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鱼耀天很是惭愧,“皇上这次遣了他来,便是扎扎实实要办这件事的。若非他明察秋毫,但凡浮躁一点,草率一点,他只说你爹果真是造反,办了也就办了,他这趟皇差的功劳一样也不落下。可对我们鱼家来说,却是存与毁之间啊。”
这会,鱼幼尘才觉得事情严重,查与办这两个字眼,在官场上来说,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如他爹所说,皇帝若嘱意要“办”,那末,生死存亡可能真的只是一句话之间。
她不禁想起君无诺手中那张皇令,想到那些手握兵权的武将竟随意由他差遣,她手心顿时微微发汗。
随即,她猛的反应过来她爹前一句所说的话,“对了,您说荆州城出了奸细,是谁?查出来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鱼耀天颇有些心疼,“正要查,倒也有些眉目了,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鱼幼尘心里翻腾着,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云起呢?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他?”
鱼耀天脸色微变,看向她,眼里竟有些许复杂,想了想,才道:“你成亲之后,爹看他成天没精打采,他来告假,我便准了,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爹,我听到有个陌生姑娘叫他南宫大哥。”虽然很不想这样怀疑,但鱼幼尘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道:“还有,昨天,他在暗中跟踪君无诺。”
鱼耀天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震憾,但很快便恢复过来,劝道:“这事爹会去查清楚,不过,这些日子荆州地面上不怎么太平,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如果真有什么事,叫无诺陪着你。”
她爹想必是跟她一样难过吧,或许,她爹比她更难过。云起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从一个普通兵卒,最后成为军中的先锋,如今却有可能是敌方的奸细,任谁都会痛心疾首。
“那,我先回去了。”
“嗯。你也别生无诺的气,他虽是隐瞒了身份,待你却是不错。而且…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鱼耀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打发她离去。

刚回府,见着的,却是君无诺和傅少扬两人在亭子里下棋,鱼晨霜则在一旁正瞧得起劲。她打亭子边过,立刻便被晨霜叫住。
“姐姐,你回来得正好,一起来看姐夫下棋。”
是想一起来看他出糗吧?要是他们知道,被耍的其实是他们,而坐在他们眼前的人不是沧粟阁的少东家,却是夏沧了的七王爷,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不过,对于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现在很是不想看到他,她怕自己真的会克制不住跟他拼命。于是,她假装没有听到,径自往前走。
“鱼儿!”君无诺的声音却传了来,“还在生气?”
说话的当儿,人竟已离座朝她走来,先一步截了她的去路。
他倒是会粉饰太平,这事是生气这么简单的吗?鱼幼尘沉着脸,淡淡应道:“不知您拦住我,有何指教?”
她刻意的生份让君无诺怔了怔,继而扯起一抹笑,道:“此事错在我,由你惩罚,如何?”
他每次都这样,总是会说些好听的让人心软。鱼幼尘咬了咬牙,仍是不正眼瞧他,道:“我可不敢。”
君无诺一脸微讪,却仍是风度良好,道:“夫人如此敬重我,我很是感动。不过,我觉得夫妻之间大可不必如此拘礼。”
“谁有心思跟你说笑了?”鱼幼尘索性绕开他,却被他步步紧跟,于是隐忍不住了,脚一顿,回身看他,道:“好吧,你不是说任我惩罚吗?从现在起,我们分房住。”
说完,再不理他,加快了脚步。
君无诺万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脸色一沉,忙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身后,却见傅少扬和鱼晨霜早已看戏看得目瞪口呆。
分房这个决策还未来得及实施,便遭到了秋二娘的干涉。
“这世上哪有成亲不足一月便分房住的道理?两口子就算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你看,姑爷都认错了,做妻子的总得给丈夫点面子不是?”
君无诺静坐一旁听着,乍一看,倒真像是在垂眉搭眼认错似的,却让鱼幼尘更为窝火。
她不过是把他关在了门外,他竟然好意思把她二娘拉过来做说客?还装得这般楚楚可怜的无辜样,想想就来气。
危情
鱼幼尘终是没有将君无诺的身份抖露出来,生气是一回事,却没必要让二娘也跟着一道担心。毕竟,荆州这事还没算完呢。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二娘会再度将他俩锁在房里。
“你们俩个好好谈谈吧,等明天你们都冷静了,二娘再放你们出来。”秋二娘丢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剩下屋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石头剪子布,会吗?”僵坐了好一阵后,鱼幼尘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话问得有些不着边际,不过,看她现在冷静了许多,他嗯了声。
鱼幼尘也没给他时间多想,走过去,道:“出拳。”
虽然不明就里,但她既是想玩,他还是很乐意奉陪。
一个出的剪子,一个出的布,胜负顿见分晓。
她就真的这么背吗?鱼幼尘暗骂一声,好吧,她也不是输不起。当下,咬牙切齿的对他道:“今晚你睡床,我睡地。”
原来是为了赌这个?君无诺看了看自己伸出的两指,挑眉道:“看来,这两根手指不只可以用来点穴,还能赢拳。”
他还能更可恶一点吗?鱼幼尘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进房准备收拾被褥打地铺。
君无诺跟在她身后,不慌不忙道:“既是我赢了,理当听我的才对,今晚一起睡。”

“谁说得听你的了?赢的睡床,输的睡地。”
“赌之前你可没说这规矩。”君无诺往床沿一坐,道:“而且,你明知道,就算我赢了,又怎么舍得让你睡地上?所以,依我看,我们不如重来一局,谁赢了便听谁的,如何?”
这个条件,似乎对她不太有利,除非她能赢。她今天这么背,要不要再赌一次?鱼幼尘在心里挣扎着,其实,玩石头剪刀布没什么技巧可言,多半凭的是运气,倒不怕他耍什么诈,反正已经输了,何不再试试?
“来就来。”
于是,直到第二天醒来时,鱼幼尘仍在悔恨自己的一时冲动。
她又输了,她没有想到,像君无诺这样阴险狡猾的人居然玩个石头剪子布还算计得那么深。
当时的情况是,她以为他已经出过一回剪刀,应该不会再出第二次,但看到君无诺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觉得,说不定他正是要利用她这点心理来出其不意。几番思索之后,她觉得,她也出剪子比较保险,先试探一下敌情。
然而,君无诺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又是一拳定输赢。她就想不通了,难道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又觉得,还是应该比些自己拿手的。于是,第二天的比算帐,她输了。第三天,比琴艺,她又输了。到了第四天,她恼羞成怒,使出了杀手锏,终于可耻的赢了。
第四天比的是绣花。
这一点,鱼幼尘不得不感激自己的娘亲。她娘的女红功底据说当年在荆州无人能敌,而她正是遗传了这种天赋,虽然平时很少拿针,绣出来的东西竟也还过得去。
倒是君无诺,拿着针和线不知要从何下手,最后索性看她绣。
虽然赢得实在不算光彩,不过,看到那位据说是从来不睡地铺的七王爷此刻老老实实窝在床脚,她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张床终于又只属于她一个人了,她调整了睡姿,准备好好睡一觉。可不管怎么睡,总觉得不太舒适。
于是,她开始在心里反思,她跟君无诺的日子要这样一直过下去吗?
他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都很虚伪,而他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太精于算计,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爹说他娶她也是担着一份危险的,那他又是为什么而要娶她?那么多名媛闺秀,他为什么偏要冒着危险娶自己?
这份婚约本来就本来得突然,到现在,她更是心里没底。原本也幻想过以后和他的日子,但,他一跃成了王爷,一个对她来说很陌生的身份,这让她很不安。
更何况,王府里都是妻妾成群的吧?听说,到了一定年龄,皇帝就会挑几个秀女送到皇子府里做侍妾,君无诺显然早就过了这个年龄,也不知府里有几个侍妾?
还有那几个什么千金,还骗她说传闻不可信,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呢。
在心里恨恨的想了好一阵子,然后鱼幼尘无奈的发现,其实她是有一点心软了。
今天感觉睡着有点凉,这入秋的天气,睡地上,不知道会不会生病?虽然他很好养活,但到底是在皇宫里养大的,这要是睡出个什么毛病来…
好吧,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她就让半边床给他好了。
鱼幼尘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还没开口,倒是君无诺先说话了,“怎么还没睡?”
鱼幼尘顿时脸红,道:“你…觉不觉得今晚有点冷?”
“嗯。”睡在地上,当然会冷。
“那,把你那床被子也给我。”
“嗯?”
他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这会这么笨了?鱼幼尘不得不窘着脸,道:“上来睡!”
这回君无诺没再答话,很快,被子被掀开一角,他钻了进来。
“我只是怕你身娇肉贵,冻出毛病来我们将军府担待不起,可不代表我们和解了。”鱼幼尘觉得有必要先声明。
君无诺只是轻笑,将她一把揽入怀中。虽然不代表和解,但至少,该坦白的已经坦白,剩下的,便是给彼此时间去适应和接受。
鱼幼尘本还想挣开和他保持点距离,但一想,又算了。反正最后醒来的时候她都会莫名的回到他怀里,索性,不挣了。
一大清早,君无诺接到止暄捎来的密函后便行色匆匆的出门了,临行,嘱咐鱼幼尘待在府里。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鱼幼尘心里突然有些不安,那种感觉,就好像每次送她爹上战场时一样。
难道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荆州,又要有战乱了?
外面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似乎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这看似太平的景象却让她心里那种莫名的压抑变得更重,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在府里闲逛了一阵,实在闷得无聊之际,突然瞥见自家花园里一抹身影迅速闪过。
普通人是不会走这么快的,她心里一紧,想也没想便跟了过去。那身影似乎有意引她前行,几经周转,竟在她房门前停了下来。只是微微一顿,便进了她屋内。
虽然他没有回头,鱼幼尘也认出来了,竟是云起!
这个时候,他竟然敢跑到将军府来,还进她的房间?他就不怕她叫人过来把他逮了吗?
但事实是,她做不出来这样。如果他想要害她,以他的本事,刚才就已经动手了。既然他冒险进来,兴许是有话要说,兴许这一切只是个误会,她且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思索间,她也跟着进了屋子。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窜入鼻子,随即,就看到云起坐在里间桌旁,衣物上血迹斑驳。
“你怎么了?”鱼幼尘疑惑的靠近他,他身上的伤看起来不像是伪装的,而且,似乎伤得还不轻。
“你不必这么害怕,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云起看也没看她,径自解开衣襟,胸口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在不断流血。他动作利索的撕下一片布料,捂在伤口上,才又问道:“有药吗?”
鱼幼尘回了回神,也没多想,找出一瓶金创药递给他。看他上药,包扎。
他胸口上留着几道旧伤的残痕,或深或浅,这都是战场杀敌时所受的伤。
记得有一次,东丹了的第一战将萧烈领兵相犯,她爹和几千士兵困战于沙河。他带着几百骑兵前去突围,那场仗打了一天一夜,总算没让萧烈占到什么便宜。而他,身上负伤十余处,回到军营将养了大半个月。
他也是在那次之后被提拔进精兵营的,之后,虽然荆州没有什么大的战乱,但每次出战,他的战绩都有目共睹。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优秀的营队,荆州这几年才能如此太平。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奸细?
他自顾自的包扎伤口,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看到他手臂上一道新伤才愈痂不久,那是上次被她划伤的。鱼幼尘心里有些不忍,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活。
“什么人伤的你?”以他的本事,一般人是近不了身的。
“不知道。”云起情绪没什么起伏,只在看她替他处理伤口时,眼里有那么一丝柔软,“现在,所有人都在找我。”
鱼幼尘咬了咬唇,看向他,道:“他们为什么找你,你又为什么要躲?云起,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起也不回避,淡淡道:“就如你想的那样。”
鱼幼尘心里却有如被刺扎到一般,没有想到他竟承认了,“既是这样,你不该来这里。”
“你要抓我?”云起眼里噙着笑看她,“反正外面追兵满天,落在你手里也好。”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你走吧。如果逃得了,永远不要再来夏沧。”他虽然受了伤,却还不至于连她都打不过。她抓不了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抓他。
他若能逃得了,是他的造化。他若被别人逮住,那也是他的命。他们之间的情份,她只能做到这一点。
身世
屋子里短暂的沉寂,云起没有动,只是看她。
鱼幼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别开脸去,提醒道:“如果君无诺回来,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云起眸光有一瞬间闪动,“他是朝廷的人,对吧?”
“云起,我这里可不是闲聊的地方。”他既已承认自己是奸细,就该知道,他和她现在已是敌对关系。
“对我,你都不问句为什么吗?”她的冷淡终是让云起无法再忍受,她就这么不在乎?
不等鱼幼尘开口,他站起身来,走近她,道:“如果我说,你和我一样是东丹人,你也不问吗?”
“你胡说什么?”鱼幼尘退后一步,警惕的看向他。他最近的举动太过异常,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云起了,如今这番话,更是荒唐可笑。
“我没有胡说,我的真名,叫南宫云起。”他一字一句说着,目光却一刻也不放过她,“在东丹,南宫是大姓,源于开了元勋南宫司慕,世袭安了公。直到上一代的南宫俊奇出事…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名字叫南宫云媚。”
最后一句,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了鱼幼尘心上。她是猜测过他跟她娘兴许有什么渊源,毕竟,在夏沧,南宫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却怎么也没往东丹那个南宫家上面想过。
“不过是碰巧姓了南宫这个姓氏而已,我娘怎么会是东丹人?如果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我劝你马上走,否则…”
否则,她只怕真会忍不住对他出手。
云起却并未就此打住,仍是不急不徐的道:“你娘失踪前,我当年六岁,亲眼见过她。”说着,眼神微微一柔,“四年前,我初来夏沧,在荆州街上你打马经过,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鱼幼尘脑子里一片纷乱,她爹娘从未提及过这些事,就连二娘也是。所以,她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尽管,他看起来并不像在撒谎。
瞥了眼对面墙上挂着的剑,她一步冲了过去。然而,手还没触到剑鞘,便听到身后云起轻飘飘的声音,“对不起。”
颈后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鱼幼尘只觉脑子一嗡。
对不起你大爷!该死的云起,竟然暗算她。
这一觉,鱼幼尘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是在自己的房间。
确切的说,眼前应该是个军帐,除了身下席地而铺的软床外,几乎没什么摆设,隔着军帐,依稀能听到不远处有人走来走去。
鱼幼尘惊得立刻醒过神坐起身来,她是在她老爹的军营里长大的,所以,虽然不知外面是番什么景象,但这绝不会是在她爹的军营里。
再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是遭了云起的黑手,莫非,她现在是在东丹?
凭云起这几年对荆州关口地形的熟悉,她丝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这一想她几乎是冒出了一身冷汗,她太轻敌了,明知道云起是奸细,却因为那几年交情,和他身上那点伤,便轻易相信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冒这么大的危险,竟是为了来掳她!
很好,他们之间至此,算是彻底恩断义绝了。
只是不知道他把她抓来这里是想怎样?威胁她爹吗?爹和二娘现在一定急坏了吧?还有君无诺,不知道回来了没有?他们会想办法来救她的吧?
想到家里可能已经乱成一团,鱼幼尘心里虽然懊悔,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样,她得想办法逃回去!
起身下床,正要去探一探外面的情况,便听一串沉稳的脚步声走近,紧接着,门帘被撩开,一个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正是云起。
两人撞了个正面,不禁面面相觑。云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还是扯起一抹笑,道:“你醒了?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张罗点吃的。”
这个曾经令她敬佩,让她可以全心信任的云起,在这一刻竟是无比的陌生。不过,鱼幼尘心里很清楚,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上,硬来是要吃亏的。
想到这里,她克制住心中的怒火,面无表情的道:“你是不是该先给我一个解释?”
“不急,边吃边说吧。”说着,云起自帐外吩咐了几声,立刻便有人送来了一桌饭菜。也许是睡得太久,闻到菜香,鱼幼尘才惊觉自己早就饿了。
要想逃跑,自然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相信他也不会多此一举给她下什么毒。于是,也不等他招呼,鱼幼尘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看她胃口甚好,云起稍稍舒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一边替她布菜,叫她吃慢点,一边才整理了思绪,打开话题。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定然很恨我,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既然你不愿相信我的话,我只有带你来东丹,让你亲眼看一看。”
停了停,才又接着道:“如今袭承安了公的是我爹南宫似锦,和你外公南宫俊奇一样,都是南宫司慕一脉的后人。所以,我们算起来也是一家人。”
“你还有个姑姑,当年出事时,和你娘被分别送走,事后,你姑姑被找了回来,而你娘,却没人知道她的下落。那天你见到的那位姑娘,就是你姑姑的女儿,她叫景蓉。”
听他桩桩件件说得有根有据,鱼幼尘忍不住问道:“如果你说我娘是安了公的女儿,她又怎么会跑到敌了去嫁给我爹?”
“许是因为…当年南宫俊奇被人嫁祸,说他意图谋反,事情到底是怎样,那时我还小,不太清楚。只知道皇上要怒斩南宫一门,你外公才不得不将膝下子女送走。这件冤案是在新皇登基后才得以平反,那时,已是五年之后。”
看她情绪还算平静,云起放心了许多,末了又道:“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我已经送信回朝,皇上知道你还活着,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还有你外公,要是知道你能安然回了,九泉之下也会感到宽慰的。”
鱼幼尘无意识的扒着饭,心里却已乱成了一团浆糊。她记得,秋二娘说,她外公一家都是遭天灾死的,没能好好掩埋,所以,在荆州城外立了空冢,年年祭拜,却只字未提过东丹。
就算,他说的都是事实,但她是鱼耀天的女儿,是生在夏沧长在夏沧的。要回了,那也是回夏沧了。
既然她娘和二娘都只字不提东丹,可见是没有想过要回东丹来的。说起来,他东丹的皇帝杀了她外公一家,那也算是仇人了,如今知道杀错了,再来给点恩赐,算怎么回事?
她沉默不语,云起只当她是初到陌生的环境,难免心慌,便也不催促,道:“你先吃东西,回头我叫景蓉过来陪你说说话,也好让你先适应适应。”
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才来一定会想荆州那个家,慢慢就会习惯的。毕竟,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乡。至于你爹,我会向皇上禀明,暂不与荆州交战,我想,看在你外公的情面上,皇上是不会拒绝的。”
这,算是威胁吗?如果她不乖乖留下来,他就要发兵是吧?
而且,就算他不发兵,她爹若是知道她在这里,也绝不会坐视不管的。如果她不早些逃回去,这一仗怕是非打不可。
“吃完饭我可以出去走走吗?”也不怕他怀疑她的动机,她直直的问。
大概因为这是他的地盘,云起并不介意,“也好,那我陪你去透透气。”
饭后出了营帐,云起果然依言带她走出了营帐。和荆州的军营差不多,也是依山而建,从营帐的数目来看,这次竟是囤积了不下五万兵马。
在她的要求下,云起带她到临近战场的地方转了转,那里,可以远眺到荆州边境。她一路暗暗留心着整个军宫的布署,云起也不知有没有发现,却也不管,直接将她带到了演兵场看那些士兵操练。
东丹了的军纪颇严,巡逻守备无数,要逃走不是件容易的事。鱼幼尘尚在心里思谋着,便有士兵急急来报,递上一封信函,附过云起耳边道:“大人,夏沧那边发来战贴,要求交出鱼姑娘,否则,明日便要出兵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