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年竟然如此聪慧,闻一知十。不过是借机询问一两句,“他”竟然看得如此透彻,心机何其深沉
云斑心中苦笑:他何尝不想当个普通的小厮,可是他已被逼得进是死,退也是死…比起世子,那个人他更得罪不起
他垂下头,规规矩矩地说了句:“多谢蒲公子赐教。”
两人默默地向前走前,远处天空一片星河灿烂。
谨惜并不是一个乐于多事的人,更没有权力管定国公府的事。不过,她知道如果云斑真的下功夫去查,只怕很容易就能查出自己的身份性别,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散播,可是天大的丑闻
她只是个无名小卒,无论无何不想沦为京城权贵之间争斗的牺牲品。所以当她窥见云斑的心思,马上就用言语弹压警告。
当谨惜再度出现在客厅,萧赫风终于有兴趣说话了,不过依然开口必让她生厌:“陆伯,我记得这件袴褶是我九岁那年穿的吧?”
是暗讽她长得矮?谨惜觉得有点可怜定国公英雄一世,竟然有这样一个儿子,朝堂上的争斗从来都是最惨烈的,像萧赫风这样的人真能保住定国公府后世的荣耀吗?
她实在懒得理他,冲陆伯拱手施礼道:“多谢世子赐衣,麻烦陆伯您派车送我回去。”
陆伯点头,亲自送她回去。</p>
32秘密
“世子,在下告辞了”谨惜冲萧赫风施礼,转身而去,步伐显得十分轻松。
直到脚步声消失,萧赫风才似松了口气,带着淡淡的倦意对云斑说:“我困了。”
云斑忙叫进世子的另两个小厮月痕和花影打点床铺,在外书房伺候的都是小厮,没有一个丫环,世子也不允许他的朋党们带女子来这里。
云斑在博山炉中点燃了安息香,清幽的香气渐渐散开,云斑带着人悄悄退去,把房门关好。
世子睡眠时最忌声响,所以他休息时左右不留人侍候,只在外院留人上夜。
整个房间沉浸在一片宁静中,黑暗中那双幽蓝的眸子蓦地睁开。
萧赫风悄悄下来,伤腿刚刚点地,传来钻心的痛楚,他咬着牙一点一点挪动。虎皮坐椅下面有一个隐秘的八卦钮,他把手探到下面转了几下,只见床后面的青砖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声…一道隐秘的暗室悄然而开。
深夜静谧,马车缓缓行进在空旷的街道上,谨惜坐在马车上与陆伯闲话。
她的言语谨慎,举止沉着让陆伯不禁升出一丝感慨:“如果世子能多多接触蒲公子这样性格沉稳的人该有多好他认识的那些人…唉,其实他小时候性格不是这样的。”
看陆伯惋惜的样子,谨惜能感觉出他对世子的感情很深,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就像钟叔对自己一样。
“世子性子不沉稳是因为京城中世家子弟的风气如此,毕竟世子以后要袭武荫的,若有机会能够外放到卫所,与那些铮铮铁骨的行伍军士接触,想必会大有裨益…当然,这不过是在下之浅见,陆伯别笑话。”
谨惜看到陆伯微皱眉头,不语沉思,不由得抿起微微上翘的嘴角:如果陆伯真的把这个建议跟定国公商量,把萧赫风“流放”到边塞吃黄沙去,想必京城的百姓都会深感庆幸吧
谨惜本来打算“为民除害”,却没想到,最终搬起石头会砸到自己的脚…不过那已是后话了。
当她回到同升客栈时,父亲和映雪都快要急疯了。
原来那个载着谨惜去鼓楼西街的车夫早已跑了回来,把事情讲了一遍:他正坐在车上候着,一个大个子走来跟他搭讪,突然手戳了他一下,他就不能动了。被那人扛到僻静的后巷捆了个结实。天都黑了,终于有人出来倒夜壶,才把他放了。等他回去找时,车也没了,少爷也没了…
父亲面色严峻,冷冷的打量起定国公府的人马,而映雪早就哭成泪人儿一般扑到她面前:“小…少爷,你没事吧?都怪奴婢,不应该让你自己出门”
蒲啸原看到这些人衣着不俗,马车华丽,灯笼上写的“定国公府”四个大字。目光转向女儿时,发现她穿着一身耀目的袴褶,早已聚起如峰的剑眉:“谨惜,为何晚归?”
陆伯见那青衫男子风度儒雅,如松般挺直,明知自己是公卿府第的人,却无一丝惧色和阿谀之意。
能有那样的儿子,其父必然不俗他上前施礼道:“见过蒲大人,在下陆循,乃是定国公府管事。蒲公子今日与我家世子宴饮回来晚了,还请蒲大人不要责怪公子。”
他本欲为谨惜开脱,岂知谨惜是个女孩,这个借口只会让蒲啸原更加担忧。
蒲啸原忧虑地看向谨惜,谨惜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蒲啸原这才回道:“多谢陆管事,请进来喝杯茶。”
“夜深了,不敢叨扰,在下告辞”陆伯带着人马转身离开。
谨惜知道自己让父亲担心了,忙跟着父亲回房,把事情的经过向他讲述了一遍。当然,把在林中与萧赫风有身体接触的那段省略了。
“谨儿,处事要有度,今日之险却是你行为不慎所至,你可受教训了?”蒲啸原虽然板着脸训斥,可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心痛——谁都不能忍受自己家的孩子被无端欺辱。
“女儿知道错了,当日进城时您就告诫女儿了,可女儿却当成耳边风。”谨惜低着头嚅嚅的说。
蒲啸原看她这可怜相,想训也忍不下心来,只是心中疑虑重重:往日柔弱的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现在到好,不但敢偷钥匙,敢威胁陈家,连公卿王侯都敢招惹…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让他都感觉陌生?
最终,蒲啸原只是叹了口气,说:“你睡一会吧,等天亮了我们就整理行装准备出城了。”
回到自己房间,映雪咬着唇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这惹祸精害我被老爷骂了”
谨惜忙拉住她的手讨好道:“好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父亲都骂了,你还骂人家。”
“你呀…”映雪瞪了她一眼,转身从桌上端来一盘子糕点:“吃吧,饿着了吧?”
看着谨惜狼吞虎咽的样子,映雪担忧的问:“那人如此凶狠,明天会不会追上门来?”
谨惜抓起一块蜂蜜槽子糕,边吃边口齿不清地说:“至少,三个月内不会的…”
天刚刚亮,谨惜就被映雪拉了起来,她早早烧了水让谨惜沐浴。因为过一会老爷雇佣的人就会来到客栈,然后把行李装车,赶着天凉快好出城行路。
映雪忙忙碌碌地整理东西,却只见小姐沐浴已毕,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在八仙桌前写着什么。
“小姐,你听外面这么热闹只怕那些长随都来了,你还在写什么呀?”
她端起名帖轻轻吹干墨迹,说道:“叫一个店里的伙计来。”
原来谨惜把萧赫风的那身袴褶叠好包在弹墨衣包内,又写了个谢帖叫伙计午后送到世子“外书房”去…谢帖到时她们早已走出很远了。</p>
33归途
天已放亮,外面的嘈杂声让整个客栈都热闹起来。谨惜把长发用一只银簪绾住,穿着一身莲青色褙子,缃色绢裙,身无杂饰,朴素清雅。
这次她没有扮做男装,那些雇佣来的人以后要跟随父亲三年,她可不能一直装成男子。
还未出房,隔着窗子,谨惜就瞧出来那些人还没共事,就已分为两派各自为营了:年青伶俐的那几个自然是宁世伯送来的;老成持重的那些是父亲座师葛老爷送来的。至于那位师爷,正站在那里和父亲谈着什么,表情颇有些倨傲。
看来这些人都不省心…自持经历官场,又是京城大人们保举来的,只怕不是那么容易驯服。做为雇主,既要拢住他们当成心腹,又要防着他们利用上官狐假虎威的欺负百姓,看来,以后父亲的烦心事会不少。
这些人少不得要敲打敲打,父亲若不“立威”焉能服众?看来这一路上,想要平静也不容易…
当谨惜和映雪走出房间时,所有人都规矩地垂下头——毕竟是以后的主子小姐。
其中有个二十出头的清俊男子,他低着头看到两幅绣裙如水波般从眼前划过,斗胆微微抬头瞟了一眼,却不由得愣住了…他的视线盯着映雪,目不转睛。
那目光太过执着,连映雪都感觉到了。她有些气恼的转过身去,而谨惜也看到那个年青男子看映雪出神,两道弯眉微微蹙了一蹙,转身踩着梯子上了马车,映雪也随着上车,把帘子重重的摔下。
一声清脆的鞭响才惊醒那年青人,他不禁汗颜:竟然在新主子面前失仪了
在京城出发时,已经有了十多辆车。车队先到宛平县城跟钟实汇合,然后取道南下。沐浴着晨光,谨惜踏向了新的征程。
*******************我是秘密很多的萧世子烦恼的分界线**************************
外面的蝉声阵阵,萧赫风被这恼人的声音吵醒了清梦。他两道秀挺的眉毛不禁聚拢起来,唤道:“云斑,什么时辰了?”
云斑从外面几步跑进来,低头道:“已经过午时了。”
“去,叫人拿粘竿把那该死的知了粘走吵死人了”他又翻了个身。
云斑刚应声,另一个贴身小厮月痕见世子醒来,也进来回事道:“世子,有人送来个帖子和一件衣服。”
萧赫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月痕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拜帖,是胭脂球青花鸟格眼白录纸,上面的字迹十分端庄劲逸:蒲谨惜顿首拜定国公世子阁下。
他接了过来,挥挥手叫云斑和月痕退下。打开看,内容不过寥寥数句感谢之语。
不过制作华美的柬帖倒吸引了他的注意,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跟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样,酥酥软软的不知是什么香…萧赫风一夜未眠,倦意正浓,随手把谢帖丢在枕边又沉沉睡去。
那缕幽香却缠绵入梦,一会化为柔荑轻轻抚摸他的脸庞,一会化为灵蛇游走身边,一会又化作柔软娇美的身躯,紧紧贴在他身上。
他只觉一阵冲动,想把那柔软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当一阵触电般的快感传遍全身时,他猛地惊醒…
该死的他猛地坐起来,抓起枕边的那张谢贴揉成一团丢了出去,正好砸在走进来的云斑头上。
“世子…”他见世子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暴戾之色,不由得紧张起来。
萧赫风眯起眼睛盯着面容秀美的云斑,让他身体陡然一紧,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听到见世子叫道:“你过来。”
夏日明媚,阳光撒进房间,可云斑却突然觉得冷,是因为那幽蓝的眸子中散发出的寒意。他已跟随世子三年了,可他还是看不懂这个人…有时,他会觉得世子嚣张纨绔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什么,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可他却看不见抓不住
“叫你呢,聋了不成?”声音已有了几分不悦。
云斑忙走到床边:“世子叫小人有何事?”
“咳…让我抱抱。”
“什么?”云斑惊愕地后退了一步。
“过来躺下,让我抱抱”世子已有了几分不耐烦。
云斑听明白了,下意识的捂住后臀…听说过许多公子哥青楼瓦舍玩腻了,也喜欢找那些小官儿。
难道世子他…云斑突然想起,世子很讨厌府里那帮看到他就眼睛放光的丫环,更讨厌主动勾引他的女子,所以世子都十五了,却没有一个收房丫头。完了,世子一定是因为过于厌恶女人,转向男风了
也听闻有主子拿身边小厮出火的,可他真的…真的没想到自己也有这天想到这里云斑的眼圈都红了,磨磨蹭蹭地脱鞋上了床。
突然,世子紧紧勒住他,他紧张的绷直了身子。
“你小子是僵尸啊?”他只觉得世子的话还未完,自己突然就被踢下了床
萧赫风被刚才那一抱弄得毛骨悚然,他觉得自己抱了云斑可除了恶心排斥根本没有冲动。他安慰自己道:那天纯属意外,他绝对不是断袖
而云斑被威胁一通,赶了出来。他捂着摔伤的屁股在想:其实他错了,世子本来就是个嚣张纨绔的混蛋
虽然今天踢了他,可保不准什么时候突然“有兴趣”,他这个贴身小厮岂不危险?云斑突然想起京城最有名的旧帘子胡同,那边都是小官聚集的“蜂窠”。那些少年整日打扮得粉妆玉砌,坐在外面对路人抛媚眼。听说有个出名的小官儿叫什么雪的,比那青楼名ji身价还高…
他正想得出神,突见陆管事走了来。问道:“世子起了没?”
云斑忙打起湘妃竹的帘子,回道:“醒了,正躺着呢。”
陆伯进来,面色严肃的对世子施礼道:“夫人听说你受伤了,担心的不得了,叫你回府养伤还有,明日乃是你当值宫中,怎么也得向上司告个假”
萧赫风目光沉了沉,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深长,只说道:“凭你安排吧。”
半个时辰后,他坐着斑竹凉轿回到定国公府。</p>
34公府
陆循站在书房中,垂手侍立,玉鼎散发着袅袅轻烟,让烟雾中魁梧的男人看起来迷离而虚幻。
定国公,讳萧琰,从乱世走出的英雄,跟随皇上开疆拓土,浴血沙场才换来今天的荣耀,是帝国仅存的几位开国功臣之一。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武帝这种铁腕君主,既坐上皇位,第一步要做的不是回报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是要剿灭这些手握兵权的功臣,这样才能保住自己儿孙千秋万世的统治。
定国公是个纯粹的武夫,可他也是皇上早最的追随者之一。越是了解皇上,越是知道危险已迫近。他是第一个放弃兵权回家“养伤”的功臣,也是第一个被皇上封为上柱国的功臣。
不过那些还没看清形势,为自己战功彪炳、开国立业而沾沾自喜的人,还在争权夺利,为扩充自己实力而相互攻击。
就像一群贪吃的麻雀,只顾抢夺粮食,却不知早已编织好的罪名如罗网般向他们投了下来。还没来得急反映,早已被雷厉风行的禁军抓了起来,“恃功谋逆”、“砍头抄家”…一时间,血染红了午门前的玉阶。
那些往昔的日子都化为斑驳的旧影,无论谁从这个世界消失,剩下的人都要继续活着。这就是从残酷战场上学到的生存法则
近些年,他老了,皇上也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怀念过去,皇上还会时不时宣他进宫叙旧。再加上北虏渐有抬头之势,时常南下骚扰。而朝廷能征惯战的武将已被皇上杀戮殆尽,只能把成年皇子派出去戍边。
萧琰在等一个机会,是的,一个能再次翻身的机会。如果他预计不错,北虏在休养生息了十多年之久,一定会再有一场恶战因为,只要有那个人还活着,就不会断了蒙兀的复国之梦而他,要和那个人在战场上再搏一次,把所有的恩怨都还清
他的两鬓早已斑白,面容浸透风霜,一生戎马倥偬的岁月早已印刻进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是注定为战场而生的男人,鲜血、尖刀、快马、烽烟才是他展现生命的舞台。
悬笔在空中不知停了多久,早有两滴墨滴在洁白宣纸上…他这才抬起头,左边的眼睛用黑纱罩着——是被那个人刺瞎的。
他对陆循说:“你去拿我的名帖到洪把总那里说一声,风儿摔伤了腿只怕三个月不能供职了。”
笔落之处,写出了气势雄壮的两个大字:谨行。
陆循低头应了声是,却欲言又止。他觉得国公对世子是溺爱的,可这溺爱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对于世子只是一味纵容,他倒觉得国公对另两个儿子的关心都比世子多。他不明白,世子才是未来承袭爵位的人,为何国公却…而世子也是,越来越桀骜难驯,长久以往只怕终于会酿成大祸。
定国公看了一眼,淡淡道:“有事就说。”
“国公爷,已有很多人对世子不满了,前几天宁御史还上章弹劾世子,谁知道是不是想把您牵扯进去?不如把世子派到军中历练几年,这样也省得您担心,又对世子是个锻炼。”
萧琰说道:“宁亦云何人不参?他就是只狗,逮谁都要咬一口。若不是看后面牵绳子的人,早就被收拾掉了。你放心,他动不了风儿。”
陆循依然想要再说服一下定国公,却只见萧琰把桌上那张纸揭下来,说道:“我会考虑你的话,把这字给风儿送去”
陆循只得领诺而退,他派人拿了定国公名帖去给世子告假,然后来给世子送字。
到了世子卧房,却看到定国公的夫人正坐在那里。他忙低下了头…
虽然已不再年青,可当他每次看到国公夫人,都会被那绝世惊艳的美所撼动,竟如初出茅庐的小子般手足无措。
蒙兀第一美人…怀王郡主…未来皇后…这些闪耀的光环让她的一生更加惹人瞩目。一位绝世美人的一生原本就该不平凡,更何况是生逢乱世的美人
定国公夫人不是汉人,而是一位血统高贵的蒙兀郡主。若没有武皇造反,只怕这位已是前朝的皇后了——她出身弘吉刺氏,是蒙兀古老而高贵的氏族。而她的生母则是一位西域美人,所以她有一双与众不同的,如蓝宝石般夺目的眸子,动人的美貌和如雪的肌肤。
前朝开国的圣祖皇帝曾立下旨意:弘吉刺氏生女为皇后,生男尚公主,永与皇族孛尔只斤氏联姻。
这是君主对贵族最高的礼遇而她,身为蒙兀第一美人,早已被内订为皇太子妃的人选。若没战乱,也许她的命运又会是另一番景象吧
陆循恭敬的跪下行礼,把国公爷所书的字递了上去。
“把这幅字表起来挂在世子房间。”她的声音清冷,就像她的人一般,对任何事带着淡淡的疏离。
她的低调和她的美艳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参加一切官员宅眷的社交活动,对府中的庶务也懒得管理。
外事交际,像祝寿,宴饮都派如夫人颜氏去;而内宅的帐目交给小妾江氏管理,庶务和家人仆妇则由小妾李氏打点。
虽然夫人不愿管事,不过世子却是夫人不假以人手,亲自带大的。她教世子骑马射箭,写字读书。因为蒙兀人是以铁骑征服天下,所以贵族女子皆善骑射。世子在她的教导下,习得一身好骑术。
外面的人都知定国公夫人的艳名,却没有几人真正见过,这更让她平添了几分神秘。
陆循侍立一旁,静静的听到夫人对世子说:“凡事适可而止,不要累及无辜的人”
世子低头应是,只有在夫人身边,他才能收敛起暴戾,像只乖乖的小羊羔。
这时,丫环进来送帖子。原来威远侯之子钟子岳、镇国将军之子史钧翼,禁军羽林左卫千户雷凡等与萧赫风交好的世家公子听说他摔伤了腿都前来探望。
“陆循,出去款待各位公子,就说世子睡下了。以后再有人来探视统统挡下,世子禁足三个月不得见客”
陆循忙答应下来,却看到夫人低垂眼帘,蔚蓝色的眸子像被冻结的海水。
岁月仿佛在她身上停住了脚步,这么多年她的美艳还一如初见时那般,只是那烈火般的眼神已被凝固成冰冷的灰烬,不悲不喜。
她身上一定发生过太多惊心动魄的故事,不过现在已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如一株被冰冻结的朱砂梅,用凛冽包裹住一树春色,让人渴慕却不能接近。</p>
35纷扰
刚刚送走那批客人,忽闻门房上来报,宫中有人探望世子。陆循接过名刺——原来是麟趾宫的方内相。
麟趾宫淑妃,生了四皇子、九皇子和十三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陆循暗暗叹了口气,宫中的人哪个也得罪不起更别提是伺候娘娘的内监。他不敢拒绝,拿了名刺来回夫人。
定国公夫人看了不由得敛起春山般的秀眉…内宫竟然这么快得到消息?这孩子非要站浪尖上,引人瞩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许是时候让他避一避风头也好。
“风儿,你长大了,想走怎样的路娘都阻止不了。可有一点你要记住,过犹不及,适时而收。”定国公夫人美艳绝伦的脸上显出几分担忧。
“娘,你放心,风儿自有分寸”
萧赫风的嘴角微微一扬,坚定执着的目光让定国公夫人觉得有点刺心,这样桀骜的目光让她想起一个人…
她握紧拳,平定自己的情绪,说道:“娘回房了,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做。”
不一时,陆循引着一位穿青段五彩飞鱼蟒衣,腰系宝石丝绦的老内相缓步前来。
萧赫风忙作势要起身,老内相赶着上前几步扶住他道:“哎哟,世子爷,您快躺下别动,这伤可动弹不得”
萧赫风靠在床边笑着拱手道:“竟然劳动方公公大驾,赫风实在不安。”
“我也知道,世子爷哪里是闲得住的人?这又是跟谁置气了?”方内相接过小童献上的春不老茶,眯着眼问道。
“哪有的事,喝多了摔的。”萧赫风轻描淡写的说。
“唉,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我得有三个月喝不着世子爷的好酒了”方内相啧啧叹道。
“这值什么,我送您一百坛子”萧赫风大笑道。
方内相也笑眯眯的说:“不敢不敢,一瓶足够谁不知道您府上酿造的元玉浆味道甘醇国公夫人出身高贵,只有您府上才能酿造出纯正的蒙兀国酒,偏偏我这嘴馋的就得意这一口”
“您是老饕,宫中御酒房的太禧白、寒潭春都尝腻了,换换口味而已…”他唤云斑道:“去取四瓶元玉浆来给方公公,还有那对活的东北飞龙,给公公做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