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鸽道:“你猜这雁门关守将是谁?便是许正策的侄子,许家的长房长孙。许正策上面有两个哥哥都为国捐躯了。这是他长兄一脉唯一的骨肉,如今被突厥拿下如何不要紧?这一层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许正策有个孙女,今年十八岁,据说是远近有名的美人,人称‘塞外明珠’、‘落雁小姐’,求亲的人很多,不过没有中意的人家。突厥王就打她的主意。”
婉贞沉思道:“不错,这女孩也是许将军的侄女,又是许家堡的千金,将门之女、世家之后,名声也大。如此一来,突厥王找上门也就正常了。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越鸽道:“听说这颉利顿王倒还不算残暴,占了雁门关后没有大开杀戒,还安抚官员百姓,似乎想收为己所用。但雁门百姓的防范之心不减,一个月来发生了两次暴动。突厥王大概是想借助联姻安抚民心。毕竟他是孤军作战,除了他的领地突厥国内并不支援。因此他必须找到粮仓,让百姓为之所用。我听说这个颉利顿王当初纳柔然为属国时,就娶了柔然公主。”
婉贞点头道:“不错,这样一来人质、招牌全都有了。倒也周全。”
“不过苦了人家姑娘啊,听说人家许小姐都哭了两天了,不食不眠的。许家堡上下都乱了套,许老先生都没了主意。一边是孙女一边是侄子,都是亲人。自己这边力量有限,没之奈何。”
婉贞忽然迷起眼睛,盯着越鸽促狭一笑:“怜香惜玉呵,越鸽见到人家小姐了?”
越鸽满不在乎道:“人家是千金小姐,哪有那么容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混进去的。不过我的本事你放心。”说罢狡黠的眨眨眼。
婉贞知他必是看到了,好奇心起,问道:“如何?”
“不若君之美也。”越鸽故作深沉的摇头。
婉贞冷哼一声:“又信口胡说。”
“真的,眼睛都哭肿了,有什么好可看的。”越鸽瞪大眼睛辩白道。
梁振业清咳一声,打断他们的争论。心道:越鸽也就算了,这李宛平时看着老成持重,怎么也这般心性。说道:“慕鹤还在许家堡内吗?”
“是。我们扮作打猎受伤的猎户,堡内的人收留了我们。昨晚突厥已经第二次送了聘礼过去,说是静候佳音。突厥素有抢亲的风俗,可能不日就要来迎娶。”
婉贞向梁振业道:“你说的眉头就在这里吧?想如何利用呢?”
梁振业道:“这现在还不能决定。要看人家怎么办,今晚我们走一趟。”
三、 塞外镇魂歌 第二十六章 疑是故人来
窗外飘着雪花,还在傍晚天色就全都暗了下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站在窗前,手捋着胡须,陷入沉思。身后的屏风人影晃动,一个总管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但看到老者的神态,不敢打扰,只有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候。老者眼角一抬,沉声说道:“有什么要紧事么?”
那中年人回话道:“回堡主,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有事与堡主商议。”说罢,递上帖子。
老者看了一眼,神色一变,问道:“堡外可有人马?这三人可有异样?”
中年人谨慎回道:“只这三个人,都骑着马,看着来头不小。周围没有发现其它人物。”顿了一顿,又说道,“连突厥人也没有。”
老者冷哼一声,问道:“这两天可有外人进庄?”
“这…只收留了两个受伤的猎户,一个还在躺着,另一个已经好了,说去幽州买药,还没回。您要见吗?”
老者道:“人已经回了。告诉那个猎户到中厅等候。把那三人也让到中厅吧。”
***
老者进入中厅,已经有一个修身长目、淡漠庄重的青年等在那里。那青年向老人微微施礼。老者略微颔首。随后一站脚步声传来,另三个年轻人走进厅中。老者略感意外,因为这三人的年纪、容貌和不凡的气质。当年入朝拜尚书,什么人物没见过。这三人倒很是不俗:先一个长身玉面,英姿俊朗,眉宇间隐有煞气,应是个将才;另一个则是宽肩窄背好身段,可见是个练武的好手,俊逸的容貌又带点玩世不恭的神情,风流倜傥;最后一个却让老者有些吃惊,这相貌好似故人:俊美的中带着威仪,眉眼中自有锦绣,只是眼前之人身形略小,相貌更加精致灵秀。
老人心念一动,暗叹道:明峰贤弟可是你生前不甘,又回来雪恨?
为首的青年躬身长拜,道:“晚生梁振业向许先生请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许正策道:“贵卿是朝廷官员,统兵大将,怎可向我这老朽之人下拜,请起。”语气有几分冷淡。
梁振业却不慌不忙道:“先生与先父同朝为官,既是同僚又是前辈,晚辈理应向您见礼。”
修身长目的青年也出来见礼道:“我兄弟二人未经准许就潜入堡内,多有得罪,还请海涵。”另一名也跟着致歉。
许正策打量这二人:不怪他们能来去自如,好相貌好举止,众人皆不防备,加上举手投足间的稳健,可见武功不弱,只怕连自己也奈何不得。然而,英雄俱是惺惺相惜,老将尤为爱才。许正策本是豁达之人,见众人才高胆大又彬彬有礼,手一摆,道:“罢了。你们也是应该的,不必多礼。请坐。”
许正策注意察觉一直没有说话的俊美少年,只见他举止端庄,神色淡雅,气度卓绝,心中暗赞,因问道:“这位大人有何见教?”
婉贞微笑行礼道:“下官李宛,随军幕僚。久闻先生大名,特来受教,一睹高仪。”这位许先生就是梁兴将军之前的兵部尚书,父亲中状元的时候,人家已经是大将军了。自己当然要称晚辈。
这一番话听在许正策耳中却别有一番意味,几种心思一起涌到心头,竟不知道先想哪一个:这少年说话的神情与那人十分相似,谦冲中带着自重,不卑不亢,脸上都闪着光彩。二十年前,明峰状元及第之时也是这般神采,只可惜身后只剩下一个女儿…等一下,这孩子说话的声音有些特别,似山泉流入深潭,清澈沉稳但却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子,难道说…
想到这里,许正策更是一阵昏乱,人家是朝廷官员,有印记为证,清清楚楚的四品官如何不是男子?可是,虽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他确记得那人只有一个女孩,夫人身体不好还未再育就…这算怎么回事呢?
婉贞见老人家脸色忽变,道:“敢问您觉得有何不妥?”
许正策道:“看到贵卿想起一位故人。李大人是状元及第出身吧?”
婉贞道:“前辈面前怎敢称大人?在下确是在恩科中恬居榜首,还请先生指教。”
“指教二字,老夫可不敢当。各位少年英才,可见我朝现今能人辈出,实属欣慰。”许政策微笑道。
众人见他语气缓和,心中都放下块石头。梁振业趁机道:“老先生,有道是‘国家危难,匹夫有责’。我等年少无知之辈如今前来向前辈讨扰,实属危急关头,无奈之举。现今突厥压境,我朝本欲罢兵戈、养生息而不能,我等小辈亦奔赴疆场,欲报国杀敌。而虎狼盘踞要塞,上触天威,下淫民意,使我边疆百姓饱受战火摧残。我等不才,欲尽一己之力,驱除突厥,光复雁门!”
婉贞向梁振业点点头,心想,看不出来他好口才。果然,带兵打仗的人就要会这番本事,鼓动军心。
梁振业见了,心中却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这家伙混得久了,竟也这般的伶牙俐齿了。
许正策听了,却是一声叹息:“老夫如何不恼怒突厥这些虎狼之徒欺到头上!只是‘廉颇老矣’,如今已无能为也矣。我全庄上下人口不过两千多,去掉老弱妇孺,壮丁不足千人。突厥虎狼之师数万之重,手中又有全雁门关的百姓做人质。如今他们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如何与之相抗?”语气里含着深深的暮气苍凉。
梁振业朗声道:“老先生请放心。我等一不借兵,二不要粮。只倾自身之力,决不祸及贵庄上下老少。晚辈不才,有一计策可使突厥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前辈肯再指点一二,那就再感激不过了。”
许正策听他重说“赔了夫人又折兵”,略一沉思,便知众人已获悉突厥下聘王妃的事情,此番前来定为此事。他们所说的计策只怕要着落到孙女落雁身上。而自己这几日也在为此烦恼,虽然孙女孝顺地回话道,“伯父危难,焉能不顾?全凭长辈做主。”但是下人也回话说小姐茶饭不思,流泪不已。许正策心中也不免生悲凉之感。若是这几人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自己出把老力又算什么。
当下问道:“贵卿有何妙计,望请告知。如若妥帖,老夫出力帮忙不在话下。即使有些疑难,说出来,大家也可商榷一二。”
梁振业道:“如此,还请前辈费心。这计策还要让小姐委屈一下,您多海涵。”
雁门关异守难攻,城墙异常坚固,若是强攻不知要拿多少条人命添上去。因此,打开雁门关的城门就成了首要难题。只要有人进去,打开城门里应外合,攻城一事便成功了一大半。梁振业得知突厥王下聘许家堡,心中便有了计较:在送亲的队伍中混上一些武功高强行事机警的干将勇士,潜进城中,在婚宴之时动手挟持突厥王和重要贵族,迫其开城,大军守候城外伺机攻城。里应外合,攻下雁门关。
来的路上,梁振业已将详细计划与婉贞、越鸽说了,越鸽将突厥的习俗也告诉给了梁振业,补了些疏漏。婉贞也赞同此计,但有很多方面为保万无一失还要许家堡与突厥谈判。因此关键还是许家堡的回话。
许正策听完整个计划,对整个安排布局暗暗点头:安排妥贴周全,布阵精密牢靠,这年轻人果然不错。细微之处,老人又详加指点了一二,使战局更加缜密。梁振业心中佩服,老将军名不虚传,睿智老辣,真是名将。
二、 塞外镇魂歌 第二十七章 惊回千里梦
众人商议完毕,梁振业等便要起身告辞。许正策心神忽闪,说道:“夜色已深,路上又有积雪,今晚何不就在庄上歇息,明日养足精神好做准备。”
梁振业道:“晚辈军中还有职责,须连夜赶回。谢过老先生好意。”
许正策道:“那么李俊贤可否稍作盘桓?连夜赶路未免太过劳神,梁将军有事就不多留了,你们若无急事不妨休息片刻。老夫与李俊贤一见如故,还想秉烛夜谈。”
婉贞微感奇怪,这许正策要留的人不是梁振业而是她。然而眼下许家的意思举足轻重,留下来看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说道也好。婉贞道:“蒙老先生垂青,晚生不胜荣幸,自当聆听教诲。”又向梁振业道:“梁兄,明日一早我就赶回去,断不会误事的。”便是同意留下来了。
梁振业略一沉思,道:“好吧,明早你与慕鹤、越鸽一起回营。”又向许正策道:“老先生另有什么要求也可告诉李宛。他完全可以带我应承下来。”这便是让慕鹤、越鸽二人留下来照应李宛,自己孤身回去了。
许正策道:“这样更好,分开走免得人多惹眼。明日一早老夫光明正大地送你们三人离开,岂不稳当?突厥那边老夫自有对策,梁将军放心。”
众人行礼告辞。梁振业出庄返回西平郡。另有家丁引着慕鹤、越鸽和婉贞去厢房休息。
***
婉贞刚到厢房,还未及休息就有家丁传话,说是许正策有请。婉贞疑惑:原来着老人家说秉烛夜谈不是客套话,真的另有隐情。有什么不能在众人面前讲出来的话,单要对着他说呢?这位许将军自己今日初次相逢,之前并无交集,何以谈话之时老人几次脸色变幻,又多次凝视自己?婉贞心中越想越觉得蹊跷,不如探个清楚。于是,只身来到书房赴会。
婉贞来到书房门前,家丁正要通报,只听到里面传来略显老迈但苍劲有力的长吟: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将欲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①”
婉贞听得一阵心惊,难以置信地盯住书房中摇曳的烛影:这首词婉贞幼时常听父亲吟唱,尤其是父亲被贬之后,父亲独自徘徊,反复吟唱,那身影和语调总让小婉贞觉得凄冷苍凉。正与此时许正策的口气仿佛。
婉贞定住脚步,正茫然不知所措,就听到里面又传来一阵叹息:“明峰贤弟,你当初所言,果然不差,恨不能早识君!忠言逆耳,贤弟英年早逝,空留一屡佳音;愚兄怯懦,只有归隐山林,三更时分,独自绕阶行。知音少,知音少,只怕老夫连这‘少’字亦不能说,唯有长叹‘弦断有谁听’。”
这明峰二字,可是指父亲?婉贞心中头绪纷乱,昏然不知所措。正欲再听,家丁已扬声通报:“禀堡主,李大人到。”里面传出话来:“快请。”
婉贞平定一下心情,举步走进房中,看着许正策起身相迎,古铜色的脸上平和中正,余威不减。婉贞拱手为礼,心中自有了计较。当初离家女扮男装之时心中便决定,不管是什么故人、知己,官场无常势,我只六亲不认,小心防范。婉贞有意疏远同僚,而其它人也道是这位状元公才貌出众,性情孤高冷清,不敢与之交往。只有梁家兄弟还算熟落,虽说想六亲不认,到底还是不同。
婉贞此时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到要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奇妙?
“李大人,请坐。”
婉贞回礼道:“不敢,先生是长辈,在下愿持师徒之礼,先生莫要折杀了晚辈。”
许正策笑道:“如此一来,老夫可是捡到个大便宜了。俊贤年少有为,才干出众,老夫已有耳闻。令尊又是名满江湖、文武双全的名士。真是将门虎子,令人羡慕。”
婉贞道:“先生与家父熟识?”
许正策道:“李侗先生老夫仰慕已久,只是闻名未曾见面,但他的同门师弟陆明峰大人曾与老夫同朝为官数载,相交甚厚。不知李俊贤可知道这位陆大人?”
婉贞止住心中激荡,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灯烛的阴影中,幽幽道:“就是那位进谏有功年纪轻轻便成为刑部尚书的陆大人吗?晚辈幼时曾受大恩,心中时刻不敢忘记。”
许正策道:“原来如此。李俊贤与陆贤弟是旧识,这样更好。请问李俊贤可知道陆家之后的情况?”
婉贞道:“家破人亡,还能有什么下场?”
“不,听闻他还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孩的下落呢?”
婉贞奇道:“女儿?”
“是。这女孩名唤婉贞。她叫陆婉贞。”
婉贞许久不用真实姓名,这下当真一惊:名字都得叫出来了,可是奇了。人都道女孩子并不看重,管得你叫什么。而官家小姐就是取了名字,那也只是亲朋好友才晓得,小姐的闺名岂是外人能得知的?当初,婉贞能够逃脱也正是此节,魏党欲赶尽杀绝,但陆家上下就一个女童,能成什么气候?因此没有继续追查。梁家则是因为有亲兵保护,梁振业母子早被转移走了,皇帝醒悟过来后没有追究,只发配了边疆,而边疆地区又有梁家军守护,终于平安无事。苏丰臣风流倜傥,留恋花柳,与名妓相交甚厚,未曾娶妻,更难说子嗣。苏丰臣遇难后,那名妓也平白失踪。因此,这三家里,魏党日防夜防的倒是梁家子孙。洛阳金刀马家,是梁氏的亲家,也因私藏罪犯而险些获罪,拿了大笔财物才算消了灾。婉贞一直觉得有梁振业挡在前面,恐怕没人能够记起陆家还有一个女孩,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容易被拆穿,更何况还有李侗养子的身份,人们最多认为是李家要为陆家报仇,却想不到是陆家的女儿亲自动手。
婉贞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之前并没听过这位许将军和父亲有什么深交,也不知他寓意何为,当下沉吟不语。
许正策又道:“我也老了,朝堂上的事早就眼不见为静。只是十年前的冤狱让陆贤弟含恨离去,他唯一一点血脉也下落不明,老夫心中总有些遗憾。实不相瞒,那陆家女孩和我孙女落雁同年同月同日生,当时老夫就要归隐塞外,明峰贤弟折柳相送,忽闻家人传来喜讯,冲淡了离别愁绪,我二人互相道贺恭喜。呵呵,多亏了这两个小家伙啊。我们有多了层渊源,即使以后隔着千山万水,看着孩子,就会想起故人。”最后的一句,许正策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情景,有感而发,随即陷入沉思。
婉贞没有打扰他,只是在旁边暗暗观察他的神色,心中思量:即使老人家说的全是实情,我们两家真的颇有渊源,也难保现在的心境如初。就算他没有恶意,隔墙有耳,我须谨慎小心,断不能被抓住把柄。
老人回过神来,笑道:“人老了,总爱想些以前的事情,难得碰倒了知晓故事的人,心中高兴。但这么晚了还让俊贤作陪,实在过意不去。来,再给俊贤看一样东西就早些休息去吧。”
婉贞道:“不妨事,老人家慢慢说话,晚生也很爱听。究竟是什么宝贝?”
许正策从身边拿出一个锦盒,慢慢打开,一把精致的银质小刀躺在锦缎之上,分外耀眼。徐正策解释道:“临别之时,闻得陆贤弟长女降生,而我家也来为千金,老夫便将早年得到的一对小刀赠给两个娃娃,若是小姐妹他年重逢,表记相认,岂不有趣?这把便是落雁身边带的,另一把应该在那陆家女孩身上。刻的图案倒是精美,做工也是十分细致,不过刀身小巧,质地又软,只是给女娃娃拿着玩罢了。”
婉贞仔细打量着盒中的小刀,不禁捏紧了衣袖。那刀与她身上带的这把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把刀鞘上刻着“万花争妍”图,而婉贞的这把则是“百鸟朝凤”图。除此之外,刀柄、做工则是完全一样。
许正策道:“老夫明白,有许多话俊贤不便多说。老夫也只盼国泰民安,沉冤昭雪,忠良含笑,各位少年英才能够施展抱负,大展拳脚。眼下,老夫只盼落雁和许家堡、雁门关的百姓能够平安无事,他日战端一起,还望俊贤和各位英才谨慎行事。这把刀,请俊贤收下。”
婉贞忙推辞道:“这个可使不得,这是小姐之物,晚生怎好收下?”
许正策笑道:“你拿着,也许能使它们凑成一对。”
婉贞一呆。
许正策又道:“来日,趁着婚宴混入城内,慌乱之中,很多事情难说,落雁虽在将门,但不比贤卿,不会武艺。以贤卿的形貌才智,稍加装扮,只怕不但能够潜入婚宴,还能够近身行事。到时小孙女的安危还望俊贤能够照应。”
婉贞恍然大悟,原来深夜密谈关键是为了此事。许正策十有八九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才提出了这个“男扮女装”近身卧底的法子,他怕当众提出,会遭到本就是女儿身的婉贞拒绝,这才私下相商,希望她能保护孙女落雁的安全。从大局来看,这招也更为保险,突厥婚宴风俗与中原大异,加之正是交兵之时,不见得会按常理形势。若是不能进入婚宴,不能挟持到突厥王,众人反而更加危险,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就是他们了。论情于理,这法子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自己有些麻烦。但转念一想,如此秘密的行动参与的人定然不多,自己费些心思瞒住梁振业等人,也不是不可能。许先生能让家人涉险,自己为难一些有算什么呢?想罢,婉贞微微一笑:“老人家出奇制胜,晚生佩服,自当遵从。不过到时晚生还有些不情之请,希望前辈能够帮忙。”
许正策大喜,道:“俊贤如此豁达,老夫定会鼎力相助。时候不早了,俊贤可先去休息,明日可再细谈。”
婉贞告辞:“晚辈先行告退。”
许正策看着消逝的身影,拈须微笑道:“这个女孩还真不寻常。”
***
第二日,回到西平郡,众人商议布防,婉贞转达了许正策也将率领家丁一千人助阵。而梁振业这边则将送粮草的两千人马也扣下了,带队的是凌霄,凌霄听到这边的情形,也依着葫芦画瓢,学起婉贞装病推托时日,要留下来助阵。这样一来,人手便充足了很多。选拔潜入的勇士颇为麻烦,但李宛却更令人头痛,他笑道:“我不与你们同行,有事可别算上我。”
梁振业道:“你不一起来?搞什么花样?”
李宛微笑不语。
***
注1:此词为宋朝岳飞的《小重山》。
岳飞的《满江红》以壮怀激烈而着称,慷慨激昂,英雄气色横溢,是其早年之作。《小重山》则是他多年征战并受掣肘时惆怅心理的反映,是用一种含蓄蕴藉的手法表达他抗金报国的壮怀。有人评论岳飞的词说:“一种壮怀能蕴藉,诸君细读《小重山》。”
《满江红》遭后人怀疑是否是岳将军本人之作,但《小重山》却无人质疑,词中的惆怅悲凄令人回味悠长。
三、 塞外镇魂歌 第二十八章 但见新人笑
城墙上的烈风如同利刀一样刮得面颊生痛,看来汉人的地界里也有不亚于塞外的凛冽。突厥的颉利王手扶着暗灰色的垛口,饶有兴趣看着即将入城的金顶花轿。说起来,几个王妃里,就是这个汉人王妃费得周章最多,娶得也是最为勉强。柔然的那个几乎是送上门来,希望她的这个驸马爷能够扶助他们复国,即使是作为他的属国也甘愿。而灭了乌孙之后,也在那里立了傀儡王室。那一日见到老乌孙王的侧妃让他心中一动,这个女子也真烈性,一开始对他恨之入骨,但倾心相从之后便是天塌下来也决不反悔。为了这个乌孙王妃可是闹得人仰马翻,平定的乌孙险些重起动乱。而眼下的这个汉人女子——颉利王牵动了下嘴角,百无聊赖的笑着,但这样的微笑里却让人嗅到几丝危险的气息——娶她,却是为了平息民变。这个雁门关虽然不大,但作为要塞举足轻重。只要能够在这里站稳脚跟,以后无论是向南扩展,还是——鹰一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还是,反噬突厥,统一大漠草原,这里,都将成为重要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