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痛的厉害,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突兀的声音,让我心跳猛然加速,缓了好久,我才腾出一只手去接电话。
我没有力气说话,电话那头也一直没有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我的脑子混沌了好久,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坐起来,问:“喂?”
“桑夏…”良久,许纯水颤抖的声音才听筒传来,间或几声沉重的喘息。
我说:“发生什么事了?韩诺又打你了?”
我的话刚落音,许纯水就嚎啕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在出了一身冷汗的同时,也渐渐弄懂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那等我,我马上就来…”一开口,我才发现连自己的声音也止不住地发颤。
没有多想,我拨了个电话给卓良,和他说了这件事后,就连忙打车赶往许纯水家。我到的时候,刚好遇上赶来的卓良,他紧抿着唇,一脸沉重,跟着我往楼上跑。
此时已是凌晨,整栋楼里安静的有些诡异,路过非主流家门口的时候,我特意瞄了眼,上面挂着大大的锁,看来他今晚并不在家。
站在许纯水家门口,我就闻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到推开门的刹那,我忍不住惊呼了声,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黑暗中,许纯水蜷成一团缩在墙角,不停发抖,她的面前,躺着韩诺,头枕着一滩看不出颜色的水迹。
卓良走上前,伸手在韩诺鼻前探了探,回头对我摇了摇头。
我鼓起勇气,跌跌撞撞爬到许纯水身边,握住她的手,刚想说些什么,她却如惊弓之鸟般整个人弹了起来,紧紧贴着墙,拼命摇头。
“我不想的…我不知道…他喝了好多酒,我要给他换衣服,他却…我叫了,没有人、没有人来…我很痛,桑夏,我很痛啊…我就推开他…他跌倒在摔碎的酒瓶上…我不知道…不知道…”
“别说了,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听不下去了,紧紧抱住许纯水,她伏在我发间,发出几声痛苦的尖叫,“没关系,卓良会帮你,你是正当防卫,是误杀…不会有事的,我会陪着你。”
卓良在外面打电话,不时朝我们投来担忧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许纯水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荒芜,她说:“我不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呢…”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染血迹的手笑了笑,“桑夏,你先出去等我,我准备下,和你去警察局。”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一笑有些诡异,但还是点点头,走到门口时,许纯水突然又叫了我一声。
“桑夏。”
“嗯?”
“你知道的,我很爱他…”
淡淡的夜色中,她的唇边挂着绝望的笑,我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她和韩诺离开的那天.她在我的视线里慢慢消失,最后淹没在人群里。这一刻,我心中突然有种,她要再一次消失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还在发烧的原因,我的心有些发慌,但还是眼睁睁看着她关上了门。我对着紧闭的门发愣,脑袋发胀般地疼痛,一阵凉风吹来,我不觉打了个寒战。
卓良走过来,伸手捋了捋我汗湿的头发,皱眉道:“你在发烧?!”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拉住他的手,问:“我学的法律不多,我不知道…纯水,她会没事的吧?”
卓良重重点了点头:“她会没事的,我…”
砰——
宁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我的心跳倏然停止了一下,转身就撞开了门,正对着门的窗户敞开着,亚麻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鼓鼓作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窗前的,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看着七楼之下,看着伏在地面的许纯水,看着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渐渐扩散成一大片。
眼前的一切忽地被微凉的掌心挡住,模糊中,我听见卓良的声音。
“不要看…”
我怎么能不看,她是我最好的姐妹,她才二十二岁,她还没有回家见一次爸妈…我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舌尖传来的血腥味越来越大,慢慢传至整个口腔。
“桑夏,你在做什么?!”
“桑夏,快松口!你这样会把舌头咬断的!”
“桑夏,你不要吓唬我啊!”
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起来,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如在云端,再也不想睁开眼。
第七章飞霜
他离开的那天,晴了许久的天突然下了好大的一场暴风雨,在他离开后,我再也没见过这样一场盛大的悲凉。
001
我常常会想,在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是什么让许纯水有那样的勇气一跃而下,那是她人生中最绝美的飞翔,却是以生命为代价。我想问问她,爱的如此绝望,可曾有过后悔?若早知这样的结局,可还会在最初牵起他的手?
这些,都没人能够回答我了…
我住在医院里,这里每天都有生命的诞生,也有生命的终结,人生七大苦无时无刻都能看见。好像连我的难过,在这里,都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我没有办法组织语言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最后还是卓良拿着我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通知,如果没有他,恐怕我现在连路都没勇气走。
从清醒后,我就坐在太平间外面,等待其他人来见许纯水最后一面。
宋楚予是第一个赶来的,他目不斜视地径自走到摆放许纯水尸体的冰屉前,护工打开冰屉的刹那,他的眼泪如疾风骤雨般拼命往下落。我站在外面看他,恍惚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生命,好像也就此冻结。
良久,他目光空洞地扫了我一眼,轻轻开口:“你来看看她啊,看她被你弄成什么样的下场。”
我怔怔地看他,咬伤的舌头剧烈地疼痛,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间,宋楚予发了疯似地冲到我面前,猛地把我推到墙上,狠狠掐着我的脖子吼:“为什么她会跳楼,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你推她下去的,嗯?你说啊!”
我静静看着他,并不挣扎,说到底,造成这一切悲剧的都是我,如果我的态度可以坚决些,如果我在一开始就拉住她的手,如果我能耐心点对待韩诺,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重,我张着喉咙像只搁浅的鲸鱼大口大口的喘息。我一点也不怀疑,他会就这样掐死我。
我闭上眼,颈间的桎梏却蓦地消失。
紧接着,我就被人整个抱到怀里,“桑夏,你有没有事?”
是卓良。
我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得到我的回应后,他把我扶到凳子上,转身一拳打在呆立的宋楚予脸上,冷冷道:“这里最没有资格骂她的,就是你,你心里再难受,也比不上桑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死去要好得多,不过跟你这种人说再多也是浪费。”
宋楚予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顺势靠在墙上,默无反应。我怕卓良再对他下手,连忙踉跄拽住他的手,我还不能说话,只能摇着头用眼神祈求他。
卓良垂眼对我点点头,又看了眼宋楚予,转身环抱着我一步步离开,走到转角的时候,空气里传来宋楚予痛苦的嘶喊声,惹得几间病房里的人都纷纷探头出来看究竟。那一瞬间,心中某处像是引起共鸣,悲伤如破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我终于忍不住,靠在卓良怀里恸哭出声。这是我在许纯水出事后第一次哭,在这之前,我的泪腺如同堵塞了般,挤不出一丁点眼泪。
卓良一手抱着我,一手轻抚我的背:“哭吧,哭出来才好受点…”
整个走廊里我的哭声尤为刺耳,或许是这样的场景在医院实属平常,大家见怪不怪,不会有扰民的嫌疑,所以我也就任由自己宣泄情感,连非主流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卓良将我拉开一点,示意我看身后。我边抽气边回头,就看见非主流脸色难看的站在那儿。
他向我鞠了个躬,道:“对不起,我要是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怎么也不会出门,都怪我这该死的酒瘾…”
我吸着鼻子摇了摇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全然忘了我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还是卓良机灵,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递给非主流,又替他点好:“这件事大家都不想的,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吧,我这里也抽不开身,但许纯水的后事还是得办,你记下这几个号码,帮我跑趟吧。”
非主流感激涕零,再三保证这次一定不会给办砸后就离开了,卓良淡淡叹了口气,回过头牵住我的手,我掏出手机,在上面打了几行字,然后递给他。
“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好过些。”
卓良沉思片刻,说:“记得许纯水跟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么?”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她到死的那刻,都还在深爱着韩诺。
“好好爱一场,像她那样跟着自己的心走,她没有完成的幸福,你来替她完成。”说着,他捧住我的脸,轻轻地在我的额头烙下一吻。
002
骆蔻蔻和许纯水的父母在隔天夜里赶到医院,几年不见,我印象中那个优雅的贵妇已然变成苍老的妇人,才四十多岁的光景,头发却已白了大半。
许叔叔看到我时突然叫住了我,淡淡道:“纪同学,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谢谢你为纯水做的一切。”他的眼眶微微泛红,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像个父亲对待女儿那样,让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许阿姨从见到许纯水遗体的那刻就晕厥过去,几度昏昏醒醒,血压更是一路升高。我和骆蔻蔻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边,许叔叔则和卓良一起为许纯水的后事做准备,而宋楚予,自从那天医院一别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骆蔻蔻从回来后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许多,就连寒暄都显得那么牵强,许纯水的死,就像无形中竖立了一面墙挡在我们之间。我知道,她有心结。
因为要将许纯水带回家安葬,所以只在福川举行了个简单的葬礼,告别,然后火化。
葬礼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开,我一个人又在空荡荡的灵堂里坐了许久,灵堂的中央,还摆着来不及撤去的花簇,是她最爱的木槿花,如雾般的紫色,我看着看着,忽然就想到在书上读到过的关于木槿花的描述:木槿花,花朝开暮落,故名。日及,曰槿、曰蕣,仅荣华一瞬之义也。
花开一瞬,便也是她这一生。
我一直没告诉任何人,那晚我冲进房间时,窗台上压着一张临时撕下来的挂历,我把它紧紧攥再手中,直到在医院醒来时才打开看,上面的字迹已经汗湿了不少,还有因我指甲嵌入手心而沾染的血痕,但这并不影响它的完整性。
“我无法丢下韩诺,他是连活着都那样卑微痛苦的人。
所以,就算是地狱,我也要陪着他继续走下去。
桑夏,对不起,你要幸福。”
思及此,我舔了舔干燥的唇,从口袋里掏出她和韩诺的合照,用打火机点燃,我盯着火红的火焰看得出神,灰黑色的尘屑如蝴蝶般缱绻飞舞,被徐徐的过堂风吹向敞开的窗外,不知道会飘往何处。
指尖忽然传来灼伤的痛觉,我回过神来,扶着膝盖站起身,刚抬起头,就看见卓良倚在门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狭长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棱角分明的五官即使是逆着光,也丝毫不影响它们的美观。
或许是坐了太久的原因,我刚迈出步子,腿一软,整个人就扑了出去,扑通一下脸砸在地上,嘴和鼻子首先遭殃,痛得我直抽气。你看,这就是现实和电视剧的差距,我们的男主角并不拥有那样神勇的速度冲过来当我的人肉靠垫。
卓良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时,嘴角古怪地抽了两下,然后一手捂住我的口鼻,并把我的头往上撑起。
我一愣,然后出自本能去推他的手。
“我劝你最好不要,你现在的样子…丑死了。”他警告我,在我不明所以的时候抱起我就往外走,期间他的脸上一直泛着红。我当时以为他是害羞了,还在心里想,原来他表面上不拘小节,内里却是个会因为公主抱而感到羞涩的男人。搞得我都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闭上眼往他怀里缩了缩。
当他把我放进车里时,我才如释重负地睁开眼,眼角的余光扫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我终于知道卓良为什么脸红了,他不是害羞,是在憋笑。因为我的两个鼻孔挂着两条红色的“蚯蚓”,看样子是刚才磕的,但被强大的痛觉代替了湿润的触觉,就没有意识到,难怪我刚才一直觉得嗓子里有血腥味。
卓良从车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撮成小条塞进我的鼻子里后,没忍住从嘴角逸出一声浅笑,我脸红了红,尴尬地别过头,假装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这一欣赏,就欣赏到梦里去了。
碧海蓝天下,我梦见一男一女俩小孩,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光景,男孩还要更小一些,看上去差不多五岁的样子。他们穿着同样的条纹上衣,在沙滩上一前一后的走,小男孩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小女孩后面,不敢走快也不敢走慢。又走了几步,小女孩突然停下来,稚嫩的声音被海浪声零碎的冲散在空气里。
“你不要跟着我,我最讨厌你和妈妈了!”
说完,她就抹着眼睛泪奔了。
身后的小男孩则咬着唇,脸色煞白地看着小女孩渐渐跑远的身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最后竟笔直栽倒下去。
“咚”的一声,吓得我忽然惊醒,整个人从座位上跳起来,头撞到车顶,又被反弹回座位上。
“做噩梦了?”卓良吓了一跳,迅速把车停在路边,就凑过身来抚着我的头看,“有没有伤到?”
我捂着胸口愣了好久,才从那个梦里缓过神来,僵硬地冲他摇了摇头。我的头并不是痛得那么强烈,更清晰的痛在心里,但是,比痛更强烈的,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卓良又看了我一眼,确定我没事后,才缓缓发动车子。
我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诡异的梦,通常来说,人能记得清楚的梦并不多,除非是印象太过深刻,比如说梦见你熟悉的人或事,其他的就算是记住了,醒来也会以一种措手不及的速度慢慢忘却。可令人费解的是,虽然这梦里的俩小孩我可以确定从未见过,可是他们的眉眼、表情却在我的脑海中由开始的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就在我快要看清他们的模样时,街边一家简餐厅里面对而座的两人却让我蓦地睁大了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到脑里,即使是隔着一段距离以及大大的落地窗,我还是将骆蔻蔻和殷若的脸尽收眼底。
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时候,十字路口的交通指示灯亮起了绿灯,车子开了出去,我还想看得更清楚些,便使劲扭头往后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心里想,可能…是我太累眼花了吧,骆蔻蔻怎么会和殷若在一起呢。
003
这可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以至于我当晚毫无悬念地失眠了,失过眠的人应该都知道,半夜肚子会很饿,我下楼找吃的时,看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犹豫了片刻,便走过去敲门。
“你怎么还没睡?”卓良微微蹙眉,把我拉进书房。
我的肚子很合适宜地发出一声抗议,卓良顿了一下,示意我张开嘴。
他捧着我的脸,低头仔细观察了会,轻声道:“还没好透啊,能说话吗?”
“伦啊…”能是能,只不过听懂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卓良看着我,做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哎,看来你还是只能喝粥…冰箱里还有点,我去给你热。”说着,他转身就往外走,我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耸拉着眼:“瓦谙跟喝了一锅哼克的沟了。”我已经喝了一个星期的粥了,虽然卓良贴心地给我将肉剁成碎沫一起煮,但是连续七天每天三餐都是这样的东西换做是谁也会腻味啊,说实话我现在听到粥这个字都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那…南瓜粥?”
我用力将眉毛往中间堆。
“土豆泥?”
我发出一声哀嚎。
“鸡蛋羹?”
我猛地点头,冲他呵呵地笑。
二十分钟后,我和卓良一人捧着一个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一边忧郁地往嘴里送没有味道的鸡蛋羹一边虎视眈眈地注视他碗里的蛋炒饭。
卓良定力果然很好,被我这样看都还吃得津津有味,嘴上还不忘羞辱我:“你看看你那德性,才吃几顿加料的素菜就这样了,本来长得就不好,还摆出副爹没死娘改嫁童年生活极度不幸留下终身阴影的嘴脸,想吓死谁啊。我劝你趁早打消当尼姑的念头,你要是真去当了,那庵里肯定没人敢去,人家到了也会感叹,哟嗬~这咋到了阎王殿了呢哈哈哈哈。”
我愤怒地踩了他一脚。
其实说到这个深刻的话题是有原因的,当初我和骆蔻蔻在网上看到和尚尼姑的工资福利,惊讶的连下巴都掉到地上了,在找工作如此艰辛的年代,我们纷纷感叹当尼姑好当尼姑妙当尼姑呱呱叫,甚至还萌发一起剃度出家的念头,我还把这个念头挂在QQ签名上不久,就被卓良看到了,当时他就嘲笑我说人家要研究生,按我这种智商能撑到本科毕业都是奇迹了。其实我也是一时兴起,但被他这么一说,我不争馒头争口气,硬说要把当尼姑作为我的终生事业。
“咦…”
卓良疑虑的声音将我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电视上正在重播一条新闻,漂亮的女主播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播报:“今日清晨,晨练的王先生路过万达广场时,忽然看见楼顶坐着一名男子并报了警,据商城工作人员所说,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该名男子,应该在人员都走完后才上去的,大家从画面中可以看到,该名男子全身都在护栏之外,还时不时站起来沿着边缘走动,举动十分危险,在场群众无一不为他捏了把冷汗,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做出其他举动,并被随后赶来的消防人员救下。据悉,该男子目光涣散,语言交流困难,身上没有任何表明身份的证件,疑为精神失常人员走失,现已被送往市精神医院,如果有观众认识他,请联系节目组…”
如果说刚才光看远距离的人影我还心存侥幸,可当镜头推近,男子的脸背放大在屏幕上,我手中的碗闷声掉在昂贵的地毯上。
那张脸,是我追随了近十年的人,是到现在为止还在我心中占着极其重要地位的人。
宋楚予…
我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卓良及时拉住我说:“桑夏,你冷静点,现在回楼上穿好衣服,我打电话问好详细情况和地址,我们一起去。”
我点点头,上楼的时候还不停地绊倒,最后卓良看不下去了,冲过来直接把我抱到房里,他阴沉着脸,居高临下道:“是要我帮你穿还是自己动手?”
我连忙指了指自己,卓良这才转身出去。我努力平复情绪,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再下楼的时候,虽然腿还在发软,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狼狈了。
卓良正好放下电话,面色凝重地对我说:“桑夏,你要有点心理准备,那边的医生说,宋楚予…他现在的智力只有五岁小孩的水平,并且,还得了严重的臆想症。”
我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几座山般的沉重。
004
宋楚予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严重,他默默地坐在床上,用被子整个包住自己,只留出眼睛和鼻子。
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静静看着他。
医生说:“他被送进来时就一直这样,吃喝拉撒全在那,这个病房的其他病人都搬出去了,他不说话也不吭声,看样子他应该是小时候得过蛮长一段时间的自闭症。还有,这是他衣服口袋里唯一带着的东西…”
我低下头接过,一瞬间,泣不成声,那是张旧照片,边角都有些泛黄,是当年我们在阿木伯的果园合的影,咖啡色的夕阳下,我做着鬼脸,骆蔻蔻揪着阿木伯的山羊胡,阿木伯斜眼瞪她,许纯水挽着我的胳膊腼腆地笑,宋楚予站在她身后,一脸倾城的温暖。
那时候的我们,各怀甜蜜的心思,还相信爱,相信幸福,相信可以永远不分开。
那时候的我们,都不曾想过,这样的信念会有分崩离析的那刻…
许纯水死了,宋楚予疯了,骆蔻蔻也向着背离我的方向渐渐遥远,只有我,只剩我,被留在原地,孤独绝望着,每一次回头,看到的都是荒草丛生的过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物是人已非。
所有的人,都已不再了。
我只觉得,身体里那仅存的一点希望和温暖,都被这盛夏的风吹的一点都不剩。如果人真有前生今世的话,那么,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连身边的人都被牵连。
我这种人,活着也是累赘。
为了不再痛苦自己也痛苦别人,我决定自杀。我想,去了下面后,我一定死乞白赖,和阎罗王申请留在地府打杂,不再投胎危害别人。
人要是想死了其实很容易,那天和卓良回去后,我就在等待时机,无奈他每次出门很快就会回来,我一时也找不到机会,直到一个星期后,他告诉我有点事要去外地下,隔天才会回来。
他是夜里走的,我睡了个饱觉,吃了顿饱饭,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