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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针锋相对地争执了一会,最终还是食欲占了上风。我咬着牙下地,扶着墙一点点挪向厨房。
伙房里空无一人,我摸索了半晌,搜出一张炊饼和几块咸菜,就着缸里的凉水一口口吞吃入肚。
我也不知道我那炊饼究竟吃没吃完,只记得越吃眼皮越沉,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不断叫我的名字,如期如期的,好像还争执着什么。我一个激灵,清醒了片刻,果然听到一个微蕴薄怒的少年声音道:“你总如期如期地说个不休,她又和我有什么干系了?!”
吓,不是真的在说我吧?
静了片刻,一个女孩的声音怯怯开口:“我只是闲聊而已…”是楚修竹。这小姑娘今天在我耳边絮叨半天了,想不认出她声音来也难。
少年哼一声:“说谎!”这少年也有些耳熟。
楚修竹干笑一声:“其实如期只是内向一些,人还是十分机灵的,她虽然起步得晚,但很是舍得下功夫。这样坚持下去,假以时日,定能突飞猛进。”
哗,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在下受之有愧啊。
少年明显也不买账:“你也统只和她处了半日,怎么就知道她肯吃苦?新入门弟子的热情总会高些,待过得三五日,她的新鲜劲过去之后,便会疲了。”
楚修竹有些不高兴:“师兄怎能这样悲观?就算你不相信我,难道也不相信师叔爷的眼光么?他在外行走江湖的两年内,可有往回带过一个人来?我听师父说,师叔爷对如期的评价甚高,说她心性豁达,十分坚忍呢!莫非师叔爷也看错了人?”
姑娘,程铮那是看在我爹的份上说客套话呢,你听过就算了,不必当真。
少年沉默一会,轻呵一声:“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你一力怂恿我多加照看谢如期,不过是希望我分在你身上的精力少些,好教你不必再天天与我对招、被我教训,是也不是?”
楚修竹期期艾艾:“师父最近给我的功课又增加了许多,我晚上若再跟你练剑,恐怕…”
少年厉声:“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知你悟性非凡,在同辈弟子中算是头筹,日子久了难免生出几分骄傲自满之心,然而这种心思最是要不得!若有一日懒惰,便会日日松懈下去,再无迎头赶上的可能!谢如期自有冯师伯教导,你不必费心,且专心练剑,休再想那些讨巧的法子!”
楚修竹低声应了一句是,又喃喃说了句什么,少年竟气得声音发抖,音量陡然增大:“好啊!好!是我李少阳才疏学浅,夜郎自大,再没能力指导你剑法!弟子受教了!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不会自作多情!”说罢又是叮的一声,像是金木相交。
李少阳?不就是那日带程铮上山的那个小少年么?原来真是熟人。
楚修竹跺跺脚,急急叫了几声师兄,似乎想追上去又不敢。
闹崩了?
小孩子吵架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如果我再不抓紧,恐怕待会在下当真要自己滚回房间了。我赶紧爬到门边推开门板,冲着几丈外榕树下目瞪口呆的小美女讪讪一笑:“师姐回房前可否做个好事?我在厨房睡了一觉之后,发现脚麻了…”
楚修竹扑哧一笑,揉揉脸颊,跑过来扶着我走到树下坐好,一边替我按揉腿部一边唉声叹气:“你都听见了是不是?…都是我不好,我惹师兄生气了。”
我点点头,心说就这么点距离,你们说话时又是用的君子坦荡荡的音量,我想不听到也难。
小丫头苦笑道:“我四岁被娘带上山拜师习武,我娘当时病重,将我托付给掌门师爷之后,当晚便吐血仙去了。我受了刺激,整日哭哭啼啼,谁见了都嫌烦,是师兄镇日带着我玩,哄我陪我,从不嫌我吵闹。”
我点点头,青梅竹马啊。楚修竹今年九岁,五年前李少阳撑死不过六七岁,他这个年纪已经如此懂事了?那句男孩七岁狗都嫌的俗语难道是放着摆设的?
一切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事实都大有深意,十有**是作者刻意安排来强化两人感情的梗。由此看来,李少阳大概是重要男性角色,那么…楚修竹是女主?
有岳灵珊这一大炮灰在前头血淋淋地看着我,咱还真不敢妄下定论。
楚修竹继续道:“后来我五岁正式拜了师,一开始压根听不懂师父叫我做什么,每天被师父骂得直哭,还是师兄帮我耐心讲解,教导我动作要领,指引我打坐吐纳。…如果没有师兄帮我,我怕是早就忍受不住了。”
我再点点头,等着她说下文。
一般铺垫这么久,后面就要跟着但是可是突然有一天等等的转折了吧?
小姑娘眼圈先红了:“可是近几个月来,师兄却对我愈发严厉,往往上一刻还同别人温言软语,下一刻便向我冷下脸来。无论我怎么努力,他总是斥责我不够用心。有时一套剑法,师父已经赞我做得很好了,师兄却偏偏鸡蛋里挑骨头地挑出几项错处,叫我重新练过。…久而久之,我便有些怕他,再加上师父也时常夸我,我便想着…若是以后不叫师兄教我练剑,说不定他便会待我好些,可是…”
一大颗珠泪啪嗒一下滴到她前襟上,楚修竹连忙低下头,掩饰地低笑道:“唉,都是我不会说话,如今师兄怕是要恨我入骨,将我当做不知感激的白眼狼了吧!”
我想了想,干巴巴地开口安慰道:“人类在青少年时期尚不能成熟地处理感情关系,当感受到喜爱的事物超出了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时,人类往往采取贬低伤害对方的方法,以获得重新掌握权力的错觉。”
楚修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愣了,半晌摸摸我的额头,脸上疑惑的表情更甚。
我讪笑着耸肩:“唔,翻译成人话就是,你师兄喜欢你,但是你太漂亮功夫太好,再不是以前那个哭哭啼啼扯着他袖子要他哄着睡觉的小娃娃。他怕你不再尊敬他爱戴他,所以对你严厉,不停斥责你,只是想以此来证明你还是他的小师妹,他还是你的大师兄。”
楚修竹愣了半晌,茫然道:“师兄自然还是我的师兄,除了掌门师爷和师父,我也当然是最尊敬他爱戴他的。师兄自是知道这一点,他又怎么会害怕?”
唉,就知道她领悟不了。
我这算是教坏小孩子了吧?根据武侠世界传统习俗,江湖儿女谈婚论嫁的最低年龄应该在十六岁,楚修竹还有七年的漫长时光,在下是操之过急了。
我呲牙咧嘴地罔顾酸痛的肌肉,抬手揉揉楚修竹的脑袋:“你想要师兄像以前那样对你?”
小萝莉点点头。
“这个简单。你就同他说,你不希望他每晚只是教你练剑,还想和他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只是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说说话。记住,说这话时一定要真诚!”
楚修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我明天试试看。——不,我待会就去找他。”又拉我起来,干净利落地给我来了个公主抱:“我先送你回去。”
我大惊:“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楚修竹一笑:“就只是几步路的距离,而且你又不重。——别挣扎了,马上就要到啦。”
洒家那个羞涩。我原以为公主抱是女主的专利,没想到第一个抱抱就华丽丽地在九岁小师姐和八岁小师妹之间产生了,真是惊喜又惊吓。
楚修竹将我直接抱上床,帮我掖好被角,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浑身酸痛,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且忍过这段时候,等过了大半月,适应之后便不会难受啦!”犹豫一下又道,“我方才说,我娘亲送我上山的事…还望你听过便罢了,虽然大家多少都知道一些,但…我不想让师父和师兄担心。”
我点头笑道:“这个我省得。能得师姐吐露真情,是我的荣幸。”
楚修竹羞涩一笑:“不知道怎么的,我初一见你,便从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来。这便是人家所说的缘分了吧?”
我再次受宠若惊,咱啥时候也有主角光环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小师姐又同我简单说了几句便走了,我迷迷糊糊睡过去,没过多久便再次被她搡醒,楚修竹兴奋得双眼发光:“如期如期,你真了不起!师兄原谅我了!还同我道歉,说不该多我那么严厉呢!你真厉害!”
我迷迷糊糊地点头表示赞同,翻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大概是睡到半路受到了惊吓,我竟做了个逼真无比的噩梦。梦中,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一手搂着青春年华梨花带雨的楚修竹,一手将寒光闪闪的剑刃直直送进我的胸膛。
正文 体罚还是告状
我梦见我被楚修竹的男人杀了。
我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满脑子里就只剩下这句话循环往复,小心肝砰砰跳个不停。
诚然我经常被噩梦惊醒,但3D效果如此逼真的梦境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当剑锋刺入我的胸膛时,我甚至感到巨大的疼痛和金属穿过我皮肤脂肪及肌肉时的冰冷和阻力。
莫非是作者亲妈终于看不过去我的迟钝,决定把自己亲闺女正式介绍给我,并大发慈悲地向我剧透我的悲催下场?
我抖抖索索地摸摸胸口,确定完好无损之后才忍着肌肉酸痛咬牙起身,就着冷汗把顺手揣回来的炊饼一口口啃完。
胃袋填满之后,我那饱经惊吓的灵魂也终于借由食物的力量重新归位,开始理智地思考起刚刚那个梦的可信程度。
原则上来说,广播总归要比家庭影院省钱的。如果那位喜好押韵的作者当真想让我知晓楚修竹就是女主角,她直接同我再押一段快板就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制造一个画面,还要费事给男人脸上打码,一次性完成不是更经济?
人都是有惰性的,那唐僧牌噩梦好歹也坚持不懈并令行禁止了八年,没必要一夕之间改了风格走剧情路线。
先本着严谨的科学态度拒绝接受吧。以作者以往八年所表现出来的执着程度,我若是不相信,他会反复重复到我深信不疑为止的。
我虔诚地等待着。
然而接下来几天,我都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而梦中的女主角、楚修竹小朋友却愈发照顾我,每日习武之后,她都先把我送回房间,帮我按摩肌肉、从厨房拿吃的、倒水给我喝,一应需求都照顾到了,才匆匆回去继续练剑。
周到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两相一印证,我不得不承认,那活灵活现的噩梦不过只是我潜意识中的龙套之心作祟而已。不怕吃亏就怕占便宜,人家一对我好些就忙不迭的编排以后会怎么还回去,受害妄想一样,想想还真挺犯贱的。
也是,男主角都没出现呢,我这是着的哪门子急?还是先摆正心态,好好练功好好做人,在师父堪比军训教官的骂声中坚持锻炼身体,虚心接受再教育吧。
楚修竹小前辈果然没有说错,大半个月之后,我逐渐开始适应如此高强度的训练。虽然操练完之后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鸟样子,但起码可以自己走回去,歇息一会儿之后还能慢慢磨去厨房吃饭。
师父也开始不满足于单纯要我跑圈和扎马。他给我腿上绑负重,又教我听他鞭响,鞭子在哪个方向响我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跑;扎马的难度也慢慢提高,一次次加码之后,我现在蹲马步时还要两手举着水碗、脑袋上顶着盘子,盘子不许落地,碗中水不许洒。
我琢磨着,照这个尿性练下去,就算绝世神功与我无缘,以后没饭吃了在街边摆个摊卖个艺还是可以的。
三个月之后,师父开始教习我内功的口诀。
还好青阳派的内功心法不像“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那样神经,入门的口诀只是如何呼吸吐纳,如何感知体内的“气”。
我感知了近一个月,唯一感知到的就是即将破体而出的屁。
所谓粑气外漏。
太伤感情了。
楚修竹安慰我说,修炼内功的进境虽然因人而异,但开始时总是要经过一段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我现在虽然还没有质变,但总归是尚在积累,假以时日定然能够一日千里。
我扯扯嘴角不予置评。这将近三个月里,我并不只在累死和累得半死不活之间做受迫振动。起码趁着吃饭的功夫,我和青阳派的厨房大妈以及扫地小僮们很是交流了一番派中八卦。
他们都说,楚修竹是青阳派中继程铮之后天分第二高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被韩掌门亲自长期关照的弟子。自习武以来,她受到的关注就从来没间断过,韩掌门甚至会时不时拐过来欣赏一下她练剑的风姿,并嘱咐师父一定不能带歪了祖国的幼苗、未来的希望。
虽然韩掌门和师父之间的谈话内容不可考,但我的确亲眼看到过他纡尊降贵前来视察。掌门师爷看向楚修竹和看向我的目光明显不同,那小眼神儿,慈爱得能滴出牛初乳来,而且绝对是不含黄曲霉的那种。
既然掌门都对我这师姐青眼有加,因此一日千里什么的,大概也是因人而异的。我不奢求多么戏剧化的进展,别总让我原地踏步我就阿弥陀佛了。
然而那位喜好押韵的作者大神显然也喜欢跟我对着干。我虽然每天得了空子就盘腿打坐感受体内气场,但每次都是以希望起以失望终。我甚至不信邪地央了楚修竹借来医书详细研究穴道位置以免误操作,然而还是没有用,一切的努力都是白搭。
不会连内功也会看人下菜碟,看我是龙套就故意欺负我吧。
我着急,有一个人比我更着急。
又是一个月过去,当师父检查我内功修习情况,得到的答案仍然时毫无进展时,他气得浑身真气暴涨,,袍袖飞舞,连发带都直直飘了起来:“你小时候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水淹过?都两个多月了丹田还是空的,你丫根本就没好好练是不是?”
我无法辩驳,只得低头不语。
师父唰地一声抽出剑来,怒道:“抬头!看我的剑!意走于行御剑于气,你肚子里连个屁都没有还练个毛的剑!小竹!”
楚修竹小声应是。
师父狰狞地:“把剑给她!教她拔剑!剑刃要是不能直起来就一直练!”
我二人躬身应是,站在原地恭送师父。
楚修竹安慰地拍拍我,给我一个我也是这样过来的眼神,耐心地教我如何拔剑。
我还没有佩剑,楚修竹所配的教习用软剑比一般的软剑要短且硬,方便初学者学习招式,只是不能像普通软剑那样装进皮套封入腰间,而是直接用木质的剑鞘收着。
拔剑的动作倒是十分简单,说白了就是利用软剑的柔韧性,将剑柄弯折成锐角从剑鞘中迅速抽出,借着剑身的一弹之势快速出招,攻其不备。然而难就难在如何让软剑拔出后直直向着前方,而不是像弹簧一样左摇右晃,甚至打到自己手臂。
而直起来的秘诀,就在于内力对剑刃的控制。
所以师父让我学会拔剑,就好像强求一位先天阳痿的患者不借助伟哥的力量一夜七次一样,如果没有神迹,就是纯粹神经。
但明知神经也还得练。身为主角,就算天天摸鱼也能通过中毒落崖或者路遇贵人的方式增加一甲子功力,而龙套的苦逼之处就在于,就算是排名第一的天机老人,也会被莫名其妙地一招K.O.。通俗点说就是,苦练尚且会死,不练那就死定了,拉到火葬场都比别人烧得快。
没有内力就练动作吧,我持之以恒地用软剑抽自己,心情不是不悲壮的。
两个时辰之后,楚修竹同情地望着我:“这样练也不是办法,我帮你望风,你歇一会儿揉揉手吧?”
我苦笑一声:“我向来懂得勤能补拙的道理,多练练总不吃亏。——师姐先去吃饭吧。若是遇着师父,帮我再同他赔个不是,顺便向他解释一声,我确是每日呼吸吐纳不敢怠慢的,只是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半点没有进展。望他莫要生气,再容我些时日,我加倍努力就是。”
楚修竹还没答话,师父却已先一步阴着脸从树后头转出来:“你看见我过来,故意说给我听?”
经过三个月的魔鬼训练,我早已形成条件反射,见到师父拉下脸就大腿抽筋手心出汗,手上不觉一滑,软剑哗地划出一道抛物线优雅地飞出去。师父臭着脸看我一眼,轻轻巧巧地伸手捞回来,拎着剑若有所思地走到我面前。
我赶紧低头认错:“师父我错了,我不该让师姐帮我求情。”
师父不说话。
我腿抖得更加厉害,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就地扎马步的冲动。
师父静了好一会才道:“我今年三十有七,加上你,一共教了整二十个弟子。二十个弟子中,资质有高有低,你不是最出挑的那个,但也不是最差的。然而论内功的进境,你却是最晚的。”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我,“刚刚我还想着,若你根本无心习武,只是迫于我的威严无法反抗,我也不愿强扭,早早向掌门人禀明一切,才算是两不耽误。现在才知道,是我错怪了你。”
他是在向我道歉么?我受宠若惊,赶紧表忠心:“严师出高徒,师父的用意我都省得。”
师父扯了扯嘴角:“头一次听你说那么多话,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楚修竹扑哧一声乐了:“谁叫师父总是那么凶?如期怕您也是理所应当。”
师父嗔她一眼,又看着我道:“我统只教过你们两个女徒弟,也不知道你们究竟想些什么。小竹是个话篓子,倒还好些,你却是个闷葫芦,怎么折腾都不吭声。我这心里也没个底,再加上你这内功…我寻思着,还是等你师叔爷回来,我完完本本地同他说,问问他的意思吧。”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程铮,不由讶然:“师叔爷不在山上?”又赔笑道,“莫非还是徒儿太顽劣,师父逼不得已,只能向师叔爷告状?”
虽然经过脱裤上药之后,我在程铮那里应该没几分脸面剩下,但我仍不愿意小帅哥觉得,我就是一烂泥扶不上墙的废柴。
龙套也有龙套的自尊啊,就算对他没肖想,我也不想破罐子破摔。
师父张了张嘴,将要说什么时却拱手向我身后一礼:“小师叔。”
回头,程铮可不就正正站在我身后,他牙白的衣衫上还沾着尘沙,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疲惫,然而腰杆仍是挺得笔直,面沉似水地回答我:“现下在了。”
又看向我师父:“要同我告什么状?”
正文 辅导还是作弊
程铮同我师父私下谈过之后,第二天竟由他拎我起床练功了。
我被衣领卡着脖子呼吸不畅,说话都带着嘶嘶的蛇佬腔:“师叔爷手下留情!——咳咳这样好多了。内什么,多谢师叔爷亲自看顾我练功,徒孙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对您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他还当真是我的照妖镜,我连他脸都没看见,就自动现了原形了。
程铮不理我,径自提我去了后山树林中的一处空地,放下我之后,扔给我一柄幼儿尺寸的软剑:“青风剑法学过吗?”
青风剑法是青阳派的入门剑法,整套剑法招式简单,并没有什么抖剑花之类的高难度动作,我在脑中回想一遍,点头道:“虽然师父没教,但我看师姐练过,招式都记得。”
程铮点头:“练一遍给我看看。”
我为难道:“师叔爷,我没有内力。”要是有那么一点的话,我师父大概也不会被我气到请家长的地步了。
程铮重复:“练一遍。”
我只得照做,左手按住卡簧右手噌啷一声将软剑抽出来,柔韧的剑尖不负期望,再次被惯性弯折成一个U字,啪地一声敲在我右臂上。
程铮的脸黑了一下,但仍旧示意我继续。
我硬着头皮继续。下一招名为扫雪飞花,是身子旋转后撤,软剑在身周舞出一片银光,护住身上要害的防御招式。拜这三个月的魔鬼训练所赐,我下盘的稳定性没的说,不给力的还是软剑的部分。旋转时,丫噼噼啪啪地拍在我胳膊和后背上,敲得我几欲吐血。
还好教学用软剑不开刃,否则我整个就是一松鼠桂鱼。
程铮黑着脸恨声:“继续!”要不是碍着长辈的身份,估计他就自己来抽我了。
要不怎么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呢,我领会了领导的意图,忙不迭继续玩了命的抽自己,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偷眼查看程铮脸色,内心不断滴血:我这是何苦来的呢?自残也讨不到正太一个笑容,人家的一张俏脸还有越来越黑的迹象。
听说煎牛排之前要先拿锤子拍松了肉里的筋?我觉得我可以直接下油锅了,正正经经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招,招式名为高山仰止,是一套剑法使完之后的收势,动作也简单,只需凭剑当胸鞠躬行礼即可,这也成了我唯一没抽到自己的一招。我仰止之后,惭愧着收剑入鞘,瞄一眼程铮那双喷火的美丽凤眼,自觉低头认罪:“请师叔爷责罚。”
程铮沉着脸看着我的脚,我看看他手又看看他脸,在主动自我批评争取宽大处理和沉默等待判决两种方案之间挣扎了一会,最终决定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