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俊和那个女人断了,结果发现蒋新月那里骗不出来钱了,这才发现蒋新月的‘富家千金’的身份都是包装的,直接和她撕破脸,回头找之前的情人去了。”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简直能上那些婆媳新闻板块了。”
季阳说得津津有味。
“摊上这种亲戚,真的是你家那位倒霉,那个蒋新月,最近还去找她没?”
“我给了齐俊一笔钱,让他拖着蒋新月。”顾临深揉了揉眉,淡淡地道,“只是暂时的。”
他需要一个办法,让蒋新月永远认清楚现实。
“喂,你不会是准备动手吧?”季阳一惊,愕然地看着他,“你别忘了,星光的事情还没完,准备了那么久,你不能把注意力分散啊?”
“就等收尾了。”顾临深的眸色一深,“钓了这么久的鱼,该收网的时候,也要讲究耐心。”
要不是因为接了星光的那份案子,他也不会机缘巧合地再度遇见陆绒,所以,他一定会给蓄谋已久的案子,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蒋新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里。
齐俊幡然悔悟,回到了她身边。这件事情,比所有的消息都让更她欣喜。
在年复一年的婚姻关系中,她那颗漂泊不定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陷了下去,以至于在知道齐俊早已出轨,甚至和外面的情人已经有了一个几岁大的儿子时,她也不愿意放手。
“阿俊,你真的回来了?”她双眸含泪地望着眼前再度归来的男人,扑入他的怀中,小声哭泣着。
因为整个人都埋入了他怀中,她并没有意识到齐俊那稍微僵硬了一秒的动作,还有脸上深深的厌烦。
齐俊搂着她,声音温柔:“好了好了,之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离开你的。”
“真的吗?太好了,阿俊,太好了!我不能没有你!”她急切地哭着说,“儿子我也可以生的!我可以马上给你生个儿子!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她一连串的哭泣只换来男人更加厌恶的表情。
“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齐俊推开她,脸上露出一个深深的笑容。
“我现在有好多好多钱,我们可以一起用。”
“真的?”蒋新月虽然很爱眼前的男人,但她也无法控制住内心对于金钱的渴望。不过,她激动之余还保持了一丝理智,“可是,你不是……不是没钱了吗?现在这些钱……”
“哎呀。”齐俊强忍着厌烦,一把搂住她狠狠地亲了一口,“问这些干吗?我最近找了份在赌场的工作,专门捉老千,老板看我表现不错,专门给我加的工资!”
齐俊没告诉她,其实是有个男人找到他,直接问:“我可以给你够花一辈子的钱,你去做一件事。”
他那时候正在一处狭窄的弄堂里,因为欠债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蜷缩在角落里,痛得发抖。
突然面对这样的好事,他根本不信:“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信!滚滚滚,别浪费老子的时间!”
一张支票落在了他的脸上。
齐俊不耐烦地抓起来,正想撕得粉碎,可在看清楚那串数字的时候,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原本还算不错的皮囊,因为常年浸淫声色,已经变得松弛而萎靡。他颤抖地捏着那张支票。
“你需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你回到蒋新月身边,她要多少钱,你就给她多少钱。”对方的嗓音冷冰冰的。
齐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就这么简单?”
“我说过,很简单。”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还让我……”齐俊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竟然不知道,那个女人背后还有这么大个金主?难不成眼前这个人,是蒋新月背地里的追求者?
“你不需要问这么多,只需要告诉我答不答应。”
对方冷淡地打断了他的问话。
“答应!当然答应!”齐俊忙不迭地点着头,“除了给钱,还需要我做什么吗?你告诉我,我都去做,保证完成!”
“听说她喜欢赌博?”
“岂止是喜欢,她恨不得把所有钱都砸进去!”齐俊说起来就来气,“要不是因为她爱赌,根本不可能把钱花得那么快!”
“嗯,她既然喜欢钱,那你就给她钱。随便她怎么挥霍,你都不要干涉。”男人的神色依旧冷冷的,“另外,她的所有行踪,你都必须告诉我。”
这个条件简直太简单了。
齐俊满口答应:“那这些钱……”
“都是你的。”对方似乎没有情绪,“她的钱,你必须给够。”
“当然!当然!您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不说!”
“那最好。”
……
齐俊不屑地笑了笑,要不是因为钱,他才懒得重新回来。蒋新月这个女人,一无是处,自私自利,爱贪爱赌,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优点。
他就纳了闷了,那个男人看上去那么高不可攀,怎么会对蒋新月这么宽容,甚至说……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难不成,还真是蒋新月的哪个金主?
沙发上你侬我侬的一段时光过后,蒋新月很快露出了嘴脸,依偎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阿俊,前几天,我们之前认识的那个女的,她总跟我炫耀,说她男朋友又给她买了什么新包,还是什么限量版的。阿俊,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说完,她还怕他不答应似的,举着手指立誓:“我保证,就是去看看,绝对不会跟你要钱。”
“哎呀,看什么,直接去买。”齐俊大方地甩过去一张卡,“去吧,去玩,不够再找我。”
蒋新月接过卡,重重地吻了一口,又在他脸上印下一吻,说:“阿俊,你真好!我就知道,你还是最爱我的!”
“等等。”齐俊忽然转身走进卧室,过了一会,拿出一根项链,“这是我新买给你的项链,来,我给你带上。”
蒋新月眼底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阿俊!你真好!”
她垂下头,甜蜜地摸着颈上的项链,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等到门关上,齐俊喘了口气,无比恶心地皱着眉,擦干净脸上的口水,拨通了电话:“她已经出门了。”
“她说什么了?”
“看上个新包,想去买,估计就是去商场吧。”齐俊讥讽道,“不过,她那种女人说不定还会去些不该去的地方。”
蒋新月本来只打算买走看上的那款新包,但付完账的时候,她忽然生了点小心思,拐去了银行。
“麻烦帮我查一下,还有多少额度。”
银行的职员将打印的账单推了出来。
蒋新月接过来,本以为齐俊可能也就入账了百十来万。可她再仔细一瞧,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这么,这么多?!心中的贪婪轻而易举地战胜了她对齐俊的爱意。
“阿俊都把卡给我了,肯定不会在乎我多用一点点吧?”
她抿唇一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自己过去最爱的那家地下赌场,迎着五光十色的灯光,穿过逼仄的走廊,她重新踏入了纸醉金迷的世界。
今天她的筹码颇多,就连荷官都忍不住表示惊讶:“蒋小姐,您今天真是……”
之前还听说这个蒋小姐已经穷困潦倒了,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挥霍?
“我老公给的。”蒋新月甜蜜一笑,把筹码全部推了过去,“我老公可疼我了,给了我张卡,随便刷呢。”
说着,她得意地甩了甩手里的卡。
“这局,我全压了,就压大!”
“蒋小姐,您确定,这可是……”
“你以为我给不起钱?!”蒋新月怒道,“你信不信我生气了,把你这家赌场给买下来?!”
荷官心里不屑,嘴上却“是是是”地应和着。
正在这时,赌场的角落里忽然有些骚乱。
几个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一把钳住蒋新月:“蒋小姐,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蒋新月疯狂地挣扎起来,“你们凭什么这么嚣张?!”
恰好此时一局结束,她压的全赢。
蒋新月顿时更加不依不饶:“你们是不是看我赢了,所以想要反咬我一口!我告诉你!做梦!不给我个说法,我今天就找人砸了你们的店!”
“啪!”
狠狠的一个耳光刷过去。
大汉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重重地打了出来。
“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从你进来之后我们的报警器就一直响,你是不是带什么东西进来了?!”
“听说你早就破产了,今天的钱到底哪来的?!是不是有人派你过来监视我们赌场的?!”
“老大!老大!不好了!外面全是警察!”
地下赌场的入口处,一个年轻的男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所有的门口都是便衣,早就埋伏好了!快逃啊!”
原本喧嚣的赌场忽然乱作一团,人们互相推搡着,叫喊着。
“就是你!”大汉死死地抓住蒋新月,狠狠扣住她的脖颈,用力收紧,“我说你怎么今天多了这么多钱,原来是警察安排的线人!好,很好,从来没人敢阴我!你还是第一个!你给我等着!”
“老大!老大!不能杀她,不能杀她!”有人焦急地劝说道,“杀人可就罪过大了啊,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吧!”
大汉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经营已久的基业毁于一旦,他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千刀万剐。
“把她带上,一起走。”
敢毁了他的赌场?
那他就让她一辈子活在恐惧之中,他不会杀了她,但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终选的等待期很久,给了选手充分的时间准备。
陆绒来的第一天,就认清了参与最后终选的所有人,其中有一个,还是她的老熟人——郁诚。
“你怎么也来参加啦?”她好奇地问。
“差不多算是圆梦吧。”郁诚温和地笑了笑,“过了年轻的年纪,我怕自己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你画的是什么啊?”陆绒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于郁诚的画功一无所知,看来还是她太孤陋寡闻了。
郁诚弯了弯唇,眼底一派柔和:“治愈系的,你可能会觉得我的画风太软了。”
“不会啊。”陆绒认真地想了想,“其实也差不多,因为你这个人,也是很治愈的。”她一直就觉得郁诚是个温柔的人,对谁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让人生不出反感的心思。
郁诚的笑容很浅很浅,并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郁诚忽然道:“陆绒,你看没看今天的新闻?”
“还没有。”陆绒吐了吐舌头,“昨天刚来,睡不着,今天起得太晚了。”
“北城最大的一家地下赌场被查封了。”郁诚说,“就在昨天晚上,便衣潜伏在所有的出口,基本上是一网打尽,只不过背后的老板还是从藏着的小门逃走了。”
“不过警方还会继续追捕的,估计落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陆绒听得很惊讶:“北城还有赌场?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本来开设赌场就是违法的。”郁诚一脸平静地道,“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陆绒“哦”了一声,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
很快,她新交的朋友来找她串门,陆绒的注意力被顺利地转移了。
郁诚安静地看着和新朋友交谈,笑弯了眼的陆绒,唇边不自觉地漫出一缕笑意——
她真的被顾临深照顾得很好很好,一点点阴暗都没有沾染,永远那么阳光。
要不是因为在新闻的镜头里,郁诚认出了陆绒的表姐蒋新月一闪而过的脸孔,他还不至于联想到顾临深的身上去。
能舍得那么大的手笔,能果断做出那样的决定的,除了顾临深,再没可能有其他人了。
他对陆绒的感情很深很深,深到不计较她的知不知道,不在意她的过去和遇到的所有麻烦。
郁诚笑了笑,垂下眼帘。
他摊开的掌心白白净净的,只剩下一片空空的光亮。
按部就班的生活,努力完成父母的期望,他的人生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走在别人规定的轨道上,他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他是多么的羡慕陆绒啊!
陆绒是自由的,是充满活力的,是元气满满的。
她是他羡慕却又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第15章 Chapter 15
星光璀璨的夜晚,他众目睽睽下索要誓言
银龙奖在终选前还有一次提名。
获得提名的参赛者,都必须出席最后的颁奖典礼,才能确定到底花落谁家。
这短短的几天时间相聚,除却给予所有人充分的交流时间之外,组委会的评委,还问了每一个人:“你这幅作品的初衷是什么?”
陆绒的作品叫《天梯》,是纯纯粹粹的,实打实的硬科幻,笔触锋利又森冷,色泽暗沉,唯有主角的挣扎是仅有的光亮。
组委会成员的表情很和蔼,安静地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陆绒的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回忆,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话:“我画的是自己的梦想。”
对方温和地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每个人的理由听上去都很崇高,但是,你能不能具体说说,到底什么才是梦想?”
“《天梯》不是我最擅长的,但是我最想画的。”陆绒慢慢地道,“我接触的第一个漫画是星野之宣老师的作品,那时候我就在想,怎么有人能构建出那么广阔的世界?像是预言,也像是警醒,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思考他的真正目的。”
“既然你这么敬仰他,那你的《天梯》是否有参考呢?”
“抄袭是对别人最大的亵渎。”陆绒坦然地直视过去,“我只画自己想画的,绝对不会抄袭。”
就这样,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回答不被组委会的人所喜欢,可是那又怎么样,反正,她已经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绝不后悔。
郁诚是和她一起离开的,见她神思不宁,郁诚宽慰道:“没关系,这只是一个参考而已,并不会对组委会最后的决定有太多的影响。”
陆绒摇摇头道:“对了,你报名的是哪个单元?”
银龙奖并不是单一的奖项制,而是细分了好几大类,分别是最佳故事漫画、最佳绘本漫画、最佳插画、最佳四格四大类,每类又细分一二三等。
当然,含金量最高的还是最佳故事漫画和最佳绘本漫画这两项。
她被提名的分类,就是最佳故事漫画单元。
“我啊……没进提名呢。”郁诚的嗓音轻轻柔柔的,悠悠滑入她的耳廓。
陆绒猛然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可是……你画的不好吗?我觉得上色啊打光啊都很好啊,怎么会没有提名呢?”
她见过郁诚的漫画,笔触细腻,画风精致到令人发指,再也找不到更完美的光线运用了,光是看着那一页页的漫画,都会觉得绚丽。
“我已经很久没画过了,这次也只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初的遗憾而已。”郁诚的语气平静无波,“也许是因为太好了,所以才显得不够完美吧。”
他很清楚自己的作品,和他本人一样,在条条框框中生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失去了灵魂。所以再精美的笔触,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空洞而麻木的事实。
“走吧。”
郁诚和她一同走了出去。他看得出来陆绒还想说些什么,所以提前打断了她张口的欲望。
“郁诚,你等等!”陆绒忽然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帮你改,你很有天赋,不应该放弃!我们一起想办法,明年,你重新再来一次,我相信你!”
她语气急促,带着恳求的期盼。
郁诚知道陆绒的为人,也清楚她对自己真的是一点旖旎的心思也没有,纯粹就是爱才惜才,像是当初她自己一样,对于半途而废的可惜。
“谢谢你。但是我的天赋还在,灵感已经没有了。”郁诚认真地看着她,眼眸干干净净的,“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从来没放弃过自己,所以灵感也没放弃你。”
陆绒怔怔片刻,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低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好意。”
郁诚的温柔像是一汪大海,永远风平浪静,澄澈如水。
陆绒终于从愧疚中抬起头,却瞧见了郁诚身后一脸平静的顾临深,她脸上一喜:“这里这里!”
可顾临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情里带着疏离。
“郁诚?”
顾临深走近,微微弯了弯唇,算是一个勉强的笑意。
郁诚含笑点点头说:“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一路上,顾临深既没有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也没有说自己的什么事。陆绒觉得气氛格外沉默,于是故意挑起话题:“你最近很忙吗?”
顾临深“嗯”了一声:“季阳和陆轻轻准备结婚了,我才给他们批了婚假。”
“什么?!”陆绒大惊,“这……这么快?!”
“季阳二十三,但是陆轻轻已经二十九了。”顾临深勾唇。
一开始追得着急的是季阳,其他人还以为陆轻轻年纪大了,就会觉得着急,逼婚什么的,结果到头来,着急的还是季阳。
季阳的说辞很简单:“轻轻太优秀!我怕其他人抢走!”
那时候顾临深听着,也动了心思,然后他绕道去了某个地方,结果刚回来,就瞧见陆绒和郁诚拉拉扯扯的,他的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
偏偏眼前的人,还这么不知趣,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其实陆绒心里也在犹犹豫豫的,不免有些羡慕,虽然……她和顾临深才在一起几个月,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和顾临深结婚时的场景。
可是顾临深没提,偏偏上次他要带自己回家,还被自己给误会了。
陆绒现在简直后悔得要死。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临深接了一通电话,神色逐渐凝重起来。等他挂断电话,才缓缓道:“我接了一个大案子,可能近期需要出差去外地。”
“那……颁奖礼那天呢?”陆绒心中一慌,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那天,你会陪着我吗?”
顾临深压低眉峰,沉默了。
车内的空气异常静谧。
半晌,他低低道:“抱歉,我不能。”
“啊,那,那也没关系的。反正,我获奖的可能性也不大。嗯,真的。”陆绒胡乱地应答着,强忍下眼底的泪水,垂下了眼帘。
顾临深很忙,她能理解的。
可是啊……
她多希望在那种时刻,他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呀。
共享荣光。
顾临深说忙,还真的是忙,陆绒彻底和他失去了联系。她一边焦急地等待着颁奖礼的开始,一边每天准时给顾临深发着短信。
可是无一例外的,全部石沉大海。
她又开始打电话,结果都是忙音。
她忽然就害怕起来。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顾临深才不理她了吗?
这个疑问久久地盘旋在她心头。
终于,她忍不住跑去问了程欢欢。程欢欢不信,又仔仔细细问了她一遍全部过程,了解之后,没好气地怒骂她一顿:“他肯定是在生气了,看见你和郁诚拉拉扯扯的那一幕,什么有急事,他肯定是在生气,等着你主动去找他呢!”
陆绒迷茫地道:“可是我和郁诚什么都没有啊,只是朋友而已。”
程欢欢冷笑一声:“那顾临深和阮轻扬也什么都没有呢。当初你是怎么误会他的?你是不是解释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就单方面分手了?现在轮到你自己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顾临深就算是相信,心里会不在意?”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陆绒豁然开朗,心情顿时大好,“那你的意思,他肯定是骗我的,现在估计一个人在律师事务所里生闷气呢?对不对?”
“你还不算没救。”程欢欢留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
陆绒一旦想清楚了,就立刻行动起来。她径直奔向顾临深的律师事务所,结果熟悉的那栋事务所竟然关上了门,一个人都没有。
她彻底呆住了。
巡逻的警卫瞧见她杵在那里不走,不由得道:“你是来找人的吗?这家事务所最近都没人来。”
陆绒如梦初醒地回过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现在已经彻底进入了春日,嫩绿的新叶也从绿化带中崭露头角。她穿着单薄的衣裙,怔怔地在事务所外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潜意识里,她相信顾临深绝对不会不告而别,但是心底,却又始终害怕。
当她绕了第无数圈的时候,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拦住了她:“请问一下,你在这家律师事务所里工作吗?”
对面的女人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五官精致漂亮,穿着得体,一举一动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陆绒才刚说了一个“啊”字,就被女人直接理解为了默认。
“是这样的啊,我想问一下关于你们顾律师的事情,但是不希望他知道。”女人笑意盈盈,“要不,我们去附近找个地方坐一坐?”
陆绒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答应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聊一聊关于顾临深的事情的,总之,她们现在已经坐在了一家咖啡厅里。
“是这样的。”女人优雅地脱下风衣,露出里面质地柔软的雪纺衬衫,“我是……我是顾律师的亲戚,他妈妈不太放心,所以拜托我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陆绒恍然大悟,“那您是他的……”她又打量了一遍,憋出来一个词,“姐姐?”
女人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嗯,可以这么理解吧。我是他的长辈,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但是他一直就很有主意。”女人略带忧虑地叹息道,“不按照家里铺好的路去走,非要去当什么律师。其实我们根本就不希望他这么拼命,这么辛苦。”
“他要是乖乖听我们的话,现在早就是什么现在那些女孩子嘴里的‘高帅富’了,还至于混成这样吗?”
尽管眼前的女人是顾临深的姐姐,陆绒也觉得说的话太刺耳了,她不由得蹙了蹙眉,反驳道:“姐姐,您怎么能这么想呢?顾临深也很优秀的。要是他真的像您说的一样,按照家里的路去走,那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人生。当然,对,他可能会让别人很羡慕,但他自己并不羡慕。您是他的亲人,真的愿意看见他为了完成家里人的希望,牺牲掉他的整个人生吗?
“而且,他真的不差。顾临深在北城很有名,他什么案子都敢接。”陆绒一口气说道,“之前有个小女孩,叫余心心,家里也没什么钱,只是个离婚案,现在离婚案很普通,完全用不到顾临深出手。但他还是去了,只是因为他觉得应该做。
“您作为他的亲人,是不是应该再理解一下他呢?”
糟了!
顾临深的姐姐,不会生气吧?
陆绒知道,自己的性格上来了就是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说出来了再说。
她尴尬地吐了吐舌,硬生生把气氛又扭了回来。
“那个,其实……我说的可能有点过了。但是你真的需要换位思考。你想想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那时候的自己,就能够理解现在的他了吧?”
“年轻时候的自己吗?”女人的眼神有些茫然,她喃喃地念叨着,忽地抿了抿唇,又抿了一口咖啡,“可能是我老了吧,已经没有以前的那些精力了。”
“你说的对,也许我是应该理解一下他。”
“你很年轻的呀。”陆绒实话实说,“而且和顾临深长得挺像的,都那么好看。”
“是吗?”女人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我才说了他一句,你就说这么多句反驳我,你和他什么关系?”
陆绒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听她这么一说,差点呛住。她咳嗽得满脸通红。女人强忍笑意:“哎,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陆绒这时候无比纠结,面对男朋友的姐姐,她不知道是说实话,还是糊弄过去。但她天生不擅长撒谎,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实话。
谁知道,对面女人的笑容几乎溢得满满当当的。
“哦?那你可能要跟我换个称呼了。顾临深上次回家,可是说要结婚了,吓了我们好大一跳。”
“什……什……什么?”陆绒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扬唇道:“他说要结婚了,只是通知我们。”
顾临深怎么能这么突然?!
陆绒又想气又想笑,只能帮着圆过去:“嗯,其实……他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行啦,我知道的。”女人笑了笑,“既然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该改口了?”
陆绒愣住了,半晌,小声喊了一句“姐姐”。
结果对面的女人笑声更加灿烂了,她不解地仰起脸,却见对面的女人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应该叫我妈妈。”
“所以说,你见到的真的是顾临深的妈妈?”程欢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天哪,陆绒,你这都是什么运气?就因为顾临深回家那次,说了要和你结婚,所以他家里人不放心就偷偷过来看一眼?”
“就是这样。”陆绒叹了口气,“可是……他还是没回应我。”
还有三个小时,就是银龙奖的颁奖典礼了。
但顾临深仍然音讯全无。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别着急。”程欢欢隐下眼底的一抹精光,“他不是说了嘛,这几天很忙,肯定到时候就回来了。”
“可你前几天还说,他肯定是生我和郁诚的气了。”陆绒不解地看着她。
“嗯,那是我当时的想法,现在想法又变了不行吗?”
陆绒无奈道:“可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银龙奖的颁奖礼场地格外宽阔,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着,人流如织,简直堪比电影奖项的颁奖现场。
陆绒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既忐忑,又激动:“欢欢,我真的没想到,漫画能越来越被人接受。”
程欢欢握住她的手:“怕什么,你要知道大家都在进步啊。”
是啊,时代的进步,对应的是思想的进步。只有容纳的范围更广阔,才能有更多的思想喷涌而出。
“欢欢。”陆绒紧紧地咬着唇,小声道,“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要是我能拿奖,我就……”她视死如归地道,“我就在台上和顾临深表白!”
“你真的决定了?”程欢欢被惊到了,她心中不安,万一陆绒冲上去表白了,那顾临深怎么办?她想到某人的嘱托,连忙劝道:“别啊,你可是个女孩子,哪有主动和男人表白的!”
“我已经想好了!我这样等于直接和他宣誓,我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
面对陆绒的振振有词,程欢欢结结巴巴地道:“我去下洗手间。”
惨了,这要是让陆绒真的提前表白了,那顾临深的准备真的要白费了!她还是赶紧通风报信去吧。
灯光一盏盏灭掉,会场逐渐安静下来。
组委会的总评委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很感谢大家对于银龙奖的支持。众所周知,因为一些原因,银龙奖之前中断了比赛。这中断的不仅仅是银龙奖,也是刚刚起步的漫画事业。我们重新开始的决心很坚决,也因此收到了大量的优秀作品。但是,奖项始终只能优中选优,颁给最优秀的画师。”
按照惯例,获奖的作品从最后的奖项开始宣布。
主持人身后的屏幕上,许许多多风格的漫画图片闪过,最终一个个定格。
最佳四格漫画的获奖者,是个圈内的新人,上台的时候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但除此之外的最佳插画、最佳绘本,都是小有名气的画师。
陆绒的心跳越来越快,耳畔的掌声一阵接着一阵,她情不自禁地咬紧了下唇:“她们的画风都是暖萌的,要不就是治愈的……”
她更加不安了。对于《天梯》,她的构想飘得太远,几乎自己第一次看上去都觉得晦涩难懂,实在是担忧。
“下面,是最佳故事漫画奖。”主持人换了张卡片,笑语盈盈,“大家一定很期待吧?这个最受瞩目的奖项之一,这次还真出了点意外,因为这一二三等奖,实在是让评委老师们难以抉择。所以我们只好从立意的角度出发了。”
周围的欢呼声越来越大,陆绒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顾临深的电话。
出乎意料地,这次终于接通了。
“顾临深,我……我害怕……”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无声的眼泪淹没在了人群的喜悦之中,“我怕……”
顾临深的声音很平缓:“我等你上去。”
“你在看直播吗?”陆绒哽咽着,愣了愣,“你不是很忙?”
“我一直都在看。”顾临深并没有解释更多的理由,只淡淡地道,“星光破产了,你的前任老板涉嫌诈骗、偷漏税被判了刑。”
“星光?”她擦干眼泪,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你该不会是去忙这件事了吧?”
她早就把顾临深帮着星光杂志社打官司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要不是他今天忽然提起来的话。
顾临深“嗯”了一声:“因为涉及一些需要保密的事情,所以我一开始才会帮星光,只是为了拿到更多的资料。现在该收网了。”
陆绒破涕为笑:“星光压榨画师,乌烟瘴气的,早就该倒闭了!顾临深啊……”
她拖长了尾音,软绵绵的。
“等到最后,我如果成功了,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她一直以为勇敢的是自己,但顾临深,才是默默守护在身后的那个人。所以……
也该她勇敢一次了。
堂堂正正地表白,再也不要把当初的玩笑当作借口,虚张声势。
纯纯粹粹地,坦诚自己的心意。
“好。”
顾临深的电话并没有中断,陆绒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如其来的聚光灯亮花了眼,四周一片白亮。
还有着震耳欲聋的掌声。
陆绒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请三位获奖者上台。”
程欢欢欢喜地推搡着她:“快去,快上去,去领奖!”
她呆呆地站起身,手机掉了下去。银龙奖的颁奖台近在咫尺,而那条路,也只有数步之遥。陆绒的耳畔嗡鸣着,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是机械性地顺着过道一步步走上去。
这条路很短,但她走了很多年。
她想起第一次拿起笔,小心勾勒时的紧张。想起第一次被人称赞时,心里的喜悦。想起第一次匿名刊登作品时,被读者喜爱的激动。
太多太多的回忆。
正因为从温暖的家庭跌落困境,她才更加渴望捏住画笔时的寂静,一张雪白的画纸,她可以尽情构建自己的世界。
“三位都是被提名的参赛者。”主持人握住话筒,示意陆绒和另外两人并排站着,“现在奖项还没有宣布,你们想不想猜一猜,自己的奖项到底是哪个?”
眼看着三人都是惶然的模样,主持人一笑:“好啦,我也是活跃一下气氛。”
身旁的两个人,陆绒在提名的时候见过,一个是擅长治愈系画风的年轻少女,一个是画热血漫画的青葱少年。
“下面,我们先宣布一下三等奖的获得者。”主持人缓缓地说道,“评委组的理由是:虽然笔触稚嫩,但画风细致,光线运用自然舒适,剧情轻快,背景设定是灵与物,很新颖。恭喜——”
少女捂住嘴,眉眼间的笑意已经要从指尖溢出来。她弯着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热切地感谢着自己的朋友和家人。
看得出来,那少女的内心是温暖的,不然她画不出来那么牵动人心的漫画。
这样的话……
陆绒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大概就是二等奖了。她都准备好去接话筒了,结果主持人却爆出了那个少年的名字。
顿时,她彻底地愣在了原地。
少年的表情欣喜若狂,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朝气,尽情宣泄着自己的意气风发。等到那少年和少女都走下台后,陆绒终于意识到,除了主持人外,台上只剩下了她自己。
“所以,结果很明显了,恭喜我们的一等奖获得者——陆绒!”
主持人笑着,将那盏代表了银龙奖最高荣誉的奖杯递入她的手中。
“怎么样,和我们分享一下现在的心情?”
陆绒情不自禁地收拢手指,握紧了奖杯,咬唇一笑:“说真的,我真的……没想到。因为我画的实在是太冷门了。”
“组委会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他们更觉得,近几年的硬科幻作品很缺乏,而你的漫画又非常有新意,很圆满地填补了这份空缺。”主持人诚恳地道,“无论是画风,还是光线,或是分镜,你都设计得非常巧妙自然。”
“作为第一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台下人山人海,陆绒早就找不到被淹没的程欢欢,但她的目光远远地望过去,并没有固定在某个方向。
虽然顾临深现在不在,但她知道,他永远会在某个地方看着自己。
她的畏惧、担忧、不安,全都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
陆绒握住话筒,露出一个最灿烂的笑容。
“我啊,的确有话要说。以前的我总是会气馁、会害怕,但是一想到有个人那么优秀,我就总想靠近他一点。他越优秀,我就越要追上去。直到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才知道,他也不是没有回过头,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而已。”
“就像是今天,他也……”
台下的骚动忽然中断了她剩下的话语。
陆绒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过去,因为是银龙奖颁奖礼的现场,除了台上依旧灯光璀璨外,台下灯光尽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闪光灯。
而入场的门口被打开了,外面的亮光瞬间照进来。
她最最熟悉的那个人,坦然地从她之前刚刚走过的那条路,迎着一众惊愕的目光,还有记者疯狂地追拍中,优雅地走了上来。
台下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很明显,以顾临深在北城的名气,已经有不少人把他认了出来,只是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银龙奖的现场。
毕竟,律师和漫画,似乎并不搭调。
陆绒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何时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周围的所有景象都模糊了起来,她只能瞧见自己眼里心里那唯一的一个人——
顾临深。
他穿着深色的西装,眉眼依旧冷峻,只是手中捏着一只十分精致的礼盒。
难怪欢欢今天非要给自己穿这身小礼服裙,原来……
和顾临深的穿着刚好搭配。
陆绒捂着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她终于想明白了程欢欢那颠三倒四的理由,还有顾临深蓄意冷落的消失。
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唇间,转瞬即离。
然后,他单膝跪了下来,手中的礼盒展开,露出了一枚星光熠熠的戒指。
“顾太太,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陆绒望着他,好像望见了和他初见的样子。那时的顾临深神色冷淡,站在高高的台上,和她离得很远很远。
而现在,他就跪在自己的身前,向她索要一生的誓言。
“好啊,就现在。”
陆绒伸出手,任由他给自己圈上那枚戒指,含泪轻笑。
“顾律师,我想和你签合约,时限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