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刘母跟前,半蹲下,握住刘母的手:"妈,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爸爸那么有福相,不会有事的。"
"嗯,小夕啊,委屈你了。等你公公的病好了,婆婆我出钱请你们出去玩,给你们补过蜜月。"
"妈,我和之双都还年轻,以后出去玩的机会很多的。你累一天了,我先送你回家,好吗?"
"我想等老头子醒过来。"
"之双还在这里呢。走吧,我们回家。"
"我回家干什么呢?空荡荡的屋子…"
"那我陪你。"
"真的?"
"真的。"
当常夕站起来时,感到一阵眩晕,一手扶到墙上,才没有摔倒。而刘之双完全没注意到妻子,目光始终盯着手术室。
刘母虽然看到了,也只是问道:"你也累了吧?"
那口气,好象常夕安慰她、送她回家、在她家作陪,这些统统都是很有心计的策略,目的就是为了常夕自己也能休息一下。
常夕好强,但没表现出来,只是说:"不累。"
"不累的话,你就在这里陪之双,我自己回家。老头子要是醒过来了,你们记得打电话给我。公司里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我也实在坐不住。小夕啊,反正你已经辞职了,这阵子,照顾老头子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那是当然。"常夕照旧服服帖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康母的种种好处来。她想,要是她嫁的是康乔,康母是绝对会待她好的。尽管康母心直口快,说话不懂得把门,但她没有洞察人心的习惯。不像刘母,那双眼睛直盯常夕的眼睛,仿佛她的任何小聪明都藏不住。
刘母走后,常夕去了医院洗手间。她在洗手池的大镜子前哭了起来,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大妈对她说:"姑娘,别哭了,看着怪让人难受的。你这是怎么了,是家里哪个人得病了吧?"
"我公公…"
"多好的媳妇,能为公公的病操心。现在像你这样的媳妇已经很少了,啧啧,你的公婆是有福气哩。我都病了半个月了,儿子媳妇都还没来看过我呢。"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我看你是刚结婚,还不懂得婆媳相处的道理。要我说,婆媳相处是门大学问,学一辈子都学不透。"
大妈前脚刚走开,常夕的手机就响了,是常母来电。
"小夕啊,还在医院吗?"
"不然能在哪里?"
"我和你爸爸很担心你。"
"又不是我得心脏病。"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怕你吃不消。从小到大,你可从没照顾过谁,都是别人照顾你呢。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孩子,转眼就结婚了,转眼就要伺候公婆了。"
常母这番话,让常夕小感动了一会儿。她的语气转为柔和:"妈,我没事…"
"我晓得你委屈。才新婚第一天,就摊上这样的事。你有气,就对妈妈发,没关系的。"
"我没气呢,妈妈。"
"有气别憋着。你想吃什么,我做好给你送过来。"
"妈,我现在特别想吃康家伯母做的馄饨…"
"傻孩子,还提康家做什么?馄饨我也会做,我这就去忙,很快你就能吃到了。"
"谢谢妈妈。"
"小夕,你对妈妈很少这么客气的。现在嫁人了,到底变得不一样,你是长大了。"
常夕离开洗手间,去找刘之双。
手术结束了,刘父也转危为安了。刘之双一把抱住常夕:"爸爸没事了。"
"是啊,我早说过,吉人自有天相。"
"对不起,小夕。"
"你不用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有事情就要一起承担。"
"嗯,小夕,其实我这人特别重感情。刚才我害怕极了,要是爸爸真的发生了什么,我要承受不住的。你能理解我吗?"
"当然能。"
"走,我们去看看爸爸。"
刘父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刘之双靠在床沿,脱下眼镜,搓揉着眼睛,清晰可见的红血丝让常夕觉得心疼。她拿出湿纸巾,给他擦脸,好让他精神一些。
他微笑着说道:"欧洲的旅行怕是要延后了。"
"算了,不要去了。"
"怎么,又不想去了?那是你的梦想嘛。"
"之双,我现在的梦想,就是希望大家都健康平安。"
"这两个梦想我都要帮你实现。不过,你也得帮我实现一个梦想。"
"你说吧。"
"既然你现在辞职了,已经专心做我的好太太了,接下来,你有没有做妈妈的打算呢?"
"生孩子?"
"确切地说,叫繁殖后代。"
"我还没想好…"
"那你好好想想,不着急。"
2
方沐优并不知道可怜的常夕正在看护病人,她满心以为常夕已经飞往欧洲度蜜月去了。方沐优的国庆长假也有安排,她参加了湾城一批驴友组织的远足活动,还配备了帐篷和大背包。
驴友集合的时候,她遇到了张艺宝。张艺宝被一群女孩子包围着,他正兴高采烈地向她们分发着画展的门票:"张艺宝个人画展,主题是鸳鸯。"
"怎么又是鸳鸯?"方沐优嘀咕着。
不得不佩服张艺宝超强的听力,他居然听到了她的嘀咕声,并且迈大步朝她走来:"沐优,你不喜欢鸳鸯吗?"
"喜欢,喜欢,很喜欢。"
"那就好,你来看画展嘛,就不需要门票了。"
"谢谢哦。咦,你也参加驴友俱乐部的活动?"
"是的。说起来,咱们还真有缘分的。"
边上的女孩子都笑开了,方沐优红着脸,又嘀咕起来:"张艺宝,你这个不知道害臊的家伙。"
这次的嘀咕,张艺宝却又听不到了。他仍旧没皮没脸地笑着,主动扛起了她的背包:"我帮你。"
这时,一个女孩子冲了过来:"喂,张老师,你怎么不帮我背包?"
"小九!"方沐优笑着向她打招呼。
"漂亮姐姐,早上好,国庆快乐。"小九快活地笑着。
"各位,我们的驴男驴女总动员活动马上开始了啊!"有人拿着扩音器在讲,"这次我们的目的地就是--东山。大家记得旅途中要拍照片,拍完照片还要写日志,到时候我们要评选最佳驴男一名、最佳驴女一名。为了让旅途有意思,我现在给大家分分组。我们共有20名驴友,刚好是10男10女,那就分成10组,每组都是男女搭配。各位,出发后呢,就分组行动,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晚上8点前,我们在山顶集合。"
张艺宝和小九被分到了一组,但他很不乐意:"我要和方沐优一组。"
"为什么啊,张老师,你不喜欢我?"小九嘟着嘴巴,几乎要哭了。
"不和方沐优一组的话,我就不玩了。"
小九气坏了,背起包就跑,跑了几步又回来:"好嘛,那就让你和她一组…谁让我国庆长假没有其它活动呢?"
方沐优没有意见,其它男驴友都不熟悉,走在一起也别扭,张艺宝好歹算认识,也有安全感些。
出发前,她没忘记给康乔发条短信--长假快乐。
康乔懒得连短信都不回,索性打了电话过来:"我没长假,我得加班。"
"有没有搞错?"
"我主动申请加班的,怎么了?我不能表现得积极点吗?"
"喂,你能不加班吗?一起出来玩吧。驴友俱乐部的活动,蛮有意思。张艺宝居然也参加了呢!"
"那挺好的。我忙去了,回见。"
方沐优觉得自讨没趣,有些失望地耷拉着脸。
张艺宝说:"那小子还真是不解风情。"
"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你说话都这样吗?搞得自己很聪明似的。"
"我这个人不但特别有内涵,而且分析能力超强。"
上东山有两条路,一条路平整而没有任何危险;另一条路却陡峭而危机四伏。很显然,驴友们都必须选择第二条路。他们打算花一天的时间来爬山,晚上在山顶上搭帐篷、过夜。
张艺宝拽着方沐优的包不肯松手,生怕主办方改变主意,把她分配给别的男驴友。他讲述着以往的出行经历,希望能够引起方沐优的兴趣。料他所想,她睁大眼睛,细细地听着他的故事,不肯放过一字一句。她的眼神恳切又充满着期待,令他想起了很早以前的麦麦--那个佩服他、尊敬他的麦麦。
但张艺宝的感觉出现了误差,方沐优那么仔细地听他说话,仅仅是因为他的故事还算精彩。
康乔也很喜欢当一只远足的驴,他也经常讲出行经历给朋友们听。
他说驴行是没有规律的,也没有固定线路。驴行是像驴子一样,永远不停步地向前走,直到走不动。这种乐趣,也就是当一只驴的快乐。
方沐优并不明白当驴有何乐趣。她这次来参加活动,就是想寻找对户外运动的兴趣,好和康乔有些共同话题。也许某天,她可以陪着他去登珠峰,陪着他去西藏和新疆。
可以想象,如果此刻她身边的人是康乔,她定然是欣喜而雀跃的。但眼前这座东山,在康乔眼里,怕是不屑去攀登的。她目前的能力只限于挑战低难度,不过她相信,总有天她能成为一只老驴。
抵达东山脚下后,方沐优夺过自己的背包,戴上鸭舌帽,长臂一挥:"走吧,出发啦。"
各组队员也都陆续上山了,小九和她的搭档却一直跟在张艺宝后面。她不时拿出相机,东拍西拍,还要求给张艺宝和方沐优拍合影。
虽已入秋,但秋意不浓。走到一颗杉树下,张艺宝从背包里拿出咖啡壶,吩咐小九和她的搭档去找山泉水,说是要煮咖啡款待大家。
小九明白着呢,他不过是想和方沐优独处一会儿。
张艺宝没想到小九的心计比他还重,她明明答应去找水来着,却在不远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小九的搭档叫阿贺,也是在校大学生。阿贺不情愿地拿着水壶:"要我一个人去找山泉水啊?"
"嘘,来,你也躲在这里,我们可以聊聊天嘛。"
"那山泉水呢?"
"十分钟后,我们拿两瓶矿泉水往里一倒,不就行了吗?"
"喂,你有没有搞错,人家要的是山泉水。"
"管他呢。"
"你躲在这里,是打算偷懒?"
"不,我是奉命来监视他们的。"
"啊?"
小九趴在阿贺耳边,说了番悄悄话。那语气神情,就像在说国家机密。
3
张艺宝从包里取出件宝贝,很显然是他亲手制作的。
其实方沐优早把此男列入怪人行列,他做的东西她不是没见过。昨天在"独1980"时,他剪的那快布,她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这回,人家拿出的不再是布了,倒是包在布里的一个罐子。他小心地打开罐子,她瞬间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没吃过吧?来,吃吃看?"
"是什么?"
"我故意把小九他们支开,就是为了拿这个给你吃,吃了好补充点体力。"
"拜托你先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我心里没底,不敢瞎吃。"
"神奇的补药。"
"大力丸?"
"总之,很神奇。"
"是什么成分?我妈妈嘱咐过我,不能乱吃药。"
"天山雪莲,你总听说过吧?"
"哦…雪莲就这味道?"
"天山上有种鸟,就吃这雪莲。"
"不会是…把鸟'喀嚓'了,磨成粉…再做成小丸吧。"
"这是鸟的分泌物。"
"鸟屎?我的天!"
"答对了。"
方沐优惊讶地看着张艺宝,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不敢说话。此时,那两个原本去找山泉水的人也回来了。
阿贺提着一壶水:"山泉水,绝对正宗,可甜了。"
小九一把夺过张艺宝的罐子:"这是什么?"
方沐优笑道:"你那张老师全指着它长命百岁呢。"
"还给我。"张艺宝急了。
"好东西,大家分享嘛。"阿贺从小九手里抢过罐子,"来,小九,我们也吃点。"
方沐优已经笑得不行了,趴在草地上,前俯后仰。她拉扯着小九的衣服,:"别…别吃…哈哈…"
"为什么不吃,就许你们偷偷吃啊?"
说话间,小九和阿贺已分别吞了10来颗小丸下去。
"那是鸟屎!快吐出来!"方沐优连忙去拍小九的背。
小九和阿贺各自扶着树,吐了个底朝天。
张艺宝趁势拿回了罐子:"你们呀,就会糟蹋好东西。"
这帮人就这样磨磨蹭蹭,直到晚上9点多才到山顶。途中张艺宝多次想支开小九和阿贺,但他们就像甩不掉的不干胶,死死粘住他,说什么也不肯就范。
虽然累得抓狂,方沐优还是被热闹的山顶晚会感染了,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没有音响、没有舞台,20个人围成圈,中间是燃烧着的篝火。在张艺宝的怂恿下,她还唱了首歌。
唱完后,她默默坐在一边,欣赏着驴友们的表演。一个中年男子坐到她边上,拍拍她的肩膀:"还认识我吗?"
"这个…还真有点眼熟。"
"5、6年前,你参加过我们组织的选秀活动,这些,你都忘记啦?我是黄开平。"
"黄导!"她不敢相信。
"你还朝我脸上泼冰水,所以我对你印象深刻。在山脚集合时,我就认出你了。"
她尴尬地低着头,坐在她对面的张艺宝透过篝火看到了这一幕,心急火燎地跑过来:"怎么了?"
"这位是…"黄导问道。
"我叫张艺宝,搞文艺的。"
"艺宝…搞文艺的活宝,是这个意思?"
"我说你这人,你怎么说话呢?"
方沐优推了张艺宝一把:"干吗?这是黄导。"
"我跟你说,现在说自己是导演的人可多了,到处招摇撞骗。"
黄导摇着头:"方沐优,你这个男朋友可不太地道。"
"他可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说张艺宝,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黄导怎么会是骗子呢?6年前我们就认识了,那时,他还想让我去演戏来着。"
张艺宝情绪复杂,但他握住黄导的手,上上小小摇了好一会儿:"失礼、失敬…"
黄导还是像以前那么有涵养,微笑着表示原谅。
与黄导的忽然相遇,不免勾起了方沐优很多关于过去的回忆。她想起那个"女4号",也想到了很多"如果"和"假如"…
她叹着气,26岁了,来不及了。
黄导递给她一张名片:"说起来,我们还挺有缘分。你现在从事哪一行呢?"
"OL啦。"
"OL?"
"Office Lady。"
"哦,白领。"
黄导笑着站起来,用力拍拍屁股,转身去扎帐篷。
4
小九的帐篷坏了,她钻进方沐优的帐篷,提出合住的请求。
方沐优很乐意,毕竟是第一次野营,她多少有些怕,小九能陪她,是最好不过了。
躺进各自的睡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叹着气。
小九问:"你怎么也叹气?"
"那你呢,是为什么叹气?"
"沐优姐姐,你是个好人。"
"因为我是好人,所以你叹气?"
小九从睡袋里钻出来,盘起腿坐好。看起来,她显得十分为难。
方沐优也躺不住了,只能坐起来:"怎么了,有心事?"
"你愿意听我的心事?"
"当然愿意。"
"从来没有人会关心我是否有心事,沐优姐姐。"
"怎么会呢?"
"我很孤单,你没看出来吗?"
"可是你那么开朗…"
"我是外向型抑郁。"
方沐优笑着,她搂住小九的肩:"你喜欢张艺宝,对吧?"
小九摇头:"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唉,不说了,我不能再和你聊下去了。总之,你要记得,千万不能太接近他。看起来,他对你有几分意思。但…这很危险。"
"在我眼里,他就是个怪人。再说了,大家也都是朋友,有什么危险呢?"
"你知道他有老婆的事情吧?"
"知道。"
"那就行了。他老婆是很厉害的…沐优姐姐,我得睡觉了。将来你要是因为张艺宝而受了什么委屈,你…不能怪我…"
"小九,你说什么呢?我越发听不明白了。"
小九重新钻进睡袋:"沐优姐姐,晚安。"
"安啦。"
"姐姐,可是我想家,我失眠。"
"我也想家。"
"你也不是湾城人?"
"不是,我的家乡在茗城。"
"那为什么来湾城?"
方沐优没有回答,闭上眼睛,没有睡意,回忆便像浪一样翻滚上来。
为什么来湾城?
在上海念大学时,她和常夕有个约定:现在当同学,以后当同事,不离不弃。
她相信常夕是真心实意的,可方沐优多半是为了康乔才来的湾城。
常夕和康乔都是湾城人,当然,刘之双也是。在湾城时,常夕和康乔并不相识。说起来,也还是方沐优给他们牵线搭桥的。
康乔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方沐优是拉拉队员。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方沐优知道他是湾城人后,就把同样是湾城人的常夕扯了进来。
正当方沐优想告诉常夕她对康乔有好感时,常夕却先说了出来。而康乔也告诉方沐优,他喜欢上了常夕。既然他们互有好感,那么,方沐优就只能悄悄出局了。
方沐优其实想留在上海,常夕和康乔却想回湾城。临近毕业时,方沐优做出了决定,跟着他们走。后来,刘之双念完研究生,竟然也回到了湾城。
刘之双回湾城合情合理,那是他的家乡。但方沐优来湾城,仅仅是因为她舍不得常夕,更舍不得康乔。她想参加他们的婚礼,做他们的伴娘,也许她还可以做他们孩子的干妈。
自我牺牲的伟大感胜过了一切,她放弃了在上海发展的机会、放弃了回茗城的机会,也只是为了这虚无的伟大感。
命运是不可预料的。就如她在东山顶上遇到的黄导,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他;她没想过常夕和康乔会分手;更没想过,常夕竟然会和刘之双结婚。
方母时常打电话来,叫女儿回茗城,不许她再留在湾城。
有次方母发了脾气:"你是要嫁在湾城,是不是?"
"是!"方沐优的火气也不小。
母女俩像对冤家,每次都为在湾城还是回茗城的事情吵闹。
方沐优也想家,也想茗城。但是在湾城,她还有一些事情没完成。她隐隐有着不甘心、有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勇气。
总有那么一天,她要告诉康乔,她爱他。
他必须给她一个回答。如果她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她就回茗城。
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谁怕谁?厚着脸皮往前冲呗,这年头,女追男,根本就不稀罕。
5
张艺宝失眠了。
他想着白天发生的种种,想着和方沐优的再次邂逅。
艺术家的浪漫,让他浮想联翩。
这是上天的眷顾,他对自己说。
他必须从那段糟糕的婚姻中脱离出来,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得有个女孩,有个像方沐优那么健康、积极向上、美丽大方的姑娘。
他要和她在"独1980"里做画、生活,过着神仙般美好的日子。
她是他的鸳鸯。
曾经,他以为麦麦是他的鸳鸯。
酒吧小舞台上,那个穿着细高跟凉鞋、红色超短裙、染着一头红发、斜着眼睛看人、有把好嗓子的麦麦早就变了。
变得物质、庸俗,彻底成为了性格极端、性情善变的小泼妇。
他原是欣赏她的,当她梨花带雨地趴在他胸口,说她怀了他的孩子时,他的内心激动无比。他要和她结婚,从此做个好丈夫。
他们的洞房之夜是在医院里度过中。
当晚,她告诉他,其实她并没有怀孕,那是她想和他结婚的一个伎俩。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眼泪一点点流出来。为了和她结婚,他抱着"为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林子"的决心,舍弃了那些花花草草,打算从一而终、浪子回头。而她,居然欺骗了他。
他砸破了他们的巨幅结婚照,镜框的碎片飞溅出来到他脸上,血水混合着泪水,他凄惨得像个末路英雄。
她不知从哪里拿到一把水果刀,眉头都没皱一下,将刀尖对着自己的胸口插了下去。他守着她,坐在医院的病房里。他的新郎胸花还来不及脱下,而她也还穿着红色晚装。
她醒来后,拉着他的手:"不要离开我…宝贝…千万不要。"
从此,她的胸口多了道不可祛除的伤疤。
他不敢招惹她了,她比他狠。但他要求她去上班,像个正常女人一样。他四处托关系,给她谋到一份朝九晚五的文员工作。公司不允许染发、不允许涂颜色鲜艳的指甲、不允许穿超短裙。
他的麦麦成为了大街上最寻常的妇人。白衬衫、深蓝色西装裤、黑色通勤包,便是她的日常装扮。她给自己买了各种颜色的假发,下班了就戴上,红黄蓝色青橙紫,每次都吓他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