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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还君双明珠(6)
清晨的阳光透过彩色窗花射进餐厅来,颜色斑驳陆离,照得人眼迷离。这么大早,餐厅里寥寥无几人,韩子沫坐在昨天和佳音坐的餐桌旁,整个餐厅寂静得只有他。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心里已经折磨得够了,却还希望能这样再多几分钟的思量,明知依旧痛苦依旧是纠结,懊悔到了极致,却还希望能再多几分钟的折磨,只因为不敢看那拐角处的楼梯。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早晨,更怕听到下楼的脚步声,即便那步子是个陌生人,也能踏到他的心脏里去。
可是接下来的脚步游魂一样地漂浮在地毯上,那样轻,又那样深,分明听不到声音,可是在他心里却留下满满的脚印。心里越来越忐忑,熟悉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他猛地一个转头,果然看见佳音软弱无力地往下走来,红艳的地毯上淡色旗袍的她更加苍白憔悴,眼神看着前方,无光而无神。犹豫再三,他还是起身走向她,心跳快得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还是在佳音下到楼梯口处的时候他适时地赶到了,只是看着她唯有猛乱的心跳,唯有空洞的思维,却是不知作何言语动作。佳音缓缓转过头来,眼睛忽然回过神泛起精光来,那眸光利剑一样的犀利尖锐,直刺向他的心脏。她就那样恨恨地瞪着他,眼睛里都是嗜血的杀气,胸脯一上一下地慌乱喘息着。
她衣服已经穿好,脸色被衣服一衬越显得憔悴不堪,全身是虚弱无力的,唯有眼睛射着骇人的光,看得他心惊,看得他懊悔,看得他痛心。他拿起最后的勇气看向她,艰难地说:“佳音,对不起。你听我解释。”
“啪!”佳音向他脸上就是一计狠命的耳光,其实不重的,却也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而在他脸上则如一道利刀划过,那疼是渗着血的凌厉,直将他骇在了原地。佳音虚飘飘地靠在墙壁上,像一朵萎谢的蔫儿花,眼里愤恨中渐渐燃起绝望,那绝望越来越深,深到浓处一个激灵将她敲醒,忽然一个起身,推开还怔在原地的韩子沫向外跑去。而他眼睁睁看她跑出去,纵是心里有千万般担心与不舍,却也再没有勇气挪动一步了。长久以来最想要的早就不敢奢望了,可是不是她的心,她的人也好,能让他拥有一次当以绝了所有的念头,不然他的心不知还要受怎样的煎熬。还以为就这样放纵一次,以后便不会那么痛苦了,而今这一巴掌将他的心震得透彻,才知道永远也不会好了。
佳音茫然地跑着,面前是一条漫无边际的纷乱的街道,街上的人们都笑得那样开怀欢乐,唯有她,孤寂而痛苦,行尸走肉一般漫游着,来去无依。不知走了多久,踱过了几条街道,穿过了几扇门,来到这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春天真是美,山色空蒙,绿得葱茏,间或点缀着鲜妍的花海,脚下湖水碧波荡漾,湖中三三两两的船只载着兴致盎然的游客,划着水纹散漫地游着。这一切都是那么明媚欢快,可是全都是别人的快乐,她站在这快乐中间,是唯一的孤独落寞者。
她走得那么艰难,却又那么努力,努力去做好他的妻子,可是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一直都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所以他才不满意,原来任地蠢笨,他根本早已不喜欢她了,人家喜欢的人是艳冠全城的尤物,还怎么可能每天回来面对一张不讨喜的脸。那么那些所谓的他忙不过是自作多情地为他约会情人而找的借口,还是给她自己找的安慰呢?到头来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累了痛了的时候她也想过放弃,去找寻一份简单朴实的幸福,是幸福就好。尝试过,争取过,最后都因为心里无法放弃他而止步了。就是想要做他的合格的本分的妻子,牵着他的手,被冠以贤妻良母,世人皆称道言才子佳人,琴瑟调和,岁月静好。即便发现这个梦很遥远,追梦的道路很艰辛,可是她不能轻易放弃,更不能轻贱自己去背负红杏出墙的臭名,所以硬生生地割断了与清亚艰难维系起来的感情。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人生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也可耻地被玩笑戏弄了。本来斩断了一切他想要一心一意认真本分地做他的妻子,从一而终。可是现在呢,一女不事二夫,她多么艰难地坚持着不去越线,保持自身的一份纯洁专一,竟然在这样难过困 顿的时刻这么轻易地那份信念践踏了。明明应该是他的,他一早就背叛了她,心早就背叛了,身体就更不必说了;明明还可以直视着他趾高气扬地质问、据理力争的,明明她是无辜的,是被他抛弃的,是拼尽心力要做好他的妻子的。可是现在呢,上天竟然跟她开了这样大的玩笑,就在他要和她离婚,就在听到他和那个女人缠绵后不过一刻的时间,她就和另一个人发生了关系,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这样轻贱地出卖了自己。而那个人是他的朋友,亦是冰火不容的路人,她最无心地犯了最惨烈的错误,堕入了痛苦无尽的深渊。他不要她了,她也这样轻易地不再贞洁了,竟是连争辩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也没脸再去挽回了。
她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是一败涂地,早已一无所有了,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地坚守那份可笑可叹的执念,如果不是自己骗自己地孤独地坚持着过活,也许她的人生中不会有爱情,但也不会落到现在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样,本来是受害者,反倒成了不守妇道的轻薄之人,给他扣了顶绿帽子,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脚下那一汪碧波澄澈透亮,那样干净纯洁,就让它洗涤掉她一身的污点,到那个不痛不苦的世界,承受一辈子的孤寂,但是会有平淡的安静。
“你要干嘛?”一个声音惊住了佳音往前的脚步,余悸中转过身来,一看是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头发乱草一般堆在头上,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唯一能看清的是一双清明有神的大眼睛,静谧而深远,竟有些不像孩子的深邃。衣服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到处露着被春寒冻得泛红发肿的肌肤,以及柴骨一般瘦弱的身体。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佳音,神色颇认真严正地说:“你们有钱人就是这样轻贱生命吗?你们有钱、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还有什么不如意呢?我爸爸妈妈让日本鬼子给杀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现在肚子都是饿的瘪瘪的,我不还活着吗?我还要活下去呢,我要赶走日本人,替我爸爸妈妈报仇。姐姐你看起来是个好人,又不是做了恶事遭天谴,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过不去的只是我们心里的那道坎。你有错吗?不见得。如果你跳下去了,就承认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要多留一个冤魂在这个世界上吗?姐姐,你是好人,别做傻事了,别让亲人难过痛苦,你知道死人是多么惨烈的事情吗?如果能解脱的话我早选择死亡了。快,趁早收脚,别做傻事,别让别人笑话。”
沉着稳健地说着,他的表情完全像个长者的样子,慈爱而严肃。说完这些,又对着佳音看了好一会,那样子似是放心了,慢慢地挪动着发黑发红的腿脚转身走了。他的眼神一直射到佳音的心里,直到他走了以后仿佛还在佳音的心里闪着精明的光,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眉心有一颗痣,孩子洗干净穿戴整齐吃得圆润一些会是个英俊的男子汉。他的眼睛让佳音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了,反而回身的决心大了许多,脚步一下一下往后退去,才忽然惊觉自己的选择有多么可怕,如果刚才真的走下去,那会是多么大的遗憾。
太阳渐渐升起,一片金黄洒下来整个山光水色更加明媚了,脚踏实地地踩着这美丽的自然风光好像也是种幸福,虽然这幸福,这样揪心。身上凉意渐起,才发现自己昨晚出来都没有穿外套,竟到现在才发觉,不禁打了个寒噤,挪动脚步往回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将以前的旧文重新搬到晋江上,若还有看官愿意一看,这份心意小女感激涕零。
为了答谢大家不弃之恩,已在认真撰写下一部小说,会让它更加精彩,也会让它尽快与诸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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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还君双明珠(7)
靖璘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包钢边的皮面桌子上烟蒂一圈一圈地垒砌着,是苍白的灰色。烟蒂旁是一份军用物资单,今早上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的,上面是数目庞大的交易物品和金额,但并没有写交易双方是谁。吕家是不做军火生意的,这份单子专门送到他手里来显然是别有目的的,让他不由得想到前两天日本人旧事重提起的面粉厂合作事情,现在中日战事正紧,日方步步紧逼,国军节节败退,整个江南的情势也变得岌岌可危,日本在这时候再次提出来合作一事明显是趁火打劫,逼着吕家在这进退维谷的境地做出让步。事情还没有解决,而今又来了一份似是有着某种联系的物资单,而这单子上的名目与数目之间总好像隐藏着什么,是什么,却是一时看不出来,他现在也是无心再去琢磨。
阿江最近杂事缠身,好几天都没来商会了,靖璘少了这个左右手主意一时竟也决不下,索性趁着天色还早开车先回家去。早上接了家里的电话,心里到现在都悬着,却还是让自己在商会呆了一整天才迟迟动身回去。
家里一片沉闷,所有人都不言语,连外面常来栖息的鸟儿都不曾叽喳一下。屋里只开了壁灯,昏黄晦暗,昏暗中看到小姚躬身在擦拭家具,这活平时是小玉在做,做的时候总是笑着乐着,而今小姚在做则是一片默然,气氛整个变了模样。莫不是她带着小玉走了?这样想着,他快步上楼直奔卧室。
卧室里光线很暗,却还是看到她坐在床上双手抱膝,一个人沉默地坐着。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睡衣,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脸上的表情。直到他走近也还是那样静默地坐着,并没有在意他进来。
他的声音有些气闷,问她:“你昨晚去了哪里?”
她好像才从一个梦中走出来,茫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又转过去依旧低下头来,声音沉静而哀凉:“我去了瑞康饭店,待了一整个晚上。”
他有些紧张,“你去了瑞康饭店?”
他的紧张让她的脸上不由得显出凄惶的笑容来,说:“去了才知道你和宫小姐原来那样恩爱,我这些年真是有眼无珠,亘在你们中间让你们有情人不能厮守,害人又害己。”
“你什么意思?”
她抬眼看窗外变暗的天空,掠过一只燕子的剪影,翩跹而自由地飞过去。缓缓地说:“我想了一整天,总算想通了,我答应你,我们离婚吧。”
他又走进几步,眼里有些不可置信,还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她的表情安静沉着,分明早已思虑好了。看她一直在看着窗外,只是是在避开与他对视,他也随着看着窗外,除了暗淡什么都没有。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笑:“我昨天跟你开玩笑的,谁要离婚?”
她猛地一个回头,不敢相信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吃惊和绝望的失落:“你?!”
她的回头终于让他心里感到些安慰,只是声音忽然变了决绝,冷然而可笑地说:“哪能那么容易就说离婚,如果这么好离,我早离了。”
她心里顿时汹涌澎湃着一汪乱潮,那样激烈那样痛彻,比死还难受。心里发狠,嘴上却冷静了:“那你的宫静妮呢?你不是爱她吗?你不是对她承诺要娶她的吗?”
他也冷静地说:“是,我是爱她,可是我们的爱情不需要婚姻来维系。”
说完,看着她的表情越觉得不对劲。她的表情从未这样的苍凉无助,更没有这么决绝地看过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越来越冰凉,头发零乱地散着披着,落魄得很凄凉。心里一阵担心紧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忽然往窗口跑去,他忙上前将她狠命地拉住。她要挣脱,拼死命地挣脱却挣不脱,她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披散着头发简直像疯了似的要掰开他的桎梏。可是他不放手,她没了办法,低头要咬他,他转了一个方向将她紧紧环住,声音发恨地说:“你别拿死来威胁我!”
她忽然安静了,只是无力地粗重地喘着气,头发因为腻着汗迹而更加凌乱不堪。他也放松了,随着她一同喘着气。她忽然提脚就往门的方向跑去,他一早有防备,一手使劲拉住她:“你死了不要紧,但是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去死,一定让你母亲替你陪葬。或者你叔叔你哥哥一起更好。”
佳音无力地停止了挣扎,惶惑地站着,脸上都是害怕与紧张。靖璘知道方才所说对她产生了威慑力,也不再担心她再做出什么不安的举动来,松了口气,放开她从她身边擦身走过,到了门口将灯打开,一句“你最好在家呆着吧”,就出去了。
小姚正在擦拭楼梯扶手,靖璘还纳罕她动作可真麻利,一回头想起小玉,见而今光景心里大概知晓了几分。小姚见他出来忙笑着低下头去,靖璘想要和她说些什么,思虑了一番,还是下楼到了厨房找到蒋妈。
蒋妈见他满头是汗,一向注重仪表的人衣服上也满是褶皱,猜到在楼上经历了一番风雨,只是她现在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看着靖璘,哀叹地说了声:“三爷。”
靖璘抱愧地说:“真是害了你们。”
蒋妈淡淡地笑了:“瞧三爷说的,本来就是老爷一手安排的,只是可怜了你和少奶奶。”
靖璘才发现蒋妈正在亲自煮汤,案板上放着鸭肉和冬瓜。全鸭冬瓜汤,她曾经给他熬过,味道很鲜美,有她身上独有的一种味道,她自己也爱喝,想来是蒋妈专门给她熬的。心下一片黯然,他嘱咐蒋妈说:“帮我照顾好她。”
蒋妈“哎,哎。”得殷勤地应着,又将他送出门去看着他开车走远了才又进来。慎重地准备了好一会方才将那清汤炖成,她知道佳音炖的一手好汤,所以煲汤很是讲究的,看着自己炖的这锅清汤总觉得差点什么,一时犹豫着要不要给佳音端上去。
在门边向里面偷看了好一会,心里又踌躇又紧张,再往里看一眼,猛地看到佳音射过来的眼光,从未有过的凶狠,心里一哆嗦,汤洒出来好些,托盘里摊着几团油汪汪的汤汁,暗光里看着那油泛着异样的光。却是再也不敢向前了,颓丧地往下走去。
可是屋里佳音凶狠的目光在蒋妈离开后一瞬间就暗淡失神了,一步一步软弱地移到了床上,整个人就倒了下去。本来已成了骑虎难下之势,能做的唯有妥协,已经决定了要忍痛割爱,从此和他天涯各一方,所以鼓足了勇气提出离婚。可是呢,“我昨天跟你开玩笑的,谁要离婚?”他说得那么随便,那么无足轻重,在他的心里她到底算什么。随便地抛弃,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她终于回不去了,他又说不过是开玩笑。他爱的是那个人,对她不过是夫妻情分,而现在不愿意离婚也仅仅是因为事关他的名誉吕家的声望,她在他的眼里难道仅仅是维持体面的一个工具而已?是啊,仅仅是一个不能随意扔掉的所有物,想起来了还是他满足欲望的女人,况且是名正言顺的他的女人,还心甘情愿为他服务,不用也真可惜。所以他是当她什么?倚门卖笑的女人罢了,是不是?
这么多年了,她还真是专门卖身于他,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专职□□。就是因为她下贱吗?所以他视她不过是个卖笑女罢了,想起来了怜惜一番,厌烦了便不回来更何谈眷顾。可是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啊,是有一纸婚书的,况且曾经不是还有感情吗?什么时候竟然变得一文不值了?关于感情真是不敢再想下去了。如果有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凄惨,他会否因为孩子对她多加回顾?可是她的孩子,一想起来心就痛,尤其在这样的境况下,真是冰冷而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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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还君双明珠(8)
国难当头,部分江山已经陷入一片水生火热中,前方战事也正吃紧,吕家便把春季的茶会酒会都停了,只简单举办了一个募捐晚会,这样整个公馆顿时就安静冷清了很多。大太太也乐得自在,将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吃斋念佛是和逗小孙子吕辉曦开心,而蓝清儿做了母亲人更贤惠了,整天都陪着太太操持着家里的大小事宜,大太太也对这个儿媳倍觉满意,全没有想法让她和靖玿搬出去单过,而外界对于蓝清儿的际遇以及彻头换尾的改变也是纳罕不已,不时有报纸登载文章夸赞一番吕家这对婆媳的贤良淑德。
只是四姨太近来整日都有些坐卧不安,每天都要去百货商场逛一圈或者找姨太太们打打牌消遣一番,却还是一副焦虑重重的样子。大太太想的是因为现今家里冷清了她自然就耐不住寂寞无聊罢了,还是吕老爷惯的毛病,况且两人现在也有些不愉快,也就不去理睬。只是回首一望,焦虑不安的不仅是四姨太一个,仿佛大家都受了时局的影响,就连下人都做好了随时逃跑避难的准备。还是大太太临阵不慌,最是沉着冷静,及时地稳住了大家的情绪,也就只是四姨太的丫头小碧还是焦慌的样子,总惹得她不满。
这一阵子外面立家的几个儿子媳妇都好久没来公馆了,见到靖璘的时候大太太不免问起来佳音最近的情况,靖璘是最不喜和太太说到佳音,就怕又招得她不喜欢,也就支吾着回答。不料太太竟就将矛头指到他头上来,有些埋怨地说他常不着家不像话,也三十岁的人了,要知道人面场面情面都要撑圆满了。靖璘也只是随便地一点头,太太也就放过了他。
心情还在烦闷着,到了老爷这里,却又挨了一通说,是比太太要严重得多。有一段时间没来父亲的屋子,暗沉的家具竟让他有几分不适应,到了书房更是晦暗,除了书桌上的海棠绽放出朵朵红艳吐露丝丝缕缕的香气,显得有几分生气,那娇艳也只是沧海一栗。父亲站在书桌旁抽着烟,西装革履,很有几分气韵。只是他很少穿西装,而今头发大半灰白,眉宇依旧俊朗,却已皱纹丛生,眼里隐隐有些忧虑,线条笔直的西装穿在身上却是宽大地罩在身上,全没有华服的自然落拓,更显得他削瘦而没有精神。看着这样的父亲,他心里竟产生几分少有的同情。
想要找父亲说说生意上的事情,还想就那份物资单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还没开口却先被父亲严厉地批评了一番。父亲的眉头耸动着,眼神虽然衰微却还是露着怒火,明显正在气头上,台灯的光将他的面部表情找了个透亮,每一条皱纹都是那么清晰。他说:“你那个南方剧院实在不行就关门,现在的情形这么微妙还公开演出反日剧,你知不知道日方现在正在通缉你们剧团的杨胜宝,我告诉你下一个就是你。还有钢铁厂,你最近明显心不在焉,自己看看亏损了多少。”说着将桌子上一张单子拿起来抖了抖,又扔在了桌子上。“你最近别去商会了,去面粉厂,日本人最近又开始在那块动作了,别让他们离厂子太近。去那里好好收收心,别整天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你别被迷糊住了。”
靖璘想要反驳,父亲一个摆手让他什么都别说,分明下了强制令,让他苦闷而无奈。这事情滑稽而蹊跷,钢铁厂是一个月前父亲安排给他的,那时候营业已经是严重亏损了,现在父亲对他挽回的那一百万并不认帐,只是一味地将那五百万的亏损强加到他身上,还因为这把他下放到面粉厂,这在他心里,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本来心情就够烦躁郁闷了,这样一下更是有无尽的苦闷千斤一般压在心里,只留给他一线的喘息。父亲最近真的憔悴了很多,让他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
皮质沙发上四姨太正看着蓝清儿给孩子织毛衣,太太定是回房念经去了。四姨太身上一件青莲色实地纱袄子,脸上化着淡妆,这天倒清闲地呆在家里,肤色很是红艳润泽,靠在蓝清儿身边,脸上呆呆地望着蓝清儿手里的针线,看不出什么表情。蓝清儿身上只一件简单的玄色绒纱裙,安静地织着毛衣,周身散发着一股慈母的光环,人显得雍容且沉稳。
四姨太一抬头看见靖璘便热情地笑着说:“哟,老三来了。”
靖璘也只得挤出笑容来:“姨娘回来了。”
四姨太颇有些兴致地说:“你和佳音可好着呢?我怎么听着外面风言风语的,你别让你父亲听了去,回头对你罚丄加罚。”
靖璘只得说:“我们很好啊,是谁造的谣?”
“这得问你自己啊,我哪能知道。怎么也不问问你二嫂子?”
靖璘笑容淡了很多,“她忙呢,哪像姨娘那么清闲。”说完,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