看了片刻,猛然抓着我的脚踝,粗鲁而又强硬地闯入了,一直进入了最深处,丝毫没有犹豫和停滞。
起初一霎那的痛楚过后,很快,一阵阵强烈的快意如同拍岸的惊涛,不停地席卷而来,每一次给我带来的冲击都是相当震撼的。我闭着眼睛,颤抖着身体享受着一个男人对我最原始的爱,这种爱简单得没有任何矫揉造作,是真真实实的。终于禁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无可抑制地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声…
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再过半个时辰,多尔衮又要起身主持朝议了,我转头看了看正在沉沉酣睡中的他,生怕打扰了他难得的清梦。眼下百废待兴,诸事待举,他那孱弱的身体却要承担重如千钧的担子,怎能不叫我格外担心?若这个担子为自己而挑,也就算了,可要是还如历史上一样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该是何等的悲哀?
然而我坚定地相信,只要我在一日,就一定要辅助他登上最高皇位,将一切缺憾都完美地弥补上。
起身披衣,我来到书案前,磨好了一砚墨汁,铺开宣纸,略略沉思一阵,提笔挥毫,写下了一简单的词来纪念我们的曾经,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相惜:
“伽倻琴,琴响撩心尘。羽箭取自苍鹰尾,罗裙难掩胭脂雪,迎君来;
辽河水,水涨洗苔痕。犹记当年携手处,西风虽凉妾意暖,一并归。”
[:伽倻琴,一种朝鲜乐器,又称朝鲜筝]
多尔衮在入京之后,一切布置都同范文程、洪承畴、冯等汉臣商议后酌定。因为他知道,此时单纯依靠少数满洲贵族和入关前大清的统治机构,已经不适合君临天下的需要和统一华夏的愿望,而明朝旧有的各种制度无疑是可以满足这种需要的有利而又直接的工具。因此,在明清的鼎革交换之中,只不过是“主易制存”,换汤不换药,内阁、六部、都察院等衙门均恢复并开始运转,使一部本已瘫痪的国家机器重又开始缓慢运行了。
首先,范文程和洪承畴两人拟就了两道告示,四处张贴,晓谕天下。一道是打出“除暴安民”的招牌,羁百姓,笼络人心,一道是为崇祯帝发丧,收买人心。因此两条,也确实收买了百姓与士人之心。
同时他又下旨戒饬官吏,网罗贤才,收恤城内贫民。复令曰:“养民之道,莫大于省刑罚,薄税敛。自明季祸乱,刁风日竞,设机构讼,败俗伤财,心窃痛之!自今咸与维新,凡五月初二日昧爽殴,田、婚细故,就有司告理。以前,罪无大小,悉行宥免。违谕讼,以所告罪罪之。重大者经抚按结案,非机密要情,毋许入京越诉。讼师诬陷良民,加等反坐。前朝弊政,莫如加派,辽饷之外,复有剿饷、练饷,数倍正供,远者二十年,近者十馀年,天下嗷嗷,朝不及夕。更有召买、粮料诸名目,巧取殃民。今与民约,额赋外,一切加派,尽予删除。官吏不从,察实治罪。”
可以说,入京两个月后,多尔衮为安定民心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已经略见成效,尤其是明朝著名的“三饷”重税一经废除,京畿地区人心稳定,故明官民感恩戴德,理所当然地大大改变了对清朝的恐惧,开始逐渐恢复了正常的营生。
倒是各个带兵的满洲贵族和王公们对多尔衮很有意见了,由于八旗兵不耐酷暑,在盛夏到来之后要尽量避免出兵征战,所以多尔衮令他们驻扎在城外,等待两个月之后秋凉,再向山陕进军围剿李自成的残余势力。由于城中粮草匮乏,多尔担心手下这些享受惯了的八旗兵会擅闯民宅,骚扰百姓,所以特别规定凡军兵出入城门者,须持他的标旗加以制约。
开始也还可以勉强忍受,可是日子一长,每日不得不在外面挖坑做灶,生火做饭,吃些粗粮或者苞谷干粮的丘八大爷们开始抱屈叫苦了。要是按照以往征战倒也可以忍受,毕竟那是条件所限;可眼下燕京在手,眼前就摆着天下最繁华的城市,数不清的财富和女人,却近在咫尺而只能望洋兴叹,他们怎能不眼馋惦记?更何况很多人都参与过皇太极在位时期数次破关南下的抢掠,习惯了烧杀淫掠,收获大批奴隶财富的日子,眼下被多尔衮的命令严厉地约束着,各个暗地里满腹牢骚。
眼下盛夏时节到了,华北平原,京畿一代格外酷暑难耐,住在帐篷里面像蒸笼,而河水干涸,打井取地下水又苦涩难饮,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的军士们叫苦连天,可是几乎所有的上级将领们惧怕多尔衮的权威,不敢向多尔衮禀报这些底下的事情。唯独有一个人不怕,他就敢直言直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阿济格直接在朝堂上向多尔衮抱怨道:“咱们八旗将士总不能老留住城外,在道旁埋锅造饭,吃那些糠菜饽饽,个个面黄肌瘦的打不起精神来吧?如今燕京就在咱们手里,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大可乘此兵威,大肆屠戮,抢掠财物和女人,然后留一个可靠的人守燕京,大军或者退还盛京,或者退保山海关,可以保证没有后患,何必要忍饥挨饿受这份罪?”
第十二节名分不正
然很多满洲贵族们很赞同阿济格的意见,他们又何尝上一把然后回去盛京享乐?然而多尔衮的意图和志向已经是很清楚的了,这位摄政王的胃口现在已经大到了吞并整个长江以北土地的程度,只等炎夏一过,他们照样要被派往各个战场继续过刀刃上舔血的日子,怎么可能任由他们现在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呢?
每个人都偷眼看着御座上多尔衮的脸色,心里免不了忐忑不安。阿济格话还没说完,就看看多尔衮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莫非这位弟弟要给他一顿训斥?无奈话已开头,覆水难收,阿济格只得硬着头皮将所有的牢骚一股脑儿地发完。
阿济格的担心没有错,多尔衮可以对任何外人都和颜悦色,甚至即使愠怒不悦也不至于当场发作出来,然而却唯独对自己的兄弟格外严厉,哪怕有一点过错也要严厉追究,就更不要说阿济格说出这么一番目光短浅的话来。
多尔衮狠狠地瞪了阿济格一眼,冷冷道:“牢骚发完了?”
“嗯,差不多了。”阿济格在战场上勇猛无比,然而被高高在上的弟弟瞪上一眼,却没来由地心底发慌,讪讪地回答道。
“既然发完牢骚了,那就回去吧。”多尔衮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而且阿济格这番话也着实令他生气,别人也就算了,自己的哥哥不但在政治上帮不上自己地忙。反而被别人推出来充当出头鸟,来给自己一个当众的难堪,虽然是无意的,但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阿济格知道自己闯了祸,多少也有点底气不足,听到多尔衮这样吩咐,他就低着头回到朝班里去了。
多尔衮没有理会阿济格,而是用凌厉的目光瞥了瞥阶下的群臣们。尤其是那一帮王公贝勒。众臣被多尔衮的视线扫过。一个个低下头去,几乎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咳嗽也不闻,寂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还有谁附议?尽管站出来就是了。”
众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即使先前有一肚子牢骚要发,此时也敏锐地嗅到了火药味。谁也不敢往前站一步了。
多尔衮看着群臣们就像见了猫的老鼠一般恐惧,也心知是自己的冷脸把大家吓到了,于是暗暗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出征以来,鞍马劳顿,厮杀辛苦,要是按照前些年入关征掠地规矩。也该让大家享享福。饱饱荷包了。可问题是眼下就是我放由你们去抢掠,还有东西给你们抢吗?那李自成在燕京足足搜刮了四十多天,用了上千条夹棍。几乎把整个京师地钱财全部尽,运走了足足七千余万两银子啊!咱们大清地国库存银,连这个数目的零头都不够,你们说说,这京师还可能有剩余财富供我们搜刮?
况且我军虽已入关,但这只是天下统一的开始。无论是南明的残军势力还是大顺军和大西军,都将是我大清统一道路上的障碍。没有远虑必有近忧,现在还不是我们享受的时候,等到四海平安,天下归一之时,我们才可以普天同庆,尽情享乐。这中原繁华,比辽东尺寸之地好上何止万倍,我们就要在这里落地生根,做天下所有臣民的主子,你们都明白了吗?”
见到摄政王都这样说了,所有大臣们谁敢说个“不”字?尽管很多人仍然心里暗暗地不以为然,却不得不连连点头。只有汉臣们才能够了解多尔衮地良苦用心,暗暗感叹,这关外不读诗书,不习教化的蛮夷之中也能出这样一位远见卓识,雄才大略的统帅,看来这大清一统江山之日,也为时不远了。
“不过呢,眼下酷暑将至,总也不能继续委屈你们住在军营里,这样吧,凡是各旗大臣,亲王、郡王、世子、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的,都可以搬到内城里来居住。但是一不可大兴土木,耗费财力;二不可距离皇城太远,以便于随时参与军机大事商议。目前我大清刚刚入至燕京,百废待兴,各王府的修缮扩建宜一律从简,待日后再大规模兴建。你们可有什么意见?”多尔和颜悦色地询问道。
众人哪里敢有什么意见?只听得阶下一片“嗻”、“嗻”之声。
下午时,阳光明媚,天色湛蓝,是个极其晴朗的好天气,然而此时毕竟已经到了阴历七月初,是一年中最为酷热的时节。好在我们并没有在空旷得没有一点绿荫遮挡的紫禁城广场上晒太阳,而是围坐在中海地一间凉亭里,周围树木茂密,园林优雅,总算可以勉强躲躲那炎炎烈日。
周围地宫女们一刻不停地打着扇子,然而生性喜凉惧热的满洲汉子们仍然汗流浃背,我和多尔衮他们哥仨坐在凉亭里吃着冰镇瓜果,喝着酸梅汤,好歹算是享受了一把明朝皇帝们的惬意生活。然而即便如此,阿济格和多铎仍然把领口地扣子解开了几枚,时不时地诅咒几句这燕京的坏天气。
“我说老十四啊,这燕京究竟有什么好的?连水都苦得要命,泡开的茶水跟洗脚水的味儿差不多,这夏天一到,就得把人热出痱子来,更要命的是那枝头上的倒霉知了,整日价叫个不停,惹得人心里直冒火!”阿济格的额头上不断往下流淌着汗珠,一脸烦躁地抱怨道。也别说,这知了也怪,在关外一只也不见;可是只要一进山海关,处处闻知了。
不等多尔衮回答,我先打趣道:“哦,难怪听人说十二伯令人把宅子里的树木砍伐一光,原来是那夏蝉恼人啊!这也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吧,叫下人们在竹竿上涂上生漆或者蜂胶。伸到树叶中间把那些知了一一粘下来不就成了?这树都砍光了,你府里的地面上还不得晒得烫脚?”
我说到这里,想起了清朝后来在雍正早期地准特务机构——-粘竿处。北京夏季知了很多,发出噪音扰人休息,粘竿处的任务顾名思义就是人手一根长竹竿把树上乱叫的知了‘粘‘下来消除‘噪音污染‘.但雍正给了这个机构一个额外的任务,就是出没于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听取民间议论回报朝廷,在雍正未登基前也肩负着收集其他皇子的情报为雍正争位做准备的任务。虽然属于特务机构,然而权利和负面影响要远远逊于明朝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因为他们只负责收集情报。却没有任何私自抓人。刑讯的权利。
我忽然琢磨着,这种类似地情报机构,是不是也建立一个好呢?不过转念一想,康熙之前并没有这类“保
,国家机器不也照样正常运转吗?而且这类特务机构大下去,很容易起负面影响,弄得人心惶惶。到处一股白色恐怖地气氛,明朝灭亡,难道没有这些特务机构地罪责吗?暂时不设也罢。
“哦,原来还有这个法子啊,早知道我就不叫人砍那些树了,现在满院光秃秃的,难看死了。”阿济格恍然大悟道。
多尔衮却想到了更大的方面,似乎受到了砍树的启发。“我看倒是应该把京师附近方圆五十里内的树林无分粗细。砍得一根也不剩才好。”
天哪,这可是个极其浩大的工程,进城之前一路所见。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这要是全部砍伐殆尽,还不得上万人砍上一个月?多铎不解地问道:“哥,你怎么想起砍那里地树?要是整修宫殿的话,不是需要云贵四川一带的好木材吗?这京畿一带的树,我看也只能做柴禾烧,何必如此耗费工力呢?”
多尔衮瞥了多铎一眼,一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模样,“亏你也是十几岁就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会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我一路进京来,看到周围树林茂密,倘若将来有敌军进犯,悄悄地隐藏在树林里面,哪那么容易被咱们瞧见?就算是藏不住,可是总也给他们提供了就地取材,打造攻城器具的材料吧?”
多铎连连拍自己地脑袋,“哎呀,你不提这个我还真地差点忘了,这个办法好啊,砍下来的木材正好给各位王公大臣们建宅子,省去了不少银子;而且这京城方圆几十里都是一览无余的,除非敌军们都钻地底下去,否则一个也藏不住!”
最是如梦初醒地倒是我了,终于解开一个疑团,难怪我在现代时看到北京郊外几乎是一马平川,连树林都罕见,当时还奇怪来着,想不到这居然是多尔衮进京之后下令给砍伐一空,从此京郊不得种植树木的一个战略防御措施啊。
多尔衮又转向阿济格,说道:“十二哥,我说你以后再上朝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能不能不要老是被别人当枪使啊?”
“当枪使?”阿济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跟我装傻,咱们都是兄弟彼此不说外话,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你说说,这次是不是其他几个带兵的宗室们跟你一块发牢骚,临了却单独推你一人出来乱放一气?我一问到他们,一个个都蔫声不语,沉默是金了,弄得你里外不是人,我也被你倒拆台,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多尔衮面带不悦地问道。
“啊…是我一时脑子糊涂了,给你添个麻烦,以后不会了。”阿济格也自知理亏,所以毫不抵赖,老老实实地承认了错误。
多尔衮叹了口气,诚恳地问道:“哥,还有十五弟,我对你们是不是严了点?你们心里会不会没少抱怨我不给你们留情面啊?上次多铎犯了那点小事儿就被我降爵罚银,大大地丢了面子,你现在还记恨我吗?”
多铎低了头,“你说这话不就不把我们当兄弟看了吗?父汗虽然那么多儿子,然而同母的兄弟却没有几个,咱们三个有幸能为一母同胞,有道是‘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能不好好珍惜吗?再说那事儿我确实不对,你就算惩罚严厉了点也是为了我好,我心里头雪亮着呢!”
听到多铎提起当年的事情,多尔衮不由得感慨万千,仿佛回到了三人年少之时的种种场景之中,“我能有今天,也多亏有你们两个亲兄弟,信不过谁还能信不过你们吗?现在整个大清我可以说了算,这平定天下的大功,怎么都少不了给你们安排,不不怪我有这个私心,谁能不为自个儿的兄弟和家人打算呢?当年咱们三个能从父死母殉的险恶深渊里爬出来,能有今日的荣光,靠得还不是齐心合力?记得天聪二年,我和多铎第一次上战场时,我十五,多铎才十三岁,刚刚赶上马高,几乎连大刀都拿不稳呢,还不是靠着运气和勇力拼杀出来?否则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这件往事似乎触到了多铎的伤心处,只见他一脸激愤之色:“现在想来我还真是走运,那时候谁第一次上战场都得满十五岁,可偏偏咱们没了额娘,再也没人庇护着,那皇太极居然叫我和你一道去打那么大的硬仗。我当时臂力哪里赶得上青壮年的汉子?跟明军将领单挑的时候抵力不过,摔了下来,连战马都跑到敌军战阵里去了,幸亏我拚死夺了一匹他们的马才逃回来,挂了好几处彩…”
说到这里他开始动容,“回到军营里包扎的时候,我痛得直流眼泪,从小到大一直都被父汗宠着,哪里受到这么大的委屈这么大的罪?幸亏你一直在边上安慰我,我现在还很清楚地记着,躲在军帐里抱着你的肩膀哭,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怕他们笑话咱们…”
看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话头勾起了多铎伤心的回忆,多尔衮顿时一脸歉疚。他是一个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的人,虽然他不会像多铎这样痛痛快快地倾诉出来,但是他心里压抑着的苦衷和仇恨我怎么能不清楚?十八年前一夜之间他几乎失去了一切,从云端一个跟头结结实实地跌在了地面上,得知父死母殉,汗位被夺的种种噩讯之后,他是如何捱过来的?阿济格虽然很会打仗,却性情鲁莽;多铎虽然天姿聪颖,却任性妄为。如果不是多尔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韬光养晦,行事策谋上的滴水不漏,被父汗宠坏了的两个兄弟恐怕早就被皇太极整治了,哪里会有今天?
多尔衮微笑着拍拍多铎的后背,虽然他也只比多铎大两岁,然而却持重坚强如最值得信任的长兄,“好啦,别提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样,咱们不都熬过来了吗?以后这大清的江山,就咱们兄弟说得算了!”
阿济格却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你这话说得轻巧,还当老十五是不懂事儿的小孩,被你哄着玩吗?那皇太极从我们兄弟手里夺走那么多东西,如今就算是讨回来了吗?他额娘不过是当年父汗的一个侧妃罢了,却堂而皇之地进了太庙,在福陵的牌位上可是写着‘皇后’俩字儿的;咱们额娘可是堂堂正正的大妃,还给父汗殉葬,按理说怎么着也得追封个皇后吧?可是现在呢?居然连个名分都没有!这就是当儿子最大的不孝,要是不把这个名给正了,将来你还有脸下去见她吗?”
第十三节上蒙下骗
济格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挑明,然而谁都明白,他是在问多尔衮,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正正名,当一个真正的皇帝。
这件事之前也只有我和多尔衮两人私下底商量过,甚至连阿济格和多铎都不知道,因此阿济格提到这个话题时,多铎立即关注地看着多尔如何回答。
“呃…”多尔衮也不想将这件事对两位兄弟隐瞒,他正准备说说计划时,忽然有太监过来传报:“王爷,范文程等几位内院大学士已经到了园子外头,正等候王爷召见呢。”
“宣他们几个进来吧,”多尔衮刚刚吩咐完,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叫他们继续在外面等着,我这就过去。”
“嗻。”
多尔衮看着太监退去了,喝了口凉茶,站起身来,“走,咱们几个带他们到西边的紫光阁逛逛去!”
多铎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得了吧,我才懒得和那些文绉绉的汉臣们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跟他们讲话实在无趣得紧,哪有在这里乘凉歇息来得惬意?”
“就是,你和弟妹一道去逛吧,我看你们好像不怕热。我可不行,这天气,多走几步都出一身臭汗,难受死了。”阿济格也一脸不情愿,直接推托道。
我却是颇感兴趣,因为这“紫光阁”三字。在现代时,几乎每次在[闻联播]里听到某某主席某某总理接待外宾,几乎都离不开“中南海紫光阁”这几个字。也只有七八月份除外,因为按照我党建国以来的传统,夏季炎热时这些国家领导人多数去北戴河避暑度假,就跟清朝时地承德避暑山庄差不多。不过,现在承德还不过是座破落小城而已,距离成为皇家园林还远着呢。
“那好,你们就在这里继续乘凉。”多尔衮确实也没有希望他们也一道去的意思,毕竟两种格格不入的人凑在一道。实在尴尬而无聊。不去也罢。他侧脸对我说:“熙贞。咱们这就去吧。”
我总觉得这似乎不太妥当,毕竟这里不比盛京的摄政王府,既然进了燕京,占据了明朝天子的宫殿,那么各种规矩礼仪之类的就要比在辽东时繁琐得多,多尔衮一位实际上的君主,召见大臣。和大臣们议事时有我这个女眷在场,总感觉不大合乎规矩。
于是我疑惑着问道:“王爷,此时不比先前在军营,这入京之后各种规矩就大了许多,再说他们都是外臣,并非宗室国戚,我出去见他们恐怕…”
“这里并非正殿庙堂,不过是一个供人游完的园子罢了。带你过去又什么不合规矩地?再说这大清地规矩法令都是我制定地。我就是规矩,谁敢说半个‘不’字?作茧自缚才是最大的蠢人。”多尔衮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伸出手来:“怎么?你的架子倒也不小嘛。还要我亲自来扶?”
“嫂子,你就不要推三阻四了,干吗像个汉女一样扭扭捏捏的?”多铎在旁边打趣道。
我嗔怪地瞟了多铎一眼,只得站起,不过并没有让多尔衮携住我的手,毕竟待会儿要是被外臣们看到,就实在有失严肃了。
半路上,多尔衮方才对我解释了他的用意,他首先问道:“你大概很疑惑我为什么这一年多来,偶尔也会让你和外面的大臣们见见面呢?”
我点了点头:“是啊,我确实很奇怪,你难道不怕那些汉臣们以为你是个贪恋美色,放任妇人干政地…”刚想把“昏君”两字说出来,可是一想这个词实在不适合用在他身上,于是举例说明:“比如放任武则天坐大的唐高宗李治,或者那个每日上朝时都要搂着张贵妃的陈后主?”
“你还真敢说实话啊,当我是唐太宗那般好肚量不会杀你这个犯颜直谏的魏征吗?竟然把我比作两个昏君!”多尔衮故意作出生气的模样。
我不禁莞尔一笑,居然不自觉而且极其罕有地发出了娇嗔的声音来:“怎么会呢?王爷向来怜香惜玉,心肠最软不过,疼我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杀我呢?”言毕,虽然天气炎热,我居然能够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要掉落满地了,这女人发嗲声按照自己的听法,确实非同一般地…难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