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大理寺执掌大唐刑罚,已经下了定论的事情,岂能改来改去出尔反尔?”王承嗣自然是不肯答应。
“哦——!”云端不急不恼,仍是镇定如初。不管那几率有多小,她都必须要为两家的父母争取一线生机,若是能等到李隆基回长安,他们一定会有救的。
“之前令公子在对我滥用私刑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对江、季两家的财产很感兴趣。不知王大人如此急着要把两家人全都杀光,是否与此有关呢?若是,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她故意顿了顿,又说:“我们曾与陛下达成过共识,季家和江家的财产有很大一部分是要用来维持养病坊和公共马车的经营的,也就是说,倘若我们两家的人都死光了的话,陛下就会接收那些财产入国库,王大人若想分一杯羹的话,恐怕…难度不小呢!”
云端语气中的不屑和嘲讽把个王承嗣气得脸色大变。她扯开嘴角,朝着他冷冷地笑,呵!想私吞江季两家的财产,门都没有!就算把钱全部丢进曲江池去打水漂,你们王家也休想染指一分一毫!
下面的百姓听到这里不禁议论纷纷。
季小姐和王大人先前的谈话就已经很是让人心生疑窦了,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这季小姐是被王家父子陷害的呢!这会儿又说起两家财产的问题,就愈发让人怀疑王大人执意要杀他们的动机了。
王承嗣显然没料到云端会来这么一招“先发制人”,他狠狠地瞪着她,紧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她掐死。这个死丫头,敢跟他玩阴的!居然当着全长安百姓的面说他们两家的财产以后归陛下所有,彻底断了他的路!行啊!算你狠…
这时,安生突然站出来向着人群喊道:“我家小姐和江公子为大伙儿做了多少好事,你们都不记得了么?今天这个死刑根本疑点重重,漏洞百出!但凡有点良知的人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死!再大的案子也得按规矩审问,等陛下回京御批了才算数!大家说是不是?!…”
人群中静默了片刻,而后不知是谁带头应和道:“对!不能冤枉好人!”
“得按规矩来!”
“就是!不能先斩后奏!”
“王大人不能徇私枉法!”
“季小姐不能死!”
…
一时之间,竟是群情激昂,人们纷纷声援,为云端请愿。王承嗣一见情况不妙,连忙向刽子手斥道:“你是死人啊!还不动手?!”
没想到那刽子手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提着刀慢慢地走到云端身边。
“季小姐…”他开口,语气竟是歉疚而恭敬的。
云端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只见那人后退了一步,把那屠刀猛地往地上一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当下,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刽子手郑重地向云端磕了一个头,红着眼睛说道:“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当初长安闹瘟疫那会儿,我娘身染重疾,被送进了养病坊,我原以为她是必死无疑的了…可是没想到,解除隔离后,你和江公子亲自把她送回了家。我娘告诉我说,在养病坊里多亏你不眠不休地照顾她,端饭送水喂药,像亲生女儿一般周到,这才让她捡回一条命…这份大恩大德,可让我怎么报答你才好!今天,我…我若对你挥刀,那就是忘恩负义,天理不容啊!…”
刽子手的这一番话令人群为之动容。随后,许多人纷纷跟着跪了下来,向着云端磕头道谢。想来,瘟疫之灾中,得到过宝明斋衣食方药相赠的人不计其数,在场的人中不曾受惠的人简直少之又少。所以不论是否相识,他们对于宝明斋的季小姐和江公子终是怀有一份感激之情的。
这场面让云端始料不及,她看着他们,不觉湿了眼眶。原来,她曾经全心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啊!即使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在他们的心里仍然记得她的好…呵…这样的话,即便真的死了,她也算没白白来唐朝走这一遭吧!至少还会给大家留个念想…
“季小姐!季小姐!…”只见一个女人奋力推开人群,挤到了刑台跟前,流着泪对云端说道:“季小姐,你还认得我么?…那一次,我和儿子在路上被辆马车撞倒,断了几根骨头,是你和江公子用马车把我和孩子送去医馆医治,还留下银子给我们做药费。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全家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季小姐…”说完,她向着王承嗣激动地哭喊道:“季小姐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儿,她怎么可能会杀人呢?一定是搞错了!你们不能杀她!不能杀她啊…”
王承嗣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把人们找来观刑,是为了让大伙看热闹,好好地羞辱季蓝裳和他们两家,可不是来搞什么谢恩报答的!
“去,你们去,把那些人给我隔开!谁再乱喊,全都给我抓起来!”王宝明向自己家的打手吩咐道。“他娘的,没有刽子手,本公子自己来!”说着,挽起袖口就要冲上刑台。
“胡闹!给我坐下!”王承嗣喝退他,吩咐身边的官差快快去找另找一个刽子手前来。
云端静静地站在那里,泪眼朦胧中,一切都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周遭的喧哗似乎在一瞬间沉寂下来,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她调转目光痴痴地望向远处,那繁华的街市,那重重的楼阁,那沸腾的人声,那绿意待发的垂柳,那沁凉清逸的微风,那云卷云舒的天边…呵!长安,长安,这如心中日月,让她挚爱莫名的城池,此刻仿如静默的画卷铺陈在眼前。熟悉的景致像是点点墨迹泼洒在心头,晕染着一层一层的浓重哀伤。她对这里毫无保留的诚挚与热爱,就这样被生生抽离,再也无处安放。
“长安的春天又要来了吧…可惜,我却再也看不到…”她喃喃自语,深深地吸一口气,想要最后记住,这独属于长安的气息。或许这里面,也会有枫庭的呼吸。呵…枫庭…..
蓝儿。蓝儿。蓝儿。…
蓦地,云端像是被什么触动,猛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
刚刚,就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微弱的,似有若无,忽远忽近,却在不停地呼唤着她。
是谁?是谁?是谁在叫我?
蓝儿…蓝儿…
枫庭?!是你么?枫庭?!…
云端的视线扫过拥挤的人群,她睁大了眼睛,在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之间不停找寻。那么焦急,那么慌乱,那么悲伤,那么绝望。
枫庭,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老天,倘若你对我尚存一丝悲悯,请你让我看到他吧!让我看到他,只要一眼就好…
情到深处,或许真的会在冥冥中留下一线牵引。
就在那一刻,云端的目光终于找到了停留的地点。人群的边缘,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她捕捉到那始终追随,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眯起眼睛,仔细地看,那是…谁?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是…李老伯!季府的花匠李老伯!而站在他旁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以目光牵引的人竟是…一个高大黝黑的昆仑奴!此时,李老伯正一脸凝重地站在那里,见云端看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一下头。而他身旁的昆仑奴,眼中却似有泪光闪动。
这是…
她不解。李老伯朝她点头是什么意思?是告别?抑或是…安慰?又或者…他要劫法场么?!而那个昆仑奴,竟是有几分面熟,他的眼神…像极了…枫庭?!…
他像枫庭!这自然而然闪过脑海的想法如一道霹雳将云端击中。她难以置信地重又去看,在那昆仑奴的脸上仔细地辨认着。他的轮廓,他的眉眼,他的嘴唇,还有…他的眼睛!…
不敢相信。这可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么?想不到竟当真是越看越像!
此时,站在远处的枫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脸上青筋必现,胸口猛然震动了两下,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还是不行么?呵…
“别胡闹!你想心脉断裂而死么?!”李老伯紧紧皱眉,神情凝重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在枫庭耳边低声警告着,同时又在暗中点了他的两处穴道,阻止他运用内力。
枫庭没有说话,仍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只是这一次,仿佛连呼吸都渐渐失去了。
蓝儿,蓝儿,我救不了你!我该死的居然救不了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我?!为什么它将你赐给了我却又要狠心夺走?!为什么?!…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此没有你…蓝儿…如果没有了你,我活下来也仅仅是个躯体…蓝---儿---!
…
天边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乌云渐渐聚拢在刑台上方的天空,诡异地翻滚着,蓦然黯淡的光线将人们的表情隐没在黑沉阴影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中几乎令人窒息。
当众人发现了这一异象,无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是…要下雨了么?!是不是连老天都要为季小姐落泪?…
王承嗣也看到了天空中的景象,他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冲着刽子手大喊道“动手!快动手!…”
等待饮血的刀,被高高地举起。刽子手对准云端纤细的脖颈,铆足力气砍了下来。就在这刀起刀落之间,只见云层中赫然闪过一道蓝紫色的闪电,照亮天空的瞬间亦直直劈了下来。
“啊-----!”刽子手一声凄厉惨叫,被劈成两截的刀应声落地,而他则举着被烧灼得焦炭一般的双手痛倒在地。
阴侧侧的风,狂放地刮着,卷裹着气流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个漩涡;急促的雷声仿佛天神暴怒的嘶吼,不断冲击着人们脆弱的鼓膜;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将暗黑的天幕狠狠撕裂,诡异而狰狞。这场面令所有人愕然,他们愣在那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呼喊。
“呀!快看!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不知是谁,忽然手指着刑台上的云端叫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从浓黑的阴云中散射出一道眩目的白光,直直照射在云端的身上。那光芒慢慢扩散,将她跪伏在地的身体笼罩其中。
蓝儿?!
枫庭惊异无比地看着这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愣了几秒钟之后,他的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狂喜所席卷。这就是…所谓的奇迹么?是不是连老天都不舍得把蓝儿带走,所以赐予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是这样么?但…
他没有看到,此时,就在他的身旁,始终沉默的李老伯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老人家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中的那到白光,不露痕迹地笑了。二师兄,虽然他们未能等到三月初三的婚礼而化解她命定的劫难,不过幸好你赶得及,幸好…
在极短的时间里,那白光变得越来越亮,伴着灼热的气流,变幻出不同的色泽,形成一个巨大的透明光球,隐约可见云端被封闭在光球的最中央。就在人们目瞪口呆的瞬间,随着一声轰天巨响,光球骤然爆裂,化作重重烟幕,迷蒙了人们的视线。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檀香味扑鼻而来,少顷,大雨倾盆而落。
“人呢?!…人呢?!…季蓝裳呢?!…”当王承嗣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透过雨幕看向空空如也的刑台时,不禁失声大喊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他眼花,是他看错了!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见鬼了不成?!…“来人!来人!给我搜!…给我仔细搜!”
官差听到命令,却是一个个面面相觑,犹被刚才那玄异的一幕所慑,不敢妄动。而下面的百姓也在发现季小姐凭空消失后骚动起来,没人顾不得上会被骤雨淋湿,大家不约而同地留在了原地,惊讶而又惶恐地等待着,想看看凭空消失的季小姐还会不会出现。
“爹!爹!-----坏了!这下坏了!”刚刚那万分诡异的一幕和云端的离奇失踪令王宝明大惊失色,他拉住王承嗣的衣袖,指着刑台慌乱地叫道:“季蓝裳…季蓝裳她搞不好真的是小龙女下凡啊!…..她…她说她是观音座下的小龙女转世,我们杀她…杀她会遭报应的!…完了!完了…”
王承嗣失神地站在雨中,全然不顾浑身已经湿透。小龙女?这说法明儿曾经跟他提过一次,可他向来对鬼神之说不以为然,但…在亲眼看过刚才的事情之后,似乎也由不得他不信了!天那!如果她真是神仙转世,如果那个关于他们王家的预言是真的,那…可就真的要遭殃了!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
“爹!我们快走吧!…万一再劈个雷下来可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死…”王宝明心惊胆战地看着天空,使劲拉了拉王承嗣。
王承嗣眉头紧皱,眯起眼睛看了看刑台和倒地申吟的刽子手,又看了看台上的江远帆、季永堂四人,向官差中的小头目吩咐道:“先把他们几个押回大牢,等候发落!快!”说完,便撇下那几个不知所措的突厥人和日本人,带着王宝明返身躲进了醉风楼,再也没有出来。
眼见主角退场,刑场将撤,人们这才开始四下散去,纷纷找地方避雨去了。
直到这时,李老伯才解开了枫庭的穴道。他刚刚能动,便想要冲过去救下他们的父母,不想却被李老伯一把拉住,拖进了一处无人的房檐下。
“别急!”李老伯低喝一声,“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不要打草惊蛇!”
“你怎么知道?!”枫庭终于忍不住向他吼道:“不能救蓝儿,不能救爹娘,你要我活着干什么?!”
“相信我,援兵就快到了,他们死不了。”
“援兵…”难道是哥哥么?…枫庭看着他,双眼通红,像一只被逼上绝境的受伤的野兽,眼神中那暴虐的杀气却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和前所未有的慌乱。他迟疑着,估量不出他的话可信度能有几分。他该相信他么?能相信他么?…“那蓝儿呢?!…她不见了!她居然…”
“沉住气,年轻人。”李老伯语气笃定地开口说道:“她不会有事。”
“什么?”枫庭闻言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一颗心狂跳不止。“你说什么?!…李伯…你是不是知道蓝儿在哪儿?!......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呵呵…”李伯没有回答,却是淡淡一笑,见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雨势也小了下来,便拉着枫庭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他挣脱,不肯盲目跟从。
“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去那儿干吗?!”枫庭紧紧皱着眉,一脸冷凝。“我不信那套!求佛不如求己!”
“谁说要去拜佛了?”李老伯挑眉,眼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高深莫测。“总之,想找那丫头就跟着我!”说完,他不再理会枫庭,转身便走。
想找那丫头就跟着我。他的意思是…蓝儿在那里?!大慈恩寺?这…可能么?
枫庭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略一迟疑,却还是立刻跟了上去。
无论如何,只要存有一线希望,他也要去看一看不是么?
如果蓝儿活着,如果她还活着,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第四十章 最后的抉择
痛。好痛。
云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在那刑台之上,在等待刀落断头的时刻,自己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拉了起来。身体里像是伸进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她撕扯得四分五裂,筋骨尽断。眩目的光芒让她睁不开眼睛,她想要呼喊,可是一张开嘴,却被一股冰冷而猛烈的风灌满了胸腔,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血管似要崩裂开来,而包裹着她的气流也越来越热,像是要将她融化成水一般。
不!不要!我受不了了!放开我!放开我…
云端拼命挣扎却仍是徒劳,她感到自己的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似乎正被拉扯着升上天去。巨大的恐惧吞噬着她残存的意识,在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她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么?…
“长安旧梦,如隔云端,阴差阳错,天意相牵。”
恍惚中,遥远而空洞的声音隐隐传来,那命运的谶语带着沉重的回声,一字一句敲在心上,莫名惊心。
“许云端!云端!云端…”
谁?谁在叫我?是谁?…
一阵风悠悠吹过,清凉的气息沁入心脾,在身体里打了个转,将游离的意识悄然唤醒。
云端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周围,萦绕着淡淡的薄雾,熟悉的檀香味道在空气中静静弥漫着。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刑场么?
她眨眨眼睛,伸出手来在半空中挥动了几下,雾气好似淡了一些,一条长长的隧道赫然出现在眼前!隧道的尽头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不知通往何处。云端情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想,这不会就是黄泉之路吧?…看着不像啊!不是说黄泉路上开满血一样鲜红的彼岸花么?可是这里连块小石子都没有,也没见什么黑白无长牛头马面之类的黄泉领路人!而且…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她的脑袋还很牢固呢!那即是说…她还没死?!那…这又会是什么地方呢?
“云端!…”又一声呼唤传来。这一次,她听得比刚刚清楚,像是一位中气十足的老者的声音。
云端疑惑地站在那里,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仿佛有脚步声在隧道的那头响起,正在向她走近。究竟…会是谁呢?
周遭的雾气渐渐隐去,可视度顿时清晰了好多。她忽然有些紧张,一手抚着胸口,眯起眼睛向隧道尽处张望。不多时,只见自那光晕中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他们越走越近,身形亦愈发清晰,看起来似乎是…一男一女?待来人走到她的跟前,云端定眼一看的瞬间,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愣在当下------
站在她的面前的是一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手持佛珠的老和尚,他嘴角含笑,眼光清透,此时正和善地望着他。而跟在老和尚的身边的,竟是一位身穿淡蓝色牛仔裤,黑色连帽T恤的年轻女子!就是这身装扮,让云端无比震惊!现代人!她是现代人!…可是,这似乎并不是重点,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脸!
“你…你…”云端难以置信地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一张面孔,这样的一身打扮,她如何能不记得,不认得?!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无论左转,又转,向前,退后,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是的,没错,那是她自己!是真正的许云端!是生长在公元21世纪的许云端的身体!那女子看到她,显然也大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差一点惊叫出声。云端看着她,心念一闪,忽然明白了什么,一颗心狂跳不止。
“…你是…季蓝裳?!…”她嗫嚅着开口,肯定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怀疑。
“许…许云端?!”那女子迟疑着,却终究叫出她的名字。
是她!居然真的是她!蓝裳,她就是季蓝裳!真真正正的季家小姐,宝明斋少东,枫庭的未婚妻!原来…果然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她们穿越了时空,互换了灵魂,进入到彼此的身体,以对方的身份在完全陌生的世代里生活了一年之久!一定是这样!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叫出她的名字!
“蓝裳…”云端激动地拉住她,仔细看了看,呵,齐刘海儿,披肩发,没胖也没瘦,还是老样子。她的心里面似有千百个问题急着要问她,可是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要从何说起…“那个…..你见过我爸妈没有?他们…他们好不好?…”
“恩!很好!他们都很好!对我也很好…”季蓝裳一个劲儿点头,同样急切地追问道:“我爹娘可好?家里的生意如何了?宝明斋…宝明斋有没有…”
“好!爹娘一切都好!宝明斋也已经没事了,生意红火得不得了…”云端握着季蓝裳的手,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泪意止不住地翻涌,再看蓝裳,亦是不觉红了眼眶。
“我说…孩子们…”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老和尚清了清嗓子,唤回两人的注意力。“时间已经不多了,老纳还有一些很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讲。”
云端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眼前这位高僧是何方神圣,连忙恭敬行礼,问道:“不知大师法号?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闭目答道:“贫僧乃大慈恩寺方丈,法号云空。”
“啊?!…您就是云空大师!”
“正是。”云空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云端那满脸的惊讶之情毫不意外。
“…那您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么?…”她指了指季蓝裳,又指了指自己,急切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