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别再说了,好好休息要紧,改天再说吧,孙儿都知道!”见她喘息不停,双眼含泪,玄烨用手帕替她拭去,劝道。
“后面的事…后面的事,皇祖母是迫不得已啊!呜呜…我作为女人为了爱新觉罗的这个江山我什么都能做,可是就是苦了你皇阿玛了…可是他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理解我的苦楚呢?现在烨儿你已经很出息,大清比哪个时候江山都更稳,帝国也更大,就算去九泉我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可是,为什么一想这事,我的心那就象有万箭在穿一样,为什么那么那么疼呢?”
听到她话里那么多个“可是”作为女人我了解她的痛是什么,她为帝国付出了一切她的所有,包括名节…老祖宗真的很伟大,换做别人在当时那个环境不一定有人比她做的更好。听她说痛,我的心此刻也跟着痛起来,真的很痛…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祖宗情绪很激动,剧烈的咳嗽了一阵,玄烨忙拍着她的背哽咽道:“皇祖母,孙儿都知道,别说了,您休息吧。”
“还有一…件事,祖母不想葬于盛京。祖母愿…永远看顾你和你皇阿玛,生前为你们看顾江山,死后为你们看顾陵园。”
“不!皇祖母,不!你为大清耗尽了心血,最终却不能葬于祖坟,这不是让孙儿不孝么?孙儿又怎么忍心!”
“听我说完…祖母愿意葬在你和你父亲的陵寝侧,哀家从来不求人,如果你还孝顺,就按照祖母吩咐的去做,替祖母完成这个最后的心愿,乖…”
看着老祖宗安详平静带笑的脸,我瞬间明白了她的心事…这个缠绕着大清帝国最伟大的女人近半个世纪的心事…
她定是当年为了社稷和儿子下嫁过当时权倾一时的多尔衮了,大清历代皇后或皇太后哪个不与自己丈夫合葬啊,可她若是葬于盛京自己丈夫皇太极的陵墓,定会遭到反对、诋毁与猜忌。即使凭她孙儿玄烨的帝威定能按照祖制安葬她于盛京,可对后世子孙来所,这却是个难言的尴尬。她是选择了一条既不损皇室的尊严,又不让孙子为难的办法…那就是再一次牺牲自己来维护皇室那无上荣光的天威与尊严。
孝顺的玄烨此刻悲痛不能自已,以眼神和他祖母博弈…只见两颗硕大硕大的泪珠从老祖宗的眼里滚落…
玄烨见此痛哭出声,不甘心地微微点头…泪眼模糊中我瞅向他侧面,他是最了解自己祖母的不是么?这大概是他权宜之计吧,毕竟他最做不到的是拂逆他祖母的话。
“烨儿…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做我的孙子么?”见皇帝应允了她最后的心事,她此刻平静下来,抚着孙儿的脸轻道,眼神带着满满的慈爱与眷恋。
“不!”悲伤的皇帝答道。
啊…我正在疑惑间,只见他满眼凄楚继而又道:“如果有来世,烨儿愿做您的儿子!绝对不会让您伤心!”
那夜,他伏在榻边,祖孙俩手拉着手不知不觉地,都睡去了。
清早,第一道冬日的阳光从窗隙中渗进,皇帝醒了,他把他祖母垂在床沿已经冰凉的手轻轻地放回也并不温暖的被窝。见祖母嘴角脸上还嗪着一朵笑…安然地笑。
“茉儿…她走了。”
我推开窗,见呼啸了一夜的北风刮落庭里梅树上的积雪,打苞多日的梅此刻绽开的嫩黄花瓣上点着珍珠一样的还未化尽的余雪,纯净而晶莹,如露…似泪。
这天是,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己巳。
4.02

庐次

每日都会走个一、两次来回的西甬道从来没有此刻觉得幽长。
慈宁宫至乾清宫一路上白纱宫灯高挂,各个殿门、掖门都结以白绸绢花,那长长的绢尾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随风上下翻卷。
当今皇帝割辫服丧,居慈宁宫庐次二十七日,并着礼部诏告天下,举国服丧,百日内不得嫁娶,不准娱乐欢宴。 对祖母感情深厚的玄烨本执意按古制在慈宁宫中持服守孝二十七个月。这诏书还未下达,就让群臣惊惶不已,朝政何人处理?上书房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能说会道的上书房大臣高士奇引经据典,硬是把“服丧”分为两类,说服了康熙皇帝以心丧代替礼丧。“天子应以日代月”“取二九之数,载在周礼”,故礼丧二十七日,心丧三年。
虽然心里也高兴有此能臣能说服悲伤的皇帝以日代月,但更是满满的无奈与心疼…这就是万人之上的天子,太多的使命与职责约束着这个伟大的皇帝,约束着他的这点些许“恣意”…在现代,我要是亲人病故心里哀伤,恣意来个一年半年“隐居”,大不了辞职不干…当然,前提我不是皇帝。
不过,比起大学士的大道理真正让皇帝立刻约束了自己的那点小小的“恣意”却是一个小臣的密折,虽未见内容,但能让玄烨即刻叫礼部官员来起诏,改守孝二十七个月为庐次二十七日,并一改前几日把庐次期间的奏折让上书房几个内阁大臣代阅,而逐一亲自批复…直到为熬夜批折的他加衣的时候,我瞅见那个倍受皇帝重视的黄皮封折上那个“小臣”的名字…张廷玉。
历史上霍霍有名历经康、雍、乾三朝不倒的名臣——张廷玉,原来发迹于这份薄薄的折子。
昨天,穿着孝服的康熙皇帝在慈宁宫连颁两道旨,第一个就是破格提升张廷玉进南书房,第二个就是着御史严查湖广巡抚张汧行贿受贿案。两件事看似没有关系,老祖宗的丧礼也按制举行,朝廷还是一片平静,知他如我却闻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涌涌潮气…皇帝陛下不想再忍下去,准备大换血了,换掉现在这些个捞权谋私的旧勋,而第一刀就是…张汧背后的明珠。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走着走着发现才不过酉时而已,天色却渐渐阴晦下来,天际已抹上暗暗的深蓝。刚过月门,穿堂的风呼呼刮来,吹得人的脸生疼生疼。
“宛仪,小心台阶!”
迎着风走上两步扶了我一把的小太监是万福的同乡,本也是茶水房的小太监,最近给荐到乾清宫做了内侍,个头虽小但手脚利落,眼力价儿也好,属猴的人就是机灵讨喜啊。
“小九子!今儿个倒机灵,站在殿外顶风当值,你是算到宛仪这个时候要回宫的么?”口快的额真和这个叫梁九功的太监定是上世结仇,常常卯上,不过我看来总是这个丫头欺负人的多。
乾清宫西门,月华门上扎得有两只巨大的白纱风灯,长长的穗子在寒风中高高飘起,门上那朵硕大无比的绢花正合着北风的怒吼发出“嗄嗄”的声音。
从侧门进了乾清宫,走在曲折迂回的廊道上,宫里一片白,触目即白,连中间那高高隆起连接乾清门的汉白玉御道上也是白皑皑的一片,这几日连连大雪,还未来得及清扫…乾清宫大部分宫人都随主子都去慈宁宫那边侍侯去了。
一直留守宫里的兰儿泡好了驱寒的姜茶,并递过来一把紫铜暖炉让我暖手。喝了两口茶,舒了口气,总算觉得这僵硬的身子是自个儿的了。
“拿这个牌子去南边的执库,取去年做的那件黑貂大氅,还有皇上最爱的那对海龙皮筒子也一并拿来,天越发冷了呢。”把牌子交给小九子,叫他赶紧去办差。
却见这太监嘴里应诺着,脚却并没有移动分毫,倒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死皮猴子,有话赶紧说,皇上还等着宛仪过去用晚膳,还在这磨唧,是嫌皮痒了么?”
额真的话还未说完,这小猴子“噗”地跪了下来:“奴才非是多事之人,但是宫外有人从未时一直候到了现在…”
“谁啊?”轻抿了口茶,最近这个时候我都在慈宁宫忙得昏天黑地,有人巴巴地凑到乾清宫来候着却不去皇帝守丧的慈宁宫,看来不是等皇帝陛下晋见,难道是想见我?而能进得宫禁的也只有皇亲…
“是恭亲王福晋。”
恭亲王福晋?那个身体虚弱的玉福晋?还是常宁的侧福晋晋敏?她…她找我来做什么?难道她知道我是苏麻?应该不会啊…一个个念头在脑海里顿时如电光般闪过。
“她说有什么事么?”
“说是来看喜格格,奴才说喜格格下午都在毓庆宫和太子阿哥们一起上学,但是她一直不走说能见茉姑姑也行就候在门口等着了,奴才…奴才…”
听他这么说定是晋敏了,原来她已经做了正福晋…那玉福晋…唉,不由为常宁唏嘘,这皇家的恩爱夫妻果然会招天妒,能白头的少哇。
“罢了,去叫她进来吧。”见小九子这猴崽子说话都不利索,见就见见吧。那晋敏的耐性和难缠我是领教过的,又是皇亲,他一个小太监自是不想得罪。
见那猴儿一样的小九子飞一般去了,额真嘴一瘪:“瞧着这猴子跑得颠颠儿的,定是收了人家的银子了。”
是个太监都爱钱,不过我倒是觉得应该是晋敏那磨人的功夫更有效用。
不知道她找我做什么?只见乾清宫外面白茫茫一片,天又飘起了絮雪,心里却惦记着慈宁宫的他,午膳后接见了一位俄罗斯的使臣,这是守丧期间皇帝第一次离开慈宁宫见人,一回来就轻咳,怎么就忘了穿大氅呢。
正胡乱地想着…晋敏来了…她杵在东暖阁门口雪人儿一般,发上,披风上,都粘有细细碎碎的半融雪花,殿前的白纱灯的光芒把她的脸反射更显得荧白,整个人象没有生命的白瓷人偶。
细看,她…丰腴了许多,当年那灵动的大眼已不似原来的清澈,微翘的眼角也布有丝丝细纹,看来…岁月并没有宽待她。唔,选秀那次不算的话,我们阔别也有十多年了吧。
她也在细细地打量着我,眼睛直楞楞地,象是想到什么,又摇摇头自语道:“不是她!不是她!也不象她!错了…错了。”
听她失望地呢喃,定是把我和苏麻做了对比。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她给吹到这儿来,难道走漏了什么风声?还是只是她猜测…
示意额真给她看座,我带着笑微微向着她一福:“茉儿见过福晋,天怪冷的,先坐下暖暖身子。”
她欠下身坐下了,额真过去给她取下那面上都结上薄冰的披风,兰儿送上一杯温得暖暖的茶,都识趣地带上门退下。
晋敏歇了会儿,血色渐渐罩上她白皙的脸庞,本来看着我犹疑不定的眼睛此刻也恢复了神气,嘴角微微上扬:“记得那年选秀,就对你的端庄仪态和姣美面容深有印象,太妃还曾经说过这个蒙古姑娘面带贵像,定是个皇上能看中的有福之人呢。”
“呵,看来福晋和太妃都高估了茉儿,不过是个女官的奴才命,哪来什么福气。”
放下杯子我好笑地说着,本是随口而出的一句戏言,心里却唏嘘。唉…貌似我真只是个丫头命,第一次是借别人的皮相是个奴才命就罢了,这第二次回来,哪怕是个一品,不还是个宫女么。
“能钦定为这乾清宫的一品女官,你以后会知道这是多么大的福气。”她轻抬眼皮瞥我一眼轻叹:“也许…你永远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曾经还有过这么一个人有这个福气。”
她在打探我么?这么多年了,她外貌变得不多,不知道心变了多少…搞不清她这次来的目的,另外也没有时间陪她打哈哈。
“不知福晋找茉儿何事,茉儿还在当差马上要回慈宁宫,如果是来看喜格格,我叫兰嬷嬷带你去瑞喜轩,现在她也该下学了。”
“我这次是为格格的婚事而来。”
啊…正准备起身不再和她虚委,听她此话不觉耳朵嗡地一声。就算她是名义上喜儿的母亲,公主婚姻大事自有烨儿这个皇帝父亲做主,她这是操的什么心来?
“你为何人提亲?”我这个亲生母亲都没准备让宝贝闺女出嫁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问得和颜悦色,平静得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
“明珠的三公子纳兰揆方。”
明珠…很早就知道恭亲王家和明珠家交好,两个家族通得有裙带姻亲,明珠的长子那个倍受皇帝宠爱但却不长命的才子侍卫纳兰性德的侧室颜氏和常宁的一个侧福晋还是亲姐妹。
她想亲上加亲?可现在玄烨正在准备整顿朝纲,那个连连被参的湖广巡抚张汧即是明珠私人门生。这个时候来提亲…我的心都凉了半截,纯僖公主是当今皇帝的掌上明珠,是最受宠爱的哈喇珠子,难道…是打着我家喜儿的旗号来庇护明党么?
“喜格格现在尚幼,一切都得皇上定夺,茉儿只是个奴婢,不敢在这事上置缘。”微微眯眼瞅着她,你连自己的女儿也都要利用么…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格格早已及笄,顺治爷的时候这么大的公主早就出嫁了呢。喜格格的婚事当然得由皇上做主,不过纳兰揆方这个人选晋敏在皇太后和安太妃嘴里听到过多次。我想茉儿姑姑是和公主最亲近的教养女官,想来定是知道喜格格的心事,能拿得定主意的…”
她娓娓道来,还未来得及说完…
“哼!谁也替我拿不了主意!”
一声带着鼻哼的清脆之声从门口传来,我家猪…来了。
唉唉,我翻着白眼跟着晋敏向伟大的公主殿下问安行礼,这个就是礼仪之邦的规矩…两个母亲,一个名义上的母亲、一个亲生母亲却要向自己的女儿行礼。
“老祖宗送我的及笄礼物就是我可以自己选夫婿,想什么时候出嫁就什么时候出嫁。皇阿玛也准了的,‘额娘’你着什么急!”
她面容一板正经八百慢腾腾地说着,这不怒也威的气势还真有她阿玛在朝廷上威慑群臣的架势…呵呵,这个就叫作气质,天家公主的气质。
本在我面前侃侃而谈的晋敏,见到她的“女儿”却变得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还真奇了,这世上果真一物降一物,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太子前几天还问我来着,好久没见小耗子啦,想他得紧呢!‘额娘’,你什么时候带他进宫?”
这句话就象是拧到了晋敏的命门,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想着什么呐呐不言。
虽然不知道“小耗子”是何方神圣,但是看她这窘迫的样子定是和她关系不浅。估计晋敏以前和喜儿较量过多次,而这个“小耗子”看来即是她们“母女”较量的关键人物了。
“天色不早,晋敏先告退了。”
她对我们拂了拂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去,头上珠翠轻颤叮咚作响,走得如风一样急。见她对喜儿就象老鼠见到猫,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倒令我好笑。
“喜儿乖猪,那小耗子是谁?”好奇地母亲顿时问道。
“小耗子就是老鼠,嘿嘿!”小狐狸还在那装疯卖傻。
“喜猪!”古人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面对着这个既是女子也是小人的家伙,再温柔的母亲忍耐也是有限的,我严肃地瞪着她,就象对待一个阶级敌人,如秋风扫落叶那样无情与决绝。
“笨妈妈啊,女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人啊?”
“相公啊,难道小耗子是你皇叔常宁?”
“天…妈妈你心里只有皇阿玛!难道没有我这个乖猪宝宝么?”
“…”
这个小耗子定是晋敏的儿子了,遇到这样一个姐姐…
“恭亲王福晋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常常去老祖宗那、皇太后、太妃那告我状,还说什么我这个女儿是金枝公主她管教不了,哼!告状一次我就和太子合起来整小耗子十次,谁叫他是胤礽的伴读呢。她总得心疼儿子吧。”
看她悻悻落寞的模样,并没有恶作剧欺负人的幸灾乐祸,我可怜的没有妈妈保护的女儿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罢了。
“乖猪宝宝,以后妈妈会照顾你保护你,就算你一辈子都不出嫁,做公主也没有关系。”把喜儿香香的、软软的身子拥进怀里。
“不要!”
啊…不要我照顾?还是不出嫁?我看着面前这张小脸,泛着光,仰着头,高贵而坚毅。
“我现在朝习文,暮习武,弟弟们都打不过我。喜儿越长越大,妈妈却越来越小,该我照顾保护妈妈了。”她眼灿若晨星,粉嫩的小嘴微抿,似坚定、似倔强。
蓦地发现我的宝贝猪真的长大了…
4.07

戏言

世间的孩子多么纯真无邪。
然而有时候孩子无邪的话语最是刺痛人心。尤其是让你心痛的这个孩子还是你的儿子。
康熙二十七年的春节是最不喜庆的节日,内务府还是一片繁忙,比以前哪个年都忙,忙着安排各王室宗亲、六部臣工和在京散秩官员进宫祭奠和哭灵。在慈宁宫庐次的皇帝白天服丧,下午有点间隙,那要求觐见的牌子也排得满满的,晚上更是加班批折到深夜。
作为总管级的女官我也忙,忙着安排各皇亲宗室、诰命夫人在乾清门和慈宁宫两处设置的灵堂哭灵。
不过…就象皇帝有皇帝的事,太监也有太监的活儿,这小孩也有小孩烦恼。
“姐,看来你就出宫的日子不远了。”
“这话怎讲?”
慈宁宫午后的花园,两个气质相似的孩子正在摘寒冬里新绽的几枝春梅,一连下了两天的雪,纯白素洁的雪花此刻在花园上空轻飘飘地飞舞,远远看来如诗亦如画。
“早上去给皇太后请安刚刚好安太妃也在那,开口就是姐姐的婚事。太妃推荐的是大学士明珠家的三公子,而皇祖母好象比较中意她家乡科儿沁蒙古草原的台吉,一个叫班第的,姐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现在的皇太后是顺治帝第二个皇后,和以前的静妃都和孝庄老祖宗来自一个蒙古家族——科儿沁博尔济吉特氏。对于康熙朝第一个适婚年龄还备受皇帝宠爱的公主选驸马,自然是想着自己亲族后裔。
“听过!还见过那!”她霍地一掌击向面前的那株弯弯曲曲造型奇特的梅树,引得树枝乱颤,簌簌抖落一地香雪,她弟弟和自己也撒上一层薄雪,远远看来象是长着白毛的小野人。
“啊,你都见过啊,看来准备便宜那蒙古什么班第了,嘿嘿…女大不中留罗…哎哟!”
胤礽那半变声的粗砺嗓音传来…刚他们扭到树后去了没看得仔细,定是被他姐姐拧到吃疼,听他叫唤我的心也开始拧起结来,喜儿是一直在宫里当阿哥养的,连和她同年的大阿哥都打不过她,别说是小她好几岁的胤礽了。
抱着他们两个的披风就准备踏出这掩身的太湖石阴影…
“我才不要嫁什么班弟,什么三公子!老祖宗说过我可以嫁给任何自己想嫁的人,就算是皇阿玛也不能随便给我指婚。告诉你,胤礽,我已经想好了嫁谁了,你过来!”
小丫头象是后面生得有眼睛知道有人偷听,四周看看,叫她弟弟俯耳过去…我好奇的心如火燎,身子都快贴到石头上了,竖着耳朵凝神偷听。
“啊!啊啊!!!”喜儿的密语我丁点儿也没听到,只听到胤礽象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大呼小叫,围绕着那梅树疯跑了几圈…看来喜儿的话惊吓到了他。
喜儿瞅见弟弟这夸张的举动十分鄙夷:“瞧你这点心气儿,哪有皇阿玛的气势!天子应该有宠辱不惊,临威不惧,遇惊不乱的本事。今天我把我的决定告诉阿玛的时候阿玛眼皮都没抬一下,瞧你…啧啧,你还是太子爷呢,未来的皇帝陛下!”
“皇阿玛定是睡着了,当然眼皮都没抬。”
“皇阿玛今日可没午睡,一直在看折子,把折子看完才瞅我一眼说了一句话‘你自己决定的以后可不要后悔’。”
“姐,你会后悔么?我不想你嫁这么远,你留在宫里好不好,阿玛会照顾你,就算阿玛百年后等礽儿做了皇上我也会照顾你,保护你。”胤礽气喘吁吁的一口气说完抱着她姐姐,粗涩的变音嗓子发急。
“傻子!那天熊夫子讲课时说到史上的“红颜”,还记得大阿哥当时就接了句“红颜多祸水”,笑着指着我,说这不就是例子,学文不能做翰林,学武又不能做将军,说我是坐在阿哥中里面混日子的最没用的“祸水”,你还记得么。”
“记得,哼,你在意他什么!等我以后收拾他。”
“呵…我才不在乎他呢,只是想证明女人不都是没用的。皇阿玛的江山来得不易,我知道他有多辛苦。唉,我希望我能为他做点什么,为以后的你做点什么,为祖宗社稷做点什么,我希望在我有生以年能看到一个最最繁荣的盛世大清…而你…一定不能辱没了它。也许没人在乎我怎么想的,可…我这真是我的愿望,已经考虑很久的愿望。”
“不…姐,不要,礽儿不舍得你,呜呜…礽儿一出生就没了母后,这宫里老祖宗去了,就你是对我真心的好。他们说看我们两个感情好,长得也象,还怀疑你是我母后所出,而不是从皇叔家抱来的,不然为啥皇阿玛最宠我们两个。”
“这些乱嚼舌头的话是谁说的?”喜儿嗔怒的声音隐约透着点长姐的威严。
“我舅公索额图,宫外也就他最疼我了。和皇阿玛想比,他对我更和蔼,甚至连我养的黑将军的罐子破了个口他都知道,第二天给我补了新的青玉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