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贞眉头一皱,劈手一个耳光,“啪”地一声打在一个士卒的脸上,那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其它人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应对。
莫言一愣,道:“怎么了?”
婉贞秀眉一立,喝道:“放肆!本宫是什么身份?你们胆敢如此无礼?二王子尚敬我几分,下面人却不识好歹?小心我翻脸不认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二、 胡笳十八拍 第四十八章 生仍冀得兮归桑梓 十一拍上
婉贞秀眉挑起,眼角微斜,不失威严地口吻命道:“牵马过来。”
莫古踌躇了一下,婉贞借机讽刺道:“怎么,二王子连多余的马匹都没有?那还要和我家王爷谈什么?”
“以本宫的身份让你们备辆车都不为过,难道二王子竟连这点礼数都不懂了,外人会怎么看突厥王室?”
莫古看到柔然公主葛织带着众人都在王府的门前,众目睽睽,又被婉贞一席话激得恼火:“来人,为王妃备马。”
后面有人牵过一匹高头大马,莫古笑道:“王妃可上的去?”久闻汉人女子不善此道,他有意为难一下。
婉贞微微一笑,拉住缰绳,也不见踩马镫、攀马鞍,足尖一点,轻轻一跃,便看锦袍微动,长裙扬起,好似舒展的羽翼,飘飘然便落在马上。
“将军,我们走吧。宫中还等着呢。”
大队返程,领队的莫古走得甚快,不住的催马前行,很快一行人离开了王府众人的视线,来到通往王宫的大路上。
不出婉贞所料,莫古没有将所有人带走,有一小半人留在王府周围,所幸人数不多,但自己这边就不少了。不过,之后也许会分散也不一定。
人马,大约三千。现在一千左右守在颉利王府附近,近两千人押送着自己。
库赤罕能派三千人马去挟持王府,那么他手里到底有多少人?
更要注意的是小世子的事,颉利这边恐怕早就埋伏下人了。不过以那位柔然公主的心思,这些事应该会处理的。
这个库赤罕究竟能做到怎样的程度呢?
自己能做到怎样的程度呢?
婉贞微微笑着,看着周围的虎视眈眈,心道:又乱操心了,颉利这种人应该早有准备,我还是先让自己逃出这个虎穴吧。
大队走到城中间。如今城中寂静一片,民居之中就像没有人一样,只能听到王宫那边传来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吊唁图门可汗。婉贞远远看到,城门没有关,风卷着黄沙在厚重的城门前打了个旋儿,颇有几分寂寥。婉贞拽了马缰停下,静静地看着城门。
莫古见状也停下来,问道:“王妃有什么指示?前面就是王宫了,马上就到。”这时说话倒有几分尊敬了。
婉贞微微一笑,道:“本宫改变主意了,不想和你们进宫。”
莫古皱眉道:“王妃莫要说笑,您也晓得形势,可不要让大家做出不好的事来。”
婉贞冷笑道:“我自然晓得形势,才不会和你们入宫的。想要我威胁王爷么?库赤罕手里的人不够?你们能有几层胜算?”
莫古又惊又怒,大喝道:“你知道什么?”
婉贞本就是激将,见他这样搭话,心中了然,库赤罕自然还有准备不足的地方,如今只考虑自己的脱身之计便好。
素手一扬,婉贞手持短剑,勒马立定。
左边是城门,右边是宫门。
整个大街上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个女子与一队兵士对峙。
莫古变了脸色,道:“不用玩花招。难道王妃想被押着入宫么?”他心里也不安得很,谁能想到这么多变故,只和王子商量了要么包围颉利王府,对方识趣就好好地带进宫来。无论怎样,现在不能和颉利王这边翻脸。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迎风而立,婉贞微微一笑,道:“各位就到这里吧。不用送了。”
“送什么?”莫古有些恼怒。
“送我出城啊。本宫想去郊外驰马,各位就不要跟着了。”婉贞说完,短剑骤然落下,刺在马臀上,溅出些许梅花,撒在众人眼前。
骏马吃痛,一声悲嘶,放开四蹄,发疯一般向城门冲过去。
众人一怔,没想到一个汉女用处这种手段。
莫古回过神来,喊道:“快,跟上去,捉住她!带弓箭的放箭射死马,不要伤到人!”——
婉贞听到背后,嗖嗖的箭声,马似乎中了一箭。她咬紧牙关,伏在马背上。这时的马匹已是为了逃命的狂奔,能呆在上面不被翻下来已经算好的了,可是,万一中箭太多,马死了或者倒下了,自己一样不能脱身。
旋风一般,他们已经来到城外,如今也不用控制马匹,任它跑去,再找个地方藏起来…心中完全没有计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婉贞不禁自嘲:枉我自负急智,却做了这么危险又不着边的事。
饶是突厥多骏马,此时后面追得紧的也只有四五骑,剩下的逐渐拖在后面。
“铮”的一声,又听弓弦声。婉贞眉头紧皱,勉力回身,看准来势,手起剑落,劈掉了羽尾。
摸出银刀,婉贞看准离得最近的人,瞬时甩出,就听到后面一声闷响。那是人落马的声音。
莫古怒吼一声,自己的副将就这样没了。银光一闪,人就倒下了。这个女人太可恨,太可怕了。明明是自己让众人不要放箭射人的,此时他却搭弓认弦,瞄准了那个纤细的身影——
婉贞俯身在马背,背后已经冷汗湿透,六官却比平时更加敏锐。远远瞧见北边的山脚下出现一片小树林,虽是初春,但因为在山之阴处,尚有积雪没有融化。
思绪转得飞快,这片小树林可否藏身?积雪尚厚,自己的里衣乃是白绫雪缎…要如何甩掉追兵、藏身于此?
正在算略之中,突然听到身后又一声弦响,婉贞心中一凄,待要挥剑来救,只觉脑后一阵冷风,“好快!”但见一支狼牙箭迎面而来,婉贞身形稍滞,未及避闪,“噗”地一声,左肩中箭。
“呃…”婉贞扶助肩膀,紧咬牙关,捂住伤口。
痛彻骨髓,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左手依然紧拽着缰绳,整个身体伏在马背上。
狼牙箭,五棱尖,前端另有弯钩。射入之后便会放血,中箭者也不能擅自拔箭。
这箭本是奔着自己后心来的,自己回身才会射入肩膀,捡回一命。
看来他们是动了杀意,即使是颉利的王妃。
可是,我不是王府中养尊处优的王妃,我是——
睚眦必报,取尔性命的陆婉贞!——
莫古眼见王妃中箭,虽不致命但也是重伤,心中大喜,当下策马追了上去,准备活捉。
眼看着受伤的一骑一人越来越慢,马上之人已经趴在马上,一只手挂在马颈上才没有掉下来。
一个女子,又受了重伤。莫古不假思索单骑追上,后面还有十几骑跟着,将她活捉不成问题。
两匹马越来越近,那女子浑然无知觉地俯倒,莫古大喝一声:“受擒吧!”说罢探手要拉住她腰间的络带。
刚要抓住,手却落了个空,马上无人。
莫古一怔,突然听到马镫间朗声一喝:“受死吧!”银光一闪,莫古眼见那柄短剑没入自己的胸口。
措手不及,无法躲闪,莫古似还没有想明白,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婉贞重新坐回马上,催马而去。
幸而计成,此时婉贞手中的武器只有落雁送的小刀而已。因为一番折腾,伤口揪心地痛。
手圈住马颈,暗中发力,死死地勒住,不让马匹跑快,引诱莫古来袭。
待他靠近,她一脚勾住马镫,两手一松,瞬时滑到马腹下,一手攀住马鞍边缘,靠腰间的力量撑住——蹬里藏鞍,师兄教得马术绝活,没想到此时派到用场。
两人相距不过一丈之地,婉贞突袭,素手携风协力猛掷短剑。莫古即时殒命。
回身看时,莫古的马已慢慢停了下来,人还直挺挺地坐在上面。后面的马队已经追上来了。众人眼看着队长要捉住汉人王妃,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动手,反而慢了下来。
莫古就在众人眼前一头栽在马下。
马队顿时乱了套,领头地围在一起。
赢得了时间。婉贞摸着肩膀处的箭只。血,涌了满手。
毅然拿出银质的小刀,将露在外面的箭杆斩断。
单手拉开腰间的络带,锦袍脱落。
马已经跑到树林的侧畔,后面的追兵还没出现。
婉贞拍拍马背,我们分道扬镳吧,希望你也能逃掉。
将锦袍系在马背上,仅着里衣的婉贞咬咬牙,纵身一跃,扑入了树丛旁的雪堆之中——
三、 胡笳十八拍 第四十九章 生仍冀得兮归桑梓 十一拍下
血,依然流着,不过已经缓了很多。整个衣袖全染红了,背后靠着的雪堆冰得全身都失去暖意,只有冷,冷。
最后一队追兵刚刚从眼前过去,他们匆匆经过树林旁,继续沿着婉贞放跑的马匹向北追去。谁都没有注意到靠近路旁的树丛雪堆里,那个女子就在里面,暗中忍着伤痛。
都走了,婉贞头贴在冰面上,附近没有听到马蹄声。趁这个机会赶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
虽然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动不了,完全使不上力。
颤抖,只有颤抖,却无法动弹。
失血太多加上被寒气侵染,所以气力耗尽吗?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血已经将雪堆染红了,马上就会被发现,一定要起来。为什么身体不听使唤?
赛燕说,身体里的毒没有清除干净,有时会发作,行动滞怠。
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起来!
眼泪混着融化的雪水,流下婉贞的面颊。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不会倒在这里的,我还要回去,回朝,我要昭雪,父亲母亲…
嘴边呼出的白气蒙住了婉贞的眼睛,渐渐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快点醒来,我要醒来…
冷…好冷…
眼前一片灰暗的朦胧,不知身处何处。死了吗?
倒在那里,无论是否被人发现,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些自嘲:乱逞能,结果还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么。
就这样死了啊…父亲。母亲,对不起…
眼中似又有热泪涌出,最后的一点气力也要随之飘散…
恍惚之间。听到有人在叫:“婉贞!婉贞!”
我是----
陆婉贞。
我立志女扮男装登朝堂,以一己之手灭奸党、敌逆臣。昭雪家恨!
我苦读十年,文武双修,一朝金榜题名,乌纱顶戴,叱咤朝野。风云大漠----
我要回去!
白雾散开,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眼前飘着鲜艳的雀翎貂尾,那人一脸焦急,不住地唤道:“婉贞,醒醒!”
微微一笑,婉贞轻声说道:“颉利,谢谢你。”
用尽了力气,她又缓缓闭上了眼。
十天过去了。
突厥王室从萧墙相斗到新王即位。都发生在这短短地十天里。
图门可汗去世,即日二王子库赤罕率旗下亲兵三万余人围攻王庭,三天后却败走漠西。若不是有当地的匪首接应。恐怕性命堪忧。
这一切转变的关键就是图门地弟弟,即将成为大亲王的阿史那.格里颉利。
王庭之内不受库赤罕地要挟果断反击。之后又在王都的城郊率领禁卫军大败库赤罕的精兵。同时又在雪山山口设了埋伏,使其溃不
而英勇作战的人。正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漠北颉利王。
没有出席大汗地即位典礼,此时的颉利王却是坐在府中的卧房里,看着斜倚在床头皱眉喝药的妻子。
妻子,若是真的就好了。
颉利看着脸色有些不耐烦喝药的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了。
那日在树丛边,只见洁白的雪堆上鲜红的血色泛滥,她倒在其中,白衣上点点斑驳,面色却如同旁边的冰雪一般,憔悴得仿佛会化作一阵风吹走…整个左臂鲜血淋漓,人毫无生气。若是晚到一步…想到那时地凶险,颉利心中就好象被捏了一把。
昏迷了七天,从昨天开始才慢慢坐起来的婉贞此时依然脸色惨淡,脾气却大得很,不吃任何难喝难看的药,谁哄谁劝也不听。颉利干脆就一直坐在旁边看她把药喝完才行。
赛燕端着一碗黑红色地药汁坐在床边。婉贞见了,眉头越皱越紧,声音略有沙哑地说道:“什么鬼东西?我不喝!”
赛燕道:“你又是受伤又是浸寒,加上之前的毒没全解开,若不好好调理,担心留下病根。这是补气血地汤药,快喝了吧。”
婉贞看了看,别过头去:“有股腥味。”
赛燕笑道:“看来风寒不严重,鼻子还挺灵地么。这里面有羊血,自然有些腥膻味。”
“我才不要喝。”婉贞一脸厌恶。
见了此景,颉利在一旁不禁莞尔失笑。赛燕趁机说:“今科的状元、当朝地三品大员居然怕喝药,让人家王爷听了都见笑。快给我喝了吧。”不由分说就灌了下去。
“我才不是三…”婉贞刚要反驳,被赛燕的药汁封住了嘴。自知逃不过,只好都喝了下去。
赛燕收回空碗,笑道:“多谢王爷给我助阵,总算又挺过这一顿。下次喝药的时候,还是要有人在旁边才好。”
颉利也道:“娜颜幸苦了。这几天一直没好好休息地照顾王妃。你先下去吧,歇歇也好。”
赛燕道:“不妨事,王爷先坐着吧。我去看看药材齐全了没。”
赛燕走后,颉利坐到床前。扶着婉贞躺下,盖好被子。毕竟是王子出身,做这些事不太习惯,有些笨手笨脚的。婉贞见了,道:“你别忙了,等一下娜颜就回来。”
“娜颜是你们的人?”颉利出其不意的问道。
“嗯。”婉贞没有迟疑就答了。
“果然。”颉利笑笑,“也真亏了有她,我这里的大夫只怕都不中用了。”
“我命大。”婉贞不在意地说道。
“你…”颉利顿了顿,“你…要多休息,别着急别乱动。多喝药。”
婉贞不禁失笑道:“别的都好说。药也是多吃得好么?真是…”
颉利随着她笑,心里却有几分失落:没有问出来。不敢、也不能此时问出来…怕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你留下吧,我好好照顾你。
赛燕又为婉贞肩上的伤口换药。颉利在外间等候。
听到婉贞微微地吸气声,颉利心里也跟着隐隐作痛:当时取箭。他也在场。两寸长地箭头没入肌肤之中,白皙的肌肤血肉模糊。拔箭的大夫手一用力,“呲”一声血滴四溅,五棱头地狼牙箭拿在手里。
本是昏睡的婉贞,那时也咬紧了牙关。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留下。
“赛燕你轻点!痛…”里面婉贞地声音打断了颉利的思绪。比起那时,他宁愿婉贞这样一直发脾气、闹别扭、任性地要求…只要不会再毫无生息地躺在那里,就可以了。
“还好,伤口愈合得挺快。已经开始结痂了。”赛燕取笑道,“不过,可能要留下伤痕。”
颉利笑道:“不怕,本王不在乎,谁还会在乎?这伤是为我留的,我自然要一直记得。”
婉贞却哼了一声:“又不是在脸上。也没什么。”
“你也会知道爱惜相貌?真是难得。”颉利打趣她。
婉贞吐出几个字:“我怕吓到别人。”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见病中的婉贞心情渐好。颉利喜上眉梢,与赛燕一起开怀大笑。贞喝了药。就要睡下,听到外面轻轻的敲门声。赛燕去开门。听到柔然公主葛织地声音:“宜家王妃醒着吗?身体怎么样了?”
赛燕回道:“吃了药正要睡下。王妃可有什么事?”
“不要紧,我明天再来探望吧。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这里有柔然天山的灵芝和雪参,给你们用吧。”
“谢过王妃。”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赛燕转进内室,看着婉贞笑道:“你倒真是香饽饽,人见人爱么。”
婉贞道:“怎么没让人家进来?葛织王妃毕竟是府中的女主人,不可无礼。”
赛燕道:“那你猜猜看,她来是做什么的?”
“道谢,还有探望吧。不然呢?”
赛燕摇摇头,微笑道:“你还不如我明白。罢了,当局者迷。我只问你,颉利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婉贞疑惑不解,“他又没说什么?”
“真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就算没说你也能猜到他的心思吧?他这回整日整夜地守着你,照顾你,你当只是为了你的功劳么?就说眼下,他若留你,怎么办?”
婉贞长叹一口气,转了个身,却牵动了伤口,隐隐作痛。“我又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意我感激,却实难…我总是要回去的。”
“是因为他已经有两个妻子了吗?”“不管他有没有妻子,我总要回去。家仇未报,父母之冤没有昭雪,我怎可能忘记初衷,跑去儿女情长?”
赛燕笑道:“这样便好,不然我岂不是看不到女状元叱咤朝堂地英姿了?”
“赛燕,你不希望我留下来,是不是?”
赛燕略一沉思,道:“你来做他的突厥王妃,倒也不算辱没,才色足以匹配。只是,若真如此,我梁大哥岂不是要孤家寡人了?”
“又混说了。”婉贞索性闭上眼,翻身假寐。
“你自己想好吧,我也不多嘴了。早点休息。”赛燕帮她拉好被子,转身离去。
半响,婉贞又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流云抚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三、胡笳十八拍 第五十章 羌胡蹈舞兮共讴歌 十二拍
这一年四月初,已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王都喀什噶尔在内乱之后,终于平静下来。突厥的四王子查庭成为新大汗。大伯克奥阔根据神谕指名大汗的尊号为伊犁,是为伊犁可汗。
伊犁可汗查庭在即位之后接见了汉人使臣,同意了两国修好,稳定边境的协议,同时开放互市也正在协商。
大汗即位十四天后,宫廷举行盛宴,突厥王都里的所有大小贵族全都到来。而这次宴会上便要封赏评定内乱的有功之臣。自然,战功赫赫的颉利王最为引人注目。
这些天的调养,婉贞的伤已经渐渐好转。宫中府中的各种灵丹妙药源源不断地送来,又有赛燕在一旁照料,伤病痊愈得很快,平时行动已无大碍。
战乱之时被颉利保护的议和使何志等人,特意来到王府致谢,也打探婉贞的消息。婉贞再次巧扮男装,找了个原因瞒过诸人。议和既成,何志等人便要返回雁门关,而婉贞身上有伤,颉利拦住她要一起回去的念头,让赛燕陪在一旁,再多修养些时日。
于是,何志等人返回雁门,颉利派亲兵两百相送。何志临走前还嘱咐李宛要好好调养,早日回朝。
这天傍晚时分,颉利让葛织、乌尔日娜和婉贞稍作准备,到王宫参加宴会。婉贞推搪不去,却被颉利说道:“你还是我的军师,怎么能不到场?我还有要好东西给你看。”
婉贞疑心他果真有事,便同意赴会。
众人准备就绪,来到府外,葛织和乌尔日娜已经坐在车上。颉利要骑马。婉贞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赛燕笑道:“王妃,快坐上车去么。”
颉利牵了马过来,道:“先不忙。”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坐骑敕勒,那红马闪着黝黑的大眼睛。微微晃着头,看着婉贞。
“你可知那天是谁救了你么?”颉利笑道。
婉贞疑惑地看着他。那红马打了个鼻响,又向前走了两步。
敕勒虽然是匹烈马,但颇有灵性。雁门关时,婉贞曾将它放生。所以它对婉贞也颇为亲近。
婉贞见状,也凑上前拍了拍马的额头,道:“不是你们发现我地么,难道还有隐情?”
颉利笑道:“是敕勒找到你的。我们追到城郊北,那里的马蹄印就乱了,分成好几路。我们正在犹豫,敕勒带头跑了起来,在树丛旁发现了你。你说地当初不错,敕勒性灵。有恩必报。”
婉贞笑着抚摸马头,道:“原来是一时之意救了自己的性命,可见古人说勿以善小而不为。诚不我欺。”
“今晚,你便骑敕勒过去吧。也免得它为你担
“好。恩公有劳。”婉贞笑着对红马拱拱手。那红马兴奋地刨了刨蹄子。灯火通明。晃如白昼,鲜艳的地毯。金银器皿装饰的桌台,正面墙上高高悬挂着威凛的五狼旗,下面的汗位上五彩锦缎铺满,显得十分奢华堂皇。大厅地布置焕然一新,几乎看不出来几天前这里的恶斗和刚刚去世的图门可汗的一点痕迹。
婉贞嘴角挂着略带讽刺的笑容,看着汗位上那个已经成为大汗的年轻人。
斜倚着的查庭看到颉利等人入内,挥挥手,免了拜见。大家相安无事地坐下。
查庭一旁的便是现任大伯克、查庭的长兄奥阔。奥阔和之前一样,棕发披肩,身上除了耳旁带着饰物,其它地方甚为简单。他坐在查庭地一旁,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望着婉贞等人。
就连一直爽朗的莫卓,这是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不再风趣地谈笑,正襟危坐地在一旁自斟自饮。
然而堂上的歌舞依旧地众多异域美女,穿着鲜红如血地长裙,露出雪白的手臂,花枝招展地旋然曼舞。一名红发碧眼地高挑女子,轻柔妩媚地唱着婉贞听不懂的歌,如同夜莺低鸣一般,却在其中隐隐听出一丝金石之音。可见日前人心惶惶的宫变余音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