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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庄师爷不紧不慢的禀道:“我县上报的各种申详公,如同石沉大海,往下不知所措。”
虽然还是不明白罗知府为何屡屡主动启衅,但是对于府尊的心态,李佑已经洞悉的十分清楚了。
这个姓罗的,无非就是倚仗府衙之势而已,大概他觉得县衙面对府衙先天不足,受此制约李县尊奈何不了罗府尊,所以才会肆无忌惮的、蹬鼻子上脸的公务上不断生事罢。
一旦牵涉到公务,那就是府衙对县衙,而不是罗星野对李佑了。两个月前迎接海尚书时,罗知府还有和李佑单挑的心思,可终被反击到体无完肤惨不忍睹,这才吸取了教训再也不单对单了。
李佑叹道,看来这位府尊大老爷,也有读书人眼高手低、不通俗务的通病,真以为凭借着府衙两个字就可以试灵的镇住县衙?府衙和附郭县县衙之间的关系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罗知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罢。
李大人喜欢这样的对手了,既然你对府衙压制县衙的下棋规则有信心,那么本官就彻底打掉你的信心!让你知道衙门里的规则是怎么玩的。
七月十四日,罗知府正考虑如何诱使考童到府衙报名县试时,却见师爷孔先生愁眉苦脸的来寻他。
“东主,却有一桩不妙事。”孔师爷禀报道:“江都县的上半年规银还没有到,县衙说停了,不给了。”
这年头官府里有名目繁多的陋规,也叫常例银,用二十一世纪说就是灰色收入,比如钱粮损耗、办事的好处费、辛苦费之类的。不要小看这部分收入,绝对是衙门里从正堂官到胥吏收入的大头。
但是还有个规矩,下级赚的规银,要缴给上级一半,所谓见面分一半。例如按往年惯例,江都县每半年要向府衙送四千两规银,而扬州府也要向巡抚衙门送规银。
江都县是扬州府下辖三州七县人口多、富裕的县,经济比重很大,它上交的规银占府衙规银的三分之一还多。当然,这些都是公门里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不会拿出到台面上说的。
罗知府听到江都县停了规银,心里忍不住算了算。府衙每半年从各州县收来规银约莫一万两,再给巡抚衙门进贡五千两,自己留用五千两。若没有江都县这四千两,给巡抚上供完后府衙所留用就只剩一千两了
这点银子够干什么使的,招待几次贵宾就没了,而且自己的常例银也要从这里面支取啊…罗知府真的感到很肉痛。
或许有人觉得,没钱就别给巡抚衙门进贡了,只能说这个提议太有创意了。每半年送五千两银子的府衙忽然不来送钱了,想必凤阳巡抚大人对此一定会很欣慰并印象深刻的。
面对孔师爷的无奈,罗知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先送着!”
刚说完规银的事情,礼房小吏却又慌慌张张来告急,“大老爷!有几个守备司营兵冲进了科场,强行占据不走了,说是要驻扎此。”
科场当然就是预定的县试考场了。听到这个消息,傻子也猜得出是谁指使的,县衙里那位不是还兼管守备司么?
罗知府闻言大怒道:“荒唐!哪有兵卒驻扎科场的道理!姓李的这是要造反吗!”
如果放任李佑这样倚仗武力霸占住科场,府衙还能从哪里去找有到几千个座位的地方当考场?都知道了没考场谁还来报名?
想至此,罗知府连忙传唤官轿仪仗,他要亲自去科场。不料等了半晌,罗知府也不见长随来请他出行。
他抑住怒气,走出大堂,却见堂前稀稀落落的,除了跟班衙役外,只有两个轿夫和一个举牌杂役——他本该配备了四个轿夫和八个举牌杂役的。而长随正头顶冒汗的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狗才们竟然如此懈怠!”罗知府大喝道。
那长随跑过来,哭丧着脸对罗老爷道:“其他人全都回家了。”
轿夫、膳夫、火夫、马夫、巡夜等杂役是衙门里低层次的人员,也不像衙役、小吏那样是世袭雇佣制的。负责这些差事的,都是征来的平民,以服役的形式衙门里干这些苦累的活计,服役期满了就换人。
扬州府衙本身并不直接管理坊厢乡里,所用的一多杂役都是靠江都县从本地户口征来服劳役的。
今天早晨,江都县衙遣人拿着盖大印的状对府衙杂役传话,尔等服役期限满了,都走人罢。谁敢多干一天,县尊就让他干一辈子!
府衙的杂役们都很奇怪,官府从来只有拖延服役期限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提前让他们期满回家。
不过奇怪归奇怪,这些苦累没油水的脏活累活,除了被逼无奈来服役的谁愿意干?既然县衙了话,府衙杂役们瞬间很听话的散的一干二净,各回各家,毫不拖泥带水,反正有县衙顶着。
旧的走了,的不来,现江都县也不可能送的杂役过来。所以罗知府才会看到,自己的轿夫和仪仗队伍只剩了三个人。
堂堂的四品黄堂,坐两人轿子出去像什么话!
整个府衙只剩了官员、小吏和衙役。除了轿夫仪仗外,只怕衙门厨院的饭食,今晚的巡夜,搬运东西的苦力,守门的门禁,洒扫的扫夫,包括内衙用的十来个仆役,全都没人干了罢…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当务之急是先去科场那边,其它的事情回来再说。罗知府咬牙聚集了衙役,点了若干倒霉人选,令他们抬轿举牌。一片怨声载道,府尊的队伍出了。
临时拉来的衙役果然比专业轿夫差的太远,才走了几步,罗知府便觉得颠动的难受。又走了几步,透过凉轿的缝隙看是出了府衙大门,不过今天府衙门外的人流为何如此之少?
罗府尊正纳闷时,轿子忽然停住了,又是怎么回事?他掀开帘子就要骂。
前导灵活的闪到一边,免得遮挡了大老爷的视线。
罗知府望向前方,却见不远处堆积了若干土石,街巷路面都开挖起来,正好将前进道路拦住了。
不但前方,罗知府环顾四周,现府衙大门通向周边的东、西、南三条道路全都被截断了。
有个小吏打扮的人看到这边仪仗,迅速小跑过来,磕头跪见道:“小的是县衙工房典吏,见过府尊大老爷!”
“谁准你们挖断道路的!”罗知府呵斥道。
那县衙工房小吏道:“县尊大老爷说,旧城道路年久失修,天旱起尘土,下雨有泥泞,拨库银进行整治。还特意吩咐了,府衙周围这几条巷子,都要仔细平整一遍后铺上石板。修好之前,一个两个还能挤过去,但大队人马怕是难以通行了。”
作为江都县正堂,李大人当然有权力对城市建设进行安排,只是府衙这段时间,要与世隔绝般的清静了。
罗星野立轿前进退两难,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声道:“三生作恶,府县同城!”
周围衙役很无语,这话虽然常听,但都是知县牢骚。今天从一位知府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
作为府衙正堂官,罗知府对同府城的县衙还是习惯性的存了几分小看之心。罗知府总以为李佑拿他没办法而肆无忌惮,现可算认识到了,李佑真要起狠找麻烦,他也一样要吐血。
过去那些被罗知府小看的知县们所畏惧的不是府衙,也不是知府本人,而是知府对下属的考计大权。几句考语很大程上就可以决定知县们的前途命运。
李佑毕竟和过去那些畏畏缩缩的知县不同,就算罗知府给李佑写上一千个差评也没用。李大人朝有人,谁鸟你怎么写?
…
三百一十八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三一十八章 按下葫芦浮起瓢
其实对李佑的刁钻功夫,罗知府到目前为止只见识到了五成。剩余的五成,他马上也要见识到了…
当日李大人安排了整治府衙的这些事,便见胡师爷拿着一张名录,禀报道:“此乃近期江都县境内的绅宦生辰之日,请东主过目。”
李佑信手接过来,现也真是巧,头一个就是罗知府。上司做寿,下级哪有不贺寿的道理,便对胡师爷吩咐一番。
却说罗知府回到府衙后堂时怒气冲天。他此之前很清楚,若去招惹李佑大概将引种种不良后果。果然才一日间,来自县衙的报复便一件接一件层出不穷的出现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罗知府仍然很生气,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和心胸。此时的罗大人恨不能将公然冒犯知府尊严的李佑抓过来拷打一顿送进大牢,就像对那些平民姓一样。
很可惜,大家同为朝廷命官,同为正印官,没有诏书手的话知府不能直接对知县施以**刑罚。
罗知府又思量片刻,当即推出反报复措施。命府同知和府推官带着府衙户房、刑房吏员去县衙巡视。同知点钱粮,推官刷案卷,绝不能让县衙太好过了。
派员巡视是上司压制下级的手段之一,但罗大人也明白,当前与县衙争斗的焦点于县试主考权,这才是指向性的事件,其他都是从属。
主考权纠纷本来是各说各有理的局面,府衙依靠上司权威可以渐渐取得上风。但李佑突然不讲规矩的开外挂,滥用守备司职权出动兵卒抢占了考场,如此府衙便落于下风了。
等事情传开后谁都知道,若没有考场,拿什么来考试?府衙肯定败了。
目前扬州城里没有其他官员可以对科举纠纷作出终裁决,级别高的盐运司也不能。如果就这样任由李佑靠着武力折腾下去,府衙将彻底颜面扫地,别说府衙还是先挑事的一方,是让人笑话。
怎么办?罗知府越想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
却见孔师爷拿着单子,神情古怪的走入堂,禀报说:“李佑得知东主生辰已近,遣人来送上贺礼…”
黄鼠狼给鸡拜年?罗知府愣了愣,心里不知为何冒出这一句。接过礼单看去,是李佑代表县衙送来的,贺礼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纹银一千两。
李佑的钱,打死罗知府也不敢收,吩咐道:“此礼拒掉不收,本府生辰,县不必有所献!”
孔师爷便原话传给了县衙派来送礼的胡师爷,胡师爷又传给了李大人。
李大人大笔一挥,一份的告示出笼了。“某年某月某日,乃府尊生辰,府尊谕示县人,不得有所献!告尔等须知。”
又是热议纷纷,看告示的民众迅速达成了共识——这知府真虚伪,又想收礼又假惺惺告诉别人这么一句,明摆着就是即当婊子又要牌坊!
数日内罗知府城的口碑连续下降,此乃后话不提。
话说李大人又捉弄了罗知府,正得意洋洋间,却后院着火了…
原来有几个缉查私盐的巡役,从城外哨卡跑到县衙,递上有人签押的状,代表全体巡役要求李县尊对缉盐巡役的未来给个说法,不然就集体罢工。
这算突然难逼宫!李佑对此又惊又怒。任何时候,只要人群能够联合起来,力量就倍增,面对这个,就是逐渐县衙树立了强势地位的李大人也有点难办。
对于巡役的未来他能有什么说法?本来的打算就是数裁撤巡役,用兵卒代替。只不过向上申请用营兵缉查私盐尚未批准下来,估计还得耽搁一两个月,所以目前仍需用巡役。
但现不好如此明说,万一惹得巡役集体罢工,这一两个月江都防线将彻底失守,泛滥而出的私盐可以直接波及到两湖、江西这些淮盐销售重区。
如果这些省份里,官盐都像江都县这样滞销,哪怕只有一两个月,损失盐课至少也有数十万两,朝廷追究起责任,卖了他李佑也赔不起啊。
李县尊对役人向来轻视,觉得要解散就是一句话的事,官府用不用你还需要解释吗?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提前联合对他这个县尊逼宫!活腻了?!
前来汇报此事的庄师爷提醒道:“凡聚众事件,必有人串联,下猜测背后有人捣鬼!巡役以前受那孟典史管辖,说不定这次就是孟某人做的好事,除了他之外别人想如此迅速整齐的串联起数巡役很难。”
李佑疑惑道:“若巡役现就解散导致私盐泛滥后,卖官盐的盐商先就要亏本倒霉。那姓孟的与盐商关系不错,还是金万的表妹夫,立场一定盐商那边的,怎么会以此来要挟?”
“很有可能盐商也知道大人现不敢让巡役解散,而他们又没有别的可以制约大人的手段,所以以此来赌上一把,迫使大人让步。”
李佑猛然拍案,心道你们这些盐商只是本官刷名望的道具,竟然敢如此激烈的反抗?
忽然感到自己似乎悟出了些什么,但又抓不住。李大人苦思冥想一刻钟,仍不得要领,直到目光随意的落案上一份府衙公,上面盖有知府大印,登时有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他故意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上与盐商过不去,这与知府对他的态何其像也!罗知府不也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上故意与他过不去?
他打击盐商的短期目的是为了刷名声,难道罗知府对自己对着干的目的也是如此?自己好歹也是朝廷有名的人物,莫非姓罗的故意与自己相斗是要借着自己成名?
曾几何时,他也成了可以被人刷声望的人物…想到此李大人受宠若惊。
放下已经被他压制住的罗知府这边,李佑再次想起盐商来。不由得感慨道,扬州城里的生态圈真是难解难分。
本是罗知府追着他找麻烦,他一边忍气吞声一边追着盐商找麻烦。现他刚因为不爽反击罗知府,对府衙占了上风,却又被盐商回马一枪,陷于两难境地。
真是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李佑脑想起一句话,你桥上看风景,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
三百一十九章 翁婿的怨念
七月十五日清晨,扬州城城区东北,金万悠然自得的自家园饮茶观huā。
这个园子的名称听起来很稀松平常的样子,叫作huā园,虽然普通,但很名副其实,确确实实有一多种huā,维持起来耗费不知几多。
不过让金员外感到缺憾的是,因为huā期不一从来没有多种huā齐齐怒放的时候,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这点。
金员外身旁陪同的是方外之人,从苏州来的圆容老和尚,只听法师问道:“昨日情形如何了?、“县衙里无甚动静,不知道李县尊终究如何应付。”圆容法师抿了一口茶笑道:“李估此人行事出奇,似乎胆大冲动又浑不可测使人畏惧,其实有两条脉络可寻。一是他不主动做无把握之事,二是他不主动做无好处之事,冲动乱为很多时候都只是他恐吓别人的外表。”
“正所谓世事如棋局,你们看他胆大妄为便被吓住畏缩,这种想法不对,未战先怯岂有胜因?常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说巡役齐歇之事,i盐泛滥后你们可能损失的只是部分官盐收益,但李估损失的则是官位。这就相当于你们压上银子、李估压上官位的赌博,对你们各自而言孰轻孰重?李估不会拼着自己官位不要也要与你们鱼死网破的,他要是那样不分轻重的人,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你且安心,有贫僧,无论如何李估必定要与你和解。你们都没有见过,李估也曾是个很会隐忍的人,不是一味好斗逞狠的。”圆容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边运筹帷幄一边感慨道。
某个人渣,当年忍气吞声低三下四的从他这里骗走了官位,然后两年来对自己就不闻不问了,三月前他主动上门,还热脸了冷屁股…这次就要找回场子给该人渣看看。
金员外若有所思,这和尚果然对李县尊了解的很透彻,绝对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很有把握。
那天安会馆静远堂议事,大部分场盐商觉得突然现身的老和尚只是出了两个不错的主意,此外没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甚至习以为常。
大盐商手里的财富具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周围从来不缺主动冒出来表现自己的人物,不外乎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所以对这个主动献计献策的和尚并不稀奇。
但金万与一般盐商不同,是真真正正的白手起家人物,从当年穷困卖女的背运小贩奇迹般的变化为如今扬州城七大巨商之一。有这些经历锤炼,明粗实细的金万眼力自然比那些靠着世袭窝本家的富二代盐商强的多。
让金万注意到的是,圆容老和尚自称苏州人,这就是大奇怪之处。出家人既然号称出家,别人没有询问的情况下,一般不会主动报上自己俗家籍贯哪里罢。
一个苏州人,跑过来给自己的同乡李大人使绊子,莫非是被李大人迫害过特意来复仇的?金万细细想来觉得很有意思。此人肯定与李大人相识,至少是有过关系的,大概知道李大人的一些底细。而且他是胆敢到江都县来,说明有所依仗。
恰好金万和县衙因为盐课和典史两件事情僵持不下,始终未曾得到解决,见了圆容法师便起了求教之心。所以满堂十几个人,只有金万表现出了足够诚意,问过法号来历后盛情邀请圆容法师到自己宅小住修行。
不过金员外当然不会盲目轻信,家用了一些小手段进行试探,例如派了若干美貌婢女去勾引。怎奈圆如大师如同柳下惠不为èi,金万便服气了,看来此人不是江湖骗子,有点内涵的。
谈了几次,金员外又现这位和尚虽然对佛法几乎一窍不通,但对李县尊的人ing有着极其深入的见解,正是他所急缺的专业技术人才,知己知彼才可战胜啊。
而且圆容和尚一口一个李估,每每直呼其名从不加尊称,不恭之意溢于言表,足以说明他不是什么细作卧底。
此时的金万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也有可能口口声声李估而不是什么李大人李县尊李别驾…,
却ā园,圆容法师瞥了金万一眼,继续讲解道:“李估此人,虽不至于见小利而忘义,但绝对是干大事而惜身”突然话锋一转“金施主每年白给县衙三千两盐课,又如此关注典史和缉盐巡役之事,只怕别有内情罢?别的纲商却没见如金施主这般上心的。”金员外听对方解析李估听得正入神,却猛然听到这句,不禁失声道:“法师也熟知俗家之事?”又连忙改口道:“法师说笑了,我本经商之人,结好本地是常理。”与此同时,县衙李估仍看着缉盐巡役的请愿书苦思。
他想的深,如今他正要本籍人一点一点的竖起名声,以此为压制徽州商人的依靠。而这数巡役却都是本地人,处理不当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大局?以前一直忽略了这点,倒是个小小失误。
从之前的动向看,那些盐商应该是被自已的作敢为震慑住了,又兼自已手握守备司营兵,所以盐商没有胆气和自己正面作对。他们huā钱培养出的官员又远水不解近渴,故而只能通过江北其他衙门进行迂回斗争,怎么这回一反常态了?
该如何化解?有一招是采用诈术,先假意哄骗安抚住,等上司准许后再以秋风落叶之势,将营兵迅速替换掉巡役。不过想来想去,总是有点后患,而且人口众多毁自己的信誉。
正想法子之时,有个急递总铺的头目被张三领进房“禀大老爷,一刻钟之前府衙有公往淮安府!”
原来每个县都有按制设立、管理驿站、急递铺的责任。住宿是驿站,公靠急递铺,通称驿传。
这是按属地分的,江都县地面上的急递铺当然是由江都县衙管理,而府衙设江都县,传递公自然也是通过江都县的急递铺。
李大人早就打过招呼,凡是近府衙有比较不同寻常的公,一律来报。虽然不敢冒着杀头危险i拆拦截公,但是起码能知道去向也好,府衙公的封皮总要注明是送到哪里去的罢。
听到急递铺来报信,李估连忙问道:“给哪个衙门的?巡抚?”“学道衙门!”
怎么是学道衙门?李估疑hu片刻,又恍然大悟,府衙里那个姓罗的打了借师助剿的主意!
一方地面上,对科举事务拥有终裁决权力的,只有学道衙门里的学政大宗师,各省叫提学副使,两京直隶叫提学御史。这项权力不受别的地方官干涉,即使李估也不能违抗。
此时江北提学御史正驻淮安府轮试各县,主考院试录取秀才,府衙的公显然就是给提学御史的。
李估可以断定,罗知府必然是打算请提学御夹屈尊过来主考江都县的县试。
这是什么意思?县试本该就是县衙的权力,不管是谁来主考,那丢掉了权力的县衙都是没面子,罗知府打得就是这个算盘。
县衙敢和府衙县试问题上叫板,也勉强算是占有几分理,李某人是能派兵卒强行占领了科场。但是如果一方科举的高负责人提学官亲自按临江都县主持县试,县衙有什么资格再与提学官相争?
别忘了,县里的童生都是要经提学官考过才能录为秀才,秀才经过提学官主持的乡试才能举人。所以县衙没有任何本钱与提学官科举事务上抗衡。
提学官会不会来?李估跟他不熟,十分拿不准。
从科举角,被称为大宗师的提学官跑来主持县试,相当不协调。人家笔下都是出秀才、举人的,来县里点童生未免丢份,传出去失了宗师体面。
从经济角,到富贵繁华的扬州城主考科举,又是想取谁就取谁、随意ing很大、基本没有风险的县试,谁不想来?为了将来的院试、乡试,就算大宗师现只主持县试,那有钱人一样要照着院试、乡试的标准去巴结,借此通上门路。
何况大宗师点出的童生,那是一般的童生么?到了下一步府试院试还不得受些照顾?
而且这次是有府衙之邀,若提学官打着解决府县科举纠纷的名号过来,又是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