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你呆在她身边,无论出了任何情况,带她先走。”
我躺在稻草里,望了望天色,几乎已经暗了。
“醒了?”
我怔了怔,然后转眼看向门,小凤仙站在门口,似乎也非常疲惫。我有些心疼,便站起来,去拉他的手。“你睡一会儿,我乖乖坐着,不打搅你。”
他轻笑,似乎对我难得的体贴温柔非常不适应,“不用。”
“还是睡一会儿吧,有秦初约在,不会出问题的。”我捏着他粗糙的手心,“你得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证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还有,让我再自私一把,你一定一定,要在我之后死,无论出了任何事都要在我之后死。”
我看得出,他不喜欢我那么悲观失落的样子,每当我露出现在这种表情,他就会皱眉,有时还会叹气。我尽量让自己笑起来,“我饿了。”
小凤仙正要说话,我们便听见远处传来笑笑的声音,而且,好像还不止他一个人的声音。
我走出去,拼命眯着眼往林子深处看,过了好半晌,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人影也逐渐有了轮廓。
笑笑身边还跟了个娇小的人,两人拉拉扯扯,似乎还在吵架。
“你离我远点!不要拉我袖子!也不要趁我不备牵我的手!”
“不要!”
“你这人,有没有点礼义廉耻了?姑娘家家的怎么就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娶我不就好了。”
直到他们二人走到有光亮的地方,我才真正认出笑笑身旁的叨叨咕咕的人是谁,竟然是茯苓。她着了一身轻飘飘的鹅黄色长衫裙,看起来更加邻家可人了,尤其是瞪圆的双眸印着月光特别炯炯有神,大有一把将笑笑掳回去当压寨相公的惊人架势。
笑笑迅速跑到我跟前,边跑边甩开茯苓的手,“花花救我!”
小凤仙打量了一眼茯苓,然后抽出黑蟒直指茯苓的颈前,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眯起,像深山老林中警惕的老虎。茯苓第一次见到小凤仙,被他的剑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秦初约从笑笑手里拿过他刚买回来的东西,笑而不语地拍了拍笑笑的肩膀,然后走进了厨间。
茯苓眼里有泪光在转,她受了委屈般抹了一把泪,怒嗔道:“朱笑天,你太可恶了!你打算自己跑路,留我自己一个么!”
笑笑绷着脸,“我跟你又没关系,被说得好像我该为你负责一样啊!”
“你就该为我负责!”说着茯苓顿了顿,然后猛地摊开自己的手,“你看,你都握过我的手了,你还想赖账?”
“是你自己往我身上贴!”
她咬着唇,小虎牙显得越发明显,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不管,你吃了还想转身就走么?如果你不娶我,我今晚就爬你的床,看你想不想负责!”
笑笑的脸都气绿了,鼓着嘴琢磨了半晌,骂了一嘴:“你比花花还不要脸!”
我脸一黑,拎住笑笑的领子往外一扔,“茯苓姑娘,他归你了。”
茯苓正要上前,小凤仙便晃了晃黑蟒,一脸肃然道:“你是谁?”
她眼眉一横,更加生气了,脸颊通红几乎可以挤出血来,“你居然雇了个保镖防我!我就那么惹你讨厌么!”
我无奈笑起来,如今这种呆妹子已经很少见了,长点心眼的,看到小凤仙的扮相早都吓得屁滚尿流了,她居然还敢迎着剑公然跟笑笑继续对峙。而且难道她真的看不出来,笑笑对小凤仙俯首称臣唯命是从的表情么…这样的人做保镖,得多提心吊胆…
我狠狠地拍了拍笑笑的背,“你怎么这样,吃了这姑娘的豆腐,还想不负责?”我白笑笑一眼,上前问茯苓,“你现在无家可归了?”
茯苓见我站在她那边,于是连忙点点头。
小凤仙一听便觉得情况不妙,于是无奈地把我抓回去,“你是要把全部人都往凤鸣孤城里塞?”
“她无家可归,不是很符合你们收人标准么?”主要是,难得找个小姑娘死心塌地地跟着笑笑,多不容易啊。笑笑还做过公公,这职业倍受天下姑娘们唾弃,在这种黑历史的前提下还有姑娘喜欢他,他才应该烧香拜佛,万一回了城,找不到哪家姑娘能勉强愿意跟笑笑过一辈子,那可多不好,对笑笑也是个致命性的打击,亏他还觉得自己整容过后稍微顺眼些了。
后来小凤仙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见我因为茯苓与笑笑小打小闹而高兴,他便任茯苓跟着了。
秦初约的厨艺是个好谈资,但考虑到她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黑金首猎头不会烧菜,说出来实在有损她的完美形象,所以忽略不计吧,总而言之,是顿毕生难忘的晚餐,至少那糊了的干炒野菜根真的很让人过目难忘。
晚上笑笑和秦初约讨论明日从刑台撤出安京都城外,然后回城的路线,我看他们扭扭曲曲地画了很多图,商量得面红耳赤,便知道选路这个抉择很艰难。
茯苓也在一边看着,时不时地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我对她的好感顿时上了一个档次,因为这种时候我就插不上嘴,甚至连无关紧要的问题都问不出来,平时看着各条大路都看不明白,更何况将路都浓缩到了一张地图上。
后来笑笑把图纸塞到我跟前,让我去找小凤仙选路线。我恼了,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去,他也恼了,说我明知故问。我还是不解,笑笑这才低声道:“我刚拿去给首领选,他说没空…好打击。”
我突然很同情笑笑,要是在以前,我估计也是这个下场…一想到刚开始小凤仙那惹人痛恨的话语和表情,我就恨不得把他塞到茅坑里,果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拿图纸过去时,小凤仙正在洗剑,因为黑蟒是黑色的,所以平日看不出上面到底染了多少人血,他一将其浸泡在水中,便原形毕露了,满盆的黑红色让人触目惊心。
他抬眼看我,然后迅速地看见了我手里的图纸,我还没开口,他便道:“选水路,安京河出城后的第三条支流玉案河,那里过几天有自东往西的急流,水速会快些。”
我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背过身去,又听到小凤仙说:“让朱笑天去安排,就今夜,明早若无船候着,提头来见。”过了半晌他继续道:“快去休息。”
回去告知笑笑后,他的脸一时红一时白,过了不久彻底黑了。然后非常哀怨地看着我,“能不能不让我去?花花去帮我求情吧。”
秦初约白他一眼,“再让她去,大约回去的路上你就得日日受苦了。”
笑笑哭丧着脸,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茯苓问笑笑什么时候回来,我认真想了想,说大概不需要太久吧,借个船而已,能花多长时间。秦初约摇摇头,说他还要准备粮食和水,以及银两,以防不时之需。我问路上要耗多长时间,她说不久,也就七天左右。
我顿时明白为什么笑笑会这般悲痛欲绝了…
第二日刚过了五更天,秦初约就来把我喊醒了,出去一看,小凤仙在拍着马脖子,似乎等了一阵儿。茯苓听说我们要去看和颜贵妃行刑时,吓了一跳,然后说自己见不得血腥的东西,能不能去笑笑的船上等着。她跑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莫名地有些淡漠。小凤仙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很快也收回了目光。
到刑台时,周围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不少民众对于此事非常讶异,备受疼爱的和颜贵妃怎么会安排此刻行刺?皇帝为什么要连自己的女儿青珏公主也要杀?
小凤仙带着我站在外围没有靠近,当我娘和青珏公主被压上来时,群众们得热情更高涨了,几乎瞬间人潮沸腾。
因为血液问题,我虽隔着许多层人墙,也能分辨出刑台上跪着的模糊人影,我娘周身依旧飘着渺渺的气息。她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存在,随意转了转眼,便猛地抓住了我的身影。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睛弯得犹如月亮一般。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虽不知她能不能听见,但还是轻轻道了一句句:“我有孩子了。”
她朝着我的肚子盯了半晌,皱着眉想了想,然后恍然一笑。
监刑官看了看太阳,然后厉声问:“刑犯,行刑是否还有遗言要说。”
青珏公主的喊声非常凄厉,在整个青衡国上空盘旋了良久才散去。
“陌鸢,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不得所爱——”
而我娘思索了片刻,才淡然道:“是个女儿。”
我怔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说的是我的孩子…是个女儿?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上面竟缓缓冒着一抹异样的云烟,与我在娘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大概是这孩子承继了玉澜伽族的宗系血脉,所以依此也能分辨得出是个女儿了。
此时,监刑官高声喊了一句时辰已到,立即行刑。我猛然抬头,但看到的,已是他们被刽子手落到后的场面了…
我傻了眼,呆呆地看着,眼睛瞪得发涩。
待我回过神,我已然在船上了,笑笑坐在我旁边,困乏地一直在低头摇晃。秦初约坐在我跟前不远,见我有了反应,才走过来蹲□子问:“还好么?”
我觉得自己的喉口像被什么梗着一般说不出话,抿着嘴摇了摇头。她帮我理了理凌乱的鬓角,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把整理得很漂亮的头发,递给我,“这是我偷偷从和颜贵妃的尸身上拿的。”
我哇一声哭出来,然后紧紧地靠在她怀里放声大哭,可能是哭声太过哀婉,吓醒了一旁的笑笑,笑笑抹了抹惺忪的睡眼,左右看了看,然后道:“首领怎么还不回来?”
他这话让我浑身一战,我这才注意到小凤仙的确不在。
“他去哪儿了?”
“去找茯苓了,茯苓都失踪好久了,八成跟你一样是有认路障碍,所以迷路了。”
秦初约陡然皱起眉,然后站起来望向一个方向,一脸的警惕。
“小心。”
我顺着她的目光朝那儿看过去,才不远处的丛林中一下子多了一片黑漆漆的人影,随着他们渐渐靠近,我才看清为首的人是谁…
陌鸢?!
他身旁还站着一身鹅黄长衫裙的茯苓,茯苓嘴里咬着刀,身上还有些新鲜的血液。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接下来走虐章…其实也不会特别虐,真的还好还好…要相信我是亲妈
62第六十二章
茯苓变得与之前迥然不同,浑身上下都冒着尖锐的寒气,尤其是那一身猩红,斑驳地布在她鹅黄色的衣衫上,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缓缓拿下嘴边的短刀,嘴角上还染了些许血点,眼底的冰冷一览无余,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布料,以及一张驼色面具,然后用力一甩,布料和面具便在空中裂成了好几瓣。
我怔忪地看着,恐惧感倏地从心底喷涌而出,以勇猛的速度浸入了四肢百骸,让我忽然不知该如何喘息…
那是小凤仙的衣料和面具,他怎么了…
秦初约和笑笑都一脸的不可置信,笑笑还颇有精力地指着茯苓道:“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你们还非要我和她配对!”
我握着秦初约的手,一直在发抖。我突然希望自己双耳瞬间失聪,双眼瞬间失明,然后便会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陌鸢背着手,一身紫色的锦袍在风中猎猎而动,一脸莫名的狠戾让人不寒而栗。他狭长的眸子迎风微眯着,然后上前了几步,道:“想逃到哪儿去?”
笑笑见我沉默,像是不希望我们的气势低人一等,便呸了陌鸢一口,“管太宽啊你,我们是三好城民,去哪儿你管得着么?”
秦初约一直紧紧盯着茯苓,“阿首在哪儿?”
茯苓莞尔,舔了舔短刀上的血,“猜。”
我觉得眼前一黑,双脚软得几乎站不住,若不是秦初约在一旁扶着,我怕是要整个人跌进这湍急的河流里。
陌鸢看着我,脸色仍是沉暗,“你若是乖乖跟我走,我便饶你身后的二人不死,你最好趁我有耐心的时候速速下决定,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临时变卦。”
秦初约一直是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自然受不得这样的威胁,她将我掩在身后,对笑笑叮嘱道:“带着沈姑娘,去哪儿都行,但不能回城。”
笑笑问:“为什么?回城不是安全么…”
她轻轻看了我一眼,“阿首生死不明,情况大概不乐观…你们若是回城,路线被暴露后便会让凤鸣孤城陷入危险。”她握了握我的手,“姑娘,无论如何,请你好好活着,你肚子里还有阿首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要轻易求死。”
说罢,她转身跳上岸,丛袖口甩出几条细细的彩线,线头还挂着纤长的银针,直直朝陌鸢与茯苓飞去。
笑笑拉着我,撑起杆速速开始划船,我坐在船头,看着秦初约帮我们把拦路的人全都放倒,心里越来越紧张。
陌鸢不紧不慢地看着我远走,表情已然模糊到我看不清了,茯苓原本没有动,后来陌鸢转头对她说了句话,她便点了点头,飞身到秦初约跟前,手里的短刀灵活得犹如机灵的松鼠,不多时便在秦初约身上留下了不少血痕,茯苓自然也没讨到好,身上同样中了好几根银针。
我背过身去,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一个心软,让笑笑把船摇回去。
笑笑拼命地划,头上的汗流了许多,进了水流急速的地方后,船速越来越快,他终于轻松多了,只不过半刻钟,岸边的人们已然消失在了我眼界里。
我抱着臂,坐在船头,不愿说话,笑笑看我低落,也没有多言。
玉案河直通一座茂密的森林,里面尽是虫鸣鸟叫,猿猴鼠兔,河道也变得非常窄。笑笑拿着图纸,想避开回城的那条道,于是选择了另一条比较神秘的河道,结果越行越窄。
看到四周一片阴森森的绿,几乎暗无天日,我左右端详了几回,才不安地问:“你驶向哪儿呢?”
笑笑满头大汗,“按图上指示,是通向临安县的…现在这儿是什么鬼地方?”他站起身,眯着眼看了看前头,然后笑道:“哎哎,看到了,前面的河道很宽,林子外也挺亮的,应该就是临安县外围了。”
我歪着头看了看,似乎的确看见了一些光亮,只是那光亮几乎凝集成了一个点,所以看不明晰。我刚想问笑笑到了临安县怎么办,就发现他的身子猛地被吊了起来,吓得我顿时浑身僵硬了。
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粗糙的草绳,将他整个人悬空吊了起来,他挣扎着,然后身子就没进了树林的叶丛中。
我刚想拉他的裤脚,船身便一个颠簸,然后被水流带着快速地向前游动起来。船速很快,而且貌似有个斜坡,我握着船沿,视线渐渐变得开阔。我费力地往前一眺,才发现前面的水流居然有断层,也就是说,下面应该是一个急转直下的瀑布。
我害怕地握紧了船沿,眼泪在眼底蓄了一层。我频频回头,想看看笑笑有没有脱离危险,会不会有时间来救我,可是森林那边一片漆黑,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影。
就在船身即将落下去的时候,一个长长的手臂猛然揽住了我的腰,然后用力一提,我便被人凌空抱起了。我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木船跌进瀑布深处,然后支离破碎,片刻后,几块残破的碎木屑浮上水面来,飘飘荡荡。
我低头看向我腰上的手,然后被那紫色的袍袖吓得一怔,抬头一看,果然是陌鸢,他满脸阴鹜地斜睨着我,然后脚在水面上轻点了两下,便施着轻功将我带到了岸边。
我急切地想挣开,但他抱着我,不让我乱动,我一生气,就用力地踩了他的脚,他脸一黑,一下把我扛在肩上,直直步上了一艘更大的船。
那船身上漆了一片华贵的红色,大得令人感叹,它的构造奇特,一层接着一层,我在缙云湾见过这种样式的船只,那是商人们出商远航的船只。
我预感不妙,于是拼命捶他的背,“你要带我去哪儿!”
陌鸢没有理会我,上了船甲板后,有船员上来问是不是现在开船,路线怎么走。陌鸢从身边的侍从那儿抽来了图纸,递给他,“按着画出来的这个路线走,目的地是青衡国疆界边的虎耳树海入口——枫林瀑布。”
船员愣了愣,然后乍然道:“虎耳树海!那太危险啊!”
“不进去,就在外围,多少日能到?”
船员想了想,“按着这个路线走,顺利的话,大概需要七日左右。”
陌鸢点点头,挥手示意后,船员便退下去了,然后船员大喊一声:“起锚!”
我抓着他的衣领,紧张道:“陌渣,那张图纸是笑笑的,你把笑笑怎么样了!”见他依旧不理,我更奋力地踢打,“你去虎耳树海做什么?你要找凤鸣孤城?你回答我!”
他绕来绕去,终于在一间船舱的屋子里将我甩下去了,我跌在柔软的床上,下一瞬他的手又伸过来,将我的手腕牢牢握住。
陌鸢的眼睛透着愠怒,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我被他拽着,手腕外沿登时红了一大片,“难道我忘了你的恩?负了你的义?你有病治病!找我发什么疯?”
“岂不是忘了我的恩,负了我的义?”他将我一把拉进,然后贴近他怀里,另一只手紧紧圈着我的身子,“在宫里,若不是我刻意放你一马,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若不是我为你守住秘密,你以为今日与和颜贵妃一起被处斩的,还会是那个青珏公主?你倒是说走就走,半分都不知感激。”
我脑子里一片浆糊,经他提点,才想起确有此事。我咬咬牙,“是你自己心慈手软,秘密什么的,我也没求你为我保守,我凭什么要谢你?”
他冷哼一声,手边提来一把匕首,然后划在我手腕上,不过一会儿,手腕便愈合了。“你果然是玉澜迦人。”
“放开我!”
“没有了你,没有了凤七蟾,凤鸣孤城就是一座空有外墙的虚城,决计保不住,你别白费力气想从我身边逃走,我宁可毁了你,也不会让你有机会回到那座城,回到凤七蟾身边!”
我一惊,“他没死对不对?”
“很快,你就不记得他这个人了,就算他没死,对你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陌鸢的眼睛缓缓沉下去,宽大的手掌覆上我的小腹,“可惜了这个孩子…也无妨,日后,我可以将他视作自己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什么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的神情让我发憷,我使劲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陌鸢命侍从拿来了一小块暗红的木头和一尊小巧的香鼎,再令人将我牢牢捆起来,然后拿起那块暗红色的木头,朝我走过来。
“这是幽华树的老根木块,你应该知道有什么效用。”他用刀将我的手腕划开极深极深的一道口,疼得我冒了满满一层冷汗,还来不及反应,他便迅速地将木块置入了我的手腕中,我的皮肉立刻开始愈合,不过片刻便将木块包裹得不留一丝缝隙。
我的意识一片混沌,眼皮开始渐渐往下合,困乏的感觉愈发明显,于是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
“你的神血,很快便会被压解下去,从此,你便与常人无异。”陌鸢将香鼎端到我旁边,“这是吟月霜香,睡一觉,你便会彻底将他忘了。”
我记得…这是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种上古熏香,可以让人忘却前尘旧事恩怨情仇,重新做人…我还记得,与小凤仙滚草地那晚,我问他要过这种玩意儿,他还说是江湖术士瞎编乱造的,原来真有这种东西,小凤仙竟然还有那么不靠谱的时候…
不行,不能忘…和小凤仙的所有回忆都不能忘…
他在香鼎里打了个火舌子,然后香烟便轻飘飘地涌了出来,在我鼻尖来回萦绕,散而不去。
陌鸢出门时,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飘渺得犹如在很遥远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你便是另一个人,好好睡。”
作者有话要说:开虐的节奏,噔噔噔噔!
顺便抱怨一下,喜欢的大大已经很久很久不更文了T T好蛋疼
福宝大大快回来,><等着乃填坑啊啊啊啊
63第六十三章
沉睡的时候,我的意识浮浮沉沉,感觉自己飘在一个空荡荡的世界里,无依无凭…
我看见,小凤仙抱着我,在偌大昏暗的钦天大牢里兜兜转转,一缕墨发轻轻抚在我脸上,柔软而细腻。
我看见,小凤仙扮作善公公的模样,在刑司命侍卫打我十个手板,对我严声厉喝,问我为何在宵禁后在宫里四处乱走。
我看见,秦初约皱着眉看着天空上飞翔的云雕,周围的风撩起她纷飞的衣袂,雪白的纱布条绕着她满是瘢痕的手凌乱浮动。
我看见,我与小凤仙躺在草地上,湿润的晚露浸湿了我的后背,我的手揽在他敞开的背上,轻轻收拢五指,然后落出几道细密的红痕。
我看见,笑笑从远处一脸慌张地跑来,嘴里嚷着救命,后面还跟着一只硕大的野猪。
我看见,小凤仙站在农舍的栅栏外,左手抱着一堆干柴禾,右手领着一长串药材包裹,还有一些零碎的食材,风掠过他衣襟,鼓起来的内衫低下,长入肩关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看见,远处正忙着煎药的笑笑扭着僵硬的腰,然后拿着把勺指我,掐着嗓子喊:“大家为奴家做个证,如果花哥哥食言大家就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