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被他带了,翩翩的,立于一重山石之上时,低垂的视线里,是数不清的箭矢飞向马车。套车的马,原是在京畿重镇市集买的上等好马,亦是身重数之箭矢,嘶呜着,踉跄着,咆哮着,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是,跌落山谷。
空谷幽静,唯有马呜声,响彻山谷,声声回荡,凄厉如斯。
不知何时,山石对面,寂灭无声的,多了数不清的黑影,风吹黑色披风,棤棤作响。宽大黑色斗笠下,黑纱蒙面,唯有那一双双的眼,像极了冬日的森林里,饿极的狼,饥饿、撕裂、狠厉。
风,依然和暖熏人,风中,依然混杂了麦青菜花的香。而我,在这明媚的午后,分明的,闻到了记忆深处,铭心刻骨的,血腥味。
对于身边之事,他淡然处之,只一径垂眸看我,半响,问我:“怕么?”
我摇头,我,有什么好怕的呢。该来之事,早来总比晚来的好。旋即,又轻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还是有点怕的,怕他会有闪失。若是他有闪失,我如何向乾昭臣民,向先太皇太后交待?
他捏了捏我的手,附耳而来,竟是含乐笑,道:“姑姑,烨儿很高兴,因为,这一次,你的担心,是因为烨儿。”我微微愕然,我那摇头又点头,他竟是看懂。
仰眸看他,却是见那深邃如海的眸底,随着那抹浅笑,隐忍的一抹暗火,悄然的,消散无踪,不再可寻。
此时此刻,他在笑,笑容清浅,却是,毫无任何杂质。如此的,满足。如此的,纯澈。
他再次附耳而来,轻声的,对我道:“放心,都交给烨儿来处理。姑姑需要做的,便是信任烨儿。”他说着,伸手,为我拢了拢披风,单手环住了我,俯身而视,是睥睨天下之姿,冷笑:“尔等,终于来了。”
“废话少说,狗皇帝,纳命来。”那为首黑衣人,长剑指来,怒意冲天,嗓音质冷亦陌生。
烨儿不以为然,冷哼道:“是吗?朕命就在此,能不能得到,但要看各位的能耐了。”
说话间,无数条的黑影,掠身而来,数不清的剑光以凌厉之势,划破天际。
烨儿将我,紧紧的护在臂弯内,可笑的,却是,这些人,想要取走的命,不是我的,而是,烨儿的。精明的烨儿,又何尝看不明白。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将我护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容不得我有半点损伤。
他衣袂纷飞,袖角棤棤。
在他周身,是数不清的刀光剑影。一时间,却是欺不得他的身。
我自是知晓,烨儿是在以内力逼得黑衣人无法近身。
可是,如此多的黑衣人,烨儿的内力又能撑至几时?内力耗尽时,终还是,一拳难敌二手。
寡,如何敌众?
何况,我是那么那么的清楚,烨儿的身体,原也是,余毒未清。如何经得起,如此耗费内力。
一咬牙,抬袖的瞬间,迅捷的,扣动袖内机关。
只是瞬间的功夫,无数支摸了剧毒的柳叶薄刃,疾射而出。
为首几个黑衣人躲闪不及,闷哼一声,顷刻倒地。
趁着时机,我急声道:“烨儿,咱们走。”
烨儿显然也不曾料到我会偷发暗器,低眉看了我一眼,有顷刻的沉思。
我心下大急,催他:“烨儿,快走——”
最后一个字,尚且还有半音留在舌尖,身子便是被烨儿猛然一紧,头晕目眩,昏天黑地。而一支箭矢,竟是在同一瞬间,擦过我的鬓角。
射这支箭之人,想要取走的命,定然是我的。
尚且来不及惊魂喘息,箭矢如雨,纷至沓来。
烨儿带了我,在如雨的箭矢中,疾身穿梭,身形愈来愈慢,愈来愈受阻滞。
我心内大急,从未有着一刻,是那般的恨自己这不能习武的体质。
鼻翼内,钻入血的味道,贴着他手背的身体,亦是感受到温热的湿濡。
烨儿,烨儿受伤了。
再也顾不得其他,我使力,从烨儿怀里抬头,定睛看去,烨儿的左手臂插了一根箭矢,鲜血濡湿了整个天青色衣袖。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纷飞如蝗虫的箭矢中,我竟是推开了烨儿,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怒吼:“烨儿,你走,你要记住,我死你也不能有闪失——”
没有了我,以他一身武功,安然脱身并非难事。
那个时候,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想。唯一所想的,只是他,只有他,除了他还是他。
生死一线间,我深刻明了,我,夜婉宁,可以输了夜家,输了使命,可以与儿女天人永隔,却是不能不在乎他,我可以不管使命,不管家族,只要他的一世平安。
我看着他笑,他微怔的目光中,纵身,跃下深谷。
闭上眼,身子在飞翔,
我甚至能听到他,撕裂深谷的痛呼声。
他喊我:“姑姑——”
是的,烨儿,我是你的姑姑,这一辈子,注定的,只是你一人的姑姑。
烨儿,这一刻,姑姑真的不后悔。甚而是,是那么的高兴,可以,这般的,死去。
因为,姑姑终于,全心全意的,没有任何目的的,纯粹的,为你做了一件事。只因为,是你。
山峦回荡了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如此悲怆,如此不舍。
身体在下坠,我的心,是那般的痛,痛彻心扉,痛不欲生。
我知道,那是烨儿在痛。
泪水,顺着闭紧的眼,湿了鬓角。
我看到了他,三岁的他,年少的他,初登帝位的他。我看到他,在月光下,站在伏波宫庭前血樱下,血色樱花罗满他的肩头,他仰起脸颊,月光皎洁,少年的容颜,是那般的绝世,他轻声的唤我:“姑姑——”
那是几岁的他,稚气未脱的脸颊,水灵灵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我,认真的,道:“姑姑,你不要嫁给别人,等烨儿长大了,烨儿来娶你,好不好?”
“好啊,姑姑谁都不嫁,姑姑等烨儿大了,来娶姑姑。”
“姑姑,做了皇帝,是不是就可以做想做的事?”
“那是自然,身在深宫,只有成为万万人之上的王,才可以保全你自己。”
“烨儿不要保全自己,烨儿只要…”那时,风吹堂前落樱,我转身而去,背后,是小小的少年,轻轻的声音,吹散在风里,其实,我是听清的,他说,“…烨儿只要保护姑姑…”
很多的话,终是注定了,这一生,无法说于他听。说不出口,也不要能说出口,只能装作不知。唯一庆幸的是,终于,还是为他,做了我这一辈子,唯一全心为他所做之事。
烨儿,若有来生,姑姑许你,一个来生,可好?
100第五卷:江山万古谋 第四十四章:承烨之真相初露
那一刻,她挣脱我的怀抱,是我这一辈子,从未得见的决绝。
但是,如雨箭矢忠,她看着我,那样灿若琉璃的眸子里,漫漫的,是不舍,也是疼惜。她朝我怒吼,她说:“烨儿,你走,你要记住,我死你也不能有闪失——”
生平第一次,我在她的眸中,看到的,别无其他,只有我昭承烨一人。她的不舍,她的疼惜,所有的所有情绪,只是为了我。那时我想望了所有成长岁月的渴望,渴望至深,我甚而以为,这份想望回事我这一辈子最大的球而不可得的奢望。
这份奢望到来得如斯的突然,刹那的刹那,我完全的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真的只是刹那的刹那,我尚且未能从她那句“我死你也不能有闪失——”带来的震撼中清醒,她却是给了我这一辈子更为毅然决然的转身一跃。
那一刻,她的笑,穿透漫天箭矢,刺红了我的眼。
从来都是知道的,这一辈子,唯独只有她一人,可以这般轻而易举的便是让我自认早已被磨砺的坚硬如核的一颗心尝遍这世间的五味,可以因为她的一个简单回眸而满心愉悦,也可以因为她的一个轻微蹙眉而满心钝沉;亦会因为在她的眸中毫无遮掩的看到清晰的我,而喜悦至极失去一切言语;更会因为她的一个纵身,心碎胆裂,恐惧至极…
原是,不愿太过杀生的,毕竟,这些的人,原是与她极有渊源的,到那时,他们的错便是错在,不该将她逼到如斯境地。
使出一生所学,只是一招,吸万千箭矢在手,反手送出,是成群的黑影在眼前倒地,血色漫天。
只留得一个活命之人,那为首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夜婉宁若是命休于此,朕定踏平漠北、血洗江南。”
说罢,再也顾不得其他,直觉的,上天入地,只是要追随她去,只是要紧紧的将她拥抱在怀里才觉得圆满。
纵身掠下山崖,只想奔那不断下坠的身影而去。
但是,该死的,竟是有人,阻住了我追随她而去的脚步。
她就在万丈山崖间,如折翅蝴蝶,下坠,下坠,再下坠。
“滚开——”剑气蕴于指心,我冷眼看向挡路之人,有刹那的震撼。
那眉眼,那五官,甚而是,那一身深蓝色春袍,是活脱脱的,那公众寒冰潭内长久睡去,后又莫名失踪的那个人。
莫寻。夜朝歌。她的师兄。她自小认定的夫婿。她孩子的父亲。
我这一辈子,至为嫉妒之人。
他无视我的冷眼相向,神色淡然,一派闲散,对我道:“纵是死生相随,好似,也轮不到作为她只字的圣上您吧。”
我瞬间了然。
眼前此人,绝非莫寻,亦非夜朝歌。
莫寻也罢,夜朝歌也罢,如何做到,见她追身山崖,却是水波不惊,淡定如山!?
懒得言语,剑气聚于指尖,连发数招,招招致命。
那人,竟轻易的,便是化解去我所有的招数。举目之间,能轻易化去我所有招数之人,除了那早已先逝经年的师父,还有何人?
若是往日,我定会细细盘问出气底细来。只是,这一刻,她命悬一线。再也没有比她来得更重要的呃事。为了她,纵然会背负极有可能的“同室操戈”骂名,我亦是无所畏惧。掠身而起时,使出的,是师门一招“无路可退”。
电光火石间,他险险避开,带着惊讶中微怒的喘息,道:“好你个关门弟子,竟然…不要命了你…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他避开,我掠身跃下山崖,从未有这一刻,我是那般的感谢造物主的鬼斧神工造就了山崖的万丈深渊,那般的神,那般的无边无际,让我有足够的时间,追上她,将她拥在怀里。
山石嶙峋,奇树自山石间横生。
心里,还是很害怕,怕这些的山石,这些的数目,会不会刮了她的脸她的身子。
就在谷底在望,而我的手臂明显触过她随风飘落的衣袂,只要再靠近一点,便是可以将拥在怀里是,凭空的,却是闪过一抹白光,迅捷的,卷了她的身子。
我怒目回视,相近的歪脖子树权间,那人笑意盈盈的看我,手中白缎白得晃眼,那人的笑亦是刺眼得紧。
他看着我,摇头:“喂,你不会还想来一招‘无路可退’?”
“你说对了,朕正有此意。”我冷哼,我不管他是谁,与我有怎样的师门渊源,我只知道,在我与姑姑之间,再也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插入,尤其是,这样的男子,五官容颜,像极了那深藏在姑姑心底之人。
他眉目凝了凝,就在我正要是使出关键一招时,倏然,抬眉,朝我笑了笑…我生生的,收回指尖剑气,脚步向后退了又退,真气逆转,喉间腥甜。
那人,犹在枝头,衣袂翩翩,笑意盎然。
而我,恨不得,将这该死的,千刀万剐。
那人兀仔不觉将一昏迷不醒的弱女子当作自己挡箭牌是一件多么可耻之事,犹自笑道:“你看,世人传言非虚,对于你,乾昭朝百年难得一见的帝王,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你的姑姑。”
我怒不可遏:“不管你又怎样的目的,只要你将她还给朕,朕可以对你所做,一概不究。”垂目看过去,她双目紧闭,脸颊多有划痕,耳鬓碎发染了斑斑血红,宽袖内的手指握紧再握紧,克制住强大的恐惧,一字一句,对那人道,“你若放开她,朕当谂么都不曾发生;你若不放开她,朕会让你知道,你将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人垂眸看了看紧闭双眸,神志不醒的她,忽然问我:“她如果死了,你会怎样?”
我道:“杀了你。”
他道:“你这般笃定,你能够杀了我?”
我道:“你若是嫌命长,可以一试。”
他沉默片刻,手臂轻送,便是将昏迷不醒的她送入我怀里,我跃身接过。
“放心,她体内有上古爵士水龙珠护体,你纵然不救,她亦不会轻易便是丧命。”他翩然立于我身侧,笑了笑,道,“何况,她可是眉心拥有凰记的夜氏传人…”
手指探过她耳后,果真是被山石所刮,有一道长达大拇指的一道伤痕,血流了不少,怨不得昏迷不醒。又切了脉搏,所幸,无所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短暂昏迷。
回身相视,山谷之下,竟是世外美景,野花满地,绿草菁菁,水流潺潺,鸟声幽幽。
将她平放于一处大石之上,握了她的手,输了些许真气至她体内。
我抬了袖角,细细的,为她擦拭去颊上污渍。又轻轻的,撕去那假面皮,顺带,撕去了自己那假面皮。看她如玉容颜,随处可见细小伤痕,心好似被千万只细针扎着,尖锐的疼痛。
身边那人,忽然淡淡的说道:“其实,她真的是没。美到极致,便是祸水,自古如斯。”
“祸水!?她么!?”我冷嗤,“休说她不是祸水,即便她真是祸水,朕亦是不在乎。”不管她是怎样的女子,她在我眼里,只是我的姑姑,我这一辈子,生息与共之人。
“昭承烨,你真的疯了,你这样,会毁了你的帝王业,也会毁了她,你知不知道?”
我侧眸,看一眼那神色无比认真严肃之人,倏然,笑了,扬眉,问:“你姓凌?”
“凌霄,来自巫山。”那人迎向一线之光,付手而立,笑了笑,“也是你那死去师父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我点头,对他的神风,毫不怀疑。因为,数年前,拿来宫里密授我武功的老人,曾说够,普天之下,能与我武功套数痛楚一门者,除了他,便只剩下一人,姓凌。
“你来此作甚?”我看向他一身深蓝色长袍,轻不可见的蹙眉。
“来完成家父遗愿。”他踢了踢脚边一粒石子,道:“家父遗愿是,助他唯一的弟子,实现心中宏愿。”
“心中宏愿,朕么?”我扯了扯唇角,冷笑,“朕能有什么宏愿?这天下,朕早已得。无须任何人相助。”
凌霄默声不语,只走过来,低头,俯视昏睡的她,缓声问我:“家父扯了一身冠绝武林之武功,还有什么,是卓而不绝的?”
无需我回答,凌霄径自道:“是卜卦。家父算的圣上有一劫,劫因劫果,皆是源于一人。圣上是龙,自由凤相配,只可惜,圣上心系之人,是凰,非凤。朝堂之上,龙凰不相容,未远朝堂,居四海,房琴瑟合鸣。”
“果真是,师傅所卦?”
凌霄点头,迎视我的目光,道:“所以,我来,助你,实现心中所想。”
站起身来,伸手,重重的,拍在凌霄肩头,启唇,真心实意:“师兄,多谢。”
“啧,这一声师兄,倒也是听来不易。”凌霄侧头看了看她,又神秘一笑,道。“不过,往后的日子,纵然远朝堂之远,你也未必安心。”
我问:“何解?”
“出了朝堂,少了政敌,多了情敌,何以安心?”凌霄笑得肆无忌惮。
我不以为然,因为,明白,她的心里,我终究是重要的存在。因为。那般惜命爱命的她,会为了我,选择死亡。
从凌霄口中,得知了很多的事。原来,是她请凌霄假扮夜朝歌,连夜奔赴漠北荒漠,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暗中监视云楼少主云裔,并查探出夜氏十大护法之首阎寒。
凌霄笑了笑,道:“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她为何会有这一请,后来,到了漠北,待得一切查探得七不离八时,我是真正的佩服这个夜氏女儿了。看上去,她不过是个手无寸铁弱质女子,夜氏山庄的一切无须她打理自有人打理好,她好似是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管,实则却是,看得通透。”
“她后来回京,其实,说到底,不是为了什么复仇,说到底,只是借了复仇的名义,忍不住想要回去看看你这个被她一手养大的皇帝侄儿罢了。”
我看向凌霄,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是起了轩然大波。多想问她,姑姑,是这样的么?真是如凌霄所言,你回京,只是为了看我么?
凌霄笑:“我闯入山庄的那一晚,她后来迷糊睡着,睡梦中,念念不忘的人,是烨儿——”
凌霄又道:“夜氏那么多条人命,其实,是阎寒与云楼少主所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点头:“朕知道,嫁祸于朕,将朕推向他的对立面,让朕与她,再无回圜余地。”幸好,不曾走到那一步。
“云裔这般做,自然有私心,因为,你的姑姑是云裔三跪九叩八抬大轿迎娶的夫人,夜婉宁这个名早已入了陨石宗谱。也因为,云楼与乾昭,从来水火不容。”凌霄道,“倒是那个阎寒,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了让自己的主子坚定地与乾昭为敌,竟然下得这个手,那些的人,可都是夜氏的人呐。这需要,多大的,对圣上的恨,才下得去这个手。”
凌霄问我:“圣上,你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让阎寒这么恨你?”
我摇头:“朕不知。”也许,阎寒恨的,不是朕,而是整个乾昭朝吧。
“师兄,夜氏八十八条人命是阎寒所为这件事,不能让她知道。”尽管,她心有怀疑,但是,只要不被证实,怀疑边永远是怀疑。一旦证实,她的内心里,会有多痛,会有多失望。我不敢想象。
“那圣上预备如何收拾这残局?”凌霄道,“阎寒毕竟是夜氏十大护法之首,于夜氏,有足够的影响力。圣上若是不及时应对,只怕反成被动。”
我问凌霄:“你是如何,识得是朕?”
凌霄愣了愣,旋即道:“我是跟踪这群黑衣人来,他们是云楼杀手,我听得他们喊什么狗皇帝,又听你喊姑姑,猜想你必是家父的弟子了。”
我点头:“知道朕易容而出之人,只有两人。一个是慕容凝,另外一个便是轩辕问天。”
“圣上的意思是…”
“是轩辕问天。”我道,“泄漏朕行踪给云楼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轩辕问天。”
“圣上你怎会犯下这么明显的大忌…”凌霄话说一般,倏然住口,反问我,“圣上是故意的?目的是查出朝堂之中,谁人是鬼?”
我点头:“夜氏八十八条人命,要想嫁祸于朕,绝非易事,朝堂之上若无人接应之人,谈何容易。”
“既然水落石出,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宫吧。”
我摆了摆手,道:“方才那群黑衣人,既是云楼少主派来暗杀朕,按理,他们断然不敢伤害朕身边之人。”按云楼少主对她的重视,云楼少主绝无道理不关照到位,但是,那一箭,若非我及时拉过她,她早已命丧箭下。
“师兄,有人,想要她死。”
凌霄问我:“圣上想怎么做?”
我道:“朕想陪她会江南一趟,了了她心头之事。有的事,还请师兄帮忙。”
那一日,三月初四。
我与凌霄约好,四月初四,京城见。
据凌霄探回来的消息说,四月初五,云楼与阎寒预备起事。
这些的事,我不打算让她知道。很多的事,知道了,便是心伤。与其让她心伤,我宁可她如傻瓜一般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我身边,如此即可。
第五卷:江山万古谋 第四十五章:承烨之此生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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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偏僻小镇,处江之北,倒也是不失南国风情。正是三月的街市,烟雨朦胧,风吹杨柳青,行人意意迟。
青石深巷,马蹄溅起,落花生香。
居于临水客栈,紫藤花开遍廊阁,廊下泊一叶扁舟,偶有丝竹管弦顺水飘来,清净中自有一番雅趣,正是养伤好去处,是故,自将她从崖下救回,策马扬鞭半日后,觅得此处,便是住了下来。
她伤在后脑,被尖锐山石所击,留得鹅卵石大的伤,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一直是透明的白,在阳光下看去,透明如蝉翼。
所幸并无大碍,而我,亦是不急着要她醒来。虽然,还是无法彻底解了她体内之毒,但是,趁此时机,可好生调理一番她的身子。辰时,将真气输于他体内,再以银针刺穴,辅以汤药喂她喝下。为她切脉时,感受她一日稳过一日的脉象,再看她慢慢恢复血色的容颜,便是觉得比什么都要来得舒服。
开的药方,嘱客栈小二去抓了药,在廊下支了炉子,慢火熬煮汤药,可一边看着火候,一边看藤椅上熟睡如婴孩的她。只觉,光阴如斯凝缓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