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沈慎燚与苏三眼神已在空中碰撞了几个来回。沈慎燚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带了丝狭促,忽然出手一推,林阡陌正神游太空,身子一倒,苏三恰到好处地伸手一搂,她便倒在他的怀中。
“累了就眯会儿,强撑着做什么,到了我们自然会叫醒你,”沈慎燚说道,“苏大哥,难为你了,照看着些,别让她打盹摔下车去。”
苏三微笑着点点头,用手顺了顺林阡陌耳边的碎发,再将她搂过去,调整了一个让林阡陌感觉舒适的姿势,轻声说道:“睡吧。”
沈慎燚见她还瞪着自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有苏大哥侍侯你还不够?莫不是还想着我来帮你捶捶腿捏捏肩什么的?”
林阡陌讪笑一下,低声嘟囔:“我倒是想呢,就怕你嫌我麻烦,不肯干。”
“想做什么,就说出来啊,不说出来怎么会知道我不肯?”沈慎燚挑了挑眉,话未说完,人已顺势坐下,果真放在她的腰侧,轻轻揉捏起来,并且没有看林阡陌,视线越过她看向苏三,与他说起话来。
“苏大哥,听单青说你收藏得有不少名画,改日借我一观,可舍得?”
“如何舍不得,宝物也需有人欣赏,那些原本也不是我收藏的,是单家之物,在我手里再好的画也只能放着蒙尘,慎燚是识画之人,若是你喜欢,送你便是,没得在我手中糟蹋了。”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阡陌的小心,沈慎燚与苏三都看在眼里,为了让她安心,他们都在尽力地迎合对方,希望不要让她为难。娶沈慎燚是苏三提出的,他是真心爱林阡陌,所以更是一心盼着林阡陌好,只因自己残缺之身,不能与她诞下后代,所以对她的付出更多,只要林阡陌喜欢的,他也会让自己去喜欢,加上沈慎燚也不是难相处的人,对他甚为恭敬,他心中再无介蒂,真将沈慎燚当成了兄弟。
沈慎燚也是一样,他知道若是苏三不开口,自己和林阡陌根本不可能有未来,毕竟林阡陌先爱上的是苏三。但是苏三不仅同意他进林家门,还劝林阡陌以沈慎燚为先,自己甘居于后,他又如何不感激。在沈家,就是正夫死不松口,沈大人对傅映登再如何宠爱,傅映登也永远是个下人,连带着沈慎燚也矮其他兄弟姐妹一头,这其中的利害,沈慎燚从小便懂得。他爱林阡陌,但若为侍,他有他的自尊,宁可终身不嫁,而让他心中带着林阡陌嫁给别人,那更是不可能,苏三之举无异于成全了他,圆了他一个最美的梦,只要能嫁给林阡陌为夫,家人的阻挠,世人的白眼,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对他来说,苏三就是恩人,换作别人分享了林阡陌的爱,他可能会妒忌,对苏三他却不会,因为原本是自己,分享了属于苏三的一切。他明白林阡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一个不轻易许诺,但是许下了就不会变的女人,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爱上,也正因为如此,他知道苏三不首肯,她纵然对自己有愧疚,但不会与他有交集。
林阡陌当然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白白担了一场心思,不过此时温馨的场面已经令她有所悟了,她强撑着听二人谈话,却止不住困意浓浓,只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苏大哥,这次回去,你们就先把亲事办了吧,以前是为了我…如今却是不必了。”
朦朦胧胧间,林阡陌听到沈慎燚的声音,苏三怎么回答的,她不知道,倦意像一个黑洞,将她拉了进去,眼前一暗,她的意识深迷,坠入梦乡。秦楼的药不知是不是加了魔法,她的梦境中充斥着鸟语花香,每次入梦都会见着,所处之地总是明秀的山川河流,开放着不知名的花朵,天蓝得空明,她的身边总是伴着一个男人,衣袂飘飘,宛如谪仙,可是永远看不清他的脸,似乎是苏三,又似乎是沈慎燚,又好像都不是。
等林阡陌醒来时,身边的环境已经变了,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新锦被,洁白的被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坐起身来,她看了看眼前的一切,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真的醒了过来,一切都很熟悉,却又很不一样,这是她的家,当她正式成为林阡陌时,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这间屋子,只是那时是个漏雨的简陋窝棚,现在却焕然一新,不仅墙修补好了,地打平了,还铺上了红木,原先空荡荡的屋中摆放着新家具。
“陌儿,你醒了?”挑帘进门的是林大娘,“正好,该吃饭了,快起来洗洗脸,大家一块儿吃。”
“娘,我是不是在做梦?”林阡陌看着林大娘问道,“家里怎么变了?”
“傻丫头,说什么糊话呢,不是你让人带信和银两来,让娘买下旁边的地,将家中的房子翻新的么?只是女儿啊,你说的是真的么?说是你帮朝庭的一个大官做了一件事,得到那大官的赏识,赏了你一大笔银子,以后前程也无忧了,娘才真的觉得是在做梦呢,没想到我的陌儿才出去半年多,就这么有息了。”
林阡陌听得一头雾水,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一梦成真啊!她赚的钱都等着娶夫郎,没舍得拿出来用,还为这件事小小地内疚了一把,觉得没把爹娘摆在第一位,有些不孝,如今这叫什么状况,莫非是苏三或者沈慎燚偷偷为之?想到这里,她唯有不动声色,心道就算帮她,也不用找这么个怪借口吧,虽然她不想他们出手帮她家里,但是真做了,她也只有感激的。
含含糊糊地敷衍了林大娘,她问道:“娘,哥哥他们呢?”
林大娘笑眯眯地看着她:“你是想问你那两个夫郎吧?都好着呢,你还是小苏一路抱着进来的,怕吵醒了你,一个个都不敢大声说话,另外那个又是怎么回事,娘都没听你提起,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出身呢,我们家陌儿就是能干!对了,你哥哥啥时候进的城?看来你们是一道来的,说起你哥哥来,娘真觉得对不起他,看到你如今出息了,更是为他难过,当初我不该松口,熬一熬其实也就过来了,竟然让他嫁给了那个赵金娥,都怪娘没本事,没有照顾好你们兄妹…”
林阡陌没想到林大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来了,赶紧安慰她:“这不怪你,娘,若要怪就怪我,都是我一身的病,拖累了哥哥。你放心,我如今日子过得好了,不会不管哥哥的,林二他们几个小的,我也不会不管,我是林家的女儿,这个家,我会撑起来,以后让你和两位爹爹享享清福,让弟弟们都有出息,不会再让他们受苦。”
林大娘破啼为笑:“是啊,如今你可出息了,你不知道,村里的人有多么羡慕咱们家,以前你病时欺负咱家的那些人,现在都赶着过来巴结,因为里正都对你娘我客客气气的,他们谁敢再招惹咱们。这都是沾你的光啊,陌儿。”
定河村的里正,那可是县丞大人家的远房侄女,是一村的土霸王,以前看林阡陌一家,眼睛都是往天上翻的,她居然能对林大娘客客气气?林阡陌觉得不可思议,就算定河村的大财主林如玉,那位里正姐姐也顶多就给个笑脸,客气恭敬那还真是谈不上,自己的父母何以有些礼遇?就算自家旧貌换新颜,也比不上林如玉家有钱,里正图的是什么?林阡陌开始觉得事情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这事不像是苏三和沈慎燚做出来的,别不是有什么阴谋?
“娘,带信来的人是什么打扮,男的女的,怎么跟你说的?”林阡陌问道。
林大娘愣了一下:“不是你派来的人么,男女你都不清楚?是不是那人克扣了你送来的银两?”
“你别问这么多,照实回答我就行。”林阡陌说道。事实不明朗之前,她不想让林大娘担心。
“是个高个儿青年男子,雇了好几辆马车,这些家具,都是他们送来的,说是你托他们买的。对了,车里还坐了另一个男的,不过一直没下车,脸也没瞧清,看那高个儿对他的恭敬态度,想来是他的老板或是主人。当时看到大车小车往我们家里拉,里正也跟着来瞧热闹。”
“里正不认得那人吗?”林阡陌问道。
“应该不认识,她还跟着看热闹,许是看到咱家富了,后来又听说你在城里结交了大官,这才态度大变的,她还试探着问过我,你认识的是个什么官儿呢。”
“娘,这事儿是多久以前发生的?”
“没多久啊,就这十来天的功夫。”
这十来天,苏三与沈慎燚都忙着照顾她。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秦楼!莫非秦楼是当官的?他觉得帮她调理身体还不够,要用这样的方式报恩么?林阡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唯有秦楼行事神神秘秘,他就喜欢用这一招,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让你惊讶一下。只是这事该如何对苏三与沈慎燚解释?他们是知道她没钱的,也没遇上什么“贵人”!
往日情怀
林大娘与两位夫君对阡陌兄妹关怀体贴,就连饭菜也尽拣着好的往两人碗里挟,林阡陌犹豫了几次,实在是问不出口,自己到底是不是林大娘的亲生女儿,实际上这个问题她几乎已经肯定了,而且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因为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林阡陌,她好奇的是那本书的主人,如果那人不是神仙,就绝对是一个现代人,而后者的可能性当然要大一些。
找了个机会与林大娘独处时,她将话题引到哥哥很讨小孩子喜欢这件事上,带出了那本书。
“是有这么本书,”林大娘带着回忆说道,“小时候你挺喜欢翻上面的图画看,没想到大了却不爱了,竟把它送给了朝阳,朝阳倒也聪明,学着书中做些小玩意儿,时常逗你弟弟们开心。也是了,这本就是你爹爹之物,想来男孩子要喜欢些。其实你爹爹的书不止那一本,有好多,都在他陪嫁的箱子里放着。”
看林大娘表情自然,林阡陌不由得迷惑了,难道自己的怀疑并不对,自己和哥哥真是林大娘与爹爹的亲生骨肉?可是爹娘有多少文化,她可是最清楚不过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难不成他们中有人深藏不露?
“是大爹爹还是二爹爹的?怎么以前没听娘提起过?”林阡阳惊讶问道,“能不能给我看看,娘?”
“当然,这些书本就是你爹爹留给你的。”林大娘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就像对待小孩子一般。她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一位爹爹的,也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出来,而是直接带着林阡陌来到她的房间,从床脚拖出了一个陈旧的木箱来。
木箱不算太大,与林阡陌旧时见过外婆那个时代的箱子差不多,都是雕花的黑木箱,只是锁头比她曾见的繁琐得多,看颜色是黄铜制的,那黄铜都蒙上了一层绿锈,显然很久没有开启过了。
林大娘找了块布,很小心地擦去上面的灰,林阡陌注意到她的手指有些颤抖。随后她掏出了钥匙,原来它一直挂在她的颈上,贴身放着。她真担心锁锈死了打不开,幸好没有,只听得“卡”地一声轻响,锁开了,林大娘打开箱盖,入眼是满满的一箱子手稿,整整齐齐地摆在箱中,其他什么也没有。
林阡陌蹲下,拿起最平面的一撂稿纸翻了开来,纸张泛黄,右侧三孔一线订成册,一看就是做衣服的手工针线订的。她只翻开看了一眼,就呆住了。爹啊,你还真是体贴,知道我认不全英文,居然注的是拼音!那一排排字母,她再熟悉不过,教小表妹识字的时候,可是让她连拼音抄写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要用拼音注音,以便让她打好基础。
林阡陌激动地站起来:“娘,爹呢,他到哪儿去了,我要见他。”
“你认识这上面的字?”林大娘眼中带着疑问,表情却显得很奇怪,有些不敢相信,又似乎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眼底有泪花闪动。
“咳!”林阡陌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正思量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林大娘激动地开了口:“棠哥,是你显灵了吗?你说过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认识你写的这些文字,除非神迹显现,如今你的女儿认识它,你说过你失去的只是肉身,灵魂不会泯灭,可是这么多年,从不曾见你的魂魄入梦,你是不是回来了,回来了你怎么不露面,你出来啊,出来看看我,看看你的儿女…”
林大娘在空中搜寻着,目光中满是期盼,可是回答她的唯有寂静。泪水沿着她的脸庞滑落,啜泣出声。
“娘…”林阡陌扶她,看她哭得伤心,心中跟着隐隐作痛。虽然林大娘是喃喃自语,林阡陌却听得明明白白,她已然明白,娘口中的棠哥,才是自己的亲爹吧,两位爹爹的名字,在考试填报户籍时她就问过,并不带棠字,那个人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只可惜她来得晚,他已经不在了。林大娘对他一定有着极深的感情,所以才会只字不提。
等心情平复了一些,林大娘抹了抹泪,看向林阡陌,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少女似的羞涩。
“陌儿,你长大了,一切都应该让你知道,你爹爹曾经说过,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永远不要将身世告诉你们兄妹,让我就把你们当作我自己的孩子养大。可是我想你一定有了怀疑,是吧?平凡如我与你两位爹爹,如何生得出你与朝阳这样优秀的孩子。棠哥的孩子,当然是像他一样的天之骄子,不会沉没乡间。也许一切是冥冥中注定,你爹写的这些文字,我问过很多人,正如他所说,没有任何人看得懂,可是你懂!你是他的女儿,唯有你懂得,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今天我就告诉你一切…”
林阡陌没有想到,她不敢问的,林大娘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一切正如她所想,她并非林大娘的亲生女儿,父母均另有他人,她的母亲姓林,父亲姓何,多年前林大娘家乡受灾,逃难途中落水,差点淹死,是林阡陌的父亲何殷棠救了她,林大娘那时正当年少,一颗芳心暗寄救命恩人身上,奈何何殷棠出身不凡,乃是一富家公子,而且听说他有了心上人,自己知道配不上他,但是这名男子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为此她的婚事一拖再拖。
她以为与何殷棠从此天高地远,再无相见之日,不曾想几年后,他再次出现,只是那时他已然落泊,身边除了两名随从,还有一位身怀六甲的年轻妇人,她从未见过世上有如此温柔的女子,虽然相貌不算出色,但她的眼里只有何殷棠,对他言听计从,并且没有一个侍宠,那两名随从真的就只是随从,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再难容下第三人。
很巧的是,何殷棠的妻主也姓林,他们在定河村住了下来,林大娘与林阡陌的母亲结为姐妹,后来在何殷棠的主持下,那两名随从一起嫁给了林大娘,因为他们本就是两兄弟,感情很好,曾经发誓永不分离。
“怪不得两位爹爹从不争吵,而且同为何姓,原来是这样。”林阡陌低声说道,搂住了林大娘的肩,轻轻靠了上去,“娘,后来呢?我亲生爹娘都不在了吧,他们是怎么没了的?”
林大娘说道:“你爹爹没有说什么,他那时候变得厉害,瘦得脱了形,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本来他只是路过,要不是你娘快要生产,经不起长途跋涉,我想他连我也不会见。不过我知道他不是平凡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不得不隐姓埋名,村里的人都叫他林郎君,没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我想是不是因为我有过私心,期盼过他能变成和我一样的人,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上天才会降了什么罪于他,等他真成了我这样的人,又多了一个你娘…上天也许在惩罚我,是我的不知足害了棠哥…”
“怎么会怪你,娘,不是你的错!”林阡陌安慰着林大娘,“是你收留了他们啊,多亏了你,否则也许我和哥哥就不会来到这个世上。”
林大娘握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不,陌儿,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妒忌你娘,我没有说出来,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可是它就藏在我的心底,时时刻刻折磨着我。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邪恶,可是控制不了,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你娘,你爹是不是就会娶我…我也可以做到像你娘那样,只娶他一个,就算律法不容,就算要东躲西藏,我也不在乎。于是,你娘真的死了,难产…她本来可以活的,大人和孩子,大夫说了只能保一个,你爹爹让我保大人,产房男人不能进,只有我和大夫在,我听了你娘的话,保了孩子。你娘也是个大夫,她拼着最后一分力气,用刀划开了自己的肚子,你们兄妹俩是我直接从她的肚子里抱出来的…我手上都是血,都是她的血…”
林阡陌听得愣住,她想像得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绝决。要不怎么说世上母爱最伟大,当面临生死时,母亲将生的希望给了自己的孩子。尽管她不是本尊的林阡陌,也不由得不感动,她微微张嘴,轻声喊道:“娘…”这一声娘,叫的是那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当我告诉她,孩子是两个,一男一女,那时候她还有意识,似乎听到了,微微笑着,却再没有睁开眼睛。我抱着你们兄妹出去,你爹还不知道你娘不在了,他开心地叫着:盏儿,是双胞胎,啊!还是一男一女!
“我告诉他你娘再也听不到了,他当时笑容就那么僵住,不顾阻拦,他冲进了产房,看到了血泊中你娘的尸身,我以为他会哭,可是他没有,一滴泪都没有掉,他拿起针线,亲手帮你娘缝上了伤口。
“只是没过多久,他越来越瘦,身体越来越糟糕,可是不让大夫瞧病,我知道他是想跟你娘去了,你娘走了,他的心也死了…
“只有看着你们兄妹,他会露出笑容。他翻出很多书稿,都一把火烧了,说是不想让你们长大了,走他的老路,还说什么人不能和天争。后来他安排我娶了你现在的两位爹爹,那时候只要是他说的,我没有不听的,我心中只有他,可是我还是听了他的安排,他让我做你和朝阳的娘,我知道他是在安排后事…至少,他是信任我的。我娶亲不久,他就去逝了,他说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之前你娘是火化的,他让我将他也火化,骨灰与你娘的合在一起,撒到海上。我没有见过大海,我就把他们都留在身边,等将来你们长大了,将我也火化,和他们一起去看海。”
林阡陌听完整个故事,暗自动容,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一个同样来自现代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来到女尊社会,该是如何压抑!按林大娘说来,她这个亲爹应该是个人才出众的人物,否则也不会牵动了无数世家女子的心,男人多爱貌,她是知道的,既然有那么多条件好的给他选,怎么会娶了相貌平凡的亲娘呢?是因为唯有那女子能理解他,能给了一心一意的爱情吗?
亲生父亲是个现代人,这么说来,这些书的事情就好解释了。书稿很多,林阡陌征询了林大娘的意见,正式接管了箱子,准备慢慢看,从中寻找线索。她想父亲既然留下这么一大箱书稿,应该有蛛丝蚂迹可寻,能够找到他的身世。金陵的世家都是经历多代的,如果他是世家出身,不可能查不出来。她并不想从中找寻什么富贵亲戚之类的,只是对父亲的过去很是好奇,一个现代人活到隐姓埋名,落泊到要穷人相救,她觉得不应该如此,想要找出原因来。对待秘密,人总是有探求的心理,何况这关系到她的亲人,在听说了整个故事,她已经无法将母亲的形象从脑海中抹去,尽管那只是一个幻影。那个幻影和她前世的生母相融合成了一个,她觉得这一刻自己真正承认了林阡陌这个身份,她就是那个年轻的母亲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她的生命是另一条生命换来的,她必须好好地活下去。
看了看书稿,林阡陌能够体会到何殷棠的寂寞,这位仁兄懂的很多,从金陵的地理形势,到各种植物的生长,再到军事要塞的布局、水利设施的制造,似乎没有他不懂的,这样的人放在现代,也是天才级别的人物,冷不丁跑到这个女人当道的世界,虽说男人也没禁足于家,但终是落了一乘,在家要受父母管,出嫁要受妻主管,不如现代社会,男人始终还占主导地位。关键是这个人似乎有些大男子主义,这样的人来到此间,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也不知是犯了哪条,被火云之流的神整蛊弄到此间。
书稿太多,加上何殷棠写得潦草,好多东西又不大懂,林阡陌看得很吃力,翻了几本皆是差不多内容,于是决定先收着慢慢看,这事反正不急。反倒是带来的两个郎君,不好冷落了他们。
她与林大娘促膝长谈了许久,这么多年来林家是如何对他们兄妹的,她明白,若不是自己的病,也不会拖得这个家穷成那样,有好的都先顾着自己,林大娘对她,确实比亲生的还要好,所以她遵守父亲的承诺,让林大娘继续瞒着一切。
“娘,是你和两位爹爹带大了我和哥哥,你们就是我的亲爹娘。”林阡陌说这话时,两位爹爹也进了屋,她郑重地请他们三人上座,自己跪下磕了三个头。两位爹爹都是何殷棠的身边人,林阡陌打听之下,却发现他们是何殷棠后来买的下人,那时候何殷棠已经离京隐居,他们并不知道他的过往。这两人却是忠心不过,林阡陌也明白了为何之前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有些拘谨,原因是在两位爹爹心中,她还是他们的小主人。
林阡陌原本还要向里正家借房子住,她知道里正家有个大院一直空着,专门用来接待县里的贵客,只要出得起银子,她也是愿意外借的。可是现在发现家里扩建一新,用不着了,虽然来的人多,要挤一挤才能住下,不过林朝阳与兄弟们难得会面,自然几兄弟闹在了一起,瑞儿也跟着凑热闹,林大娘就干脆铺了个大通铺,随他们闹去。沈慎燚与苏三自然分住两间,就安排在林阡陌的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