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不认识罗公子,他是…...是个胡人,我只是听人说过他的故事。”罗密欧?罗公子?哈哈!她心里暗笑,也许她可以考虑一下把这些故事全都放到《大唐生活月刊》里,只是这样一来,倘若这本杂志流传到千年以后,被考古学家发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早在中国唐代就有记载,世界文学史铁定会掀起大地震的,莎士比亚还不得从坟墓里爬出来追杀她啊…
“说来听听。”
“嗯…”云端想了想,决定对故事进行一下必要的加工,以便适合这位亲爱的唐朝听众。“罗密欧是一个胡人部落的贵公子,在一次宴会上,他与另外一个部落的贵族小姐朱丽叶一见钟情。可是这两个部落世代为敌,所以他们的爱情遭到了重重阻挠。尽管如此,罗公子与朱小姐的感情仍是与日俱增,那个时候,由于朱小姐家守卫森严,所以罗公子不得不时常翻墙进来与她相会。他们两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后来在一位好心僧侣的帮助下,他们从家里逃了出来,偷偷成了亲。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天这位罗公子在街上遇到了朱小姐的表哥,两个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罗公子不小心将那人刺伤。朱家的人将此事报了官,罗公子不得不连夜逃走了。朱小姐的父亲趁机将女儿接回了家,逼她改嫁,她当然是宁死不从。那位好心的僧侣为了帮她,就给她吃了一种能够让人昏睡不醒的药。家人以为她死了,就为她举行了葬礼。”她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不禁有点口干舌燥。枫庭见她停下,便默契地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盅,喂她喝了一口茶。
“后来呢?”
“后来罗公子回来了,看到躺在棺材里的妻子悲痛欲绝,毫不犹豫地喝下了毒药。没过多久,朱小姐醒过来来,看到的却是罗公子毒发身亡的一幕!而失去了爱人的朱小姐万念俱灰,毫不犹豫地用一把短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永远沉睡在了罗公子的身旁。他们用鲜血化解了仇恨,两个部落终于冰释前嫌,从此后便开始世代通婚了。”
“没了?”枫庭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是啊,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很惨吧?”
“呵…”他轻轻叹息,“共赴黄泉,总好过一个人凄凉独活…也幸好以后的族人不必再重复这样的悲剧,相信罗公子和朱小姐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嗯。”云端点点头,她也这么想。既然不能同生,那么共死也是一种幸福吧!“如果…你是那位罗公子,看到自己的爱人躺在棺材里,以为她死了,你会怎么做?”
枫庭微微扬起嘴角笑了下,早已猜到她会这样问。“我会和他一样,自尽殉情。”
“那可不行!”云端仰首看他,他眼里的认真与深情让她的心软软一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过不许你再娶,要每天想着我…哎呦!”
枫庭弹了她的额头一下,一脸严肃。“小丫头,总是这么百无禁忌的胡说八道!”
“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谁也逃不掉。我又没说现在就…”她话说到一半,看到他在瞪他,只好噤声,把那个不吉利的“死”字咽了回去。不过,关于这个话题她还想再说两句。“你知道么?我早都想好了!等我们百年之后,就让人把咱俩烧成灰,混进火药里做成烟花,然后到海边去放。这样的话咱们就能先在天上飞,然后陨落海底长眠,很不错吧?”
“我真是好奇,你这颗小脑袋瓜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枫庭闻言哭笑不得,真是败给她了,居然这会儿就把后事给安排好了,还是海葬…
“对了,这个故事你是打哪儿听来的?”他随口又再问道。
云端心里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就是…就是我爹给我请的那位教书先生讲的啊!我和你说过,他教给我很多东西…”
“哦-----!”他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他一直觉得她知道的东西多得不像话,这些可会都是一个人教的?说实话,这真的让人很难相信。“呵呵,跟着他念书一定很有趣。倘若有机会,还真想拜会一下这位先生!他现在在哪儿?”
云端皱眉,这家伙,好奇心居然这么强?!“他啊…浪迹天涯,云游四方,至今也是杳无音讯,我也很想他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还装作伤感的样子,靠在了他的肩上,心里却在拼命忍住笑。
“罗密欧与朱丽叶…”枫庭又再回味起她讲给他的这个故事,喃喃低语:“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会一直平安幸福的,做做小生意,养养小儿女,手牵手一起慢慢变老,就这么过一辈子…”
“嗯,好…”云端应着,在他怀里寻一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依偎着他,慵懒得就像一只腻在主人怀里取暖的小猫。这个夜晚,变得如此甜蜜安宁,她的心里有着深深的满足。倘若日后的每一天都如此度过,有他陪在身边,即使只是像这样静静地坐着,也是幸福的。
回想起来,当她还在现代的时候,心里对于婚姻有着无端的恐惧。她时常说,结婚就像一场豪赌,非生即死,一不留神就会输得一败涂地,而她并不认为这世界上有哪个男人值得她冒这么大的险。呵,如今看来,是她的话说得太满了。那样的一个人,不是没有,而是没遇到。现在,她终是找到了他。于亘古时光,于茫茫人海,于万丈红尘。遇上他,唯有爱。
所以她不害怕。她很期待。期待他们的婚姻,期待他们的未来。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她却步,因为即使最后会输,她也输得心甘情愿…

“蓝儿?”过了一会儿,枫庭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便轻声唤她。可是怀中的人儿却丝毫没有反应。他低头一看,呵,这小妞已经不知不觉会周公去了。
他眷宠地凝视着她甜美的睡颜,温柔地为她将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长发别在了耳后。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细腻的皮肤,细致地描摹她的眉眼。
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坚定无比。我会永远像这样守着你,让你每一夜的睡眠都如此安然。既然上苍赐给我这份幸福,这一生无论如何我绝不放手。即便有人来争,有人来抢,我亦无所畏惧。只要我活着,就要爱你,如初,到底。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将她抱回到床上,又拉过被子仔细地为她盖好。他在她的床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天色泛白才离开。临走前,他俯身在她唇边印下一个云淡风轻的亲吻。
“好梦,我的蓝。”

长相思

由于云端并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李白离开长安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那些痴心的崇拜者们遗憾失落之余,更是对他离开的原因大加议论猜测,以至于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四起。其中传得最凶的就是李白与季家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决裂,一怒之下愤而出走,甚至还有好信者为此亲自跑来向云端求证。只是,她对待传言的态度一如既往,沉默是金。面对人们的揣测和询问,她总是一笑置之,从不曾回答。很多事情,根本无须向别人解释,更何况,说到李白离开的真正原因,她自己也不甚明了,所以更是无从说起了。

当消息传到了栖凤阁,聂九娘亲口将这件事告诉了花闭月。她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淡漠的。只是随后整个人忽地便病倒了,没有任何征兆,病势急而凶险,好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所幸最后终是挺了过来。其间云端闻讯来看她,说起李白时,她只是不语,却当着云端的面亲手将李白的画像与诗集还有自己写下的《未央歌》与《落花错》的词曲琴谱焚为灰烬。梦既醒,两相忘。要忘记,就要彻底。就让他,从此成为心中不能触碰的禁忌。

云端见她如此,虽然不知内里隐情,却隐约觉得李白的离开或许与她有所关联。只是,纵然好奇至极,她却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有再问。花闭月看起来那般的哀伤绝望,万念俱灰,她不想惹她伤心,又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么沉默便是最大的仁慈吧。呵…

时间过得很快。李白走后不久,长安下了一场很大很大的雪,酷寒难捱的冬天终是来了。
在此期间,在云端和一班编辑记者的努力下,《大唐生活月刊》第二期终于顺利出刊。没有了李白,他所连载的《巴蜀仙侠传》是否能够继续就成为最大的看点,所以尽管这期杂志发行量比第一期多了一倍,却仍是刚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了。云端本以为时间久了人们对他的关注度会慢慢转移消减,却没想到正是由于他走得突然,给大家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再加上《大唐生活月刊》无形的宣传作用,以至于他在长安的人气竟是有增无减。呵,不知道李白若是得知此刻情形,又会有着怎样的感觉?

云端收到李白的第一封来信时,已是临近年底了。
那天,她正在宝明斋里和她师傅张大厨商量设计春节新菜品。一个小伙计跑了来,扬着手里的一个信封对她说:“小姐,小姐,这里有一封李白李公子寄给你的信!”
云端腾地站起身来,急急地接过,看着其上熟悉的字迹,兴奋开心之余又不免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她将那个轻薄的信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瞧了又瞧,暗自猜想他都写了些什么,却又舍不得立刻就拆开来看了。这可是她的千古第一偶像写给她的啊,所以这信在她心里有着格外郑重的意义。
“师傅,你等我一下。”她和张大厨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往楼上走。
“你这丫头!看信就在这里看呗!又没有什么秘密,哪来那么多讲究!”张大厨无奈地朝着她的背影抱怨道。
云端回过头来笑了笑,也不辩驳,只说:“我马上就下来。”
她捏着李白的信回到二楼的雅间,坐在桌前,又再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开启。里面的信纸只有一页,这让云端不禁有些失望。她一边展开来看,一边在心里抱怨:这人也真是的,好不容易寄封信来,路上也不晓得是走了几千几万里,居然还如此惜字如金!多说两句又没什么损失…
然而,当她看到这份信的内容时,却再也无法碎碎念。她愣在那里,盯着纸上的字迹,脑海中有一瞬间的闪白,几乎无法思考。
他写了一首诗。只有一首诗。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云端对这首诗再熟悉不过,这是李白流传千古的一首《长相思》,也是她最为喜欢的一首。只是,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首诗的原题居然不是《长相思》!而是…而是…《长相思赠季云端》!云端,季云端!季蓝裳,字云端。这首诗是…给她的!!!老天!这是玩笑么?!叫她如何可以以想象,这首《长相思》居然是写给她许云端的!

云端的心一阵狂跳,她深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对她来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丝毫不亚于她在跑步机上一路奔回唐朝!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这…可能么?低下头去,再仔细地看,没错!那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长相思赠季云端。赠季云端。
美人如花隔云端。呵…
她一遍遍念着这一句,忽然想起小学时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情景。当时,她无比兴奋地拿着那本厚厚的《唐诗三百首》跑去对妈妈说:“这诗里有我的名字呢!你看,这里…美人如花隔--云--端…”而妈妈则故意笑着哄她,“是啊,连大诗人李白都夸我家云端漂亮呢!”…
忽而又记起当日读李白的那首《古朗月行》时曾和他说起,“飞上青云端”一句里嵌了她的字。云端。如果说,之前那只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这一次既是特别赠她,便是有意而为了?

长相思,在长安。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摧心肝。
深浓的相思,炙热的情感,一字一句,肝肠寸断。
李白竟然写下这样的一首诗给她!云端就是再傻,此刻也不可能不明白了。时至今日,再次回想起那日离别,他说的那些话,他出人意料的拥抱,他无奈又悲伤的表情,心中那条零乱而模糊的线索终是清晰了。

原来竟是如此!
完完全全地出乎意料。李白居然会对她…这,怎么可能?!她根本连想都不曾想过,对她来说这种可能原本就不存在。他是她的偶像,从千年后到现在,一直都是。即便彼此熟识,即便一起共事,可是在她的心里,他仍然是神明一般不可企及的人物啊!她真的从来不曾有过半点逾想。对他,她只是远远看着,间隔着一段距离,虔心仰慕。但,也仅此而已了。只是…
许云端,此时此刻,你可有半点动心么?你有么?她忍不住扪心自问。
呵,不可否认,要做到心如止水,很难很难。他不是别人,他是李白。一个才冠古今的男子,一个她从小就崇拜仰慕的人,能够被他喜爱,得到他以《长相思》写就的告白,她如何还能够波澜不惊?她震惊,兴奋,窃喜,得意,她有种种的反应和情绪,却独独找不到…爱。
或许会有心动,有欣赏,有倾慕,但,却绝不是爱。那种感觉,与对枫庭是完全不同的。
李白这样的男子,心在世外,神游不羁,如风如电如雨如雾,他的心,无人可以全然看清,亦无人可以触摸得到。他注定了只能属于他自己。所以,他适合仰慕,适合崇拜,却不适合来爱。这是她在千年之后已然早有的认知。
只是,李白,李白,既然你当日没有说,现在又为何。。。。。。

云端对着那信纸莫名失神。也许,当她在千年后一遍遍温习着这首美丽哀伤的诗,为着那些轻易真切的词句而心折不已的时候,冥冥之中缘分早已注定。她爱极它。只因,它属于她。
长相思,摧心肝。呵…李白啊…

“小姐!小姐!不好了!”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子霖慌乱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端皱着眉,看着几乎是撞开门进来的她,嗔怪道:“又怎么了?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子霖吐了吐舌,一边娇喘连连,一边说道:“长宁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汤给弄洒了,那汤刚出锅,还是滚烫的,把一个小孩儿给溅伤了!”
“什么?!”云端一听说伤到了人。而且还是个孩子,顿时也急了,随手把李白的信往桌上一方,连忙随着子霖下楼去看。

枫庭由未央客栈回到宝明斋,本想和云端一起吃午饭,却始终没见她的人影。找了伙计一问才知道,刚刚有个小孩儿被烫伤,她和孙掌柜带那孩子去附近的医馆了。他在店里巡视了一圈,见已然平静无事,便想赶去医馆瞧瞧。也不知道人伤得重不重,出了这样的事,蓝裳那小丫头一定是急坏了。
“枫庭少爷!”他正要往外走,却忽然被一个声音唤住。
他转身,看见小苒。
“有事?”他的神情平静而冷淡,甚至有着几分刻意的疏远。
“我…”她迟疑着,内心忽然又开始激烈交战,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很迷惑很迷惑。
“没事我先走了。”枫庭见她嗫嚅着不说话,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往外走。他的背影那般冰冷,仿佛泛着寒光的匕首,深深刺伤了小苒的心。面对她,他竟是一刻都不愿多停留的!对他来说,她的好意永远分文不值。
小苒垂下眼帘,生生忍下酸楚的泪意,将那信纸捏得紧紧的,手心里渗出汗几乎快要将它打湿。就这样吧,就这样决定吧。不管是对还是错,她都要这么做。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枫庭少爷就会明白,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只为了他。
“我捡到了这个。”她走到枫庭跟前,将那页写了《长相思》的信纸双手奉上。
“我想应该是…蓝裳小姐掉的吧…所以…”
她看着他伸出手来,他的指尖触碰到信纸的边缘,她甚至听到了沙沙的摩擦声。心里面仿佛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拼命阻止:“不要!你不要接!你不要看!不要!”而她亦有种想要将手缩回来的冲动。但,到底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当枫庭将那信纸拿在手里,好奇地低头去看的时候,小苒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连她自己都浑然不知。蓝裳小姐,你不要怪我。是你自己有错在先。而我,也不过是想帮枫庭少爷而已…
“这是在哪里捡到的?”枫庭看过了那首诗,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有些出乎小苒的预料。她不解地偷偷打量着他,指了指楼梯,说:“在二楼雅间门口,蓝裳小姐忘了关门…”
“谢谢!我会转交给她的,你去忙吧!”枫庭礼貌地向她道过谢,便绕过她径直朝楼上走去。
小苒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直到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的楼梯转角。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皮肉,却丝毫不觉疼痛。周遭仿佛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心里面只有一个声音在无奈呐喊:枫庭少爷,你何时才能明白?最爱你的人,最珍惜你的人,是我,是我啊…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枫庭默默念着这凄艳动人诗句,如梗在喉,只觉得连脚步都变得异常沉重,长长的阶梯,似乎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长相思赠季云端。这是写给蓝儿的。似曾相识的笔迹,深情无限的告白,无需多想,他已然能够猜到这个人是谁。呵,美人如花隔云端…云端?他记得----

这时,他停在了二楼雅间的门口,透过半开的门,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他径直走了过去,本想将诗放下就走,但犹豫了片刻,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信封拿了起来。

离开

这时,他停在了二楼雅间的门口,透过半开的门,他一眼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他径直走了过去,本想将诗放下就走,但犹豫了片刻,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信封拿了起来。
李白。果然是他。呵,虽然他的人已不在长安,但如今看来,他的心却还在啊!枫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巨大石,让人不能呼吸。
美人如花隔云端。美人如花隔云端。他记得这句诗。当日在乐游原,他和蓝儿一起放风筝的时候,还是她亲口念给他听的。她说这是一位很有才华的诗人写的,里面嵌了她的字,所以才喜欢莫名。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她小字云端。原来,那位“非常有才华”的大诗人就是李白!那…这首诗是很久以前写的了?难道说,他们真的很早就相识?甚至…是李白爱她在先?!这么说,他是为了蓝儿才到长安来的?
不!不!不是这样!他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那些无端的猜测,拨开那笼罩心头的沉重暗影,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的心,已然那么苦涩。事到如今,叫他如何还能够继续自欺啊!
一直以来,他都隐隐觉得蓝儿对李白有着不同寻常的熟悉与了解,他们仿佛相识已久;后来,她又那样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出版诗集,还拉着他一起办杂志,无一不在昭示着李白在她心里的特殊地位。对她来说,他是很重要的一个人吧?那么…他呢?他在她的心里又算什么?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她的唯一,但是现在。他…不再那么笃定了。李白,终究不是庸常之辈,而她…
呵,乱了,他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无数个分叉向着不同的方向撕扯挣扎,千丝万缕,牵连着,让那裂帛般尖锐的疼痛蔓延在四肢百骸。
蓝儿,告诉我,这其中究竟纠结着怎样的因果?告诉我,于你,李白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呢?…你告诉我,蓝儿…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长相思,摧心肝…呵…摧心肝。此时此刻,他又何尝不是肝胆俱裂?心上,那道正在慢慢愈合的伤口,在看到这首诗的瞬间便重新崩裂开来,仿若一场凌迟,痛之彻骨,惟剩一片血肉模糊。

冬意正隆。长安的天空,是灰色的阴霾。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冰冷生硬,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动人的色彩。
落云茶楼里,江枫然静静地啜饮着一杯清茶,透过丝丝缕缕氤氲的热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枫庭。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你真的决定了?”
“…是。”枫庭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嘶哑,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却又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艰难而迟疑。
“非要这样不可么?”枫然试探着问道。
枫庭别过头去,用沉默当作了回答。
他看着眼前神情憔悴黯然的弟弟,心里忍不住一阵担忧。这些天枫庭的情绪一直不大好,他虽然早有察觉却一直不知道原因。直到刚刚他来找他,说想离开长安一阵子,他才自只言片语间隐隐得知是他与蓝裳之间出了些问题。但…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又会是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