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知道”宁太太只觉他温暖的手掌紧紧握着自己…好多年,他都不曾和她如此贴心的说话了。
她默默的品味着这份久违的温柔,却听见丈夫的声音传入耳朵:“明珠…有身孕了,还请夫人多多看顾。”
宁太太的脸色一寒,低下头暗咬银牙,再抬起头时已换了一副温顺的模样:“老爷亲自来跟我说,难道我还能不精心吗?请老爷只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明珠,让她为宁家开枝散叶”
***********************************************************
蒲啸原今天的酒喝得十分郁闷,曾忆当年与亦云少年激扬,雄心万里,虽然岁月会磨去人的棱角,可他真的接受不了亦云眼中那陌生的贪婪和狠绝
难道走上官路的最终就是把人变成狼一般嗜血凶残?亦云竟然还暗示只要抓住四皇子的把柄,靠上太子他就一步登天了。越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越是险恶,亦云已经掉进权欲中不可自拔了…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让人听了愈加烦闷,谨惜看出父亲心事重重,小声问道:“听宁太太说宁世伯想让您去永平府当官?”
蒲啸原淡淡一笑:“嗯,我拒绝了。户部擎签不是那么容易动手脚的,选在哪里都是命”
他没有告诉女儿实情,毕竟朝堂之事凶险异常,不想让女儿担心。
谨惜想了想,说道:“父亲,我把祖母绿宝石送给馨姐了。”
蒲啸原微微一愣,说道:“那块宝石是你母亲留下的,你应该自己留着当嫁妆。”
“金银珠宝都是身外之物,生命才是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她目光沉沉,说道:“听宁伯母讲,宁世伯为父亲选官奔走十分辛苦,我们应该有所表示。不过没有时间选更珍贵的礼物,就把这块祖母绿给了馨姐。”
蒲啸原明白女儿的苦心,是不想他欠着宁家的人情债而被宁家拿捏。
女儿如此沉稳做事有主见,蒲啸原不由得感叹:“谨儿若是男孩该有多好…”
“女孩子一样可以为父亲分担忧愁啊”谨惜撒娇道。
明日就是蒲啸原入户部铨选的日子,车把式把马车赶到鼓楼西大街,先到袁裁缝那里试了官服,原本订制了三套衣服:入户部选官所穿的公服,还有坐衙时穿的常服和退衙后见客所穿的燕服。
因为时间太紧,常服和燕服还没做完只能等后天再取,把朝靴和纱帽银带一并取回来,蒲啸原试穿在身。
幞头黑靴,腰系银带,一身青色官衣更衬得他风度翩翩,儒雅清逸。
谨惜见袍袖边还有些不熨帖,叫映雪管掌柜去借个熨斗,谨惜见她不应声,回头才瞧见她正抱着托盘看蒲啸原出神…
谨惜咳了一声,才让映雪回了魂。
她红着脸忙忙的跑了出去,望着那窈窕秀丽的背影,谨惜不由得蹙眉轻叹:这丫头今年也十七岁了…</p>
24选官
原来州县官员铨选都属吏部的文选清吏司掌管,在之前候选官员要开列的籍贯、履历,以回避本籍。而掣签的地点就在承天门前,金水河畔的华表旁。
掣签由吏部侍郎主持,有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监视,候缺之人向承天门叩头后就到公案上的竹筒里掣签,签上写有各地的官缺。
铨选过程结束,新任的官员就要到吏部去领取“凭照”,这是前往该省的通行证。
在领取凭照后的15天内必须要起程赴任,署任半年左右,没有大的过错,再报吏部改为“实任”。
谨惜记得前生父亲选在江西渔容县,江西虽然不穷可“民风刁顽”,江西人读书成风,连农人都识颇得几个字,所以江西最著名的特产不是吃食而是“讼师”
本来极小的纠纷,被那些讼师挑唆动辄便要打官司,稍不如意,就嚷着要去京城告“御状”,所以在那里当官要有一副铁齿钢牙和过人的智慧才能震得住那些刁吏讼棍
前世谨惜并没有跟随父亲进京选官,所以不知道父亲当时是如何擎签的,更何况是福是祸也难以规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谨惜记得父亲在渔容县三年任满时还得了个绩优之评,升任知州后才出了事,父亲虽然性格清介耿直但并不书呆子,所以谨惜相信父亲是有能力管理好一个县的。
当初父亲选官也是因为陈家所不容,这回手里有了银子,只要平平安安渡过这三年,以后劝父亲不要去升知州,再做些小生意,那他们父女就会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谨惜也不再纠结,高高兴兴的打发小伙计去给父亲抬水沐浴,再备一桌子时新菜肴,让父亲吃饱睡好,明日备选。
天还未亮,谨惜已起来和映雪给父亲熏官服,端上热气腾腾的羊肉馅馒头。蒲啸原吃完饭拿了柳枝青盐刷牙,饮了香茶漱口。
忙忙的送走父亲,谨惜才松了口气,只等待父亲选了官回来就可以订行程了…倒是映雪在黑漆漆的庭院不肯回去,朝着皇宫方向跪拜祷告,乞求老爷选个“肥缺”。
谨惜无奈的摇摇头,把蜡烛留给她,自己披了小袄回房去了。
******************************************************
“这么说您见到皇上了?”谨惜惊讶的说。
蒲啸原点点头,笑容依旧淡然。
“皇上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特别高大魁梧?听说当年皇上自亲上阵连斩三员蒙兀大将,一定是韦陀般的神人”映雪兴奋的面如桃花。
“其实并未看得真切,因为一群人上殿只是远远叩拜,哪里看得清楚”
原来擎签完毕,新选官员由户部侍郎引着入朝参拜,每二十人一批上殿,行三拜九叩大礼。皇上说了些慰勉州县官员勤政爱民的话,就令太子代为召见,批复履历折子。
在朝见皇上前,每位入选官员都要把自己的姓名年甲出身籍贯等基本情况写一道三百字内的履历折子,待觐见之时能让皇上对每位官员有确切的了解。
今年皇上没有亲自询问新选官员,却让太子代为考查,可见在某些事情上对太子放权了。难怪亦云如此逢迎太子殿下,做京官就难免会卷入派系和皇嗣之争,倒不如外任,只要公事没有办砸,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虽然蒲啸原没看清皇上,倒对太子的样貌看得真切。太子今年才三十出头,温文儒雅,无论对何人都是一样和蔼,颇有礼贤下士的风度。
他不像二皇子勇武豪迈,不像三皇子桀骜难驯,不像四皇子深沉冷静。掩盖在温和外表下,只有那双与皇上一样精明犀利的凤目才让人顿晓,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温和。
众官员按名次上前参拜,太子也只是照例询问出身和籍贯的问题,丝毫不僭越,亦不表现出对某地的官员格外关注。
蒲啸原暗中留意,发现亦云想派他去的那个抚宁县是被一个四旬左右的山西官员擎到了,而太子叫他上去递履历也没有什么特别表情。
他知道做太子亦如行走在钢丝之上,尤其是有皇上这样性格刚毅的开国之君的父亲,既不能太过积极又不能太过无能,更不能与群臣过多接触引起皇上猜忌…他注意到太子那双凤目流露出疲惫焦虑之色,眼下一片青黛。看来也是常年劳心费神,思虑过重。
对所有官员的印象太子都谨慎的批了中中或中上,并没留批语。只有一名近五旬的官员,太子才批了个“年长,不知可堪烦劳否”。
结束的朝见,众官员有相识的同年同籍便约着去吃酒庆祝,蒲啸原婉拒了约邀独自回来。却见宁家家丁拿着拜帖前来,还跟着几个人抬着一桌子京满福酒楼的头等席面,原来是宁亦云恭贺他选官的宴席。
大概是因为与蒲啸原有了争执不好意思亲来,送桌席面试探他的态度。蒲啸原知道他一向脸薄多疑,便写了回帖感谢,又赏了那小厮二两红包。
回到房间,女儿早已翘首等待。他告诉女儿,自己选到江西渔容县为官。谨惜却未表现出一丝惊讶,只是从容的整理起程物品,只有映雪听选了“四西”背地里愁容惨淡。
京满福是京都著名的酒楼,所做菜式的确精致,有海参、鹿筋、驼峰等南方没有的野味,还有蜜饯干果饽饽点心等京味按蔬。
第二日蒲啸原也订了一桌南味坊的席面命人抬往宁家,亲自告谢还席。
选官之事已毕,虽然两人政见不同,可不能妨碍朋友之间的情谊,这次两人都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朝中之事。</p>
25探望
听说蒲啸原选到江西渔容县,宁亦云热心地帮忙筹划。
其实每个县的衙门都是一个小小的“朝庭”:有掌管公文的主薄;掌管巡捕的典吏。还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制式相当于朝庭中的“六部”,每房主管称为“司吏”。再下面还有“三班衙役”,验尸的仵作,行刑的刽子,管监狱的禁卒、牢头。
再加上衙门里其他的勤杂人员:送信的铺兵,看管仓库的库子,服侍长官的门子,以及轿夫、扇夫、伞夫、更夫、伙夫、灯夫、茶夫、水夫、鸣锣夫、钟鼓夫、脚夫等等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一个县通常有几万男丁,其中还不包括妇女儿童。征粮纳赋,巡逻保安,判案诉讼都要由县衙这几百人来做具体工作,所以当一介县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除了县令,其他县衙服役之人都可能是本地人担任,若发生案件很可能与地方勾结糊弄长官,所以县令上任必须要带一套完全忠于自己的工作班子,像师爷、长随、门子等,算起来最少也要一二十人,这样才能保证不被下属蒙蔽和起到震慑作用。
宁亦云在京多年人面熟络,忙着唤人帮蒲啸原找熟悉官衙事体的人充当长随、门子。而座师葛次芳也知道了蒲啸原选到江西,特意请他过去谈话。
因见蒲啸原一人来的,自然问起宁亦云。啸原低头道:“亦云公务在身…”
葛次芳哼了一声:“他眼里哪还有老夫不提他了,啸原你第一次上任,关于江西省的事老夫自然要好好教导与你。虽然老夫只是个学政,在官场这么多年什么事不知道”
蒲啸原听出葛座师是在怪宁亦云在有些事情上不肯与座师商量,独断自行,擢升之后又不肯抬高老师声威…
葛次芳把江西抚、道、臬各司的长官出身及与朝中与谁家有亲,谁家有仇都仔细讲给他,对于朝庭中复杂的关系网这位老学究还是十分清楚的,蒲啸原一一记下。
最后葛次芳说:“除了上司长官,在那渔容县还有两个人你要格外留意”
蒲啸原神色一凛,只听他道:“渔容县境内的东河庄是皇庄,被赐给皇上最疼爱的十三公主做汤沐邑。管庄内相连公公是十三公主生母淑妃的亲信,若东河庄有什么事切不可独断专行,要请示了连公公才可以。还有内阁学士褚英,你听说过吧?他乃渔容县人,此时正丁忧在家,估计再有一年便可销假还京,皇上对此人相当看重。啸原,这两个权贵可万万不能得罪”
葛次芳眼中认真之色让蒲啸原不由得微聚起挺秀的眉峰…前途隐匿在一片迷雾之中,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在等待,他依然有他自己的坚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心匪石,不可移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
过了一日,蒲啸原的房间变得热闹非凡,先是葛次芳送来五位老成练达的长随前来拜见,后是宁亦云派来六名清俊少年充当门子。又延请了一位绍兴师爷,写全柬请帖,定了束修每年二十两。
蒲啸原都一一接见,每人又加赏了二两银子裁新衣服。等到了后天长行吉时便出京先到宛平县与钟实汇合。这次出京,加上车把式就汇集成二十多人的队伍了。
这几日谨惜也格外忙碌,每日都和映雪出门,不知买了些什么,总之临行前多了整整一车行李。
转眼就到了在京城的最后一天,谨惜知道父亲要去拜别座师和同窗。她悄悄换上男装,把映雪留在客栈看管行李。
谨惜命车把式把车赶到鼓楼大街,原来是想去看看瑞宵姑娘的素饼店生意如何。
今天恰巧又逢望日,庙市热闹,素饼店生意十分兴隆。
只见瑞宵打扮的干净朴素,头上勒着元青色绉纱包头,素纱衣袖子挽了两折,露出白玉般的纤手,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那微笑是从心底而发的。
谨惜叫车把式把车停在胡同口,挤上前去,说道:“姑娘,来二斤龙鳞饼”
“您稍等…”瑞宵抬起头,惊喜的叫道:“哎呀,原来是蒲公子”
她忙用汗巾子擦擦手,对店里叫道:“郭婶,来贵客了,快帮我招呼买家。”
只见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妇人走出来,冲谨惜扶了一礼,才忙着去打点买饼的人。
瑞宵请谨惜到楼上坐,谨惜道:“我明日就要离京了,想来看看你。没想到素饼店生意如此好,我也就放心了。”
瑞宵听说她要离京,眼圈微红,说道:“蒲公子要离京了,不知何日才能重逢,再报答您的恩德。今日断不能走,容小女治上点酒菜为您饯行”
瑞宵把谨惜让到楼上坐,原来楼上两个房间,外间有八仙桌子和一些木椅家伙,十分简单寒素。内间是她的闺房,门口挂着个粉绫门帘。
谨惜坐在八仙桌前,从这里可能眺望到街景,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收眼底,倒也热闹。瑞宵端上来两盘新蒸的素饼,又端上一盏佛头果熟水。
瑞宵笑着说:“蒲公子尝尝,这是我自已造的熟水,夏天吊在井中浸透凉气,喝点解解暑。”
谨惜尝了一口果然沁凉舒爽,因问道:“那位大婶是你雇的?”
“赵五婶手脚麻利人又好,去年故了丈夫,所以能出来帮工。知道我没什么钱,说好年末结帐就行了。”
瑞宵眉目间自然流露出从容不迫,能够掌控自己命运的人才会有这份自信。
谨惜知道,她是个聪明人,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只是女子终究要寻一个归宿,若没有家始终还是无根草。
于是谨惜说:“瑞宵姑娘虽然生意做的好,可也要把自己的事情定下来,毕竟一个女子独自生活很危险…”
她低着头,双手揉撮着衣带,不好意思的说:“多谢蒲公子,您心细如丝样样都想在前头了。如今我开着饼店,虽然欠债可两三年间就能还清,所以…也有几户前来说合,只看看再说吧”
谨惜听了点点头,漂亮、能干还有手艺的女子谁家不愿求娶?如今她可以自由挑选想嫁的人
此时,只听楼下赵五婶喊道:“瑞宵,又来客人了”</p>
26释然
瑞宵很是奇怪,不知是何人,忙起身迎了下去,谨惜也好奇地向楼梯口张望。
只听得木楼梯被踩的吱吱作响,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眼帘——原来竟是端言
瑞宵没有注意到谨惜脸色微寒,还高兴地说:“两位恩人真是心有灵犀,竟然都选今天来我这里”
端言抬起头望向谨惜,嘴角始终带着似有还无的淡淡笑意,那双眼睛如深潭般,底下如何汹涌,水面上也不会涌起一丝波澜。
前世,就算他把她搂在怀里,眼中依然这般淡然。她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越是想要紧紧抓牢,越是失去的更快…如今她明白了,海情无边,投入越深溺死的越快,唯有无情无欲方能不寂不灭。
“蒲公子,别来无恙?”他冲她拱了拱手。
谨惜也收起情绪,回礼道:“那日多谢端公子帮忙才得解围。”
端言摆手:“小事不足挂齿,只是看不惯萧赫风那副样子罢了。”
原来定国公世子叫萧赫风…谨惜暗自冷哂,却不愿与他寒暄下去,作辞道:“在下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瑞宵急忙说:“正好两位恩人都在,我还要亲自下厨做点小菜呢蒲公子怎么就要走了?”
端言挡在她面前,不温不火地说:“请问蒲公子,我可曾得罪过你?为何我感觉你对我有很深的敌意?”
谨惜突然抬起头,目光迎上他,如刀子般犀利,像是要割破他那层伪装一般。
端言的眉峰又聚了起来…却只见“他”微微一笑:“如此说,我便不走瑞宵姑娘,去做菜,今日痛快饮几杯”
瑞宵脆生生的应了,蹬蹬地跑到楼下去。
八仙桌前两人面对面坐下,谨惜提起瓷壶给他斟了盏冷沁的熟水。
一阵清风把隔扇窗外的枊枝卷了起来,如一道碧绿的帘栊,半掩喧嚣。
那凝脂般的柔荑在黑漆桌面上显得格外醒目,端言不由得抬头,仔细审视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的少年。
“他”的皮肤过于白嫩细腻,甚至比手中那只甜白瓷茶碗更加光滑柔润。眼睛倒像蓄着一池春水,无意间眼波流转倒生出几份媚态。唇如花瓣,不点而朱,尖尖的下巴还有几份稚气未脱。可以预见,无须几年便可成为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
只见“他”檀口微启,慢慢说道:“其实…我很讨厌你”
端言听了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神气好像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谨惜也微笑的看着他,不过语言却愈加犀利狠辣:“世人皆言端二公子仁义侠风,世人皆言端二公子品德高洁,这样完美无缺的端二公子却让我心生厌恶一个真心想做善事的人,是不会高调宣扬自己的。分明是心中有所图谋,只不过你把**掩藏得更深罢了在我看来,你就是戴了张面具,把自己活成别人想象中的完美贵公子你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命运,也没有权力利用别人的感恩之心换取自己未来的青云之路”
端言的脸色愈加阴沉,那双深邃的眸子中仿佛跳动着一簇幽蓝色的火焰,让平静的深潭漾起层层波澜:“你说对了,也许真的面具戴太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何等样人可是,我没有选择,只能做娘亲希望我做的那种人小时候我也是个无恶不作的混小子,终于有一天闯了滔天大祸。娘亲为了让我活命,愿以自己的生命抵偿,若没有娘亲拼死相救只怕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这辈子无论娘亲要我做何事,我都不会拒绝”
谨惜原想狠狠羞辱他一顿,以偿前生之怨气,却没想到原本深沉稳重的端言竟然对她这个“陌生人”吐露心声她不由得呆住了。
看着她吃惊的样子,端言突然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你说起这些”
他望着手中的茶杯,苦笑道:“我们是不是上辈子曾相识?为何我感觉对你如此熟稔?竟然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嗯,上辈子,很熟”
看着谨惜一本正经的回答他,端言不禁大笑。
他笑得趴在桌子上差点起不来,许久才道:“既然是熟人,在你面前,我就不戴面具,不做那个完美无缺的端二公子了”
谨惜的目光却越过他,飘向窗外那湛蓝的天空,一只剪尾云雀箭般掠过云端…
直到今日,对于端言,她才真正的放下了
端言为了娶她破了“不违母命”的先例,所以无论她如何讨好婆婆,在婆婆眼中都是破坏他们母子关系的罪魁祸首。父亲入狱让端家颜面尽失,更是婆婆下决心除掉她的导火索。
以端言对母亲的敬畏,就算他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也无力去阻止,哪怕是他**想要她的命
知道这个真相后,她彻底放下了。不是不恨,而是觉得,要用一生来恨他,不值得。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男人,一生都被母亲所束缚,永远挣脱不开
这时,瑞宵端着托盘上楼来,摆上一桌子佳肴,有胭脂芙蓉鸡,糟猪蹄儿,鲜鱼鲊,还有一些小菜:酿瓜茄、酱佛手、清拌鹅脚花菜,外加一坛新启封泥的桃源酒。
谨惜发现,每当自己的脑子清醒了,肚子也跟着清醒了。此时,饥饿已占据了所有思想,她抓起筷子大快朵颐。
她不用在端言面前注重形象,反正前世的他早已在她心中“灰飞烟灭”。在她面前坐着的,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
瑞宵站在一边为他们把盏,谨惜见端言举箸欲夹鱼鲊,伸出筷子把那肉最厚的一块抢来,咬了一口道:“瑞宵姑娘,没想你的菜做得也地道,以后倒可考虑开个菜馆。”
瑞宵抿唇微笑,第一次见俊美如斯的人吃相却如此粗鲁,她又给谨惜斟了杯酒。</p>
27挟持
端言被她抢了鱼却不恼,只是怔怔的盯着她。
谨惜此时的样子在他眼中倒显得另有一番别样风流,如此挥洒自如毫不做作,恰如魏晋名士之放诞潇洒。他觉得这个少年让他看不懂,越是神秘越是让他忍不住想去接近。
谨惜低着头只顾吃,根本把他当透明人,继续跟糟猪蹄儿奋战。
端言见“他”如此,不由得眯起眼睛…
突然,端言伸出手越过菜肴从她的碗中抢过那块鱼鲊,说道:“我最喜欢吃鱼肚,既然蒲兄喜欢吃猪蹄,就把鱼肚让给我吧”
“不让”谨惜也举起筷子夹住鱼鲊,两对筷子在空中对峙。
端言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只觉那目光清清泠泠不怒不喜,却直穿入心,令他猝不及防的悸了一下。
“我就喜欢‘夺人所爱’”端言嘴角溢出微笑,少了几分雅致却多了点京城公子哥的痞气。
这种表情是谨惜从未看到过的,他真打算在她面前摘下面具还原本真…可她已没有耐心去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