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间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林阡陌埋头苦读,天天从早读到晚,写字写得手上都磨起了老茧,到了秋试时却名落孙山。
这些日子以来,林大娘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好的尽皆用在她的身上,怕二爹做的衣裳林阡陌不中意,还专门进城为她订制了一身的行头,里里外外全换了个遍,一家人高高兴兴地送她出了村,试考完了,她自觉题也答得不错,尤其是诗词一项,还怕自己现学的太差劲不保险,抄了曾经知道的名家名段,和同窗的几位对了一番答案,始终觉得自己的不算差,没想到十日后官衙发了公告,同窗一位作文狗屁不通的都上了榜,她却连最末一名也没捞上。
“阡陌,怎么可能呢?你看张月影都考上了,你在我们几个中算是强的,却不见你的名字,该不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问话的人叫秋霁,也是此次的考生,她们家境都不算好,同租了城郊的一住民宅,考试前一月就聚在了一处,彼此经历相似,聊得投机,就成了朋友。
林阡陌摇了摇头,心下也觉疑惑,却不得其解。原想着自己救过县郡大人的少爷,考上了去拜访之时,若是大人对这名字有那么一点印象,凭这点关系,想来也可以被指派个好差事,对将来的再继续深造,于仕途一道大有益处,没想到根本连见县郡大人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她打听过,金陵国的秋试国家很是重视,目的就是为了选拔真正的人才,参与到国家管理当中,这个国家纪律严明,考核官员的标准不仅看官员的政绩,还要看在任时所选拔的人才是否符合标准,人才越强,越多,官员升迁的机会越大,所以弄虚作假那一套很少,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但若发现,惩罚很是严厉,所涉案官员永不再用,所以一向很少有人有这种胆子搞关系走后门,除非有绝对的把握。而蒲县的县郡元大人,一向以清廉出名,往年有考生曾向她行贿,被她直接举报到上级那里,那名考生被打了一顿板子不说,还被罚五年内不得参加秋试。
考卷是密封的,评卷的考官并不知道谁是谁,评卷后,要多选出三分之一的人来,送到县郡大人之处,最终的名次县郡大人定夺。林阡陌与县郡大人不仅无怨,反而对元少爷有救命之恩,听说县郡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无所出,宝贝得比什么都厉害,所以才会养得这么胖,就凭这一点,县郡大人见到她的名字,人情分多少总得给点吧,这是人之常情,至少她这个考生德行这方面总能加上两分。可是她落榜了!
到底哪里出了错?比她差的张月影都上榜了,她却没有。难道是张月影的其他考题答得好?林阡陌想了想不可能,作诗都狗屁不通的人,文章还能好到哪里去?所以最可能的是她的考卷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县郡大人的眼前,这位地方官根本不知道她的治下有一名考生曾是她儿子的救命恩人。要不要去登门去找县郡大人陈述一下事情,给自己一个机会?
林阡陌思忖半天,不知道这方法可行不。这里并没有查卷制度,纵然哪里错了,事实已定,又能怎么样呢?何况县郡大人会理会她吗?也许人家根本不在乎那所谓的救命之恩?她挠头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放弃。若是自己才高八斗,她可能会奋力一试,可惜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自己最清楚不过,懊恼之余,唯有一声叹息,只当这次是来锻炼的,再学一年,来年本事练硬了再来吧,大不了,再卖了另一块玉佩。
落寞之余,林阡陌向秋霁告辞,待要回去。为了节约开支,这次她是一个人住在城中,家人并未同行,林大娘见她行事稳重,送了她来,见有同伴,打了个招呼让她们互相关照着些,便回去了,正是收成的季节,地里的活儿多,她也没有多的时间陪着林阡陌。
秋霁听说她要走,硬要拉着上酒楼吃一顿,为她饯行。她与林阡陌都是不拘礼之人,行事洒脱,颇为惺惺相惜,见她落榜,也为之难过。
“多谢!秋姐姐高中,应当我请你,权作恭贺才对。酒是该吃的,不过说好由我请客,否则就不必提起。”秋霁大她三岁,身量高出一截,她抬眼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来年阡陌高中,再由我作东请你。”秋霁也不推脱,洒脱一笑,两人相邀到了城东的悦然酒楼。
“秋姐姐莫嫌我,坐不起包厢,咱们就在大堂点一桌?”林阡陌歪头笑道,脸上已无忧色。
“那当然,咱们不是那挥霍无度的主,只要饭菜能填饱肚子,坐哪里不是一样!”秋霁笑道。
两人找了张干净桌子,唤店家上了四菜一汤,打了一斤蒲城梅子酒,对坐喝了起来。林阡陌酒量本就不行,她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头还是难过的,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喝醉,所以才两杯下肚,就有了醉意,秋霁见此情形,说是既然林阡陌请酒,一定要喝个痛快,抢着将余下的酒喝了个精光,出门的时候两人都醉了,互相搀扶着,呵呵傻乐。
“阡陌,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当姐姐的,为你两肋插刀,在所不辞!”秋霁大着舌头说道。她的性格颇有些男儿气,很见豪爽。
“我有事,当然跑不了你的!”林阡陌个子比她小,费力地勾着她的肩,另一只半握成拳,对着当空的明月,笑嘻嘻地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你我再干一杯!”
秋霁哈哈笑着握住她的拳头,凑到眼前端详着,哈哈笑道:“这哪里是金樽,明明是木勺,看,还有柄呢。”说着摸了摸林阡陌的手臂。
“果然是木勺,我拿错了!”林阡陌摇了摇头,“等将来换了金樽,再请你喝。”
“我等着,不许赖啊!”秋霁打着酒嗝说道。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身旁经过,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苏三掀起了车帘向外看去,只见着两人摇摇晃晃的背影离马车越来越远。他放下车帘,身边的小厮青儿笑道:“想必是今秋赶考的学子,公子不是要给小少爷请先生么,要不要下车问问?”
苏三摇了摇头,笑道:“青儿好没眼色,说得如此好句,又岂会是落榜的,中了的就是官家之人了,要入职的,谁会来教咱家的孩儿,我也只能请个落榜的了,都不知人家肯不肯上门…”
“依着公子的品貌,想上咱家门的人多了去,不过公子你不肯罢了。”青儿说道。
苏三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些人…又有几个是好心?能放她们进屋么?纵然我不在乎什么,可是瑞儿,他将来,总不能走我的老路,我的瑞儿,将来定要找个好人家…”
巧合无处不在
“陌儿,杨莫来了,地里的活计都拾缀得差不多了,你带着小二小三先去,小四留下陪我和你们爹爹,到了日子我们再去。”
林阡陌正在练字,听到林大娘的话,将笔递给林四,迎了出去。林四小心翼翼地捧着笔,扯过林阡陌用废的纸,在空隙处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林大娘歪着头看了看,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小四也会写字了?跟着你姐姐好好学,不过别把姐姐的墨用了,那东西金贵着呢,蘸水练练就好。”
林四点了点头,墨迹稍干,他就着竹雕笔洗里的残墨蘸了蘸,继续写起来,字迹落在纸上,颜色淡淡的,依稀看得到一个轮廓。
林大娘微微叹了口气,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林阡陌正和杨莫说着话,自打落榜后,她学习比之前更为勤奋,学里放假了,先生回家了,她也没闲着,整天足不出户地捧着书看,眼见得养了些肉的小脸又见瘦下去了,林大娘劝她莫要这么拼命,她照样应着,转过身还是一样地拼命。
地里今年收成不错,交了赋税,剩下的粮食装满了三个大缸,够这一年的吃食了,加上卖玉的银子,这一年不会不好过。本来林大娘不想动那笔银子,最后还是被林阡陌说服了,穷里太穷,将来儿子不好嫁,姑娘也不好娶,于是请了人将房屋修葺了一下,茅草房换成了瓦房,又在两侧加了几间,不仅下雨的时候就不会再湿,几个孩子也都有了各自的住处。林阡陌这次进城,自己什么也没买,却给她和两个爹一人买了一身新衣,给弟弟们买了吃的,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女儿孝顺,对兄弟友爱,是林家的福份。只是命运怎么这么不公平,这么勤奋好学的孩子,怎么会落榜了呢?
“娘,饭我们也不吃了,去杨家吃,杨老爹还等着呢。”林阡陌走进屋来。
“那你们姐弟换了衣裳就去吧,你就帮着出出主意,有啥力气活儿,让林二林三做,可别累着。”林大娘嘱咐道,看着女儿单薄的身子,她心疼。
“嗯,我省得!”林阡陌笑着搂住她的肩头,“娘别担心,我不过是长高了,看起来就瘦了,其实没娘想的那么娇弱。”
林大娘看着她,是长高了,眉目间的稚气不知不觉间也消褪了,现在的林阡陌,不再是当年那个爱咬着嘴唇哭泣的小女孩,她成熟了,双肩虽然瘦弱,却能挑起一定的担子,家里的好些事林大娘都要征求她的意见。
“既然去帮忙,就好好做事,别给咱家丢脸。”林大娘难得看到女儿对她撒娇,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
林阡陌点了点头,进里屋换衣裳去了。
世间的事总存在很多的巧合,杨莫就是林阡陌上次搭马车认识的小伙子,家住岩脚村,与定河村仅一山之隔。本来他们或许就是路人,缘份仅止于同行一段,没想到林阡陌难得发一回善心,在车上留了点钱,倒让他们的缘份持续了下去。
那日杨家父子发现了车上的钱,想到坐车的唯有林阡陌姐弟,定是他们落下的,也没想过这是林阡陌给他们的,第二日就赶到了定河村,打听上门来,将钱还给了林阡陌。林阡陌见这对父子实诚,也不好意思说是她看人家可怜,多给的车钱,只得收了,林大娘就留了杨氏父子下来吃了顿饭。
没想到杨老爹与林家大爹爹一见如顾,两个不爱说话的老男人凑到一块儿,竟然聊得相当投机,原因嘛,是因为两人都爱好木工活儿,林爹爹的手艺一般,杨老爹的手艺可是顶呱呱,当天两人就在院子里操练起来,给林家弄了几张圆木小板凳。
更巧的在后头,林氏姐弟陪着杨莫说话,一番谈话下来,原来杨莫就是林阡陌在山中洗温泉时听到的唱山歌男主角,当天与他对歌的女子叫做宁美莲,就是他几个月后要嫁的女人。
杨莫与宁美莲早就互相爱慕,不过杨莫是男儿家,不好意思先提起,宁美莲又是个腼腆的女子,虽然有情,只把这心思藏在心中,两人反倒不知对方的心意。
杨莫是山上的好猎手,在岩脚村颇有些名气,为了陪老爹,一直到十八岁上还未嫁,家里上门提亲的人多起来,他怕杨老爹应了,那天在山上便厚着脸皮试探起了宁美莲。对歌是村中青年男女的游戏,他便借着歌词表达了对宁美莲的爱意,宁美莲想法多,顾虑着自己家贫,怕给不了杨莫幸福,她又是家中次女,大姐还未娶亲自己就先娶不好,所以没有立刻答应。杨莫又不好当着众多人告诉她再不应,家中就把他嫁给别人了,急得不行。正好这时林阡陌出来吼了那么一嗓子,敲醒了宁美莲。就是啊,杨莫是好小伙子,不比女家,男子再穷,只要人品好,有的是人家求,难得他对自己有意,如果不定下来,没准就被别家抢走了,看到同行的姐妹有人跃跃欲试,用山歌向杨莫表达起了爱慕之情,她一急,当时就跑到山下地头请示了她娘,当天宁家就与杨家定下了这门亲事。
林阡陌听到杨莫说是自己一曲促进了这段姻缘,开心得不行。林四得意地说,那唱山歌的路人就是自个儿的姐姐,杨莫大吃一惊,直道这是天大的缘份,连连向林阡陌道谢。
林家爹爹一眼就看上了杨莫,恨不得抢到自家来作女婿,听说给了人家,很是惋惜。林阡陌见如此,向他提议不如收了杨莫作干儿子,两家于是结成了干亲。秋收完了,杨莫与宁美莲最近就要成亲,林莫与弟弟们要以杨莫娘家人的身份去送亲,杨家没什么亲戚,他们要提前去帮忙,尤其林阡陌会剪喜字,好多事都要劳动她。
出门看到杨莫带来的马是一大一小两匹,小马长得膘肥,火红的毛皮,眼睛大大地,非常漂亮,林阡陌对着那匹小马,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亮。
“杨大哥,这马儿是你家的?”
杨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上次大爹去我家,听他说起你想学骑马,这小驹很乖,我把它送给你了。”
一匹马值不少钱,林阡陌却因为太过喜爱这小马驹,也不想同他客气:“如此就多谢杨大哥了。”
见林阡陌迫不急待地要骑马,杨莫只得扶她上了马背,教她如何牵僵绳,怎么控制马儿。小马果然乖巧,凭林阡陌如何摆弄,温柔地打着响鼻,扬了扬蹄,得儿得儿跑起来,叫它向左就向左,向右就向右。
“既然送了我,我就骑着它去大哥家,林二林三,上车。”林阡陌一声令下,林二林三上了板车,杨莫见她如此喜欢小马,也是很开心,吆喝一声,赶着马车上路。
林阡陌心想,原来骑马这般容易!她却不知是这小马驹乖巧,若是换匹大的,只怕立马将她摔下来。不过有了这小马,以后她上山洗温泉就便宜多了,一来一回的,花不了多长时间,山上有的是草,还可以将小马儿喂饱。
到了杨家,林氏姐弟齐心合力,里里外外地帮忖着,招呼客人,装饰房屋,出门时林大娘给了林阡陌不少钱,因着送马驹的情意,林阡陌全花在了杨家身上。客人没想到杨家还有这样的亲戚,见林家姐弟做事有条有理,还会记帐,羡慕不已。
婚礼举行当天,林大娘也带了余下的人赶了过来,再加上村中和杨莫要好的几个小伙子,送亲的队伍还挺壮观的,一色的年轻男女,一路说说笑笑,吹吹打打,向着一河之隔的宁家而去。
林阡陌骑着她的小红马,跟在送亲队伍后面,几日里来的闷气一扫而空。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还是这当中的大媒,不由得她不高兴。她空发奇想,组建了这个送亲马队,不光新郎倌,所有送亲的人全都骑马,借来的马,她出钱给送亲的人做了新衣,一色的样式,整整齐齐,给足了杨莫面子,将前来迎亲的宁家人比了下去。杨老爹看到这边如此架式,知道儿子嫁过去,不至于给亲家看轻了,乐得合不拢嘴。
林阡陌的小马挤不过那些大马,走在了队伍最后一个,她也不忍心小马驹累着,还嫌前方的喇叭太过刺耳,乐得慢吞吞跟在后面。
后面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呐喊着冲过来,追逐着前方的黑衣男子,那人捂着肩拔足飞奔,竟然跑得比马还快,面上蒙着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送亲的队伍停了下来,吹鼓手也听到了后面的狂呼,看到了烟尘滚滚的马队。
“大家靠边,让这些人先过。”有人出来招呼道。
林阡陌拉了拉缰绳,骑着小红马靠向路边,空出中间的路来。瞬忽之间,黑衣男子奔到了她的眼前,他的肩上有血迹渗出,想是受了伤。
林阡陌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一个飞升,落在了她的马背上,一只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急促地说道:“打马快跑,躲开后面那些人,否则,我若给他们抓住,你也别想活!”
林阡陌不过愣了一下,凑到小红马耳边说道:“马儿快跑。”小红马在她的操纵下,撒开四蹄拐上岔道,向山中奔去。要想甩开后面的人,唯有进山一条路。
以怨报德
“林二,不许任何人追来,你们继续送杨大哥到宁家完婚,我不会有事的,不要担心。”林阡陌回头冲着弟弟大声说道,猛抽一鞭,小红马载着两人,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奔了出去,几下里穿进了山,没了踪影。
见出了事,送亲的队伍乱成了一团,媒人着急地跑到前面告诉新郎倌杨莫,听到林阡陌被挟持上了山,杨莫也顾不得成亲的事,调转马头就要往山上赶去,被林二迎面挡住。
“杨大哥,今日是你的吉日,不能误了时辰。”
“陌儿妹妹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干娘干爹交待,还吉什么时。”杨莫气急败坏,纵马就要追上山。
林二拉住了他的缰绳:“我姐走时交待了的,必须好好送你到宁家完婚。没看后面有追兵么,你这去,不是引人去找到他们么,那人只是想摆脱后面的追兵,他不熟悉地形,想来还得靠我姐才能藏身,若是让那些人追到,我姐不是更危险?放心,我姐机灵着呢,等那些人离开了,咱们再进山找不迟。”
父母都交待过,他们不在时,万事由林阡陌拿主意,几个弟弟都要听她的,林阡陌几次出门办事都带的是林二,几番下来,林二发现这个姐姐不仅没被打笨,反倒比以前聪明得多了,对她是言听计从。虽然此刻也着急,但他相信林阡陌。
说话间后面的追兵也跟上来了,大约十来个,商旅装扮,只拿眼打量了一下众人,也不言语,马不停蹄地向着小红马的方向追去,他们一直盯着黑衣人,当然不会错过他的行踪。
“林二,我们还是赶去吧,就算这些人找不到,深山老林的,天色将晚了,到了夜间毒虫野兽出没,只怕阡陌也应付不来。”杨莫还是不放心。
林二犹豫片刻,咬了咬牙说道:“杨大哥,这样吧,我姐的话我不能不听,她交待不能误了你的亲事,你先与宁姐姐成了亲再说,那些人看来都有功夫在身,我们就是跟去了也没用。我这就去告诉爹娘,看他们有什么办法,这事你就别管了,我们会相机行事,否则我姐回来,定要怪罪我不听话。”
林二说罢,也不管杨莫反对,叫了几个壮小伙把杨莫强行送走。打马回程,边走边祈祷上苍保佑姐姐无事。
刚入秋,山间树叶还未尽凋零,地上则铺满了先落的树叶,马儿踏在上面,掩了蹄音。林阡陌尽挑着这样的地界走,兜兜转转,她就不相信甩不掉后面的追兵。太阳西斜,日光带着红晕,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脸上,明灭不定。
“你倒自信,真的不怕我杀了你?”身后的男子紧紧地搂着她,呼吸喷在她的耳边,话语中带着笑意。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杀我做什么?何况你有伤在身,治伤,甩掉追你的人,都得有人帮忙,在这深山老林,你也找不到出路,没个向导,没准死的会是你自己。”林阡陌说道。
“说的有道理。”他放开了对林阡陌颈项的钳制,另一只手也转搂住她的腰。被个大男人搂着,在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林阡陌有些不自在。
转过一处山崖,林阡陌对男人说:“放开手吧,可以下马了。”
男子松开手,林阡陌先跳下马来,将手伸过去,要扶他下来。
“不用!”他说道,纵身跃下马背,动作利索,只是落地时微微向左偏了一下。林阡陌兴灾落祸地看着他的左腿,肯定崴着了,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笑意盎然。
她拍了拍小红马的屁股,说道:“小乖,从另一条路回家去吧,别给人逮着。”
小红马温顺地打了个响鼻,真的撒开四蹄往前而去。转回头,男子扯下了蒙面黑巾,一张梭角分明、清俊的脸落入林阡陌眼里,大概因为失血过多,脸显得有些苍白,唇角带着一丝浅笑,目光像盈盈的水波,荡漾着落在林阡陌身上。
林阡陌的心尖似被烫了一下,差一点就接不上气来,忙不叠调转了目光,避开那抹浅笑,去看地上的落叶,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心中暗暗奇怪,这男人相貌虽好,却比不得苏三,看到苏三自己都挺有定力的,怎么在这人面前却差点失了态。
“你确信,站在这儿就不会给人发现?”半天不见林阡陌言语,男人忍不住开口。
林阡陌按住咚咚跳得厉害的心口,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用平缓的语调说道:“跟我走,有一处藏身之地,外人很难发现。”说罢率先前行,不敢看男子,怕再引起心悸的感觉。照这情形看来,这男人简直就是病毒,看多了容易引起心肌梗塞,美色与健康相比,对林阡陌来说还是后者重要些,她可不想以身试险。
她带着他转过山崖,搬开了掩盖洞口的荆棘,露出了温泉洞。
“就是这里,不过洞口不大,还要看你能不能进去。”
男人看了看四周,伸手试了试,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全身一缩,只听得骨骼脆响,人已到了洞内。林阡陌张大了眼,傻傻要愣在原地,她分明看到这男人身形一瞬间缩小又涨大,太吓人了!怨不得方才看他一眼就让人心如火炙,不是她定力小,看来这男人非是常人,没准是个妖孽!
“我不过施展了一下缩骨功,用得着这么吃惊吗?难道你没听过江湖上有这么一种功夫?”男人抬起手掌,在林阡陌眼前挥了挥。
林阡陌红着脸摇了摇头:“我不是江湖人,不晓江湖事。”说着就要掩住洞口,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想走?”他的眼睛眯了一下,闪出一丝危险的光芒,那种灼人心扉的感觉消失了,林阡陌蓦然感到一阵冷意,仿如三沸天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
“盖…盖住洞啊,这样别…别人就发现不了你。”明明说得理直气壮,没有什么好气短的,却给那目光压迫得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