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时,抱了她,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听那市井喧嚣声,听那婴孩啼哭声,感受那烟火气息。
她在我怀里,长睫深垂,呼吸请浅,睡颜恬淡。这样好,这样好,看着,看着,便看痴了去,总也得轻轻俯下脸去,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那刻骨的气息眷恋的体温,才能相信,这不是梦,不是梦中幻境。
犹记,那些的幼时,伏波宫中,岁月深幽,庭前落英纷纷,总是喜欢将身子蜷缩在她怀里,鼻翼,深深浅浅的,呼吸着她的呼吸,耳畔,时断时续的,听着她说那如画风景。不知不觉,便是睡着,梦中,寻常人家,寻常院落,小院内繁花似锦,她站在繁华深处,静静地看我,静静地笑,缓缓地朝我张开双臂,低低柔柔的唤我:“烨儿——”
春光如此温煦,只要这般抱着怀里之人,世间一切于我,是如斯的美好。闭着眼,脸颊蹭了蹭怀里之人的脸颊,我不觉笑了。
“烨儿——”是她低低柔柔,微微沙哑的声音。
我眨了眨眼睛,倏然抬睫睁眸。
她…醒了。
在昏迷后的第三个午后,安安静静的,醒来。
四目相对,一时间,我竟是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清楚的捕捉到,她那眸底深处,有类似宽慰的光芒一闪而逝。那宽慰,可是因着见我安然无恙?
她慢慢的坐直身子,眸光四转,左右看了看,眸中便是闪过一抹笑,那笑,是我太过熟悉的笑,是她惯常用来面对世间一切事时的笑,笑的云淡风轻,笑的波澜不惊,她甚而带了几许自我解嘲,道:“阎王到底还是不肯收纳我这样的女子——”
“死!?你那么想死吗?!精明如你,竟然也会愚蠢到以为,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便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又或者,你是以为自己横竖是死不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诈死,一次又一次的盾死,你觉得,这很好玩么?也对,你是谁?你是夜婉宁,夜氏的女儿,凰神转世,你又怎会轻易便是会死…”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就是忍不住,甚而是,压根就不想去克制心内的情绪,就是要发怒,就是要朝他怒吼,就是要口不择言,就是要…
不让她在做回曾经那个总是隔着一层面纱的帝姑。
我要她做真实的自我,我要她做回那十六年前江南岸边快了无忧的夜家小主子,我要…我要她以本真的自我、本真的一颗心来待我、看我。
怒红了一双眼,狠狠地盯着她看,胸膛剧烈的跳动,怒气尚未消散,懊悔已然蔓生了整个的心。其实不是的,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只是想告诉她她的命在我看来,从来都是堪比天下,我不要她为我做任何的牺牲,我只要她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就好。
我看着她神色愣然,怔愕,旋即,淡然盈眸,一如寻常。
在那样的笑靥下,我嘴唇开启,有闭上许久,只是嗫嗫:“起风了,且回室躺着吧。”
她还是不语,只是半含着笑,慢条斯理的看我,
在她那样的眸光打量下,终是有些站不住,瞥眼,炉上药罐正在嘟嘟冒着热气,不觉松了口气,转身过去,调火,查验药汤浓淡。
纵然如此,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视线,不曾从我身上离开。
她忽然便是泰步,站在我身前,许是伤愈初醒,身子微微有些摇晃,我心内大惊,搁了壶盖便是拦臂要去扶她。她却是先自退后一步,斜斜的靠在柱子上,双臂环胸,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的打量我,慢条斯理的开口,亦是含乐笑,她道:“烨儿,这辈子,还能见到你怒形于色——”她顿了顿,悠悠的启唇,指到:“真好。”
她说,真好。
是否,她亦是与我一般,只要两个人还能这般在一起,便是觉得,真的很好。
对面站着,只是看真他,言语已成多余。
她侧颜回眸,遥遥的,看向水天深处,落日霞光洒落她的眸底,流光回转,如此的美,我有一瞬间的失神,耳畔,传来她轻而又轻的声音,好似在喃喃自语,又好似是在说与我听:“那个时候,我怎是想跳崖轻生,现下想想,也真是后悔。我有那么多的事尚且不曾去做,那么多的事放不下也不能袖手不管…那个时候,也许,当真是鬼上身了吧。所幸,上天终究眷佑于我,不曾死成。”
看着她的侧颜,听着她的言语,心便是一阵热一阵凉,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是前一刻尚且说着能得再见到我,便是真好的他?还是这一瞬说着跳崖之事不过是鬼上身现下想来真是后怕所幸不曾死成的她?
不待我问,她忽然侧眸看我,问道:“今日是初几?”
我回她:“十六,三月十六。”
她闻言顿了顿方道:“竟已是三月十六,这般快。”又抬头眸向远处看了看,道:“此处可是江南一江之隔的青州镜湖镇?”
闻言心下微讶,她竟是识得此处。
好似知我心内疑惑,她招我近前,举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好似及其自然地,他便是握了我的手,笑指远处山脉道:“那时镜山,镜山下流淌的是镜湖的水,而镜湖镇由此得名,镜湖镇饶水而过水是镜湖支脉之水。”顿了顿,她轻声道:“当年我父亲便是在镜湖逢着了我的母亲,那时镜湖山开遍了漫山的桃花,镜湖边上柳枝葱绿成群白鸥于湖面飞翔在我八岁前,每一年的春季,父亲总会带了我母亲来这小住,偶尔我亦是会缠了师兄跟来…”
这是多年来第一次她对我说她儿时之事,那些我无法参与的 属于她的江南旧事。我静静地听只希望她能够告诉我更多更多。
许久的沉默后,她谈笑道:“父亲是战死,而母亲,则是殉情而死,这么多年,我总是在想,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傲然立于茫茫雪地之上,笑对苍生的父亲,最后回头一看,应是想要再看一看母亲吧,可惜父亲终究是不曾等到母亲,母亲追上他时,他的身体早已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母亲原是看到我的,我就藏身在那山凹后,被小十叔护着,死死地较紧牙关,不能出声,不能现身。我以为,母亲会朝我走来,会抱着我哭泣。可是母亲没有,母亲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是理了理云鬓,站在父亲身前,紧紧地抱住父亲,我看见那些戳穿父亲身体的锋利箭矢刺进了母亲的身体,那一刻我竟然看见了母亲在笑,那笑是从未有过的美丽。
心内蔓生了酸涩,紧紧的,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对她道:“姑姑,别再说了。”
她笑了笑点头:“好,不谈这些,谈别的,可好?”
我点头。
她道:“烨儿,今日已是三月十六,你给自己一个月之期离京在外,已然过了大半,而你想要解决的事情,可有解决了大半?有或是因着我,耽误了行程,亦是耽误了你的正事。”
我垂眸看她,神色松了松,笑问:“姑姑好歹是帝姑,亦是不得违了祖制。烨儿的正事便是朝堂大事,姑姑如何能够妄议?”她笑了笑道:“不管烨儿的正事是什么,姑姑都相信,没有烨儿解决不了的事。”
我屏息问她:“那么不管烨儿做什么样的决定姑姑都会支持烨儿么?”她不知道,她的回答,于我是多么重要。
“那是自然。”她仰眸看我,一字一句的道,:“不管烨儿做什么,姑姑都会站在烨儿身后,一直一直。因为烨儿从来都不曾让姑姑失望过,而姑姑亦是始终相信,烨儿将会是乾昭史册上千古一帝。”
我看着她的眸子,看着她的唇,多么想告诉她,天下从来都不是我最想要的。
可是需要怎样的勇气才能说得出口?才敢告知她?
沉默半晌只能委婉的问她:“当烨儿成为千古一帝时,姑姑可会在烨儿幼时对烨儿许下的承诺,一直守在烨儿身边?”
“姑姑想要求得一世安宁,好似除了烨儿身边也没别处可去啊。”她笑的灿烂,:“所以,也只得劳烦烨儿给姑姑养老送终了。”
我看她轻声道:“姑姑,烨儿会当真的。”
她笑:“姑姑也不曾说假啊。”
“好,烨儿为姑姑养老送终。”
夕阳如此之好。
她笑:“那么烨儿,在为姑姑养老送终之前,可否陪姑姑回一趟江南青山?”
我点头,慢慢的俯下脸颊将脸颊完整的埋在她的肩窝深处。
“烨儿累了?”她低声问我,热热的呼吸洒在耳侧,激起心头无限涟漪。
:姑姑,其实,烨儿的正事,已经处理干净。”也唯有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处,一如幼时,才觉飘忽不定的心寻到皈依,可安静的,向她说起心头变了几千几万遍。自觉依然滴水不漏的话,“那日,那群黑衣人,是云楼杀手,常年潜伏京城,自我与你离京,便是一路被跟踪…”
“是云楼人。”她喃喃重复了一声,旋即轻声道:“你我皆是易容而行,他们如何…”
我道:“宫中内侍,有内鬼。”
她轻声应了一声,问:“那么,内鬼何人,烨儿心中已是有数?”
我道:“朝中之事,慕容相已处置妥当》”又道:“当日,那射向姑姑的一箭,却非云楼杀手所为,是另有他人。”
她沉默片刻,道:“云裔总有千万般狼子野心,终是于我蛊毒相连,命运相系,我死,他亦是讨不得好,自是关照了属下留我一命。”
“姑姑便是不好奇,还会有谁,暗算姑姑,预置姑姑于死地?”我问她,其实,我更想让她好好想想,会是谁可能恨她入骨,如此,我亦是有所线索。可做到顺藤摸瓜。
她闻言,倒是笑笑,道:“姑姑这一生,无论是身为夜氏的女儿,还是身为乾昭的帝姑又或者在云楼时曾利用云裔引出师兄来,亦是得最了云楼不少人,预置姑姑于死地之人太多太多了,如何数得过来?不提也罢。”
她说的云淡风轻,而我听得只觉无比酸涩。她入宫教我养我,为着我的登基称帝,自是树敌无数,那些的人死的也就罢了,活着的哪个不想置他于死地?甚而我那些后宫妃子又有哪个不是恨她入骨?只是敢恨不敢言罢了。敢言者,也只有一个不知深浅的贤妃罢了。
树敌无数,往后的人生若是没有我在她身边我又如何能够安心?
终究是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好,不提也罢,”我应她,只在心内默许我昭承烨穷尽此生必要护她守她直至黄泉碧落。
顿了顿,我问他:“姑姑可曾想过,夜氏八十八条人命是云楼族人所为?”
她反问我:“烨儿可以确定么?”显得淡然得紧,好似早已了然。
我摇了摇头,道:“现下,尚且是猜测。”
若是宫中内侍有内鬼倒是不难解释缘何每一桩人命嫁祸于烨儿你,嫁祸得如此天衣无缝了,甚而是,缘何煌手中会紧握了琉璃弹珠。”她顿了顿,道:“烨儿,真相是什么,已然不重要了。”
忽然便是明白她话中之意,她耿耿于怀的,不过是夜氏八十八条人命是否于我有关,是否与不知所踪的阎寒有关?只要于我无关,亦是与阎寒无关她便是松了口气。
如此想着便是庆幸自己对她的掩瞒。在告知她真相与她的舒心两者之间,毫无疑问,我只会选择后者,即使要一辈子对她掩藏事实的真相,将一切全数嫁祸于云楼少主,我亦是不觉有何不对。
我听她又低低的说道:“烨儿,放心吧,云裔再怎么机关算尽,亦是不会得到他想要的。不管如何,这个天下,只能,是烨儿你的。”
“烨儿,你的江山天下,定然固若金汤。”
后来,我是那么的后悔,自己当时不曾好生琢磨她这句话中深意,也许,这个时候,或者,在离京只是,她便是早已预料到最终收场。我更后悔,自己为何不曾细想,她为何要去青山祭拜族人?她那深深地跪拜,那在族人牌位前长久的伫立,其实,不过是在道别,是在永久的道别。
她想要成全,她想要选择至为决绝的方式来收场,来为我的江山天下永除后患,来消减她族人内心所有的不甘,为她的族人求得一个太平安宁的现世。
是的,我什么都不知。却是,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在离开镜湖镇时,在我假意留下她半柱香的功夫去添置干粮时,她收到了凌霄飞鸽传书,信中内容,无外乎:于漠北未曾得见阎寒,云楼鬼兵日夜集训,云楼大营日夜灯火不熄,密谋军事布战…
甚而是,渡江时,暗风的骤然出现,我亦是心有预知,没有凌霄的暗中安排,暗风自是无法找到易容的我与她。
离开镜湖时,她与我未曾再易容,我只是戴了宽大斗笠遮面,而她,亦也只是青纱覆颜。我懂她的心思,江南之地,那时她的故土,她的族人,死去的,活着的,都居于此。既是祭拜,自是淮赤忱之心本真容颜。
当一身风尘的暗风,立于船首,遥遥的,便是长身跪倒,垂眸恭声:“爷——”
船破浪起行,暗风随着入内。
她道:“暗风,本宫估摸着,你也是改回来复命的时候了。”
暗风道:“卑职幸不辱命。”
“本宫谢你了,既是回来,那随了本宫去一趟江南,随后,本宫再将你毫发无伤的还给圣上吧。”她扬眉看立于帘子边的我,笑,:圣上,你说可好?”
挥手,示意暗风出去后,这才回身,走向她,笑道:“朕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暗风横竖都成姑姑的人了,哪里还记得朕这个前主子,这不,刚刚见着,便是与姑姑你在朕面前打哑谜了。”
“圣上想要知道谜底么?”她扬眉,笑问我。晨光穿过薄薄的窗纱,洒下层层光晕,铺陈在她笑意潋滟的容颜上,是惊世的炫目。
有些艰难的噎了噎唾沫,道:“可以知道么?”
“暗风手下有三万暗卫,我让他们去做劳工了,去建一座仙山,在东海之东的一座孤岛上…”眼前,层层叠叠的,是她的笑靥,渐渐地没什么都不真切了,唯有她那一启一合的嘴唇,是娇艳的欲滴,忽然,便是觉得有什么是不正常的,这周遭的空气,近在咫尺的她,以及,体内愈来愈膨胀的热力…
“烨儿,怎么了?”她的手指,微微的凉,划过我的脸颊,贴在我的额心,“是不是累了?来,去那边躺下歇息…”
怎么了!?我怎么了!?
天知道,我是怎么了。
“不…我…不是累,我…我只是…我只想…”闭眼,再睁开,她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却是开始在我眼前愈来愈恍惚,唯一清晰地,是她的唇,她的气息,她的触摸,用力的闭眼,“只想…吻你。”最后一个字就这么,从热力扩散的喉口深处溢了出来,后悔么?其实,是不后悔的。甚而,有些窃喜。终于,明明白白的,对她说出了口。堪堪说完,便是果断的,贴上了那魅惑人心的唇。
明明是知道的,有哪里是不对劲的。只是,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在模糊中,感知到她柔顺的将手臂绕上我的脖子时,轰然断裂。
她可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可是知道,这一切过后,她便是我的,而我亦是她的?
她可知道…
奇异的是,我都是知道的,明明知道,这是惊世骇俗的,明明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明明知道,也许,她会懊悔,也许,她现下是无意识的…
知道又如何?这一刻,我已经不想松手了,我只想纵容自己,依着自己的欲念。以此,告诉她,我昭承烨这一生,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眷恋,只有她,只是她,此生不换。
第五卷:江山万古谋 第四十六章:承烨之心愿得遂
一次缓解不了经年的痴盼,那便两次;两次舒缓不了炽热的想望,那便三次…
就这么,纵容着自己。不想停止,不想放手,不想理智,只想就这么的沉沦,贪恋,索求。拥紧一些,再紧一些。
就这么,痴痴的缠着她,嗅着她的气息,随着每一次的迸发,一声又一声近乎无意识的,只是呢喃的唤着她:姑姑,姑姑,姑姑…
是的,我的姑姑,我昭承烨一人的姑姑。
感官处于眩晕,却是记得她柔软如水的身子,记得她偶尔从舌尖渝出的短促喘息,那喘息声好似轻软的羽毛,痒痒的撩拔人心,便更是舍不得放手。
亦是记得那午后的阳光洒落船窗,是近乎暧昧的暧黄,渐渐的暗淡下去;记得十指交叉牢牢握定,俯身送上自己的唇舌,贪恋的汲取每一寸属于她的味道。
更是记得极致的眩晕里,好似是她低缓的声音,在耳畔轻回低旋,她说:“烨儿,会圆满的。”
等到脑子清明时,睁眼看去,那斜照窗拢的天光,依然是一片暧黄,写意了寂世的安谧。遥遥的,是江水拍岸;极近的,是桨橹咿呀。目光搜寻,她竟是不在舱内。
清明的意识里,猛然感受到一抹浓烈的杀气。心内一惊,正要坐身而起,却是,乍然的,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从舱外飘来。屏息,细听。
“暗风,你且退后。”是她极低极缓的声音,纵然她隐藏得极好,我还是轻易便听出那隐约的虚弱声息。内心里便是一阵的恼怒,她身子原是虚弱,何以经受得起昨日那般的…思及此,昨天种种便是无法抑制的,在脑中闪回,暂且不问其中异常之处,心头衍生了层层的满足与踏实感。
终于,江水为鉴,天地为媒,她真正的,成了我昭承烨此生的妻,唯一的妻。
三月十八,此生铭记的日子,是我与她,彼此成为一体的日子。
“凌尘,收回你的剑。”
凌尘!?又是谁人?我微蹙眉头。
“你随我走,我这就带你走,天涯海角,我凌尘以毕生之力护佑你周全,定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再不让你委曲求全糟蹋自己。”陌生男子的声音,激越且愤慨,继而又是情之切切的恳求,“我带你回巫山,给你疗蛊毒,解蛊药方我已寻得,不消多时,必是凑齐了药引…你要相信我,随我走…你不该委屈自己…”
我咬牙,心下,是恨不得将那凌尘撕碎扯烂。猛地,想起凌霄的话来,凌霄曾说,她非寻常女子,纵使出得宫去,只怕,更是让我四下松懈不得。原来,原来如此,出了宫,少了政敌,少了家族恩怨牵绊,却怕是,她的身边,总也会招来太多的目光注视。情敌,防不胜防。这不,尚未远离朝堂,已是招了一个来。
凌尘,凌霄,同是巫山。莫非,是凌霄同门师弟!?那么,岂不,亦是我昭承烨不曾得见的师兄?恨恨的,忍下要将人撕碎的冲动,头开始有些疼。
“凌尘,没人逼本宫,本宫亦不曾受何委屈。”她依然是淡之若素的嗓音,不见丝毫起伏的道,“你为本宫所做的一切,本宫心生感念,只是本宫的事本宫自会解决。”她微微的顿了顿,道,“以后,别再为本宫做任何的事,好生的,回巫山,过属于你巫山四鼠的逍遥日子。本宫绝非好女子,你,就当是,不曾遇到过本宫。”
“我…我不要你的感念,不需要的。我…我做这些,只是因为…因为我想要这么去做,我做这些,我心里舒坦…我…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离开了皇宫你会开心…接了蛊毒,你会不再受人束缚…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你委屈,不想你被人玷污…”凌尘显然已是不知所措,说话间竟是委屈。言语罢,嗓音倏然变得高亢,“若不是他逼你,你怎会被那狗皇帝玷污了去?若不是你身边无人照应,你又怎会委屈了自己…那狗皇帝是你的侄子,是侄子啊…这要是被天下人所知,天下人会如何看你?而你又要蒙受多少的不白之冤?我凌尘今日便为你先除了他,再除了那狗皇帝,如此,保全了你的名声…”
“凌尘,够了!”她的声音,倏然转冷,一字一句的,道,“凌尘,你听着,这个天下,没有人能逼本宫做任何本宫不愿之事。那舱内之人,是乾昭帝王不错,是本宫一手教养大的姨表侄子亦是不错。不错,就在昨日,本宫是与自己一手教养大的侄子皇帝有了肌肤之实。但是,那不是帝王逼本宫,亦不是暗风逼本宫。相反,这一切,皆是本宫一人之主意。是本宫对帝王下了药,亦是本宫吩咐暗风随后喂帝王喝了遗忘昨日种种之药。试问,本宫有何委屈?又有何不白之冤?至于名声名节──”她轻然嗤笑一声,道,“本宫不是,早已恶名远扬,臭名昭着的么?”
心内的一颗弦,在这一刻,轻然断裂。原来,这一切,借是她故意为之。是为了,给我解毒么?只是为了,给我解毒么?已然分不清了,内心里,是失落惆怅,还是苦涩酸涩。
“叮──”利剑坠地,听得凌尘在恍然低问,“为…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不为别的,只为,本宫想求得一个圆满。”
凌尘问:“值得么?”
她笑:“自然。”
凌尘沉默半响,忽然拊掌笑道:“兄弟,误会了,误会一场,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