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太迟了吗?
由军旗番号可以确定,拿下淮阴的是兑泽营。再看城内外的严密态势,我们已无法偷偷地越过淮阴城去往东州。若是拐道,起码得多花三天的时间。
想起青瑶军中能歌善舞的苗兰正是由我作主许配给了兑泽营的统领莫海平,而苗兰成亲后,耐不住寂寞,自己又组织了一支娘子军,跟着莫海平在前方作战,我灵机一动,让黎朔悄悄进城,去将莫海平和苗兰秘密找来。
苗兰几乎是冲过来扑进我怀中的,兴奋得胡言乱语,倒是莫海平稳重,行礼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苗兰这才觉得不对劲,问道:“是啊,夫人,您怎么到淮阴来了?您不是带着早早去珐琅城了吗?”
我向一边走出十余步,二人跟上,见我郑重的神色,莫海平似是醒悟过来,悄声道:“夫人,您去珐琅城,是不是惑敌之计?”
我露出赞许的微笑,苗兰一拍手,笑道:“我就知道!夫人神机妙算,每次大战都能一计定乾坤,怎么这次倒走开了?”又推了推莫海平,“我没说错吧?”
我压低声音道:“大将军和我定下计策,力求一举拿下永王军,你们千万不可泄密。”
二人连连点头。
我问道:“这边形势怎样?”
莫海平道:“我们是昨天才攻下淮阴的。之前江家老二驻守此处,但从前两天开始,永王军开始大举撤离,大部分去往树达等地支援江老大,小部分随着他撤往东州,只留了很少的人驻守淮阴。大将军似是早就估计到了这种情况,命我们在看到江二公子离开后便马上占领淮阴,等树达那边大胜,再一起攻向东州。啧啧,大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我的心稍宽,文略刚走两天,也许,还赶得上。
我压下翻滚的思绪,平静道:“你们听着,我此次行动,是要一举攻破东州,千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你们去准备四百匹最好的马,再从俘虏身上扒下四百套永王军军服来,配好每个人三天的干粮,撤走往东州方向的哨防,今夜子时以后再重新布防。”
莫海平一愣,道:“就这样?”
“是,其余的你别多问。”我肃容道,“为防泄密,你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也别向任何人提起,一切还按大将军之前的命令行事,否则军规处置,明白了吗?!”说至最后一句,我的语气已近乎凌厉。
莫海平一挺胸,大声道:“是!夫人!”
有了最好的马,三天的干粮,又由莫海平和苗兰亲自护送过封锁线,我们似离弦之箭,直驰向东州。
也幸亏换上了永王军的军服,再加上刘明等人本身就是永王军的人,我们走得极为顺利。尽管一路上经过的州府已开始大乱,但至少,没人敢拦截我们。
骏马急驰,寒风过耳,挥鞭间,我总是低头祷告,让我在下一刻钟便能赶上文略,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可每当我抬起头,眼中看到的,只有天与地,原野与一片素白。
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扑上每个人的面颊,染白了我们的眉毛,我们在雪中飞驰狂奔,可直到看见东州城外寒山寺的白塔塔尖,仍没能追上江文略。
看着东州城门处驳驳血迹、满地尸首,我几乎就要脱力,坐在马鞍上大口喘气后,转头向刘明道:“刘兄弟,你带几个弟兄,想办法混进城去,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好。”刘明迅速离去。小半个时辰后,他急驰回来,神色焦虑不安,我心中一沉,强自镇定,问道:“怎么样了?”
“我们晚了一步,罗婉带着青陵军作乱,将永王、王妃和江氏一族全抓了起来。可永王拒不下令投降,永王卫队顽强抵抗,青陵军退守王宫,永王卫队将王宫包围。双方僵持不下时,公子带兵赶到。罗婉以永王性命要胁,令他孤身入宫,公子照办了,刚刚进了宫门。”
我眼前一黑,脑子里嗡嗡作响,勉力吸了几口气,镇定了一下,问道:“刘明,文略留在王城外的将领,你认不认识?靠不靠得住?”
“认识。是公子的心腹,对公子忠心不二。夫人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
我缓缓道:“带我去见他。”
东州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兵刃、尸首,遍地都是。寒冷的空气卷过,充塞着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江文略留在王城外的心腹将领蒙俊与刘明交好,也对我的事情略有了解,听罢我的要求后,犹豫道:“王爷和公子都在罗婉手上,强行攻打的话,会不会…”
我道:“不是让你真的打,你只是装作进攻,只要能让我们混进去就行。至于人质,你放心,罗婉不到最后时刻,肯定不会伤害你家公子。别人进去没用,但只要我进去,便能引开罗婉的注意力,才有一丝机会救出你家公子。你只等里面发出信号,带兵强攻就是。”
蒙俊思索片刻,毅然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其余的人我们顾不了,先将公子救出来再说!”
又向我长身一揖,“小的代公子谢过夫人!”
情况危急,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换上从青陵军死尸上扒下来的衣服,带上兵刃箭矢。一切准备妥当,蒙俊一声令下,永王军向宫门发起了潮水般的进攻。
青陵军显然没有料到永王军竟会在人质尚未脱险时就发动进攻,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宫门前一片混乱,待蒙俊带领精兵压过金水桥,我们迅速跟了上去。
我们脚步急急,自刀光剑影间穿过。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渐黑,青陵军忙于激战,即使见到我们奔入宫门,也只当是己方临阵退缩的逃兵,咒骂两声而已。不多时,我们顺利地潜入了宫门。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楚泰带人分头潜往宫内各处,想办法爬上屋脊,占据制高点。还有一部分人,则潜伏在暗处,只待这边发起攻击,便放火烧房。
黎朔和刘明等人则护着我,借着暮色的掩护,潜向王宫中轴线上灯火通明的主殿。
青陵军将主殿守护得严严实实,我们潜伏到西南角的假山后,便无法再往前行。遥遥见主殿内人影幢幢,其中一个身影无比熟悉,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急得五内俱焚。
还未来得及想出对策,忽听主殿内传来罗婉的狂笑,伴着她的笑声,一个人影从殿内飞出,落在地上数个翻滚后,弓起腰,痛苦地喘气,却没有发出一丝呻吟。
我几乎就要冲出去,黎朔一把将我拉住,捂住了我的嘴,低声道:“隔得太远,救不了,反会危及公子性命,看看再说。”
我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流了下来。
文略。
火光熊熊,将江文略惨白的脸照得十分清晰。他蜷缩在地上,右肋伤口的血汩汩而下,片刻间便将他的衣衫浸成了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罗婉手握长剑,自殿内一步步地走出来,又一步步走下石阶。江文略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十余名青陵军过去,将他踢倒在地。
“婉妹,他若死了,外面的人可不好打发。你念在夫妻一场,还是留他一口气吧。”低笑声响起,一名身着紫色缎袍的青年男子从殿内走出来,面上满是得意讥讽的笑容。
罗婉并不回头,冷声道:“你别管我!看好那几个老东西!”
“舅舅临走时可嘱咐了我的,让我看着你,别坏了大事,你却让我别管你。婉妹,你让我听谁的好?”有士兵搬过椅子,紫袍青年大喇喇在椅中坐下,斜靠着椅背,吊儿郎当地看着罗婉和江文略。
从这话来判断,他是罗弘才的外甥,罗婉的表哥,也是青陵军的一员大将。
罗婉仍冷冷地盯着江文略,寒风吹过,江文略剧烈咳嗽了几声,忽然抬起头,看着她,神情痛楚,喘气道:“婉妹,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信你?!”罗婉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
“江文略,我很想相信你,可是这些年来,你对我做过些什么?”她缓慢地走向江文略,紫袍青年一挥手,便有十余名青陵军过去,护在她身边。
“你在青陵军中安插内奸,挑拨离间,害得爹在小江口遭遇大败,险些丧命,爹说是你干的,我还不信,帮着你辩解。后来,杜凤派人将你模仿爹和我的笔迹写的那两封信送给我,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是想帮那个贱人洗冤!江文略,你骗得我好苦!”
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那两封信,我以为还会有用,锁在秘密的地方。随狐狸南征离开洛郡时,怕战场上有失,便没有带在身边,不料竟被狐狸的人找到,送给了罗婉。
罗婉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文略,冷笑道:“你为了帮那贱人救回那个小杂种,又甜言蜜语地哄骗我。那几个月,我以为你真的喜欢上了我,一心想着能怀上你的孩子。后来真的怀上了,我满心欢喜地帮你向爹要回了你的孽种,可是…”
她声音陡然拔高,“别人都在背地里说我生了怪胎,是不祥之身,你们家也从此对我不理不睬。我就奇怪,怀孕后我一直小心翼翼,不乱吃一点东西,怎么还会生下一个怪胎?表哥逮了你的手下,从他口中逼出他为你抓药的药方,我才知道,你一直就在吃药,让我不能受孕!大夫告诉我,那种药,并不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我还是怀上了,不过因为你身体受了损害,所以我怀的是一个怪胎!”
她冷笑着走近,将长剑抵在江文略的胸口,咬牙切齿道:“你宁愿蹧蹋自己的身体,也不让我怀上你的孩子。江文略,你真够狠,对我狠,对你自己也狠!你做这一切,为的全是那个贱人和她的孽种!”
谁是谁的债(下)
寒冷的夜风自墙角嗖嗖刮过,吹得我全身麻木,唯有心,似有生锈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钝痛难当。
“爹叫我忍,说我们青陵军现在大不如前,只有抓住一线机会才能翻身。我百般忍耐,忍到今日,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结果你为了救你爹娘,又来哄骗我!说什么当初见那个贱人当上了鸡公山的当家大嫂,想利用她,才一力讨好她,现在已经派人将她和那孽种骗走,是为了要逼洛王军投降。江文略,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我心中一动,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
江文略的身体震了震,苍白的面容却奇异地有了丝血色。他仰头看着罗婉,忽然笑了起来。寒风中,他的笑声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轻松而愉悦。
笑罢,他望着罗婉,轻声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们就都解脱了。”
“解脱了?我们?”罗婉呆呆地反问。
“是,你杀了我,我就不用再活得这么累。”江文略倒回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已尽了为人子的本份。罗婉,我现在不想再恨你,我们…”
他顿了顿,又大笑道:“我和你,都是可怜的人!”
“不!文略!”撕心裂肺般的哭嚎声响起,江太公夫人从殿内披头散发地冲出来,却被紫袍青年一脚踢翻在地,两名青陵军士兵过去,将她用力摁在地上。
“文略,是爹和娘对不住你…”她以头抢地,血溅青砖。“你别管爹娘了,向她认个错,让外面的人放下兵器投降,保住你的性命吧,娘求你了!”
“不行!”怒吼声响起,江太公在殿内咆哮,“无知妇人!现在就是投降也是死路一条!你还指望她会放过我们吗?只有不投降,她才走不了!武达才有可能为我们报仇!”
紫袍青年气得狞笑一声,忽然起身入殿,从殿内揪出一名六七岁的幼童,手起剑落,幼童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唯有一双粉嫩的手,微微抽搐。
那是江大公子的长子,我还在江家时,他象个粉嘟嘟的面团儿,我当年对他甚是喜爱,经常去抱他玩。
殿内传出悲痛欲绝的哭声,是江大公子的妻子,我过去的妯娌。
紫袍青年冷笑一声,再冲入殿内,将披头散发的江太公揪了出来,将剑架在他脖子上,喝道:“江文略!不想看着你老子死,就下令你的部下投降!”
江太公怒吼一声,扑身向前,紫袍青年剑收得快,却也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紫袍青年气得将江太公踢翻在地,骂道:“老贼!”
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压低声音,急速道:“刘明,你绑住我,将我推出去,就说你是奉公子之命去将我骗走,现在绑来了,证明你家公子没有骗她。等我将罗婉引开几步,大家就赶紧抢走文略。”
刘明愣了愣,望向黎朔,黎朔又望向我,我坚决地点了点头。他一咬牙,道:“夫人,等会我大叫一声,你就抱着江公子倒在地上,我要箭毙那个毒妇!”
又向刘明道:“你别松开绑着夫人的绳子,等夫人一倒地,你就将夫人扯过来!”
我们说话的时候,主殿前,江太公夫人呆望着脚边正慢慢断气的长孙,渐渐瘫成了一团泥。她靠着殿门,放声悲嚎,“文略,娘错了,娘当初不该听信这个贱人的话,逼你娶她,都是娘的错啊!”她的悲嚎声又渐渐低下去,不停用头撞击着门框,似是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
江太公用力踢了她一脚,骂道:“有什么好哭的?!成王败寇,都是天命!”
“爹,娘,孩儿没用,救不了你们了。”江文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忽然伸手,握住罗婉手中的剑刃,眼看着他似是要扑上剑刃,我惊得险些呼出声来。罗婉也惊得猛然回抽长剑。鲜血,自江文略掌心涔涔滴下。
罗婉后退几步,看着他,面上阴晴不定。许久,她缓缓问道:“江文略,我最后一次问你,这些年,你可有那么一天或者半天,真正地喜欢过我?你、你若真的喜欢过我,我就…”
“婉妹!”紫袍青年怒喝一声,大步走下石阶,冷声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心软不成?”
他转过头,寒光一闪,血雨喷溅,竟将江文略的右手砍了下来。
江文略惨叫一声,在血泊之中翻滚哀嚎。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浑浑噩噩中,听到那紫袍青年在逼问江文略,“你下不下令投降?!再不下令,我砍断你另一只手!”
刘明将我一推,颤声高喊,“慢着!青瑶夫人抓来了,你们不能杀公子!”
血泊中的江文略猛然抬头,满面惊骇地望着我们。
所有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浑身颤栗,刘明在我身后高声道:“二少夫人,您误会公子了!确实是公子命我们将沈青瑶骗来的啊!”
罗婉双目圆睁看向我,惊讶过后,狂喜与妒恨交织在一起,让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她仰头一笑,“沈窈娘!没想到今生今世,我们还能够再见面!”
她刚走出两步,紫袍青年一把将她拉住,道:“小心有诈!”
我们逐步走近,距离江文略已不过十余步之遥。我与他的眼神,电光火石间交汇。他神情似悲似喜,挣扎着站起来,急挥左手,点住左臂数处穴道,断腕处血流稍止。
罗婉在寒风中大笑:“管你们是不是有诈,沈窈娘,你既然来了,就休想再活着出去!你放开她,让她自己滚过来!不然我马上杀了江文略!”后面几句,却是向刘明说的。
刘明犹豫片刻,只得将我一推,我一步一步向罗婉走近。眼见隔江文略只有数步距离,正要将罗婉引开,罗婉已握着剑,直向我砍来!
江文略怒吼一声,如一道青色的闪电般急冲过来,将我撞开数尺远,罗婉这一剑,便深深地自他面上划过!
“文略!”我失声惊呼,扑到他身上。他倒在地上剧烈颤抖,用低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青—瑶,你…为什么…要来…”
我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死死地伏在他身上。
罗婉看着我们,冷笑一声,“沈窈娘,当日没能烧死你,今天再杀你也不迟!”她举起手中长剑,紫袍青年却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喝道:“不能杀她!”
“为什么?!”罗婉厉声道。
紫袍青年急道:“这个女人,杜凤看得很重,若让他知道是我们杀了她,将来我们还有立足之地吗?!”
罗婉一愣,用力挣扎,“我不管!我今天一定要杀了她!”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黎朔发出一声怒喝!
我本能地挣开绳索,抱住江文略,在地上连续数个翻滚,刘明等人急速冲向我们。
刹那间,数支长箭如流星般射来,“嗖嗖”划破夜空,罗婉一声惨叫,喷出一蓬血雨,倒在紫袍青年的怀中。
与此同时,有人发出了尖锐的哨音!
刘明等人将我和江文略扶起,迅速往后撤,殿前的青陵军发声喊,围攻过来。就在这时,楚泰等人齐齐在旁边的屋脊上冒出,拉弓搭弦,箭落如雨,将青陵军逼得只能往后退。
紫袍青年双手一松,罗婉软软地倒在地上,他怒喝道:“追!”
怒吼声响起,殿门前的江太公猛然跳起,扑向紫袍青年,将他撞翻在地,紫袍青年痛声大呼,却是被江太公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青陵军忙去拉扯,顾不上追赶我们,得了这点空隙,我们终于退到了假山边,冲向王宫的侧门。
与此同时,王宫内火光四起,宫门外杀声大作!
奔出十余步时,我下意识回了下头。
漫天的火光将主殿照得如同白昼,江太公满嘴鲜血,死咬不放,紫袍青年反手一剑,正深深刺入他的肋下!
殿门前,江太公夫人仍在用头撞击着殿门。
罗婉则倒在地上,三支长箭,深深地刺入她的背脊!
我再回过头,江文略正趴在刘明的肩上,已昏迷了过去。
我在心底暗叹一声,随着刘明他们向王宫侧门奔去。
尖锐的哨音是发起攻击的信号,蒙俊已如约定,命永王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青陵军全集中在正门处抵挡,侧门没有太多的人。
楚泰等人箭弩开道,黎朔又如展翅大鹏般冲向守军一顿砍杀,招式简单,却一招一个人头,吓得守卫们四散而逃。
熊熊火光中,我们终于逃离了永王的王宫。
城内已经大乱,我命刘明迅速赶往王宫正门,找到蒙俊,就说江文略已经救出,永王已经殉难,命他们继续剿杀青陵军,为永王报仇。
青陵军人数不少,永王军要想剿灭他们,绝非一时之功。
这点时间,足够我们趁乱逃出东州了。
我们和燕红她们汇合,由淮河乘船入海。
从此海阔天空,再无牵挂。
己巳年冬,永王军内乱。罗弘才在树达叛变,嗣王被困,派人突围,向盟友洛王军首辅大将军杜凤及益王蔺不屈求助。
杜凤、蔺不屈援救不及,嗣王在一步峡被罗弘才割下人头。杜凤赶到,击溃罗弘才,罗弘才横刀自尽。
与此同时,罗弘才的女儿罗婉在东州发动叛变,永王、永王妃、永王二子及一众江氏族人,都死于叛乱之中。罗婉又被永王军剿灭。
永王军群龙无首,经众将领商议,齐齐归顺洛王军。
杜凤以宽仁为怀,除首逆罗氏外,罪不及他人,迅速平定淮东局势。
同年冬,青瑶夫人携洛王抵达珐琅城,洛王病重,又不堪长途劳累,在抵达珐琅城三天后便不幸夭亡。
青瑶夫人思子成疾,加上水土不服,五天后也撒手人寰。
青瑶夫人临终前,遗命首辅大将军杜凤接掌王位,并在遗书中拳拳相托,叮嘱杜凤要爱民如子,选贤任能,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同时请杜凤为天下苦命女子张目,废除各地宗祠之私刑。
洛王军左将军徐朗扶着洛王及青瑶夫人灵柩,回到熹州。
青瑶夫人一代女中豪杰,有遗爱于民,灵柩入城时,万民同哭。首辅大将军杜凤更是抚棺痛哭,数度晕厥。
左将军徐朗、右将军狄华,率洛王军全体将领,在青瑶夫人及洛王灵柩前恭请杜凤速即王位,以平定大局,杜凤坚辞不受。
正僵持不下时,益王蔺不屈忽然驾临熹州,向世人宣昭,杜凤实乃当年蒙冤下狱、惨遭昏君灭门的小淮王杨殊。当年萧后冒死求情,哀帝留下小淮王一命,将其关入黑州大牢里,怕被淮王旧部得到风声,密命狱监官为其改名换姓,以“杜凤”之名关押。
哀帝死于乱民暴动,三千羽林军救出当时也蒙冤下狱的蔺不屈,放了一把大火,小淮王来不及逃出,危急之时,鸡公寨大寨主卫老柴率部赶到,将小淮王救出。
小淮王感怀亲人皆亡,不愿再提身世,又感念卫老柴救命之恩,便留在了鸡公山,隐姓埋名,先助卫老柴,后辅佐青瑶夫人及幼主,立下赫赫功勋。
杜凤多年来不愿提及自己皇室正统身份,皆因感恩于卫老柴及青瑶夫人,心甘情愿辅佐幼主。
可此时洛王已经离世,卫氏一支再无遗嗣。益王蔺不屈苦劝,众将领叩首拥护,熹州民众上万民书,杜凤仍然坚辞不受。
益王蔺不屈深明大义,昭告天下,愿意率部归顺杜凤。
最后在众人一力苦劝之下,为天下统一、四海安宁计,杜凤终肯即位,恢复其杨殊的本名,于庚午年二月正式登基为帝,定都熹州,改国号为齐,年号贞兴,史称齐太祖或贞兴帝。
同月,贞兴帝立蔺氏为后,封蔺不屈为威武侯。
谨守青瑶夫人临终之遗命,贞兴帝登基之初,便颁法令,严令废止各地宗祠之私刑,有擅自将失贞女子处以火刑者,送有司严办。同时命礼部在全国各地为青瑶夫人和洛王修建长生祠,香火永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