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诧异的想道,这就闪了?记得方才月香说你也有事情找我。这模样颇是不正常,难道…
“媚姐儿莫非来月事了?亦或是肚里有了?喜吃酸还是辣?”李佑忽然大声对着李媚姐背影道。
李媚姐转身,看手边没有一物,便倚着门框,脱了一只绣鞋儿狠狠砸向李佑,没砸着,又气的脱下另一只。
李环听到动静,从院内另一侧房内出来看到李佑,欣喜的过来问道:“李先生!我的文稿修订好了吗?”
李佑信手接住李媚姐另一只砸过来的飞鞋,拿手里捏『摸』着答道:“我考虑了好几天,决定不给你修订。”
李环很失望,“为何?先生瞧不上奴家的文字么?”
李佑深沉地说:“每人的文字都有每人的印记,就好似各人长相各不相同一般。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你这本词话是你亲手所写,我强行修正便坏了这里的天然趣味。所以我思虑再三看了又看,就没有动笔。”
李环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奴家受教了。”
“他这是哄你呢!月香打听了,他拿回去后根本就没翻过。”李媚姐站屋里叫道。
她今天真是反常了,也不知发的什么疯,李佑想道,往常李媚姐即使心里有数,也只会故作不知,绝对不会当面说出来损人脸面。不禁问李环道:“媚姐儿近日有何状况?”
李环摇摇头表示也不清楚,只说李媚姐快一个月不接客了。这环姑娘整日想自己的李氏红楼词话,哪里注意得到姐姐的心思。
亏得李媚姐这几年攒了不少家私,李佑估计一时半会的也少不了钱使。不提她了,李佑继续训导李环道:“写文章,切不可没有自信。你总想依赖于我,这是不妥当的。你的词话我家左邻右舍很多娘子都很爱读,非常入『迷』,问我要后面文稿,受欢迎的很哪。都已经如此了,你还需我去帮你捉刀修正吗?”
李环眼睛一亮,极兴奋的说:“她们真的说好么,奴家一定写下去。”
李佑看此处无事,便起身告辞回住所。刚转身走了几步,后面李媚姐又叫道:“先生站住。”
还是要留宿我罢,大家都这么熟了,我也不好拒绝的,李佑转过身来。
“烦请先生还给奴家的鞋子再走。”李媚姐不知何时已经穿了一只鞋,此时正手扶房门,翘着一条腿金鸡**。
原来李佑手里还一直握着另一只绣鞋忘了放下…李佑把鞋儿丢回去,却立定不动了。一定是暗示罢,这会儿谁走谁是傻子,他还偏就拿着架子不主动开口,等着调戏或被调戏。
不管调戏还是被调戏,都是前戏,有了前戏才好那啥那啥的。
李媚姐低头弯腰,穿了鞋子,抬头见李佑还那站着不动,欲走还留欲说还休,便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情?”
换成以前,以李媚姐的作风,定会『荡』笑三声,上前勾着李佑问:“李小哥哥舍不得奴家么?”而不是“先生还有什么事情”这样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
不要说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李佑面对这样处处反常,完全不状态的对手彻底没了兴趣。真是毫无情趣,堂堂李典史已经过了饥不择食的阶段了。
算了,没人留客就走人罢!就是有些失了面子,本县著名风流小名士夜入『妓』家,居然不能被留宿,脸面何存?简直让人笑话。
李典史真能这么没面子么?

第三十五章 李大善人李闲人
第三十五章 李大善人李闲人
话接上文,就当李佑走到前庭,便被媚姐儿的婢女月香姑娘拦住了。李佑暗笑,丫鬟的用处就这里了,无数才子佳人歪歪书里,什么红娘绿娘的,主要职责就是拉皮条卖主人,不成功誓不罢休。
李佑作『色』道:“你不是说媚姐儿有事寻我么!为何不见她提起?教我白白辛苦来一趟。”
月香李佑那里貌似乖巧小心,但回到自家场子胆子就大了起来,挺胸叉腰斥责道:“先生好生无礼!你伤了我家主人的心,自己不内疚么?还有脸皮对小婢大呼小叫!”
这话斥的李典史百般滋味环绕心头。哎,小爷我终于修成正果了么,上辈子只被别人伤心了,这辈子终于有改观了?不过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不明白。
“到底怎么回事?”李佑皱眉沉声问道:“再夹缠不清我就走了!”
月香年纪小,没看出李佑是装模作样,赶紧伸出五个小手指头回答说:“托你的福,那楼心月身价大涨,如今一夜五两了,超过了我家,主人她当然伤心了!”
原来那楼心月本身从相貌到文才各方面的底子不错,原来虽然有些名气,终究是比顶尖的差了些。她那卢尚书洗尘宴上,中了大奖被李佑赠诗,一首为谁风『露』立中宵的绝品情诗,再伴随宴席趣闻传出去,顿时一夜成名,加上本身素质也够过硬,身价大涨超越了李媚姐,如今已经是每夜五两银子了。有花中老手断言,这姐们半年内能涨到与姚兴儿一样十两,听说这个李佑还是有些小自豪的。
但李媚姐也有尊严啊!她向来不服气姚兴儿青楼才女名声,认为那是华而不实,她自己以真材实料只能排名第二太委屈了。当了两三年本县花榜榜眼,如今眼看着又一个以青楼才女形象招徕生意的同行超越了她,只觉职业生涯暗淡无光,了无生趣。
李媚姐足足反思了半个月,难道现下人们都喜欢附庸风雅了?技术流没落了?越反思越引出了埋心底的那种没文化的自卑,心情始终不适意。
“我家主人如今『迷』『乱』的很,先生你还是要负责。”月香继续说道。
李佑吓了一跳,“你这小姑娘不可『乱』语,我何需负责什么?”
月香再次指责李佑道:“都是你的错!媚姐儿本来就厌倦了,但实又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亲朋们谁也指望不住。便想着推出环姑娘当名牌,再买几个人入了籍,以后就专心当妈妈经营生意,结果都被你搅得一团糟,环姑娘也疯魔了,不怪你怪谁?”
貌似又是那件事…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打断一个出阁礼,后患也太多了。不过这媚姐儿才二十二三岁,正当年就能下决心退出江湖,够毅力,够果断,李佑心中佩服。
月香总结道:“媚姐儿把事放心里,不想烦你。但小婢我觉得先生是个大善人,又是衙门里的人。想个法子帮帮我家主人吧。”
大善人…
“你怎么也说我是好人。”李佑不甘心,上辈子都听好人腻了,这辈子还要继续听善人么,我该是一个卑鄙无耻狠辣无情的衙门鹰犬!
月香的论证很朴素:“先生对家里奴婢多好呀,一看就是大善人,不然小竹为何如此开心。”她看来,对婢女和气的老爷必然是好人。
李佑脑子转了一转,悄悄问月香道:“媚姐儿家私很丰富?”
月香退后一步,警惕的问道:“先生问这些做什么?不要有不良居心。”接着便要招呼人来。
“你方才还说我是好人,我像是强梁匪类么?”李佑苦笑不得说:“只是想起个买卖,需要些本钱,媚姐儿或许可以去试试看。”
“先生快说!”月香急忙抓住李佑袖子道。
李佑笑道:“和你这小婢女说没用处!回头叫媚姐儿自己来我家问。”说罢他扬长而去。心道,等媚姐儿上了家门找男人,我看金宝儿你还能无动于衷否!真是一石二鸟也!
穿过夜市人流,孤独的李佑慢慢走回住所。即将到时,却巷口迎头碰上了孙大帮闲。
“啊,李小弟。为兄给你贺喜来了!恭喜李小弟抱得美人归。”孙及连声道。
李佑敷衍道:“同喜同喜。”
孙及悄声问:“去你住处拜访时,小竹说你去李媚姐那里了。为何这就回来?莫非你不中用了?还是那李媚姐瞧不上你了?”
“你到底什么事情?有话速讲。”
孙及嘿嘿一笑说:“你纳了,为兄总要给你摆酒庆祝。”
李佑不屑道:“你向来都是吃别人的酒席,何曾自己出过钱?”
孙及讪讪,坦白说:“有几个西水镇的同乡,都县城里讨生活,托我传个话,想邀你聚一聚。”
李佑一听就厌烦,又来这套。本典史你眼里和『妓』女一样,都是用来让你拉客拓展人脉的么?忍住气问:“都是什么人?”
“两个街面无所事事的闲汉,他们二位…”
李佑心头大怒,是不是人人看我都太善良了?发起火道:“好,好,孙帮闲真是一位义薄云天的好朋友。不帮人去找姑娘,改了行当专带人嫖典史了?什么阿猫阿狗人物都敢带来见我!下次是不是还要介绍两个要饭的?小弟我真是感激万分!”
说完狠狠甩了袖子就回住所了。
话说次日就到了七月,初一这日陈知县又(还真是又)召集黄师爷、李佑二人商议水利之事。
其实黄师爷和李典史两个下属心里对那个卢尚书推介来的皇商钱大官人很有些腹诽,都认为此人不知礼数。你有财有势只拜县尊不屑见我等幕僚小吏也就罢了,至少也要派个下人来这边走一走礼,这才是符合世情的作法,哪有至今不理不睬的道理。
不过三人没说得几句话,又(还就是又)有人门外禀报:“府衙有加急谕令颁下,承发房收了不敢耽误,来呈给大老爷。”
虚江县石塘工程领导小组会议再次被打断了。看知县又要有别的事情,李佑顿时懈怠下来。
今日李典史无事矣!
他这河工所,其实倒是有些个勘测河道、张发榜文、登记数据之类的前期工作,统统都被李典史推给从别房派过来的两个书吏和几个老河工了,自己图了个轻松无事只管动嘴。
河工所两个无奈的书吏背后管李典史叫李闲人,时常凑一起感慨道,这年头还是李闲人这样会吹牛拍马的能上位,他哥俩如此勤奋劳累却只能充当跑腿打杂的。
但李典史很快就闲不起来了。

第三十六章 遭逢大旱要祈雨
第三十六章 遭逢大旱要祈雨
话接上回,那官房内陈知县接过紧急公文,当场便拆了看,看毕递给黄师爷。李佑站黄师爷背后,居高临下的也偷眼瞧了一瞧。
原来是急递铺紧急传送的来自苏州府的谕令,道是两个月无雨,将有大旱,为求甘霖,知府严令各县如下,一是禁止屠宰,牛羊猪鸡鸭皆此例;二是暂停刑名问案之事;三是青楼戏班此等风尘业均要关张歇业;四是不许『操』办婚嫁寿诞等喜事;五是各县官吏要虔心祈雨,不得有误。
那陈知县自小家教就是正宗的儒教,对鬼神之说向来敬而远之。他对黄师爷道:“雷霆雨『露』皆有天数,为官修身养德、勤事爱民、多行仁政,上天自有好生之德。若有天罚加于黎民,自当上书朝廷减免钱粮,并开仓放赈而已。焉能不问苍生问鬼神,靡费钱粮人力、扰『乱』风俗去作那虚无乌有之事?”
黄师爷答道:“国有旱涝,天子也要沐身祈祷,若逢坠星地动,要下诏罪己。地方父母,岂能免于俗耶。人做,人看而已,上司看,百姓也看。”黄师爷的意思就是你不这么做,愚民就会认为你不敬神明招灾惹祸,上司就认为你不重农事不合时宜,倒霉的还是你自己,态度决定一切。
“本县十万人家,事务杂多,各房胥吏皆不得片刻闲空,哪有…”陈知县说着,抬眼看到站黄师爷身后的李佑,“有了!此事便交与李佑。”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闻之李佑叫苦不迭。这差事…他主灵魂来自于信仰空虚的年代,绝对的无信者,对封建『迷』信跳大神丝毫不感冒。何况这些差事又苦累又无油水。若是求来求去老天不给脸偏不下雨,那是谁的责任?
“属下河工所这里…”李佑推辞道。
陈知县挥挥手道:“左右也是不开工,暂停半月无妨。你等先去办理祈雨诸事,以安抚民心,镇定县境。”
随后陈知县便发了告牌,曰:“祈雨及相关禁令事宜,悉由典史李佑调度,各班房俱听差遣。”
其实这也是陈知县并不把祈雨和禁令的事情太放心上,才将这些都交由李佑去胡『乱』对付两下,应付一下该应付的人。
李佑不敢抗命,只好接下了这桩差事,心中悲叹着能发财的水利工程何时才能正式启动,薛举人那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干看着拿不到,心里头痒痒死了。
待回到自家公房,见同房两个书吏作埋头苦写状,李佑坐下敲敲桌案道:“暂且停手,商议些事情。”
两个书吏一人叫王忠一人叫袁明,闻言抬起头来。
李佑询问:“自前月来滴雨不下,眼见要有大旱。大老爷令我等筹备祈雨事宜,你们可知道过去惯例?我们萧规曹随,照章办事。”
王忠袁明二人首先不约而同互看一眼,莫非李闲人失宠了?居然被交办了这等吃力也不容易讨好的苦差事。
而后王忠开口说:“这祈雨之事,依照我县惯例,简尔化之只是两件急要,一为筑台祭祀,县尊亲自祷告上天;二为延请僧侣道徒,辟出法场诵经作法。”
袁明补充说:“所需银两花销,少则数百多则上千,要先筹措好。”
“又是老天爷,又是和尚,又是道士的,过往究竟哪个神仙灵光?只拜一个中用不中用?”李佑不敬神明的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
办理任何事都得先要钱,李佑又去见陈知县,口水横飞陈述一番,只准了一百两。陈大老爷心怀浩然之气,看得见的只敬天地,看不见的只敬祖宗,本就不待见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能批下一百两自觉已经是很照顾李佑了。何况秋收未至,今年税收的羡余钱还没上来,临近秋收这两三个月正是县衙日用紧张时候。
李佑苦笑道:“大老爷!这一百两只够修个土台子摆些祭品仪器的。大老爷爱民之心,出场不用钱。但其他还有和尚道士们作法事的台费呢,至少需几十个,况且作法动辄历时十天半月,花费不低。”
台费?大约江南如此称呼香火钱罢,陈知县边想边道:“我县是江南诗书礼教之乡,还能没有几个慈悲法师怜悯世人么!你且去寻访些真正品德高洁的法师来。”
李佑退下又找工房的吴典史安排了修建祭台的事情,说定了招工匠二十个、征发民役若干,工期五日。李佑派王忠袁明拿鞭子轮流督工,务求按期完工。
接下来就是组织和尚道士作法事了,虚江县大小寺庙宫观加起来倒是有两位数,李佑当然不会想着都拜访到。他列了几个有名的庙观,心想若是谈妥了便由他们自行组织同行,省心省力。
按习惯,这么麻烦的事情当然是安排王、袁二人去,但他二人却推辞不去。李佑呵斥道:“你们胆敢躲差偷懒么!”王忠慌忙道:“我二人身份卑微,去请高僧怕被认为轻视不敬。就算不是县里官员去,至少也得典史去请。所以这项差事我们万万接不了。”
说的也有道理,李佑定了官船,决定自己明日跑一跑此事。
再说另一头的事,朱家集民户朱知礼状告严府,算得上近日虚江县不大不小的一个闻。严家父子觉得事情蹊跷,找来当时随孙管事去朱家集的庄丁询问,但事情仍是不清不楚,一团『迷』雾一般,那关键人物孙管事也失踪不见,不知去向。
但这桩案子的审理,被天意打断了。原来是因为近两个月无雨大旱,知府为了祈雨下的五条禁令之一是暂缓刑名断狱,如此朱知礼告严府的案子就后延了。
李佑父亲听到此事,不禁闭目叹道:“谋事人,成事天乎!”手中依然握着三国志通俗演义一卷。
本来到了审案之日,只要依照他非常专业老到的经验,将孙管事尸体给严府栽一个好赃,指认严府杀人灭口,严家父子有一百张嘴也难说清。恰好知县也厌烦了严家,那父子俩打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如今盛夏季节,等到祈完雨,尸体烂成渣渣,黄花菜都凉了。

第二集
第三十七章 惟是袈裟披最贪
第三十七章 惟是袈裟披贪
这天结束了难得忙碌的一日公事,李佑疲惫的回到住所。见堂屋桌子搁着一柄扇子,李佑拿起来细细观摩,却是精刻美人像的象牙扇骨,上好的白绫扇面,打开便有异香扑鼻。又见那扇面画有美人秋千图,栩栩生动的很,看署名却是仇十洲作品。
画多半是假的罢,但扇子握手里李佑只觉温润适宜,开合几次赏玩爱不释手。心道自己县内算是半个名士了,手里也正缺这一把家什,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小竹禀报说:“老爷,这是白日里那位孙相公送来的,道是赔礼。”
李佑本以为这是金宝儿放这里的,家里也就她可能拥有这样的东西,谁知却是孙帮闲送来的礼物。抚『摸』着扇子李佑想道:“那夜的斥责是不是对他有些过分了?毕竟打小的邻居多年的朋友,回头还是道个歉罢。”
金宝儿也拿过来玩赏了几下评价道:“老爷,这把扇子与你甚是相衬。”
“我要教人换了扇面,找个画师画上我家金娘子,那才是相衬于我。”
“奴家这身份可当不得你家娘子。”金宝儿掩嘴笑道。
李佑想起明日之事,对金宝儿和小竹说:“明日我去城外北丘寺找那里和尚谈谈心,你们去不去?有坐官船的便利。”
“奴家想去烧香。”金宝儿道。
“那就都去!”李佑决定道,“不过,小竹你为何脸『色』不佳?”
小竹哽咽着说:“那儿和尚一点都不灵!母亲带着奴家去过,给庙里舍了好多钱,家里东西都卖了钱白送给和尚,一些儿也不管用,都是大骗子,父亲还是没了。呜呜呜…”
金宝儿递手帕给小竹道:“奴家也不去了。”又安慰小竹说:“你还有母亲,我连父母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知道是扬州人,这些年来也只好认了命,唉。”
李佑本打算官船私用、携美泛舟出游,也是一大人生快事。谁想到触及了小竹伤心事,无奈。
次日,李佑单身乘舟,望北而去。
这虚江县城往北十几里,有丘曰北丘,上有寺庙曰北丘寺,县里算是一家香火比较盛的大寺了。那方丈圆如大师也是个有名的僧人,他这一脉好几位徒子徒孙县里另开了寺庵,还有到邻县开分院的。重要的是,他兼任本县僧会司的僧会一职,掌发放度牒,本县和尚这个行业里当真是一呼百应。
一个多时辰后李佑下了船,吩咐船丁等候。
看那山不高却是郁郁葱葱,树木丰茂,一条小路处,隐约现出几片青砖绿瓦,善男信女三五成群,沿路而行,有上有下,有忧有喜。
李佑进了山门,穿过前殿,没有进那五开间的雄伟正殿,只寺里转了一转。他今天图轻省穿的便服,一身普通布衣,不像有钱有势人,所以无人上前搭理。
李佑东张西望看见个身披黑线红袈裟的和尚正好送走客人,似是知客僧,抓住道:“吾乃县衙典史名唤李佑,要寻住持,烦请引见。”
什么典史不典史的,出家人不乎,找借口想见方丈的人多了。知客僧火眼金睛上下打量一遍,见李佑像是个穷书生,开口便说方丈昨日去南京访友不寺内。
读过书又没钱的穷书生,接待起来既啰嗦麻烦也给不了几个香火。这种人呢还偏爱拉着僧人说禅论道浪费时间,甚至经常以借住为名赖着不走,墙壁上『乱』写『乱』画是家常便饭,乃是本寺不受欢迎的人。
李佑啪的合上扇子,指着知客僧道:“你这和尚,不要虚言花语!”
那知客僧眼神一变,用黑话讲是眼睛闪过一道精光。身子抖了几抖,貌似被李佑王霸之气震慑,立刻双手合十为礼道:“施主此稍待,小僧这就去禀告。”
“快去!”李佑催道。
知客僧偷偷以余光又鉴定一遍李典史手里的精制象牙雕扇,绝对是真货,不想遇到低调财主了,这年头的主角都爱扮猪吃虎,好险没有贸然得罪。
等了片刻,知客僧从后院出来,寻到李佑道:“施主且随小僧来,本寺住持今天已经回来了。”
李佑跟随知客僧,一路走来进了处幽深偏院。推门而入,只见室内光洁溜溜,什么摆设物事也没有,真是一干二净,清清白白,静坐参禅不受外物纷扰的好地方。让李佑只想起一个词儿,家徒四壁啊。
禅室唯有蒲团上面坐定老僧一个。李佑再看,那老僧方面大耳,长须过胸,端的是宝相庄严,一派得道高僧模样。
知客僧上前道:“李典史到了。”又对李佑说:“这正是圆如方丈。”
李佑拱手为礼说:“本县久旱无雨,县尊心内如焚,欲劳大师出山作法。”
圆如方丈手滚念珠道:“阿弥陀佛。那姑苏寒山寺有一观音大士像,乃千年奇木制成,身具灵『性』与我佛有感。如欲求雨,当以仪仗奉迎观音大士来我县布施雨『露』,老衲愿绵薄之力遍邀同道共同作法求得菩萨显灵。”
李佑做出大喜样子,连连拜道:“敢请大师出山!”
圆如闭目端坐不语,高深莫测,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甚有禅机。
“恳请大师发下慈悲心,以众生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