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在一旁眼见云端和枫庭亲昵而默契地说笑。她的眼波流转,如水光潋滟,不经意间荡漾着情意绵绵,眩目耀眼。
他忽然便沉默。心头的失落如纸上的泼墨,一点点渗透,晕染,扩散,越来越浓,化解不开。
在这一瞬间,身体上,不知是什么地方,忽然就有点疼。微弱的,酸胀的,阻滞的,隐隐的,疼。突如其来的陌生痛感让他有些慌乱有些无措。如果,疼的不是他身上纵横的伤口,那又会是哪里呢?
他不懂不知,却又本能地不敢去深想,仿佛已经预知那个答案是他所不能触碰的禁忌,很危险很危险。
季蓝裳。他看着他们,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唇边情不自禁地逸出一声细弱的叹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呵…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春节很快便来临,整个长安都沉浸在新年的喜乐祥和中。
以往在现代时,一到过年云端就觉得无聊透顶,凡善可陈,但是这一次却是大不相同,她终于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体验了一次真真整整原汁原味的中国传统新年。古代民间那些大大小小的过年习俗和层出不穷的迎新花样简直让她这个现代遗民应接不暇,大开眼界。
从腊月二十三祭灶开始,几乎每天都会有不同的民俗活动。什么迎新祈福接玉皇啦,除夕前一天置酒宴客,别岁焚天香啦,置天地桌拜神啦,贴门神,贴春联,贴福字,吃饺子,守岁放爆竹啦,接神、踩祟、祭祖啦,送财神、喝屠苏酒、吃隔年饭啦…除此之外,正月初一还要拜年、占岁、贴画鸡;正月初二要祭财神;正月初三烧门神纸,祝祭祈年,禁食米饭;正月初五要祭送穷鬼…春节数日,热闹非凡,一直要到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过后,年景才会渐渐淡去,新的一年也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由于女子在破五前不宜出门拜年,所以云端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了五天,直到初六才去江府拜见了江远帆夫妇,当天下午又抽空和枫庭带了一些补品赶去未央客栈探望安禄山。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调理,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连给他瞧病的长安名医李大夫都说他能活下来并以这样的速度复原,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
当云端他们去到客栈,找到安禄山的时候,他正在后院里帮负责照顾他的伙计小顺喂客人们的马。
“安公子!”云端站在马厩外唤他。
“呵,季小姐,江公子,你们来了!”安禄山闻声转身,一见是他们,连忙招呼着。
云端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把草料,有些抱歉地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你动手呢!你身上的伤才刚好了没多久,理应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才是。”
站在一旁的枫庭眼光淡淡地瞥了小顺一眼,虽然什么都没有讲,却让他很是心慌,急急地解释道:“小…小姐,江公子,不…不关我的事啊!是安公子他要…”
“请你们千万不要责怪小顺!”安禄山连忙开口解围,“这段日子没日没夜地照顾我真是辛苦他了,是我执意要出来活动活动,舒展一下筋骨,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人都要发霉了,呵呵!”
云端闻言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顺势微笑着叮嘱:“适当活动一下也好,不过千万不要累着了,皮肉伤好起来容易,可是这元气到底还是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能恢复呢!”说着,将手中的补品递给了小顺,“这几样东西都是有助于补气健身的,回头让他们熬汤给你喝吧。”
“这......”安禄山感激不已,心内十分过意不去,“我在这里已是给二位添了不少麻烦,又让你们如此惦念费心,实在是…这份救命之恩,安禄山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啊…”
“呵,快不要这么说啊!我想,换了任何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更何况…萍水相逢也是积累了不可计数的机缘吧!”云端一面说着,一面不露痕迹地与枫庭交换了下眼神,转瞬又恢复了俏皮的本色,宽慰他道:“你就把这当作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好了,命中注定你要欠我们两个一份人情,以后总是要还的,不必着急。呵呵!”
安禄山闻言微微一怔,总觉得她的话里似乎藏了什么深奥的玄机,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抓不到半点头绪。枫庭见状,笑着揶揄道:“什么还不还的,别吓到安公子了!你救人一命,让人家还你什么才是?难道还要还命不成?哈哈!”
“不要故意歪解我的意思!”云端忍不住嗔怪,转而又对安禄山说:“别介意,我们都是随口说笑的,万万不能当真啊!”
“呵呵,是,我知道。”安禄山笑着点点头,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伤感。他有些犹豫,亦有些迟疑,却到底还是开了口:“季小姐,江公子,我有一件事…想和你们说。”
“哦?”云端和枫庭疑惑地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明所以。
“天很冷,我看咱们还是回房里去说吧。”枫庭不动声色地提议,又向小顺吩咐道:“去沏壶茶来,再备些点心。”
小顺领命去了,他们三人便一同回到了楼上安禄山所住的房间里。刚一坐定,云端就忍不住追问道:“安公子,刚刚你想对我们说的是什么事呢?”
“也没什么的,只是…”安禄山看着她,轻轻笑了笑,说出自己早已作好的决定,“想跟二位告辞。”
“啊?!…你要走了?”这个讯息令云端多少有些意外。
“是啊!叨扰了这么久,白吃白住的,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况且,我的伤已经痊愈,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你想得太多了…既然这么久都住了,要走也不急在一时啊!”她宽慰他,诚意挽留,“我觉得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并不适合远行,还是要再休养一段时间为好。”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安禄山拍拍自己的胸口,以示无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
“呵…”云端见他去意坚决,也不便再强留,许是人家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要办吧!“既然这样…也好。只是不知你打算何时动身?”
“就这两天吧。”
“安公子准备去哪里?”这时,枫庭在一旁开口问道。
“嗯…”安禄山想了想说:“我想先回营州探望家母,然后再转道去幽州。我有个远房亲戚在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张大人帐下做事,我想去投奔他。对我来说,从军…或许会是另一条出路吧!”
他说的是云淡风情,可是云端听的却是一阵心惊。从军!天哪,难道这就是他,是大唐命运的转折点么?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枫庭一眼,发现他的眼光亦有些复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云端一时无语。
呵…是了。一切就是这么开始的。她似乎已经听到命运之轮缓缓转动发出的沉重回音。未来的一切都将毫无悬念。她知道他会顺利地投身军营,还会就此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一路官运亨通。不仅如此,终有一日,他还会再次回到长安,并且毁掉这座她深爱的城池。那时候的大唐,那时候的长安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宫室焚烧,十不存一,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杜甫不是有首诗么,叫什么她忘了,只记得那隐于诗句平仄下的是怎生的凄然景象: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
我里百余家,世乱各东西。思及至此,她的心里一阵强烈的难过,自责与不安,又一次向她无声袭来。那份对大唐,对长安由来已久的热爱,让她陷入一种无助亦无奈的痛苦中。是第一次,她由衷地希望自己对未来毫不知情。
“你能不能不去幽州!”她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
安禄山一愣,“啊?什么?”
“我是说…你能不能不去幽州参军?”云端看着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在绝望中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行军打仗….那是把脑袋拴在腰上,刀口上舔血过日子,不是闹着玩的,干吗非要参军不可呢!你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比如说…比如说做生意!你看我们,在长安做生意不是挺好么?你也留下来吧?恩…我可以借给你本钱开间铺子,你想做哪行都可以…你考虑一下啊!只是别参军,别参军…”
安禄山看到她激动的样子,心念一转,百味陈杂,只是想到的一切却是与她南辕北辙。
她…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么?她,如此关心他,在意他么?这样的念头犹如一记闪电般将他击中,让他的心一阵悸动颤栗。为了不让他参军,她居然如此急切地开口留他!她希望他留在长安!她还说要借钱让他做生意!呵…他是不是听错了?她真的这么说么?!
安禄山看到她激动的样子,心念一转,百味陈杂,只是想到的一切却是与她南辕北辙。
她…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么?她,如此关心他,在意他么?这样的念头犹如一记闪电般将他击中,让他的心一阵悸动颤栗。为了不让他参军,她居然如此急切地开口留他!她希望他留在长安!她还说要借钱让他做生意!呵…他是不是听错了?她真的这么说么?!
天知道,他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有多心急?他多想立刻答应她,对她说,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长安,留在你身边。我不求别的,只要能够为你做些事,远远的看着你就好,这样就好…只是啊只是,理智却制止了他。
他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说。他不可以让她知道他的心意。他不能打破他们安宁平静的快乐生活。江公子他,亦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更何况,他们是那般相爱,那般幸福,自惭形秽如他,有什么资格去向她表白?在他的心里,她是仙女一样的人,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神,他仰望着她,小心翼翼,真挚而虔诚。他甚至觉得,自己暗藏的这份心意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可他…拼尽全力却还是控制不住。他喜欢她。他爱慕她。无法自持。也许,从他昏迷中那朦胧的一眼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万劫不复!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每当她来探望,他总会偷偷地搜集着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然后深深烙印在心底,只想着可以留待日后慢慢回忆。她的善良,她的温婉,她的谦和,她的慧黠,她的体恤,她的悲悯,她的一切,悄然温暖了他流浪已久的倦心。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特殊,她待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好。但,正是如此却让他对她生出更多的尊敬与仰慕。她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情不自禁…
但,他亦知道,她不是他可以爱的人,不是他配得起的人啊!所以,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他必须离开,在理智尚能遏制感情之前,带着满心的无望,落荒而逃。是的,他必须走。这,就是他急于离开的真正理由。
“我…”安禄山深深呼吸,悄然平复自己暗涌的情绪,心里面毅然作了最终的决定。
“从军是我从小的梦想,这个机会…我不想错过。若是真能死在沙场上,也不枉我安禄山今世生为七尺男儿,一切…但求无憾吧!”
他别过头去不敢看她,害怕自己的眼睛会泄露心底的秘密。谁会明白他此时的心境?如果说从军是他的梦想他的出路,那么现在,他又更多了一份坚持的理由。是的,为了她!为了她,他也一定要在军中干出一番名堂!如果可以,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风风光光地重回长安,出现在她的面前,就算她只当他是故朋旧友,他也希望可以得到她由衷的赞赏与肯定。
“你…”云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深深的无力感像没顶的潮水般让她一阵窒息。也许这真的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安排,任凭她怎样都无力回天。她果然不能改变历史,不能!呵…
枫庭一直没有说话,他心里的想法同她一样。虽然,对那个所谓预言他将信将疑,但是,当安禄山说他要从军的时候,还是带给他不小的震动。不知道,这是命运?还是巧合?他明白蓝儿的心意,他知道她试图作出的努力,但,如果这是天意,又有谁可以忤逆?不过都是徒劳而已。
“蓝儿!”枫庭轻声唤她,语带双关地劝慰道:“人各有志,我们还是尊重安公子的选择吧!凡事…顺其自然,无需强求。”
她默然无语。他说的没错。这事,不是她想强求就能求得来的。
枫庭想了想又对安禄山说道:“既然安公子要走,我们也不好再强留。你我萍水相逢也是一场机缘,不如明天就让我们在宝明斋设宴,算是为你送行吧!”
安禄山闻言连忙推辞:“这如何使得!我给二位添得麻烦已经够多,我…”
枫庭淡淡一笑,说:“呵呵,只是一点心意,若是朋友,便无需客套。”
话已至此,若再拒绝便是矫情了。所以安禄山也不再多说,点头应了下来。“那就…多谢二位盛情了!”
…
正月初八,长安城的节日气氛浓烈依旧,让原本寂寥萧索的冬日显得格外生动喜悦。安禄山就在这一天辞别云端和枫庭,踏上回乡的路途。
延兴门外,安禄山牵马而立,回望巍峨帝都,心中不经意泛起一缕淡淡的惆怅。此去经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返故城,再逢故人。呵…
千古一诺
正月初八,长安城的节日气氛浓烈依旧,让原本寂寥萧索的冬日显得格外生动喜悦。安禄山就在这一天辞别云端和枫庭,踏上回乡的路途。
延兴门外,安禄山牵马而立,回望巍峨帝都,心中不经意泛起一缕淡淡的惆怅。此去经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返故城,再逢故人。呵…
“安公子,这个包袱里面有一些干粮和点心,是我刚刚从宝明斋里带过来的,你拿着路上吃吧。”前来送行的云端将一个小包递给他,“哦,对了,这里还有一些药丸和外用的药膏,都是你伤重那会儿配的,你也一并带着,以防旧伤复发。”
安禄山接过她为他准备的这些东西,一阵沉默,他的头微微低垂,所以没有人看得到他眼中闪过的动容与不舍。他不敢看她,只能任由心头那温热的酸涩感一点点发酵膨胀,静静地将他缠绕包围。
“谢谢你…”想说的太多,但不能说的却更多。所以,百转千回也终究也只能低低吐出这样的三个字,将所有的情意纠结都化作轻到虚无的一声叹息。
云端只是笑着摇摇头,却难掩心事重重。她握着手心,将那小小的一样东西攥得紧紧的,仍在犹疑,是否该将它交给安禄山?
“还有这个!”站在云端身旁的枫庭拿出一个银袋,出其不意地朝安禄山扔了过去。云端只见眼前一道弧线飞速划过,耳边风声顿响,安禄山侧身一旋,已是稳稳将银袋托在掌心。
“呵呵,不错。接得住这招,我们倒是可以放心了。”枫庭点头说道。
“这是….?”安禄山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哦,昨天在饭桌上忘了告诉你,之前我说过要帮你找那几个同乡,这些人在年前就有了踪迹,我也作了适当的处理,只是那些钱早就被他们挥霍一空,讨不回来了。这里有些银子,不多,你拿着做盘缠吧。”
“不不不!这钱我不能要!我-----”安禄山急急地谢绝,要把银袋还给枫庭。
枫庭勾起嘴角,淡淡地笑,“我出手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惯例,你想坏我的规矩?”
“季小姐…”安禄山见此路不通,又将银袋转向云端。
“你就收着吧,这一路山高路远,总有用钱的地方,带着也好应急。”她本能地躲开不肯接,劝说他收下。
“这不合适,这钱我不能要!这…”
“这钱不是让你白拿的!”云端脑瓜飞快一转,忽然心生一念,“我有条件!”
“啊?…”安禄山的手停在半空,诧异地等待她的下文,一旁的枫庭也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有了什么主意。
“这个给你!”她伸出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向上摊开来,只见一个小巧的绣花锦囊赫然在上。“请你无论如何要把它收好。”
安禄山不明所以,迟疑一下才将那锦囊拿了过去。他的手指刚要挑开那系成活结的丝带,却被云端制止了-----
“现在别看!”她低呼一声,想了想,接着说道:“你只要带着它,好好保管就好。这里面是我要拜托你为我办的三件事。如果有一天,你在军中做了大官,权倾一方,当你有了更大的…更大的雄心壮志的时候,再请你打开它。”云端顿了顿,心情忽然有些悲凉,感觉竟像是在交待后事似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尽一切努力做到这三件事,就当作,是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吧!安公子,你…可以答应我么?”
安禄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锦囊,又再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她,虽然心存万般不解,却终究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给她一个承诺:“好,我答应你。若果然有那么一天,无论你要我做的这三件事是什么,我一定全力办到。请你放心吧!”
“一言为定?!”她仍无法安心。
“嗯。”安禄山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放入衣内贴身的口袋里,对她笑了笑,“一言为定!”
千古一诺。
云端觉得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最后的努力。就当作是一场赌吧,她赌安禄山在若干年后还能顾念今时今日的救命之恩,信守对她许下的这个诺言。历史的大方向她改变不了,那么或许,可以让那个过程温和一点,不那么冰冷,不那么残忍,不那么血腥。这样,可以么?…
“蓝儿,你在锦囊里写了什么?”当安禄山策马远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枫庭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呵…”云端轻轻叹息,眼光停留在远方天际,喃喃说道:“君心逆,覆长安;挥铁骑,盛景残。今日诺,犹可忆;尽三事,偿旧恩。怜平民,不滥杀;保宫阙,不毁城…”
“嗯?还有呢?”枫庭等了半天,却见她不再继续往下说,很是疑惑。“三件事,只说了两件,还有一件呢?”
云端微微一笑,扬起下巴斜睨着他,故作认真地说道“这第三件么,就是…负心汉,严惩之。”她凑近他,轻声耳语:“也就是说呢,到那时,我人老珠黄,你若是胆敢负我,就让他替我这个救命恩人狠狠地教训你!哼!”
“啊?哈哈哈!”枫庭闻言大笑,“又想唬我,信你就是呆子!”
“我说的是真的!”她看起来仍是一本正经,“我们这么精明的江二公子,谁哪敢唬弄你?…”
“别谦虚了蓝儿!纵观天下,敢唬我,凶我,欺压我的人,除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会有谁?”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长臂一伸,将她带入怀中,不再去追问那个未解之谜。想来,她不说,自是有她的道理和考量吧。前两件事,一个是替百姓求生,一个是力保城池安好,那么第三件应该也会和这些差不多。蓝儿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懂?一旦真有叛乱发生,受苦遭殃的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毁城劫掠,民不聊生,那样的场景他们又怎能忍心目睹?大唐是他们的国,长安是他们的家,她所担忧和顾虑的一切,她与安禄山定下的这个承诺,分明就是在保家卫民。蓝儿她纵然身为女子,却有这般胸怀天下的心思气度,真的不能不让人敬佩!呵,他的蓝儿啊…
云端回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胸前,在冬日清寒的天气里,在满心弥漫的忧伤愁绪里,汲取那一直以来令她安心的气息。
她没有告诉他的那第三件事,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她嫌麻烦,因为一说出来,势必又要绞尽脑汁一番解释,而她现在觉得有些累心,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再去说谎编瞎话。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所知道的一切,终有一天会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听,而那,也将会是真相大白,她向他坦承身份的时刻。她希望能快些找到那个合适的时机,因为心里藏着的这个天大秘密,犹如一块又黑又厚重的阴影,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了。她渴望他的分担分享,更企盼着他的无嫌接受。未来,但愿上天垂怜,但愿一切会好,但愿…
第三十六章 皇室恩宠(1)
春节期间,宝明斋在云端的策划下打破了以往酒楼过年歇业的惯例,乘势推出了包括“除夕团圆家宴”、“新春会友宴”、“师恩答谢宴”、“上元赏灯宴”等一系列特色宴席套餐,配合着前期强有力的宣传攻势,再加上折扣优惠,赠送酒水代金券,猜谜抽奖,掷飞镖兑换礼品、幸运转盘等五花八门的促销手段,吸引了大批客人呼朋唤友携亲带眷前来就餐,客流量与平日里相比非但没有减少甚至还有更多了一些。这一切,让在酒楼里待了二十多年的孙掌柜都啧啧称奇,按他的说法,这可是宝明斋有史以来第一个又热闹又赚钱的春节了!
这一天刚好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所以宝明斋里推出的便是应景的“上元赏灯宴”。店堂里高高低低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精致花灯,每只灯垂下的流苏上还系着小纸条,上面写有谜语,客人只要猜出谜底就可以把灯摘下来拿走。在菜品方面,做主打的自然是元宵了。云端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元宵这东西在唐朝还不叫元宵,也不叫汤圆,而是很形象地被叫做“面茧”,或者是“圆不落泥”。嘿,多奇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