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璘心里也是痛,不想再去刺激她,在她走之前,再次语气温和谦恭地提出了请求:“还请你一定要帮这个忙,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同寻常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佳音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我不希望她再受什么伤害。”
佳容没言语,擦干眼泪走了。
第156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5)
佳容痛苦地走了,而他也未尝不是苦痛的,他一直坚持着,连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让他没有崩溃,侥幸一般地活着。商会的那次董事会也并不顺利,自己的一意孤行让很多人对商会萌生了退意,更有不少人以隔岸观火的心态在看他的好戏,还有此前种种让他突然竟对一直视作生命的商会产生了厌倦之情。最大的对手树倒猢狲散了,给了他们壮大自己的绝好机会,他没感到欣慰,倒还有几分羡慕艾家现在激流勇退,孑然一身、了无牵挂的清闲。
一阵悔意触动了心肠,心里一针刺痛划过,留下一道浓血涌出的红色条痕,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想起来还是这么痛。
他调整好情绪,开了卧室的门,扑鼻是建兰和百合混合的清香,并没有混杂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相得益彰,是翩跹的两个身影伴在鼻端。佳音身旁的百合开得刚刚好,清洁的白色竟衬得她的皮肤有水润的晕红,她好了很多。
她好了很多,只是眼睛飘向窗外,眸光里流露出的是悠远的哀愁,饶是这样,他还是很欣慰的,毕竟她终于好了。他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颊和秀发,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宁静地笑了,可是映到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事。
“是在想小玉吗?刚刚我让阿江去接了她过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阿江那里。”
佳音却是此想,只是他这样明白懂得让她还是吃了一大惊,呆呆地看住他。他的眉毛舒展着;他的眼睛是耀眼的明星,黑漆漆地发着亮,他的温柔揉碎人的心肠,这样的柔情仿佛是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初恋是她最美好的年月。那时候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的笑容只为她一人而绽,心里也只她一个人,五年过去了,虽然他们都有些身心俱疲,可是感情复炽如初,目光依旧,更重要的是他不嫌弃她,不抛弃她,心酸过后,想想也值了。
他问她:“今天吃的什么?”
“蒋妈让厨房给我做的面。”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一看吃的就不多,我在思谋要不要学着烹饪,我做的饭会不会让你胃口大开,多吃一些。”
佳音一如从前,心里的甜蜜总是遮不住地弥漫在脸上,她说:“等我好了,还是我给你做。”怕他多想,又补充说:“我喜欢给你做。”
他笑了:“好。”
她也是笑靥如花,只是一会,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身影,说:“靖璘,我想找个男孩。”
那双清明有神的大眼睛,静谧而深远,竟有些不像孩子的深邃;他的眉心还有一颗痣,孩子洗干净穿戴整齐吃得圆润一些会是个英俊的男子汉。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孩子,在她行将就错的时候拉住了她,保住了她的性命。孩子因为饥寒交迫而异常瘦弱,身上也极是破烂,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挣扎在痛苦中,给他一些帮助,他的日子是否能好过一些?可是一切假设不来,只是一想起孩子瘦削的样子她就心疼,所以想现在弥补一下。
他的样子在她的脑海里还如昨天一般清晰,她描述起来毫不模糊,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个孩子,也不敢去了解,但她一说完,他就马上着人去寻找了。
她又睡了一会,再醒来眼前是个再熟悉不过的模糊身影,到底是谁,光线挡着,分毫不清晰。那人端着食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她醒来,极是小心地说:“小姐,这鸭血粥你可多喝一些,你瘦了。”
她一听就知道是谁了,眼看着她将食盘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退过来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地说:“小姐我错了,都是我害的你受了这么大的伤,你打我骂我吧,可是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你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佳音无力地说:“快起来吧。”
小玉依旧跪着,多天不见,她瘦了,形容也萧索了,不再是那个青春活泼的小玉了,眼里都是愧疚与心伤,啜泣道:“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想让你知道了难受,可是我还是害了你。小姐,我回来不问你要例钱,我就是想好好侍奉你,你好了我就走。”
“你起来我跟你说话,不起来就算了。”
小玉这才慢慢起身来,瑟缩着站在那里,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佳音。
佳音说:“过去就过去了,你不要在我跟前提起,就是你真正替我着想。不管怎么样,你回来就好了。以后就留在家里,在外面我不放心。”
小玉眼泪滴落到脚面上,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半晌低低地应着:“嗯。”
“阿江待你好吗?”
“好,他很好。”
“能忘了五爷吗?”
小玉将眼泪擦了,浅笑漫上来:“嗯,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有小姐和他了。”
隔了这么久,小玉还是回来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照顾,佳音只有强忍着泪水,将感情融在心里。小玉服侍她吃过粥,受伤以来吃得最好的一次,佳音也终于觉得她有多么离不开小玉。
小玉回来了,佳音躺在被窝里欣慰地笑了。顺手将建兰弯下来,将花触到鼻端闻着,那香味有他身上那宁静淡远的清香,是安宁踏实合十在心里。窗外了的灯光今天有些暗淡,却衬得建兰花瓣上的蓝色有一层不真实的迷蒙的色晕。
门轻轻地开了,进来的人脚步很慢,几乎是跺到床前来的,时间安静了好一会,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少奶奶,我知道您没睡,我就打扰您几分钟,我跟你说些事情。”她停顿了好一会才又接着说:“我知道您一定恨我,恨我骗了您,让您蒙了骗受了委屈。我本来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指望您能原谅我,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少奶奶,您要防着小姚,她人小心眼多,心机也深得很,她自打来家就比别人多出几个心眼,尤其在男主子面前特别爱打扮,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大家都心里明白的。她姑姑在公馆里做事,在太太面前也是个受宠的人,她跟我们说太太不喜欢您,三爷,三爷也不喜欢您,可是您又是艾家的人,我们想要在吕家待下去那件事情就得瞒着您,电话不让您接也是她的主意。我就是害怕有一天我被赶出去怎么办,毕竟我年龄也大了,谁还会要我这个半老徐娘。现在您受伤了,她倒是又不打扮也不大说话了,但我不知道她又安的什么心,所以还请少奶奶提防着些。倒是小玉姑娘,实在是冤枉她了,她一开始听到那事情很生气,可是看您一天本就不怎么快乐便不敢跟您提这事了。少奶奶......”
佳音声音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蒋妈很小心地问:“您会不会赶我出去?”
“您老还能去哪里呢?再说也不完全是你的错。您呆着吧,您呆着他才会安心。”
“那小姚呢?”
佳音只是笑笑:“看她自己吧,她想呆就呆着,想走都随她的便。”
蒋妈安静了下来,又替佳音把被子掖好,就在一旁站着。
佳音心里老大不忍,说:“您老快去休息去吧,这都什么时候了。”
蒋妈“哎”了一声,才要走,又回头来说:“三爷最近真的忙,是真的,所以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
佳音心里笑了,说:“妈妈您啰嗦了,我知道的。”
蒋妈的笑却是堆在脸上,忙又连连“哎”了两声,才出去了。
第157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6)
佳音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清亚,她人生里最温柔最体贴的一个人,恐怕又是因为担心她才回来的,幸好屋里没人,容得她的脸上的泪煞那间满脸开花。即便视线模糊了,清亚还是那个清亚,是这烦躁的夏日里一缕清风吹在她的心田,是黑暗里一盏温暖的明灯开在她的心间,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微笑荡漾在她的心窝。可是她也终于明白了,这样优秀的清亚,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清亚瘦得太多,佳音将眼泪擦干眼睛清晰了才发现的。脸上瘦得突兀,颧骨都突出来了,身上还是他习惯穿的青绿色长衫,只是而今对他而言就是个肥大的袍子。面色有些苍白,只有眼睛里还有些往日的清辉舞动。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看着她,只是神情是难受和不安。
清亚握住佳音的手,轻轻地说:“你别哭,别触动了伤口。”
“嗯。”
清亚又说:“以后小心些。”
“嗯。”虽然这样说着,眼泪还是无可遏制,她将他永远放在心底,因为怕疼怕痛,不敢轻易揭开,今天见到了,谁想到是这样瘦削的他,更是无止境的伤心。她心疼地触摸他的脸颊:“怎么瘦成这样?你身体不好,可别老喝稀饭。”
清亚笑着说:“对,最近胃口不太好。以后不会了。”
佳音知道他用话来哄她,叹了口气,又问他:“家里都还好吗?”
“家里很好,你不用担心。”
她的承诺成空了,他却依旧在这里不离不弃,她哽咽地说:“我害了你。”
清亚倒极是淡然,说:“又来了,佳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们只是不合适,或者生不逢时。”
“清亚,我的小说最后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
太久没见,太多的话沉默在心里,他们相对无言,也许彼此将对方放得太深,再去寻找已浑然无迹。
清亚陪她坐了很久,久到要走的时候才发觉手已发麻,麻到酥醉,“我先走了,有时间了再来看你,你要好好的。”
佳音低下头来,说:“你也是。”
他走了,她不敢再看他。他走了,不敢回头再看她。彼此就这样沉默着掩盖了过去。
清亚下来到客厅里,靖璘已经在此候着他,他看到靖璘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果然是人中龙凤,万人敬仰的不凡气度,才觉着和他比起来自己有多么相形见绌。
靖璘看他下来了,笑着迎上去:“于先生,佳音现在一切都好,我想你看过了,也放心了吧?”
“三少爷说笑了,有三少爷照顾,作为朋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靖璘看着清亚的眼神充满了深意,说:“你知道现在的南方只是偏安一隅,恐怕很快就会卷入战火中,兵荒马乱的年月,佳音需要一个安全可靠的依靠。”
清亚勉强笑着:“我想她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对的,也只有您有这个能力。我为她感到欣慰。”
靖璘的笑容却淡了:“你知道就好。”
靖璘留清亚吃饭,清亚推辞了,靖璘将他送出去,目送他走了很远才回转身来。夏日炎炎,不想站了这么一会背上就已出汗了,才恍惚想到方才清亚背后那一大片的汗迹,随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飘拂而去,是濡湿后沉重的沧桑。
院子里合欢花全开了,粉色的伞盖随着日头的耀目刺眼铺展一树的马缨红绒,白首如新,倾盖如故,那样心心相依是最好的寓言,开在浓艳繁盛的夏天,总有一股清凉流过心间。院子里又恢复了从前的绿树浓荫、穿花纳锦的美丽,喷泉喷洒清凉的银花倾泻而下。看在眼里很是赏心悦目。
他端了饭上到卧室陪佳音一起吃了,厨房还是给佳音做的面,吃了养胃。他看她手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便端过碗来一筷子一筷子挑着喂给她吃,佳音开始不习惯,只想笑,他严肃地望着她,她才收敛了笑容,认真地吃起来。他的力道是恰到好处的温柔,让她脸上热起红晕来。
那个孩子他待她吃完了才告诉她,没有找到,其实根据她的描述他找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凉的幼小尸体,没敢告诉她,于是这样撒了谎。佳音的脸上霎时失落到底,眼圈也随即红了,他将她眼角就要滑落的泪珠擦去,将她揽到怀里,抚着她的头发不停地安慰她。
他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还不待她回应,他轻缓地小心将她抱起,向走廊那头,卧室对面的屋子走去。面对佳音吃惊的表情,他轻松地笑笑,仿佛这是长久以来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今日才达成所愿,这笑是迟来的快乐。门在佳音眼前缓缓打开,她第一次踏足这里是他亲自抱了她来,她心里不知是喜还是伤,唯有望着他纯纯地笑了。
屋里不大,和书房一样有些偏暗,里面整齐地站着几个大而长的储藏架,琳琅满目的都是藏品。靖璘将佳音放在早就准备好的轮椅上,推着她流连在这些珠宝玉石、陶瓷绘画中。佳音才知道这暗有暗的妙处,因为大灯打开后屋里的光线不受阳光的影响,所有的东西备受亮光普照,一一都呈现在了眼前。
靖璘一一拿给她看,佳音看他眼里对这些藏品的喜爱不逊于其他所爱,也知道他另外还做收藏品的生意,可见这屋里的宝贝是他最为珍爱的,他有时心烦了并不找人诉说,会来这里静静地呆一会。而他给她讲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仿佛回到了二十岁时,那般容光焕发,兴致盎然,而他也从未这般滔滔不绝过:“这是定瓷,之前一直被皇家所垄断,清朝灭亡后散落到民间,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散尽千金才弄到手的。你看这泪痕烧得多好,这种瓷器有涕泪痕者佳,这件真是太难得了。你看这拓片,是极好的汉画博弈图,画纹真是清晰,可见前人收藏得多好。佳音,你看这幅画,是原籍四大家之一的吴镇的亲笔,笔势豪放纵逸、画格雄浑沉郁,多高的艺术造诣。我还有一套满金木雕花床,可惜这里摆不下,镂空和浮雕全都一色鎏金的,何其壮观啊。你来看看这对明式交椅,是黄花梨木做成的,这是广式家具,以后我们老了,子孙都在外面闯荡,我们就坐这上面,颐养天年。”
佳音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手摸着椅子上的木纹木筋,做工精细所以手感很舒服,原来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倚靠。只是随即目光被一个蓝色瓷瓶吸引了,伸手去触摸那花纹,不禁说道:“叔叔爱收藏景泰蓝,这瓶子和他的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处,比他的小些,所以精巧些。”
靖璘一时间顿住了,煞那间那滔滔长河遇上了天堑,再奔流不前了。
佳音看他的情绪不对,自悔失言,忙又说:“靖璘,你放心,叔叔这回铁了心和我决裂了,到现在也不来个电话,可是我既然选择了就不后悔。我只是说说,毕竟他是我叔叔。”
他勉强笑笑,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给她看其他藏品。只是佳音体力不支精神不济,才一会就发虚了,他便又抱着她回了卧室里。
看着佳音静静地睡了,他却一点睡意也无。看着她的睡容发了一夜的呆。
第158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7)
该来的总要来的,他一早就预见了。先是佳容出事,事情刚好查得有眉目了,艾家人就齐伙来看佳音,自然人群中少了艾自明,只是这样一个不落齐上阵来还是头一回。
佳容出事是阿江告诉他的,说是为佳音取遗留的稿子时遇到一个日伪搜查员,本来没什么事情的,可是佳容见到那个人突然情绪失控,对其破口大骂,引来无数人围观,该搜查员就以携带内容违反有关规定为由抓了起来。艾家人与警署向来交情不浅,虽然艾自明一死靠山倒了,但凭借往日的情分,艾家也四处活动用钱买通关系,佳容被抓进监狱几天后就被释放了,而那些稿子也不了了之了。
但是佳容却疯了,不知在监狱内遭到了怎样残忍的虐待,出来后身上都是瘀伤,精神也崩溃了。靖璘见到她时大为震惊,想不到几天不见那样一个娇花软玉、神采飞扬的艾家小姐竟成了一个毫无形容、举止疯癫、口齿不清的疯子。艾佳诚为了防止她做出不良举动,将她拉到身边一直挽着她。而她在哥哥身边也听话了很多,除了傻笑倒是不乱动了。
大太太依旧还是往常的样子,一身素衣,只是神色更冷淡了,对吕靖璘正眼也不看一下。二太太是随着佳诚态度在走,看他对靖璘礼貌有加,也就以礼相待。靖璘看二太太完全没了从前的那副天真无邪、率性而为的样子,眉间布满了无法诉说的哀伤,眼里也有几分惴惴;而她的穿戴,也从艾自明死后发生了很大变化,褪去了洋服的鲜艳别致,换上了华服的深沉素净。靖璘知道丧礼那天大太太没哭没笑,满脸都是淡静,而二太太则是最伤心的那个,直哭得快昏死过去。到了如今,除了大太太,其他人都变了样。
他们要去看佳音,他纵是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送了他们进去,大太太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只能识趣地出来了。
佳音看到家人来了,尤其是见到母亲,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眼泪就簌簌地下来了,大家怕影响了她的情绪延及伤口,都纷纷出言宽慰她。林音黛并不说话,只是将佳音的枕头给她靠好,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在额头上抚了一会,又拿下来。
“公公身体不便,没能过来。我们只说你病了过来看看,旁的没敢多说。”新嫂子声音如其人,温软柔和,笑容虽浅却让人很舒服。
佳音看到许久未见的嫂子,心里很是亲切,才要拉住手攀谈几句,转眼就看到形容神态不复从前的佳容,在佳诚身旁嘻嘻哈哈地站着,眼光四处瞅着,头发扎成个小辫,却早已被她拉得凌乱了。佳音瞬间就呆了,眼泪又顺颊流了下来。
她伸手去拉佳容,那手颤抖得都要瑟缩了,佳音的声音也颤抖了:“怎么会这样?容儿怎么了......”
佳容挣脱了佳诚的手,跑来对着佳音左瞅瞅右瞅瞅,笑容带着不解地说:“你抖什么?你傻啦?你哭什么呀?哥哥你看你看,哈哈哈......”
二太太看着女儿的样子只是心酸得难受,对佳音说:“她神智失常后只认得佳诚是哥哥,其他人都不认识了。”
佳音想到前两天见到佳容,神色间总有几分落寞伤感,但好得还是个健全的佳容,只不过几天过去了,一切都变了,大家都心事重重的,佳容也疯了。她拉着母亲的衣袖,不依不饶地问:“快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佳诚忙说:“没怎么,受了点挫折而已。”
佳音知道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佳容这么坚强的人怎么就突然之间精神崩溃成了这个样子。可是他们不告诉她,她似乎也没力气去问了,只是看着佳容表面天真而疯傻的样子悲泣。
门外靖璘叹了口气,抬脚缓缓向书房走去,他的身后,刚从外面赶回来的阿江还一脸的汗珠倒流着。待到书房,阿江便迫不及待地说:“三爷,查到了。那个人是佳容小姐在日本时交的男朋友,在日本就在从事日伪工作,后来大概是被很多中国留学生知道了,佳容小姐也知道了,就和他分手了。分手后不久,佳容小姐就回国了。”
靖璘忽然想起佳容刚回国时候的情形,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这样。叫什么名字?”
“杨琛。他回国后继续帮日本人做事,我想可能是佳容小姐见到了他,一时愤怒,说了些话刺激了他,才被他抓了起来。在监狱里,不仅遭受了酷刑,还受到了凌侮。所以导致精神崩溃。”
阿江出去后,靖璘几乎是倒在了椅子上,拿了根烟抽着,嘴里却一点味道也没有。书房里本来很暗,可是阳光竟直泄到他脸上,刺得他眼睛根本不能张开半分。眼看手里的烟卷快抽完了,还准备再来一根,有人敲门了。
来人是艾佳诚,倒很出乎他的意料。艾佳诚一直是这样的一个温和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唯有他依旧可以保持着自己以往的姿态。只是这次不知什么事情刺激了他,人明显颓唐了很多。
还不待他说什么,艾佳诚先开门见山地说:“你放心,不该说的我们不会说的。毕竟我们不想让佳音痛苦。”
沉默了很久靖璘才说:“谢谢。”又看着佳诚说:“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被他害死的。”
靖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认他做父亲?”
佳诚苦笑了:“因为他救了我的母亲,救了我。他除了杀了我父亲,杀了很多人,其实他是一个好人。有时候我会安慰自己想,肯定是我父亲做错了什么让他唯有以死谢罪。就当我苟且偷生吧。”
“你还能这么想,我不如你。”
“每个人对待仇恨的态度不一样,做法自然不一样。”佳诚脸上有一种伤痛似乎永远也无法抹平,他自己挣扎了一会,又说:“承帮解散了,也许不是我父亲想看到的,但是我实在不想再继续那种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生活,也为了能给家里的女眷一份安宁吧。”
“以后打算怎么办?”
“带全家人去香港。以后会尽我全力给佳容治病,不会再让她受伤害了。”
佳诚没提到佳音,靖璘竟有几分安慰。这样的非常时期,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佳诚在走之前将一方手帕交给靖璘,“这个是我伯母让我交给你的,说希望你一定要珍藏,是我父亲最珍贵的遗物。”
提到佳音的母亲,靖璘心里一沉,手帕捏在手里很不安,却强自礼貌着微笑。又问:“需要我为佳容做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