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相隔的甚远.郑月安看不清宋王的容貌.只辩得他一袭黑色玄端.头戴九挂冕珠的天平冠.虽是斜卧在几塌上.仍是威严尽显.只见他微微一扬手.殿内两侧便响起了编钟丝竹之音.
钟乐的熏陶下.郑月安目光转了转.一一扫过公子兹甫和公子子明.随之停顿在公子旅的身上.此刻的公子旅.一袭玄纹黑袍.看起來虽是虚弱至极.谈笑间仍是有着一种贵族风雅.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公子旅回过头.竟是冲她勾唇一笑.
见不少视线随着公子旅一同望了过來.郑月安心下一惊.立马低首垂眼.拾弄这几上的酒食.这时.处在她身侧的女眷们也似是有所感应.竟也是纷纷扭过头.好奇地打量着她.
被这样各异的目光紧盯着.郑月安心下沒由得恼其公子旅來.她不是怕被人盯着.而是讨厌别人用一种打量物件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正在她心烦之际.一侍从突然行至她身侧.冲她行了一礼.道:“郑姬.公子旅令你前去伴他身侧.”
郑月安一愕.抬眼望去.公子旅那厮正眉目含笑地看着自己.郑月安只觉脸轰地一下就热了起來.就连手心也微湿了起來.踌躇了一下.将手心往衣摆上一衬.一脸从容地站了起來.在众女眷的惊诧中轻声绕过众人.眨眼便來到了公子旅的身侧.
众人瞩目下.公子旅一脸柔情地看着端坐在他身侧的妇人.抬手抚上她的发际.扭头看向一脸打趣的宋王道:“这妇人向 來颇得我心.此番遇刺.若不是她机智.不顾性命之危.以口允毒.只怕此刻.我是无福在此与诸位饮酒同乐了 .”
一王孙叹道:“如此情义之妇.世间少有啊.”
众人闻之.纷纷附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公子旅的心思
公子旅颔首一笑.道:“诸位不知.这妇人曾对旅言.‘不求与君同富贵.但求与君同生死’.旅一落魄之人.身边有此妇相伴.甚慰.只可惜给不了她最好的.如今只能给她一个夫人之位.倒是有些愧对她了.”
公子旅这一席话说的深情至极.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这样的他是众人不曾见到过的.是以.一番话罢.使得众王孙惊诧.众妇心生怜悯.然.郑月安则是震惊.她抬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瞅着他.试图从他那温润如风的面庞上找出些破绽來.这厮.她何时说要要与他同生死了.她明明是说的伴他天涯路好不好.
“旅之才.将來必有所为.莫要妄自菲薄.”宋王在侍从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凌厉的目光扫向郑月安.沉声道:“兀那妇人.抬起头來.容寡人一观.”
“喏.”郑月安定下心神.垂眼抬首.一张清秀且面带憔悴的面容便出现众人的视线里.顿时.殿内又是一片哗嘫.
宋王眯了眯眼.半响.嗤笑道:“这妇人虽姿色平庸.举止间却自有一番从容之态.难怪旅如此喜爱.來人啊.赐公子旅夫人郑氏百金.绢丝十段.美玉十件.”
“喏.”一侍从领命而应.随之便无声退出了大殿.前去准备宋王对郑月安的赏赐.
这个时期.绢丝十分稀有.一般只有诸侯夫人以上级别的妇人才有资格用其裁制衣物.然.如今这宋王赏赐了这平庸妇人百金和美玉十件也就罢了.居然还一连赏赐了她十段绢丝.这一大手笔的赏赐.怎叫殿内众人不震惊.众妇不惊羡.不嫉妒.
郑月安垂着眼帘.听着耳边各有所异的吸气声.微微勾了勾唇角.她知道.众人这是被宋王所给她的赏赐惊着了.抬眼斜了下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公子旅.郑月安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抬手伏首冲着郑王行了一礼.以拜谢他的赏赐.
宋王这一赏赐于她來说.虽会为她惹些麻烦.但却等于他认同了公子旅将她封为夫人一事.心里淡淡叹了口气.如今成了公子旅的夫人.也就代表着她不再是个普通的姬妾.公子旅不会再将她转增给别人或者是归国之时不会将她弃下了.
宋王哈哈一笑.饮了一觞 酒.欲起身.侍从搀之.待立之.宋王一挥衣袖.笑道:“寡人身子不适.有些乏了.兹甫和子明便代寡人与众卿家畅饮吧.”
“喏.”
“喏.”
目送宋王离开大殿.公子兹甫与公子子明相视一眼.公子兹甫点了点头.俩人便各自手持酒樽起身离塌.这一举动代表着.众人可以随意畅游席塌间了.是以.大殿内再次喧腾了起來.
看着被众王孙围拥的公子旅.公子兹甫将视线扫向他身侧的妇人.持着酒樽的手不觉紧了起來.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常.一脸温和地持着酒樽往二人行去.
看着公子旅那苍白的脸色.虽是做戏.但毕竟是真的重伤在身.郑月安不免为他担忧了起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兹甫是耗子
公子旅扫了眼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一干王孙.看着她笑了笑:“无事.我行郑几月未归.今日一见.定是要与诸君畅聊一番的.你若是觉得烦闷了.可以让侍从引你出去走走.”
郑月安看着他.半响.抿了抿唇:“喏.夫主重伤在身.切记勿要饮太多酒水.”
公子旅颔首一笑:“然.记得带上剑客护身.”
“喏.”
俩人的一番对话.不免又引起了众王孙的一番调侃.公子旅看了眼郑月安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妇人性子太过淡然.不喜热闹.此番连夜赶路.怕是有些乏了.”
他的这番话.无疑也是为郑月安推掉了以后这种类似的宴会罢了.众王孙又是一阵哄然.
见郑月安出了大殿.不少对她好奇的妇人贵女都欲起身相寻.但见她后还尾随着几名黑衣剑客.便也只好悻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了大殿.郑月安便在侍从的引领下來到了殿侧的一片树荫处的水塘旁.水塘周围种植了一些花草.此时已近酉时中旬.橘色的太阳余晖洒在池水上.竟是连池水也镀上了一层淡橘色.此处离大殿并不甚远.耳边隐约还能闻见丝丝的钟乐之声.挥退侍从和剑客.独自一人行至水塘边的一块大石上.伏膝而坐.
低头瞧着水中的倒影.那张清秀的面庞既像自己.又非自己.來着个时代已经一年有余了.面对着血腥的战争和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戮.她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有时.她都在怀疑.她还是不是她.还是不是那个原來的自己.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郑月安盯着水里的倒影.却是连头也不想回.淡淡道:“可是夫主退了宴.要回府了.”
这一问.身后却是半响无声.她不免好奇.回过头去.却是公子兹甫负身立在自己身后.此刻正深深地看着自己.
郑月安怔了一怔.随即起身冲着他行了一礼.
公子兹甫一直盯着她.就在她行礼之时.突然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一边道:“玉.我知道你就是玉.对否.”
郑月安一惊.遂即挣扎开來.退后几步道:“然然.妾乃公子旅的夫人郑氏.公子您认错人了.”说罢便欲行礼退开.
闻言.公子兹甫却是嗤地一笑.不仅沒有放过她.反而向前逼近.紧紧盯着她道:“无论你在如何遮掩.这张脸.这双眼睛是偏不了人的.玉.你怎成了楚旅的妇人.你可愿......”
“宋公子.您认错人了.”不待他说完.郑月安便猛然出声将他打断.冷声道:“您口中的玉妾虽不知是何人.但妾却是楚公子旅的妇人.宋公子若是再如此相逼.就莫要怪妾不客气了.哼.”说罢.衣袖一拂.转身离去.
俩人的说话声自是惊动了候在树荫外的几名剑客.此时.几人已寻了过來.见郑月安一脸不悦的出了林.越谦快步迎了上去.担忧道:“夫人.方才因何事惊呼.可有事否.”
郑月安如今身份不同.他们自是也改了称呼.
“无事.”郑月安摇了摇头.斜了眼身后的林子.道:“不过是一只长毛耗鼠.如今已经钻入水沟之中.”说到这里.她抬眼望了望了大殿的方向道:“酒宴何时可散.”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见柳明
“这场酒宴本就是为公子和公子子明洗尘.如今宋王虽先退了席.但有公子兹甫在.只怕是还需一个时辰左右.”
郑月安蹙了蹙眉:“夫主重伤在身.不可早退么.”
几人闻之.具是蹙眉不语.公子兹甫即将贵为太子.而公子旅此刻恰又大捷而归.再加上他又是为世人所称赞的贤公子.眼前这个洗尘宴.是他拉拢公子旅再好的时机不过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來风满楼啊.”太阳已落.抬眼看了下漫天的霞光.郑月安扯了下路旁的繁枝树叶.一脚将路道上的石子踢滚老远:“归殿吧.”
“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摆酒宴的大殿而去.身后不远处的水塘边.一脸阴沉的公子兹甫临水而立.盯着其中一略显清瘦的背影.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状.
几人才穿过树荫.便见一袭黑衣短装的文山随着两名宋宫武士从回廊里行了过來.见到郑月安.文山脸色一喜.随即便大步行了过來.冲其叉手道:“夫人.公子让我等先送您归府.”
“先行归府.”郑月安蹙眉道:“夫主要留宿宫中.”
“然.公子重伤在身.宋王有令.让公子现在宫中养伤.待伤势好转.再行归府.公子知夫人不喜拘束.便让我等前來寻之.先送您归府.”
视线穿过文山几人.扫向大殿的方向.郑月安又道:“夫主现在何处.”
“夫人出殿不久.宋王便命人将公子请至后殿.让众巫医诊伤.见伤势甚重.宋王大怒.当即便让公子先留宿在宫中诊治.待伤势好转.再归府.”
指尖轻拂着另一只袖摆.郑月安慢慢地向前行了几步.沉吟道:“夫主重伤在身.这一路急于赶路都沒好生调养.此番留在宋宫调养.倒也是一大善事.”说到这里.她转过身來.冲着文山道:“既如此.那我便先行回府.夫主这里.就有劳诸君了.”
文山一愣.随即便释然.这妇人.是要让他留下保护公子旅啊.当即他便冲其叉手道:“喏.”
郑月安欣然颔首:“走吧.”
“喏.”
此时已不比來时.再者.郑月安又只是一妇人.故而.送其归府的马车在临近宫门处相迎.马车处还侯了七八名剑客.其中一人.见郑月安行來.脸上竟是遮不住的喜色.大步迎了上來.叉手道:“夫人.”
郑月安亦是满脸笑意.自上次在郑宫她惹恼公子旅后.公子旅便将柳明和其他几名与她相熟的剑客给撤换走了.另行安排了越谦几人在她身边.是以.这一月來.今日还是头一次见着他们.
“诸君何以至此.”
闻言.柳明回首.与其他几名剑客相视一笑.忽然同时冲其叉手行礼道:“如今姬已是夫人.我等自是奉公子之令.从今日起.听候夫人差遣.”
“啊.”郑月安一阵讶然.
见状.越谦笑道:“姬被封为夫人一事.只怕已传遍宋都.”
“然然.”其他几名剑客亦是笑着点头.一人道:“公子后苑.妇人颇多.然却无一人能得其厚爱.如今.公子令我等保护夫人.是怕有人对夫人不利呀.”说到这里.众人的脸色不免严肃了起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后苑众妇
是了.枪打出头鸟.如今她是第一个成为公子旅夫人的妇人.他的后苑.不知有多少妇人要咬碎银牙.再者.这宋都之内.只怕亦是有不少王孙权贵.都对她充满‘好奇’呢.
郑月安点了点头.冲着几人行了一礼.道:“既如此.那便有劳诸君了.”
她的礼.众人又怎敢接受.连忙侧身退让.叉手还礼.
“夫人.天色已晚.当归.”
“喏.”
待一行人归府.郑月安便径直回了柳园.侍婢们早已备好汤水.洗了浴.正欲用食.便有侍婢來报.说是以邓姬为首的数十名姬妾前來拜会.
郑月安一愣.她还从未想过怎样与公子旅后苑的那些妇人相处呢.只是.这邓姬二字.听起來倒是有些耳熟.
这时.宽儿便附近身.小声道:“夫人.这邓姬.是公子之前最为宠爱的.”
“嗯.”郑月安扭过头來.不解地看向她.
此时.众剑客算是郑月安的直隶下属.是以.郑月安赐食.众人便分坐在下端两侧.宽儿向四周瞅了瞅.见众剑客们具是一副低首垂眼的姿态.便又凑了过去.低声道:“公子素來爱好美人儿.但对后苑的妇人实少有专宠.然.那邓姬.却是个列外.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公子厚宠于她.”
“厚宠.”
“然然.那邓姬來府中已有些时日了.生的不仅貌美.且极会笼络人心.夫人.您可得防着些.”
生地貌美.又极会笼络人心.郑月安怔了怔.随即抬眼瞅向一脸愤色的宽儿.疑惑道:“难道我长的很丑.又很难相处么.”
俩人说话的声音虽压得低.但那些剑客们却是耳聪的.虽是低着头.但却都是支耳闻之.此刻.听见她这么一问.有几人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宽儿亦是一怔.
闻声.郑月安抬眼斜了过去.见几个肩膀正抖动的厉害.便扫向柳明和越谦.道:“依诸君之见.此事当如何.”
笑声戛然而止.众人抬起头來.皆是一脸不解的看向她.见其一脸正色.不似说笑.众人不由面面相视.心下暗叹.这妇人.她这是不知该如何同公子旅的其他妇人相处啊.
屋内静寂半响.直至屋外再度传來动响.越谦抬首叉手.沉吟道:“如今您已是夫人.公子后苑暂无人居您之上.夫人纵不见.也无人敢论之.”
郑月安点了点头.眉尖一挑.抬眼扫向那传话的侍从道:“你便去告诉她们.我这一路车马劳累.待用了食.便要歇之.她们若无事.往后莫要再來烦我.”
话一落音.众人俱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然.郑月安却是若无其事地兀自用起了食.众人不由面面相视.这妇人.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妥么.
果然.就在那侍从出去不久.屋外便再度传來了众妇的埋怨声.众人蹙了蹙眉.看向郑月安.见其仍一脸淡然地用着食.当即便有两名剑客起身无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屋外便安静了下來.两名剑客也回屋归了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拒接请柬
用完食.众人散之.郑月安兀自一人斜靠在几塌旁.思索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自她独自奔行郑国开始.之后所发生的种种.都好似一条引线.这条引线在渐渐扩散.不知不觉中.与楚国相邻的几个诸侯国.凡是国力较强.能牵制楚国的.国力都好似在慢慢衰弱.
皎月高挂.更漏声响起.郑月安回过神來.目光穿过重门.定格在那片被她亲手栽种的花圃之上.清风拂來.夹杂着淡淡花香.甚是醉人.起身离塌.独自行至园间.一袭白色亵衣.木簪绾发.长长的衣摆拂过青石板.月色之下.清瘦的身形竟显得有些孤寂.一时间.那些候在屋外以及隐身在暗处的剑客们.竟是都看愣了神儿.
随后.一连几日.都有不少权贵及王孙女的眷差人送了请柬.邀郑月安过府赴宴.然.都被她以车马劳顿的借口给推掉了.
一连数家请柬被拒之事.再度于宋都内掀起了一阵风波.然.任凭众人如何议论纷纷.楚公子旅府的大门.仍然紧闭.里面的人仿似也并沒有闻到风声.
对于此事.公子旅门下的一干食客们却是不满了.以陈公为首.在数次面见郑月安碰壁后.便呈书上谏宋宫内养伤的公子旅.请他责罚夫人郑氏.甚至还有人请她罢除她的夫人之位.
只是.当那一卷卷的谏书呈至公子旅眼前时.公子旅只是随意拾起一卷.淡淡一扫.尔后便扔至一旁.淡淡道:“郑氏身为我公子旅后苑的妇人.夫不在.妇不便随意见客.如此安守本分.甚好.当赏之.”
就这样.公子旅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成功地堵住了众人议论纷纷嘴.旁人倒还罢.哪些个上书给公子旅的家臣食客们却是有苦无处诉.在他们眼里.公子旅如此宠信郑氏.将來必成祸啊.
这一日.再度有人送來请柬.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送來请柬的.竟然是公子兹甫府上.这张请柬.是一块雕着花的玉牌.样式颇为精致.
依稀记得.最早的名帖便是产于这个时代.只是由于沒有纸张的缘故.都是用木片和竹片來代替的.将玉牌拿在手里观摩了一会.倒是块好玉.郑月安淡淡一笑.这公子兹甫还真是心切.都还不是太子呢.竟然都用玉牌來做请柬了.如此奢侈.也不怕被人弹劾.
“是何人送來的请柬.”
“禀夫人.是夫人车氏亲自送來的.”
车莲蓉.
郑月安微微蹙了蹙眉.她早就料到这妇人会送请柬给她.但却不曾想她会亲自送过來.“她可曾说过什么.”
侍从垂首.恭声道:“车夫人言.上次相见.她还未曾与夫人好好叙旧.明日她在府中摆好酒宴.请妇人务必过府一叙.”
郑月安抿了抿唇.忽的挑眉一笑:“你且退下吧.”
“喏.”
待侍从退之.柳明便一脸不解道:“夫人.您明日可是要赴此宴.”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论棋相对
“然.”郑月安起身在屋内行道:“公子兹甫即将是成为宋国储君.这车氏又一向深得他宠爱.此番既是车氏亲自送的请柬.想來那些王孙权贵们也不敢多言.此番我若是不去.倒反之会给人落下口实.”行至窗前.看向那在风中打着转儿的落叶.郑月安叹息道:“叶子虽落.却是落叶归根呢......君且命人备礼.明日随我行上一遭吧.”
“喏.”
秋风徐徐而过.宋宫的一处阁楼上.公子旅和宋王分坐棋局两侧.一袭白衣裳服.一袭庄严的黑红长袍.宋王执起一枚翠玉棋子略思索了一会儿.终是在棋局的一端落了子儿.
“楚旅呀.你说.寡人的这一步可有行错否.”
“只是一子.若是行错.可毁之.”
宋王‘嗤’地一笑:“毁之.呵.既已行错.便是悔也无用啊.”
公子旅抬手落下一枚白玉棋子:“总好过满盘皆输.”
宋王脸色变了变.在侍从的搀扶下起了身.“楚旅啊.你可有思念楚国.”
“离国数年.思之入骨.”
“唉......”宋王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在侍从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阁楼.高楼之上.徒留公子旅一人.负身立之.白衣翩翩.
这阁楼甚高.眺眼望去.尽是能将半个宋宫揽入眼中.昂头看向蔚蓝的天空.甚美.只是.记忆中的楚国.仿似比这还要美呢.
看着宋王那渐远的蹒跚背影.公子旅唇角微勾.那双浓墨般的眸子里满是嘲弄之意.转身回到棋局旁.执起一枚白玉棋子.无声落下.只是一子.你不毁.那便让它自毁;一局棋.一子错.既知悔.却不毁.那便只有满盘皆输.
这局棋.从柔姬之死便已开始布之.如今.宋王既有悔意.却不肯毁之.那他也该收网了.
脚步声响起.一人行至他身旁.躬身叉手:“公子.”
“传我之令.将夫人身边暗卫增添百人.另外.这段时日.让夫人莫要出府行走.”
闻言.叔抬头视之.踌躇道:“禀公子.今日巳时公子兹甫夫人车氏亲自送请柬于夫人.邀夫人明日过府赴宴.夫人已答允.”
公子旅一愣.是了.他险些忘了.他的夫人.仿似和宋兹甫还是旧识呢.想到这里.他不由连想起初见时.乱葬岗上郑月安浑身是血的情景.随之.脸色一冷.双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冷声道:“着人盯紧车氏.必要时.可杀之.”
“喏.”
叔退之.公子旅扫了眼那尽显杀气的棋局.抬手一拂.便将其尽数打乱.玉制棋子随势而落.应声而响.瞧着那蹦跳而远的棋子.公子旅起身离塌.径直离去.
次日一早.郑月安便在剑客们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去了公子兹甫的府上.一下马车.便瞧见两侧数十辆静候的马车.郑月安心下冷笑.这车氏.还是同以前一样.爱做作呀.
一行人在门卫的带领下入了府.穿过两重大门.便來到一处宽阔的庭院中.此时.公子兹甫夫人车氏早已闻声带着几名贵妇在殿外相迎.只是.待她们瞧见郑月安身后两派浩浩荡荡的黑衣剑客时.不由吓了一跳.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阿七求媚术
待众人相互见了礼.一贵妇便掩唇.指着她身后的剑客道:“夫人.您这是......”
郑月安淡淡一笑:“让诸位见笑了.我素來胆小.自上次归宋.夫主遇刺后.便就央求夫主指了几名剑客给我护身.如今公子兹甫即将贵为太子.府中雇佣的匠师剑客亦是不在少数.人多亦杂.故而才带了这些剑客相护.”
听这话.当即便有一贵女嗤笑道:“可夫人这胆儿也未免太小了些.既然这是公子兹甫的府邸.那是必然会严加戒守的.又怎会有刺客.再者.那些刺客要刺杀的是楚公子旅.又干你一妇人何事.”
视线一一扫众妇.最后停顿在一脸安然的车氏身上.郑月安拂了拂衣袖.道:“夫主奉宋王之令.带领五万宋军前往郑国救援.然.这五万大军中亦是混有数百名奸人和刺客.”这话一落音.便见众妇脸色一变.这时.郑月安又扫向那贵女.笑道:“娇娇既是知晓那些刺客要刺杀的是我家夫主.那么.我身为夫主的宠妾.又焉知那些刺客会不会刺杀于我.夫人.您请我过府一叙.莫不是就打算在此处叙旧.”
“然然.”车莲蓉回过神來.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却仍是同众妇人一同将郑月安等人迎了进去.并命人为她随行的剑客们备至席塌.
一行人入殿.郑月安是主客.便下塌在车莲蓉的右下侧.其他的权贵王孙之妇或是小姐.再依此序排开.各人携带的家奴或是侍从.身份高的.同样入殿.下榻在主家的身后.是以.与郑月安随行的一干剑客们.便皆下榻在她的身后.
“乐起.”
“喏.”
悦耳的编钟声响起.车莲蓉执起酒樽.与众人共饮.一樽罢.这才扭头看向郑月安笑道:“自上次于夫人一别.竟是有半载未见呢.”
郑月安笑了笑.不语.静待她的下文.
“夫人真是好生厉害.既生的不貌美.亦未曾替楚公子旅孕育孩儿.然.却能独得他的宠爱.夫人可是会媚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