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说完后,领着大家到了停尸房。我已经让王头、宋慈将尸体用白绢围起来,但停尸房内,还是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我转过头来,对着众人说:“一会儿我会从头部对尸体进行解剖,对皮肤、脏器进行检查,看是否有外伤、内伤、服毒的痕迹。”
冀老爷早就听不下去,赵彦玥也冲我摆摆手。
我对大家还了个礼,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鉴于尸体解剖可能引起大家的不适,不想观看的人员可以在白纱后面休息。宋慈、王大力会在一旁见证,不知众位可有异议。”
看着大家都坐到了白纱后面,我冲小谢点了点头,撩起帘子,钻进了简易的手术台。
此时,尸体呈淡绿色,腹部鼓起,我叫宋慈和我一点点褪下死者衣裙。只听“妈呀”一声,王头晕了过去,白纱外也是一阵桌椅板凳磕碰的声音。我冲着他摇了摇头,看看宋慈,他也是一副惊恐难受的表情。我低声对他说:“别害怕,要想正法名典就必须仔细勘察,不放过蛛丝马迹。”
宋慈冲我点点头,我稳定了稳定情绪,稍微提高声音说道:“死者腹腔积水鼓起,下身小便失禁,同时…同时…死胎滑出。”
“咣当”一声,想是桌椅板凳掀翻了,冀老爷巨大的咳嗽声从纱帐后传出。
“不可能!不可能!简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我用筷子制成的简易镊子,将死胎捏起,放在盘中,让宋慈端出去。我在纱帐后继续说:“请众位过目。一般人死之后,腹腔压力会变大,随着内脏充血爆炸,血水会挤破下身的孔窍流出。如果死者生前有孕,死胎必定冲破**滑出。本来这个过程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但由于死者上吊而死,身体内外压突然不平衡,所以死胎滑落的过程就快了许多。这也就是民间常说的‘棺中产子’。”
我一口气说完,整个停尸房了无声响。半晌,冀老爷才哆哆嗦嗦地说:“唐…唐…唐九林,你…你好大的…胆子!”
正在这时,我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身子眼看着就要倒下去。宋慈赶紧上前扶我:“柳姑娘,你怎么了?”
我晕乎乎中,白色纱帘“呼”的一下被掀开了,赵彦玥和小谢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飘飘!”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被扶到桌前,小谢赶紧给我递上一杯水,赵彦玥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在一旁给我打着扇子。我喝了一口水,闭上眼睛略作休息,然后睁开眼,边冲着他们笑,边眨着眼睛,故作轻松地对他们说:“没事儿,没事儿,估计昨天晚上没睡好。”
“不验了!今天不验了!”赵彦玥虎着脸,大声说道。
小谢看着他一愣,面色沉了下来。我不管不顾地捏了捏小谢的手臂,冲他摇摇头,然后盯着赵彦玥说:“王爷说笑话呢吧,好不容易给死者褪了衣服,要是不验了,就请王爷给穿回去!”不知为什么,即使知道了赵彦玥是王爷,我心里还是不怕他,总觉得他不会伤害我。
“你?!”赵彦玥狠狠看着我,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一句“笨蛋。”
你才笨蛋呢,而且历史证明你们大宋的赵家全家都是笨蛋!我在心里恶狠狠地说道,白了他一眼,又进了帐子。
我先仔细看了一遍尸体外观,死者身体外表平滑完整,除了血瘀之外,不见外伤。我心头颤了颤,有些担忧。随后,我用王头专门给我打磨的手术刀慢慢划开死者脖颈真皮,不由得皱了皱眉,皮肤没有瘀伤,没有硬器或钝物强有力击打的痕迹;再往下是皮下组织,一般来说,扼杀会在颈的周围有重大的瘀伤。无论是用手、衣物和绳索都会在颈周围留下清楚的印记。但如果扼死物是非常柔软的物件,它可能很少或没有留下印记,不过在进行颈部位的解剖,是能够在皮下找到组织瘀伤的。我几乎贴到了尸体上,仔细辨认尸斑和瘀伤,死者死亡时间不长,瘀伤应该还呈红紫色或褐色,尤其是在皮肤血管破裂时,瘀伤会更加明显。都已经入秋时分,我的汗还是顺着额头滑了下来,刚才的头晕心悸更加明显,我使劲撑住,终于在颈部左侧动脉处发现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絮状印迹。我长舒一口气,头上的汗不停滚落下来。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让宋慈将尸体都掩盖起来,只留下脖颈处,我让大伙进来,一手指着尸体脖颈处的淤伤,一手捂着胸口,压抑着快要跳出的心脏,说道:“王爷,冀老爷,谢大人。梅娟姑娘的确是被人先用柔软之物勒晕,而后挂至树上,造成自杀的假象。这絮状的瘀伤就是证据,这处瘀伤与绳索所勒的淤滞不一样,从颜色上看,先于后者,而且伤痕位置正好在颈部迷走神经之上,更能断定,梅娟小姐定时昏迷之时被人抱至树上,将头放入绳索之中。而且梅娟小姐的手掌上有明显的勒痕,起初我以为是悬挂身体不适所致,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与凶手挣扎时,手拉拽勒物所留。”
我说完看着他们,冀老爷听的目瞪口呆,赵彦玥似乎什么也没听,只是担心地看着我,小谢看着我又激动又紧张。
“单凭这一处伤口,怎么就能断定是被人所杀?”这时,唐九林突然喊了出来。
“的确,这只是众多伤口中的一处,如果唐公子还想见识,我可以将梅娟头骨打开,看颅顶是否有黑紫色血荫,也可以开膛剥肚,看看胃里是否存在迷药,更可以给你切开气管,露出颈骨,让你看看你曾经心爱之人的舌骨是如何被人勒到几乎断掉!”我声音尖利,如泣如诉,唐九林浑身发抖。
我大喝一声:“唐九林,你口口声声说爱梅娟姑娘至深,恨不得与她地下相伴,但为何昨晚你竟一眼都不敢看她!是怕她向你索命,质问你如何能够狠心杀妻害子?!”
唐九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那晚一直在马杏花家!”
“啊?!”看似明朗的案情,又陷入了黑暗。
第一卷 蓟县清平岁月 第十八章 偷得半日也不闲
如果真如唐九林所说,那凶手就另有其人,想到这里,我们在场的人都是不寒而栗。我更是眼睛一花,真的晕了过去。
胸口好像压着千斤的巨石,耳边是“嗡嗡”的嘈杂声,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怎么也动弹不了,我浑身发冷,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个劲儿的颤抖。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又回到了那条塌方的坑道,眼前是不断摇晃的木头支架,坑口光亮处,崔头声嘶力竭地冲着我大叫:“飘飘,快跑!快跑!”
我很想跑,但怎么也迈不开腿,我想冲着他大叫,但嘴巴张开了,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我急的大哭,这时,爸爸妈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飘飘,别害怕。爸爸妈妈做好红烧肉在家等着你,你快点儿回来!”说着他们的身影慢慢的变淡,最后消失不见。我拼尽全力张开嘴,刚要开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胸口这才感觉轻松了许多,人也不那么迷糊了。
“姑娘!”是小红的声音,我趴在床边,闭着眼,喘着气,心中满是难过。
“爸爸、妈妈”我低声叫道,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你们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到底怎么样才能回去?!
“王爷,姑娘醒了!”
小红这是再叫谁呢?我抬头看去,只见赵彦玥瞪着眼睛向我扑过来。
“飘飘,你睡了一天,终于醒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富丽堂皇,轻罗幔帐,明显不是我住的小西屋,难不成我也住到了冀府?
见我呆呆的,也不理他,赵彦玥更加紧张,他扭过脸去,问小红情况。
小红刚打扫完我吐的污秽,对着赵彦玥,低着头说:“姑娘刚才吐了一口,就醒了。”
“可说了什么话?”
“好像是…剥个…枇杷?!”
我倒,还剥个香蕉呢!赵彦玥彻底崩溃了,满眼是痛苦慌张。他坐在我的床前,托着我的肩,将我轻柔地扶起来,看着我,颤着声音说道:“飘飘,你认识我吗?”
酸死人了,我嘴角一个抽搐,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赵彦玥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我搂在怀里,我正要出声骂他,只听见赵彦玥如泣如诉地说道:“飘飘,纵然是上茅山下蓬莱,我也要治好你。”
嘿,这倒新鲜了!我好像明白了些,管他呢,难得有机会寻寻开心。我装出一副无知少女的样子,抬眼看着赵彦玥,眼睛里全是无助、惊恐和依赖,小说里不是说这类型的女生最惹人喜欢吗。我捏着嗓子说:“你是谁啊?我又是谁?”
果然这招奏效,赵彦玥满眼都是怜惜:“你叫柳飘飘,我是赵彦玥。”
“那我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妈呀,我使劲掐着大腿忍住笑,看来我真当不了演员,肠子都快笑抽筋了。
“飘飘,别害怕。你生病了,但并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会好起来的!”赵彦玥的声音异常温柔,揽着我的手也轻轻地上下抚摸着我的背,那样子,那神情,就像亲密的爱人。我有些发怔,竟然有些留恋他此时的温情与温暖的怀抱,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不会发现我在装了吧。
我哆嗦又结巴地再问了一句:“咱…咱们…是朋友,对吧?”
赵彦玥一个指头挑起我的下巴,对着我亲昵地说道:“不,咱们是夫妻!”
呸,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赵彦玥,你敢占我便宜!”
赵彦玥愣了一下,随即了然,他站起身来,冲着我笑着,眼睛亮亮的:“飘飘,你好了?”
“我压根儿就没病!…哎呀”不知是起猛了,还是没吃饭,我又开始眼花。
“还逞强!”赵彦玥赶紧上来扶住我,转头安排小红:“让静安准备一下,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我不明就里。
“给你做法,驱驱阴气!”
天哪,这回我真的倒了!
“与其给我驱阴气,不如赶紧给我弄点儿饭吃!”
赵彦玥一手依托着,一手玩着扇子,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我:“飘飘真是直率又可爱啊!”
我不甘示弱地说道:“你才发现啊!”
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下肚,我感觉舒服了很多,这才想起了自己其实是在别人家做客。我扭头看向赵彦玥,他笑眯眯地很是不怀好意,我赶紧摸了一下脸,说:“这回没沾上米!”
赵彦玥笑得更是灿烂:“看你吃饭真让人馋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是大病初愈,得补!”
说完,我站起身来,叫来小红,说:“收拾东西,咱回了。”
小红也不动弹,只是看着赵彦玥。我皱了皱眉头,也冲着赵彦玥说道:“赵王爷,打扰您了。虽然我不是故意打扰的,但还是要感谢您的款待,我和小红这就回去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说完还抱了抱拳。
小红目瞪口呆看着我,赵彦玥更是乐得出了声,他走近来,伸手要拉我的手,我往后躲了躲,他也不介意,将两手抱在胸前,说道:“我真是好奇,飘飘姑娘这言语,这本事都是在哪儿学来的?”
我心里一惊,赶紧很严肃地对他说:“我真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回县衙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像看二百五一样看着他:“我住在县衙啊,不回那去哪儿?”
“那从此刻起,你也可以住在这儿。”赵彦玥虽然笑着,但语气认真,一点儿都不像开玩笑。
“为什么?我又不是冀府的客人,再说客人也没有住着不走的道理啊。”
“谁说这是冀府,这是我的别院。”
我听了,吐了吐舌头,说道:“那就更不行了,这不成了金屋藏娇了吗?”
“哈哈哈哈”赵彦玥很开怀的大笑起来:“若是我金屋藏娇,飘飘可愿意?”
我使劲白了他一眼,说道:“懒得理你,我走了。”说着拉上小红就准备迈出了门槛。
“等等,”赵彦玥拦住了我:“你刚好,我还是让马车送你们过去。”
“好啊!”想到有马车坐,我很欣慰!
还没进县衙的门,我就发现王头正在添油加醋、手脚并用地向其他哥哥们讲述昨天验尸的经过。
“那就是所谓的棺中产子!”
“嘶…”大家都倒吸了口凉气。
“幸亏我及时掩住了口鼻,没有被那阴气所伤。”我暗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王头继续喷:“唉,只可惜柳姑娘…当时我眼瞅着旋起一阵黑云,化成一个婴儿模样,在柳姑娘头顶盘旋几圈才散去,谁知刚刚散去,柳姑娘就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我娘说,死胎阴气最重!”
“妈呀,柳姑娘不会恶鬼缠身了吧?”
“唉,难说!”
这时出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欢愉声:“啊,那不是没人敢娶她了!
是胖婶儿!我恨的牙根痒痒,赵彦玥嘿嘿一笑,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是龙子龙孙,罡气护体,不怕你这阴风邪气,实在不行,我可以娶你!”
我满脸抽搐看着他,一副吃人的表情,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谢谢你啊!”说完,使劲一甩袖子冲进了耳房。
“王头,您昨儿晕的可真是时候啊!”
还没等我说完,“呼”的一声人全散了。我气得大步冲进小院,冲上了正房。
“飘飘?!你回来了?”小谢一扔书,从椅子里站起来,迎向我。
“嗯!”我火正大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你说,我昨个怎么睡到赵彦玥那里去了?”
“这…。”
“这什么这,你嫌我碍事儿可以明说嘛,想赶我走也是现成儿的!”我越说越气。
“不是,不是。”小谢急的满脸通红。我不理他,继续囔道:“放心,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啊,不用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在这里白吃白住您一个月,谢太爷不让我出饭钱房钱就算仁义了…”
“飘飘!”小谢高声打断了我,声音里有一丝不悦。我抬眼看他,他也正赌着气看我:“你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怎么,我突然心情很差,好像马上就要炸开的似地,我也冲着他大声喊了一句。
小谢红彤彤的脸,有些变形,半天才说出一句:“那就是在下看错小柳姑娘了。”
我们俩像两只斗鸡般,红着脸,龇着毛,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小红在门前晃了一下,立马不见了,小谢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我猛地站起来,转过身子就往外迈脚,小谢一把拉住了我:“去哪儿?”
我使劲甩开他的手,听到他“嘶”得抽了口气,我知道挣着他腕子上的伤口了,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我还是冲了出去,“咣当”推开自己的西屋,找了块破布,想要包几件自己的衣服。找来找去,别说钱了,值得带走的只有一件衣裙。看着自己一穷二白的样子,我眼泪大颗大颗流了出来,想我柳飘飘何曾如此潦倒到寄人篱下,混吃混喝看人脸色,尤其那个人还是小谢。天下之大,可是我今日走出这个门,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这样想着,我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原来在这个时空里,自己努力想要抱住的不是火把,而是蜡烛,“呼”地一口气就吹灭了。
我抱着自己寒酸的小包袱,转过身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遮住了屋外的阳光。我赶紧摸了摸泪,不去理他,径直往门口走去。小谢站在那,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本想骂他,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让开。”
小谢身子抖了抖,低声下气地说:“不让。”
我理也不理,只用手去推他,小谢纹丝不动。哼,怕你不成,我低头猫腰,就要从小谢撑着门框的胳膊底下钻过去。
“噗嗤”一声,我抬头,小谢笑了出来。我也有些想笑,但还是很生气。
“笑什么笑,个高了不起吗?”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这个死小谢笑得越发欢实了。
我又气又恼又想笑,一跺脚对他说道:“别笑了!让开!”
“飘飘…”
“别叫我!”
“对…对不起。”
“不稀罕!”
“那…你去哪儿?”
“要你管!”
“留下来吧。”
“你求我!”
“啊?||”
小谢看着我,笑得像花儿一样,他对着我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故作严肃地说:“小柳姑娘,刚才在下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还望姑娘不要与在下计较,安心住下。”
“嗯…”我抱着小包袱,脸抬得老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谢站起身来,伸手要接我的包袱,我看他手腕子处有些阴血,想是伤口挣开了,就叹了口气,将包袱丢给了他。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小屋。
“飘飘,其实…其实,我并不想让你去王爷家。”
我矜持着,没睬他。
“你去那儿,我也…有些…生气。”
矜持,矜持,我心中幸福地大叫着。
“你回来,我很高兴”
心颤滴忍无可忍了,但我还是故意撅着嘴,抱怨道:“你高兴什么,不知道我阴气入体,鬼魂缠身,不吉利吗?小心给你带来晦气!”
“不会的,能遇到飘飘,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嘿嘿嘿嘿,我窃笑了半天,低声说:“其实我可不想遇见你!”
“什么?”
“没什么,我问你唐九林审的怎么样了?”
“凶手的确不是他。那晚,他的确和马杏花在一起。”
“干什么?”追问是我们刑警的本能。
“呃…这个…”看着我清澈认真的眼睛,小谢咬了咬牙,说道:“有奸情!”
第一卷 蓟县清平岁月 第十九章 还是说清楚好
提审唐九林是在我昏过去之时。原来这唐九林也是乡绅出身,和冀老爷有着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关系,只不过唐家家道中落破败了。虽然如此,但这有钱人的范儿还端着,唐九林自己长的也争气,一表人才、举止高雅,还有那么一点儿迎风弄月的小才情。本着穷亲戚也是亲戚,人多不过添副碗筷的情怀,冀老爷开始接济他、培养他,并不时让唐九林来府上小住一段日子。一来二去,这风流潇洒的唐公子就吸引了没见过多少人的梅娟小姐。当然,每到这个阶段,一个胆儿肥的丫鬟必不可少。才子佳人在肥丫鬟的掩护下,成就了一段风流韵事,可没想到真孕出了事。
据唐九林交代,他和梅娟两情相悦,但苦于家境贫寒,迟迟不敢上门提亲。终于,梅娟告诉他自己身怀有孕,再也等不及了,而且总以要上吊自杀来威胁,唐九林这才害怕起来。一日,唐九林在小馆喝酒,心烦意乱之间,喝高了,晕晕乎乎也不敢回冀府,只在街上瞎混。结果一觉起来,竟然睡到了马杏花的床上!唐九林自是后悔难当,不敢告诉梅娟,可没成想,这马寡妇却赖了上他,三天两头叫他到家中“解闷”。那一晚,唐九林就是在马杏花家中作乐,马寡妇隔壁的陶老爹就看见唐九林进了马杏花家的门。
这么一说,倒也顺理成章。不过,各位看官也许要问,那去寻快活的唐九林干嘛随身掖把刀呢?原来,唐九林虽然人长得牛高马大,但胆子有些小,而且本身做的就是不光彩的事情,更是担心路上遇见鬼,因此风流快活之时,也是尖刀不离身。
这么一来,当晚唐九林打算自杀时候的犹豫,以及不敢看尸体一眼的胆怯能有了很好的解释。至于他随口就念出了绢子上的遗句,那是因为,梅娟小姐已经用这白绫意图上过好几次吊了。
听小谢说完,我双手拄着脑袋,半天憋出一句:“果然男人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德性!”
“什么?”
“就是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在刑警队的一年,我接受的故意伤人、故意伤害案件,十之八九罪魁祸首都是男人,找小三儿、包二奶!
“飘飘所言,未免太武断了吧。”小谢不以为然。
“哼!”我白了他一眼:“看那唐九林长得人模狗样,其实满肚子坏水!和小姐有了事实也不负责,还“凑巧”和马寡妇搞上来!鬼才相信呢!那有那么多凑巧,你去凑一个我看看!”
小谢满脸通红,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说:“这…还是不凑的好。”
我又“哼”了一声,心里一遍一遍缕着案情。
“其实,不是所有男子都如唐九林一般的。”小谢吱吱呜呜地说。
“嗯。”我心不在焉。
“我对飘飘…”
“是图财还是图色?”
“啊?”正满脸通红,倾吐衷肠的小谢,不可置信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