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只得罢了。午饭后便指了一事,说是要往北静王府去,换了衣裳便叫了跟着的小厮茗烟儿出了门。
在安乐侯府门前徘徊了半天,终是等到了回府来的云宁。宝玉头脑发热,便上前去行礼见过了云宁,又道自己乃是黛玉表兄,表妹自小身子柔弱性子敏感等语。
云宁哪里能听自己未婚妻的名字从外男口中叫出来?当下便叫人轰了他出去。
宝玉虽是觉得有些没脸,倒也在此事上有股子韧性,想着过两日自己还要再来。
云宁虽然气愤此事,倒还想着婚事过后再行教训宝玉。不过林琰听了吉祥打听来的消息,哪里能够忍得住呢?不是要去打醮求平安么?那就去打,打过了醮,就该打人了!
法子也简单,宝玉早就在跟薛蟠吃酒的时候勾搭上了唱戏的蒋玉菡。那蒋玉菡是从小就被人送进了司徒岚府里的。府里的管事儿见他生的不错,身段又好,索性回过了司徒岚,把他编进了司徒岚养着的小戏班子,艺名就叫做琪官。
要说起来琪官是个心高的,因也随着班子往各府里头去唱过戏,有了些名气,便渐有那一干子纨绔或是贪其美色,或是想通过他来巴结司徒岚,都肯奉承他,与他结交。
宝玉久慕琪官之名,自从见了他是说不出的投契。只觉得除了已经逝去的秦鲸卿,竟是再未见过如琪官一般妩媚风流的男子。琪官也听过宝玉之名,二人竟是一见如故,好的很了。
林琰先前没想起来这个人,现下里要教训宝玉,自然就要从他身上入手。
也是合该宝玉逃不过那一次打,当贾政从工部散了值回贾府的途中,听见的便是那荣府叼着玉生出来的宝贝蛋与一个戏子相契,两个人在城外都治下了房子地了云云,只气得贾政眼前发黑,几欲晕去。
满腔的火气尚未散去一分,才一进了府,又听贾环说起来王夫人的贴身丫头因为宝玉调\戏强\暴而跳了井了!
贾政额上青筋蹦起老高,命人拿了宝玉也不问缘由,便是一顿鞭子下去。待到贾母等人闻讯赶来,那宝玉身上的豆绿色中衣已经染成了血色,身下一片血肉模糊,再看那鞭子,却是带着倒刺儿的!
林琰听了回报,不置可否。司徒岚也在旁边笑到了打跌,林琰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了司徒岚的臀部。司徒岚顿时噤声,觉得自己的后边也凉飕飕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原著时候,就觉得那贾政是下手真狠呐,“底下穿着一条绿纱小衣,一片皆是血渍。解下汗巾去,由腿看至臀胫,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无一点好处”“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阔的僵痕高起来”。
我用手比划了一下,哎呦太吓人了…
所以,这回咱没用板子,改鞭子…
林妹妹婚期终定,小若儿心向书院
宝玉这顿打,可是比之先前那顿厉害的多了。从后颈处起,直到小腿,皆有鞭痕。尤其下半截儿更是严重。
贾母颤巍巍地带着人,将宝玉从贾政手里抢了回来。且顾不上和贾政生气,只命人赶紧将宝玉送回怡红院去。
贾政见母亲一把年纪满头银发,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心下不由得愧疚。忙跪在地上哭道:“母亲且请歇上一歇。暑热天气,母亲若是为了那不争气的东西着急上火,身上但有个不好,岂不是儿子的错?”
贾母“呸”的一口啐在了地上,指着贾政怒道:“分明是你在气我!我的火气从何而来?好好儿的,你把宝玉弄过来打成了这个样儿!若有个好歹,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你还说我身上但有个不好便是你的错,难不成如今便没有了错!”
一行骂着一行流泪,王夫人瞧着儿子血肉模糊的样子早就哭得哽咽,哪里还能劝?只邢夫人在旁不咸不淡地劝解了两句,见贾母不理会,也就不再说话。
贾政哭着磕下头去,一下一下地咚咚有声,诉道:“母亲却是错怪了儿子!儿子再如何,也不敢存心来气母亲。实在是宝玉那孽障,行事不端,心性猥琐,儿子也是为了他好才下了狠手…”
贾母情知若不是气的狠了,依着贾政爱面子的性子,定不会将宝玉打到这个地步。只是,究竟为了何事呢?
眼见满屋子的人,贾母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罢了,如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宝玉成了这个样儿,你可满意了?”
贾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宝玉,此时早有四个婆子抬了一张春椅过来,将宝玉从条凳上搬了上去。宝玉趴在那里一动也动不了,面如白纸,双目紧闭,王夫人一旁拉着儿子的手一声一声地哭叫着。
贾政长叹一声,自悔打得重了。自己只这一个嫡子,打他也是因着恨铁不成钢。可是若打坏了,就连铁也没有了。
又听贾母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些备了帖子,叫人去请了太医来?”
贾政无奈,只得起身出去叫了小厮去请大夫。他心里也自有一番主意,而今宝玉的风流韵事是传的人尽皆知,他可没脸去太医院请人。只叫个城里头诊脉看病妥当的也就是了。
贾母这里顾不得许多,一行人簇拥着送了宝玉回去。袭人等都得了信儿,正在怡红院里等着,一个个都是踮脚伸颈,面色焦急。
好容易见了众人送了宝玉回来,见了他的情状,都不由得含了一包儿眼泪,过去跟着伺候。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将宝玉趴着放在床上,王夫人也不顾的什么了,忙忙地就要解了宝玉的裤子来看,被贾母止住了。转头吩咐:“你们且先回去,这两日别过来扰了宝玉。”
跟过来的邢夫人李纨三春姐妹都应下了出去不提。宝玉身上的纱裤已经和血肉粘在了一起,略为一动,宝玉便是痛的一哆嗦。袭人忙端了温水过来,红着眼圈道:“太太,让奴婢来罢。”
拿着帕子沾了水,一点一点儿地浸湿了宝玉的裤子,才算褪了下来。贾母王夫人等一看,不由得又是一阵儿啊肉啊的痛哭。
正吵闹着,外头大夫来了。王夫人有心留下看着,又没那个规矩,只得委委屈屈地带着几个丫头避到了屏风里。贾母这里安坐不动,死死地盯着那大夫替宝玉诊了脉,清理了伤口,敷上了草药。
冷着脸开口道:“我孙儿如何?可有大碍?”
那大夫年纪不小了,也不知是脾气耿直,还是看不出事情来,只道:“无碍,无碍。老朽虽然不才,倒也瞧见过几个被打的厉害的。我这带来的草药都是上好的红伤药,虽是伤口处有些灼痛,却最是散瘀清毒,利于封口儿的。”
贾母听了险些气得倒仰,看看宝玉,虽是昏迷着,果然眉头紧皱,显然是疼的厉害。
那老大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贾母耐着性子叫人送了出去开方子,王夫人等这才出来了。贾母叫王夫人在这里,又嘱咐了袭人:“好生照看宝玉,若是醒了,立时便去叫我。”
袭人等忙都应下了,贾母才扶着鸳鸯的手回了上房。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为何宝玉又挨了这顿狠的。当下命人去传了林之孝家的进来,吩咐道:“叫林之孝往外头去查,到底你二老爷为何如此教训宝玉!”
林之孝家的尚未查出什么来,次日一早众人来贾母这里请安时候,贾赦便回了贾母道:“儿子听说,今儿是外甥女过大礼的日子。”
过了大礼,迟不过百日便是成亲了。贾母听了不由得一惊,忙问:“可是真的?”
贾赦捻着胡子笑道:“自然是真的,这是大喜事,如何敢哄老太太呢。”
贾母想着早逝的女儿,这几年与自己越来越疏远的黛玉,闭目良久,沉默不语。
邢夫人睃着贾母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真是大好事。那年外甥女儿来咱们府里,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就要成亲了。这往后再有了孩子,老太太安等着做小侯爷的曾外祖母了!”
说毕就笑。
贾母想到黛玉所嫁者,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儿笑意。
王夫人便道:“可惜了,琏儿夫妻两个都不在京里。不然,外甥女儿那里此时想来正是缺少人手的,他们能帮衬着些也是好的。”
贾赦端起茶盏,阴阳怪气道:“二太太这就不知了,我听闻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爱惜外甥女,命内务府承办了一应事宜。琏儿两口子再能,也不如内务府呐。”
王夫人但凡开口,必有贾赦或邢夫人说话。这大房的夫妻俩如今算是剥开了面子,能给王夫人添些心烦便要添上些。偏偏人家还是居长,王夫人碍着规矩,至少明面儿上不能反驳。此时亦是如此,心里气恨交加,脸上却依旧木头一般,只耷拉着眼皮道:“如此甚好。”
邢夫人本已想好了话来刺儿她,见她偃旗息鼓,也不好再说。贾母不理会,心里却是一声长叹——如今的林家,是真真的在京里起来了!
不说贾府这里如何,单讲林家如今也是忙乱。
云宁有心给黛玉做脸,除过了聘礼之中必有的几样儿外,各色绸缎锦罗俱都是时新的花色,共是一百二十匹;四季衣裳又有一百二十套——却是先前已经遣了人来与黛玉对过了尺寸,也不会不合身;再有各色首饰头面一百二十套,赤金的,镶宝的,点翠的,镯子戒指钗环簪串儿,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睛。
按着京里的规矩,这些聘礼花妆之日都是要摆在屋子里晾一晾的。此时简单的过礼后,云林两家按着钦天监所选,定下了七月二十八的好日子。
内务府和云家的人走后,林琰便命人将聘礼都抬到了黛玉的院子给她瞧。
赵夫人正带了女儿在那里陪着黛玉。待见了聘礼的单子,不禁咂舌——这样重的聘礼,林家的嫁妆可也不能轻了,否则,还不定惹出什么闲话呢。
黛玉先还不好意思看,赵盈推着她出来了,指着院子里摆着的东西笑道:“姐姐瞧,姐夫那里竟是怕你委屈呢!”
说话间林琰也进来了,因是熟识,赵盈便也不回避。林琰笑道:“今日又辛苦师娘了。”
一时又取了黛玉的嫁妆单子来交给赵夫人看,林琰道:“我先前就只备下了这些,不知道还差些什么。师娘帮着掌掌眼,别漏了东西到时候着急。”
几个人进了屋子,黛玉因有些羞涩,便与赵盈一起去里间儿说话。赵夫人这边一一看着,大红色的喜纸列了好几张,蝇头小楷工工整整。一行行看下去,足足看了两盏茶的功夫,赵夫人方才看完了,点头道:“却是十分齐备了。你也有心,难得一个爷们儿懂得这些。”
林琰笑道:“都是管家他们预备的。”
饮了一口茶,林琰又道,“这些大多都已经得了,还有几件儿大家具没得做好,如今也叫人去催了。您看若是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只管说了,我好叫人着紧去办。”
“很是丰厚了。”赵夫人的顾虑更多了一层,“方才看了那边儿的聘礼,贵重的很。如今这份儿嫁妆又是这样的,很够了!到了日子这些都是要摆出来让人家看的,若是过于厚重,难保会有不眼红的。若是因此生出了些别的心思,倒是不好了。你若有心,不妨多给你妹子些压箱底的的私房,也就很够了。”
林琰点点头,“师娘顾虑的是。”别人不说,那荣国府里岂有不眼红的?
赵夫人母女告辞后,林琰回了书房,闭目算计着大婚时候,林府这边的花妆该请哪些客,预备多少酒席等事。
外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林琰睁开了眼睛,道:“进来。”
来的人乃是林若。
林琰笑问:“若儿,有事么?”
林若垂着头进来,留下了一攥乌黑的发髻对着林琰。
林琰大感奇怪,这孩子往日里嘻嘻哈哈,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啊。莫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林若站在林琰跟前,右脚脚尖儿蹭着地面,期期艾艾地开口:“二叔…”
“嗯?有事情便直说,做这般姿态为何?”
林若抬起了头来,大眼睛偷偷打量了一下林琰,小声道:“我,我想去西山书院念书。”
林琰一愣,“为什么?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没!”林若忙道,声音也大了些,“我,我也想跟二叔一般,承挑门户,光宗耀祖!”
林琰笑了,温声道:“你才多大?就急着去那里了?我可跟你说,去那里念书的,身边儿一个伺候的都不能有。你打小儿是丫头婆子看着服侍着长大的,能受的了?”
“能!”林若大声道,“我上个月就过了十岁生日了!您不是也十岁出头的时候进的书院吗?我,我想像二叔一样…”
林琰瞧着跟前的孩子,那年自己带着他进京,他还不过是个小小婴孩儿。每日里除过了睡,便是吃。可怜的孩子连生身父母都没见过,跟着自己就这么长到了十岁了…
眼里一阵发热,喉咙便有些哽住。林琰忙垂下眼帘掩饰。
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若是你有这个心,我便去替你说说。只是一样,书院都需经过考核才可进入。否则,任凭你是高官子弟,还是寒门学子,都是不行的。你可有这个信心?”
林若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只好生预备着罢。待得你姑姑的好日子过了,我亲自送你过去。”
林若忽然掉了眼泪,“姑姑出阁儿了,我,我若是去了,就只剩下二叔一个人了…”
林琰倒是笑了,伸手拍拍林若的肩膀,安慰道:“别掉金豆子了,我过继了出来,那边儿的门户只剩了你一个,也还指望着你呢。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可得改了才好。”
林若袖子擦了擦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泠然妹子扔了一颗地雷,感谢婉清妹子扔了两颗地雷…
我要去游泳啦,貌似对肚子上的游泳圈有点儿用处。所以,下一更会在深夜…
终于嫁了林妹妹
黛玉婚期渐近,林府中越发忙了起来。好在林琰平时虽然要当值,主要的工作却只不过是记录一下皇帝的言行,帮着整理整理诰敕文书等,都是轻松地活计,并不牵涉过多精力。
转眼之间便到了七月二十七日,按照婚嫁的惯例,这天被称为“花妆”,乃是女方晒嫁妆、男方催妆、亲朋好友前来添妆的日子。
林家这边儿早早地预备好了。整个儿府里处处悬红挂彩,焕然一新。林府的下人不多,林琰先是想从外头临时雇一些来,司徒岚提前打了招呼,从自己的别院调了不少过来,男仆丫头都有,倒也安排开了。
如今林琰身在翰林院,虽则品级不高,但他素日里一贯谦和恭谨,身上既有爵位,又明显的得了太上皇等人的眼缘,往日接触过的人谁不与他交好?
无论心里如何,林家要办喜事了,都要来凑一番热闹的。
因此,这天早上,林府才开了大门,便有宾客络绎上门。
贾府一行人到的不早。贾母亲自带队,邢夫人王夫人跟着,再小一辈中尤氏,迎春姐妹三人都随着。李纨乃是寡居,不合时宜,便留在了荣府看家。叫林琰没想到的是,薛姨妈带着女儿宝钗,居然也来了。
大喜的日子里,林琰并不想让黛玉有任何遗憾,虽然心里对薛家的不请自来微有不满,倒也满面笑意地将人迎了进去——只是,暗中吩咐了碧萝与翠染两个,多派几个小丫头子服侍着,暗中盯紧了贾家和薛家的人。
有林府的管家娘子引着贾母等人进了内院,黛玉义母赵夫人主位待客,里边已经到了不少女眷。贾母等人相识的寥寥无几。赵夫人便为她一一引见了:这位是翰林院大学士顾大人的夫人,那位是礼部侍郎陈大人的夫人…
众女眷都知道黛玉的外家是荣国府,府里出了一位贵妃,年后才赫赫扬扬地省过了亲,因此众人虽然心里都在疑惑着正经外祖家里到的比不相干的人还要晚一些,面儿上倒也都能亲亲热热的说这话。
不多时便有人提出要去看看姑娘的嫁妆,赵夫人笑着起身,带着众人往黛玉院子里来了。
除了大件儿的家具因笨重先行送到了安乐侯府,其余的新打制的箱笼一一排开,堆满了院子。里边儿俱是为黛玉置办的嫁妆,侯府送来的聘礼,则是堆放在了另一间屋子里。
要说众家女眷平日里并不能频繁出门,如何消磨日子?想来大多数便是琢磨衣裳头面之类的了。
都是有见识的,众人才一见了那些个箱笼,便知道黛玉嫁妆之丰厚,只怕在京里这么多嫁女的人家里是拔了头筹的了。
礼部侍郎陈大成的夫人文氏,也是大族出身,识文断字,又最是爽朗的性子。拿起嫁妆单子看了一眼,面上立时显出惊讶之色,啧啧笑道:“我也算是经历过的,这么多家里,都没见过林家姑娘这般丰厚的嫁妆呢!”
赵夫人笑道:“是她哥哥疼顾妹子,玉丫头是有福的。”
贾母尚可,邢夫人王夫人看着那装的满满的绫罗绸缎四季衣裳,首饰头面古董字画,金玉摆件儿名贵药材,红木漆金的箱子,檀木雕花的匣子,各色齐备,件件精致。就这些,还不算上那已经送到男方的。看单子上写着的,拔步床月洞箱床各有一张,竟然都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剩下的桌子凳几妆台等物也无一不是黄花梨木。
邢夫人乃是继室,没有经历过荣国府正当显赫的时候,王夫人却是知道的。当年小姑贾敏出阁儿,整整一百四十抬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却也不及如今黛玉的多矣。
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薛家母女,见她们也正在看着嫁妆,想起女儿元春对自己说的话——“薛家固然是亲戚,可这身份上着实差了些。宝玉日后入仕,怎么能有个商家出身的内眷?更何况,薛家在朝堂上一点儿根基也无,帮不上宝玉。若是母亲实在有心,薛家姨妈又无异议,薛表妹与宝玉做个二房,倒也使得。母亲是她的亲姨妈,也断然不会亏待了她。到时候本宫再赐下些体面,想来也无人小瞧了她去。”
宝钗家里有钱,是王夫人一直属意她的最大的缘由。如今对着黛玉的嫁妆,王夫人倒是不禁生出些悔意:若是当初遂了老太太和宝玉的心思,再按着女儿的意思迎娶宝钗,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都跟着看了一回,又赞了一回,齐齐进屋子里去看黛玉。
黛玉今日一身儿大红色的衣裙,头发已经挽了妇人的发髻,插戴着几支金玉珠钗。艳丽的服饰将她本就白皙的脸庞映的愈加莹润,略带羞涩地坐在床边妆新。
今日女眷们过来,原就是为了添妆而来。于是乎,赵夫人引着黛玉一个一个地行礼谢过了。
贾母从鸳鸯手里接过了一只锦盒,上头描金刻花儿,道:“这个是老国公爷当年留下的,是你母亲六岁时候一场大病,老公爷亲自去护国寺求了来,元通大师亲自开了光的。如今带给你,也是叫菩萨保佑我玉儿安安宁宁,夫妻和顺。”
黛玉听了她提及母亲,心里一酸,便有泪水迷蒙了眼睛。雪雁忙轻声劝道:“姑娘,大喜的日子呢…”
黛玉手里的丝帕轻轻蘸了蘸眼角,总算是没有弄花了妆容。念及当年母亲新丧,老太太将自己接了去,不管是如何的心思,也总有二分真心对自己。黛玉真心实意地福下了身子,拜谢了贾母昔日疼爱之情。
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事先没有商议过。王夫人好歹是大家子出身,再贪财也不会在此时丢了面子,预备的乃是两套头面。谁知道邢夫人出人意料,比她更厚重了两分。更出人意料地拿出了贾琏两口子从平安州捎回来的两套首饰,嘴里还笑着嘱咐黛玉:“小夫妻间和睦最是要紧。外甥女儿跟姑爷好生过日子。你琏二表哥和表嫂子都在外任上头不得回来,这是他们特特命人骑马送了回来,说是要赶在外甥女儿添妆时候带过来的。外甥女儿且别嫌俭薄。日后消停了,只管往咱们府里逛去,也省的每日里闷着。”
这是拿着自己才是荣府女主人的款儿了。黛玉微微一笑,接过了邢夫人的添妆谢了。
贾母王夫人听了,都看了一眼邢夫人。贾琏夫妻送了东西回来,却是没有经过老太太,也没有告诉二太太,反倒是送到了先前并不亲近的邢夫人那里,这,是要做什么?
这边屋子里头热热闹闹的,林府的管事媳妇陈升家的进来笑道:“姑爷家里催妆来了。”
满屋子女眷登时都哄笑起来,黛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地垂了下去。一直陪在她身边儿的赵盈掩着嘴偷偷地笑,看着迎春姐妹几个和另一个身材丰腴容貌妍丽的站在外侧,也就提着裙子过去招呼。
宝钗是个最为周到的人,今日来了这里,不管心里如何,面儿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原本就是女眷聚集之时,那家里有适龄女孩儿的大多会带了出来,也是叫众人知道家里有待嫁之女的意思。也有一两个夫人看宝钗在几个姑娘中是出挑的,隐隐有众女之首的意思,背着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了乃是皇商薛家的姑娘,便又都熄了心思——真真是笑话,这姑娘出身不说了,前边儿闹过不少的留言呐,怎么就大喇喇跟着到了林家?难不成,日后真的就是要嫁进荣府了?当下再看贾母王夫人的眼神便不大一样了。
按下这边儿不提,林琰外头招待男宾,也是忙的团团转。幸而前边的准备充足,请了赵咨的次子赵方、同年石大洲帮着待客。饶是这样,还有些分不开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