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探头一瞧,那小耳朵可是精致得很呢。再一瞧正与暗风冷冷相对的韩先生,哇哇,果真是眉弯弯,眸盈盈,唇润润,鼻翘翘,再配上那标志的瓜子脸,尤其是那在日光下通透无暇的好肌肤,当真是美啊。
再瞧那架势,不声不响的,便是与暗风冷眼相对数百招,我忙道:“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韩先生是美,很美很美,却是不娘,一丁点儿都不娘。”
那韩先生脸色缓和下来,我又道:“唉,真是可惜了,若是韩先生是个闺女,多好啊,可以与我大哥配成对儿,你看,在这繁花丛中,宛如一对壁人啊。远远瞧着,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我说最后一句话时,已经拉着龙儿飞快闪到了沈老爷子身后。
韩先生雪肤顿时红霞绯生,恨恨的:“姓......姓......”
我忙道:“在下姓莫。”

“姓莫的,你有种别缩头乌龟躲着。”
我耸耸肩,大言不惭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连躲都不会,那岂不是白痴一个?”
沈老爷子想来是看我们闹够了,冷声道:“莫少侠,水珠掉了。”
我忙噤声,探手入怀,水珠不是还好好的在着么?嘿嘿一笑,道:“沈老爷子真是可爱,还会说笑,呵呵,真是好笑啊,是不是?”
龙儿见我笑,便是非常配合的跟着我干笑几声。
“好了,闹够了,便入席吧。”沈老爷子转身,瞧我一眼,眉心不抬,大步拾级而上。韩先生走到我面前,鼻尖喷出一声哼,仰首阔步入席。
我拍了拍龙儿的手背:“好兄弟,够义气。”学着韩先生的表情,朝龙儿看了一眼,眉眼上挑,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袖子一甩,昂首阔步入席。
身后是龙儿与暗风辛苦隐忍的笑声。
龙儿的偷笑,自是引得沈老爷子的冷眼相瞪,我漫不经心的坐下来,举箸,对沈老爷子笑道:“保持欢畅愉悦的心情,利于进餐,不是么?纵然命运沉重不堪背负,也应该笑着走下去,不是么?”
韩先生是与我杠上了,眉心一扬,讥笑道:“莫少侠年纪虽轻,倒是禅心了得,字字高深,句句玄妙,佩服佩服。”

我夹了一筷子青菜,笑:“承让承让。”
韩先生见我面皮着实厚,可谓是油盐不进,便是转而将挑衅移至暗风身上,笑道:“莫大侠餐后可否有兴趣,与在下好生切磋一番武艺?”
我忙替暗风应下:“有,有,有。能得韩先生这般标志的美男子切磋武艺,可是我大哥求也求不来的荣幸啊。”
韩先生干笑两声,道:“在下怎是觉得,莫少侠与莫大侠不似兄弟,倒似主仆来得恰当。”
我粲然一笑,道:“很多人都这么说。”
沈老爷子搁下碗筷,道:“餐后,莫少侠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校:“在下有的是时间。”
韩先生不阴不阳的道:“莫少侠可真是个性情开朗又单纯活泼的主儿啊。”
我喝了口小米粥,疑道:“韩先生是算卦的么?怎是说什么准什么?”我又一笑,道,“很多人都喜欢在下的性子,不过,貌似韩先生并不喜在下这性子。”
“不,喜欢得紧。”韩先生嚼着萝卜干,咬牙切齿。
我想了想,旋即,拊掌笑道:“有理!有理!韩先生啊,那咱俩,不就是常人所说的,那种欢喜冤家了吗?”
“噗——”韩先生一口粥,喷射而出,坐在韩先生对面的暗风躲闪不及,被喷了一头一脸。

“哎呀呀,韩先生,心事被说穿了也没什么啦。不必这么紧张啦。”我笑着站起身子,看着一张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毕现的韩先生,道,“在下要陪沈老爷子说说话儿了,失陪了啊。”
说罢,仰天欢笑数声,优哉悠哉的跟在沈老爷子身后。
第二卷:江南局外局 第二章:此处江南

没有人知道,我与沈老爷子在书房内都谈了些什么,一谈便是一整日。
暗风不知,韩先生不知,龙儿亦是不知。
所以人都好奇,但是,没有人会问出心中的好奇。
龙儿是不敢问他爷爷,暗风是不敢问我,韩先生貌似是不屑一问。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我与沈老爷子沟通得很不错。
因为,当夜,我将那青猿寨数十弟兄用生命换来的江南知府贿赂朝中重臣名册递给了暗风,又执笔亲书一份密函,封于蜡丸内,交于暗风,叮嘱:“快马加鞭,亲自赴京,亲手交给圣上。”
暗风见我面色冷凝,亦知此事关系重大,双手接过,问我:“卑职走了,谁来护卫您的安全?”
“在这青猿寨,本宫自是无虞,你无须忧心。”我拢了拢宽大水袖,唇角抿了抿,道,“暗风,这名册,是本宫以那颗绝世水珠从沈老爷子手中交换而来,你应该明白这册子对朝廷、对圣上的千秋江山有多重要。”
暗风闻言,神色动容:“公主千岁您......那水珠可是您......”
“水珠再怎么举世独一无二,如何敌得了圣上的千秋万代帝王伟业?”我挥了挥袖,“暗风,去吧。沈老爷子在寨口等你,你什么都不必说,他自会安排你出寨。”
暗风双膝跪地,俯首:“最迟三日,三日后,卑职自当归来,随伺公主千岁左右。”暗风顿了顿,又道,“那个韩先生,非比寻常,生藏不露,请公主千岁千万警惕此人。”
我淡笑点头,目送暗风高大身影渐渐没入廊檐尽处,许久,淡然转眸,手敲折扇,笑:“韩先生呐,小弟知你对小弟我有着如天上之水连绵不绝的好感,何必要躲在暗处偷偷窥看小弟呢?小弟真是不介意韩先生你明窥小弟的啦。”
我这里话音方落,夜风中便是掠过一阵浅薄若无的暗香,眨眼的功夫,那容颜秀致的韩先生便是斜身依于几步开外的栏杆处,悠闲一笑,道:“莫小弟这份信心真是可嘉。”
我抱拳:“韩先生过奖。”扬眉灿笑,“小弟向来是看得起自己,没办法,天生的。”

韩先生道:“莫小弟的好人缘也是天生的么?”
我道:“可不是,小弟的好人缘向来是不分男女老少,天生惹人亲近。”
韩先生点头,啧啧道:“无怪乎,连咱们的老寨主都能被莫小弟给亲近去,当真是了得,了得。”
我上前几步,与韩先生并肩依在栏杆边上,道:“原来,韩先生是套话来着。怎的,怕小弟我再待下去,抢了韩先生您的饭碗?”
韩先生侧眸仔细凝睇我一番,秀眉斜挑,大小数声,笑罢,道:“区区青猿寨的军师身份如何比得上堂堂乾昭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姑身份来得显赫。”
我并不奇怪韩先生知我身份,我笑道:“那,不如,你我对换身份,韩先生你体验一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姑荣耀,而小弟我呢,体验一番这江南山水桃源之地的自由自在。如何?”
韩先生笑,恭维我:“莫小弟不仅天生的自信又人缘好,且天生的爱白日里做美梦,真是天生的好福气之人。”
我望着韩先生,恳切的道:“韩先生真是好牙口,损人都损得这般含蓄委婉,小弟我当真是佩服。”
我接着道:“只可惜韩先生不会便女儿声,然则,韩先生还不能不信,在下非但自信又好人缘,且易容之术更是一绝,将韩先生易容成帝姑,并非难事。”
“哦!?”韩先生貌似非常感性趣的表情,从袖中取出一副卷轴,递给我,“那不知,莫小弟可否将在下易容为画中之人。”
我伸手接过画卷,边解系绳,边笑道:“画中之人是韩先生梦里梦外魂牵梦绕之人?因着求之不得,便是将自己易容成那人,再对着镜子含情脉脉,自我安慰一番?”
我这句话确实够损,因为,我喜欢看韩先生与我斗嘴的表情,是难得的消遣。
但是,韩先生竟然不懂怒也不生气,径自温情含笑,道:“是在下此生,梦里梦外奢求拥有之人。”韩先生侧头,看着朦胧月色,温情脉脉,“有那人的地方,便是在下的如画江南。”

我停下解绳的动作,好奇起来,八卦的问道:“韩先生心悦之人,不在这江南之地?”
韩先生摇头。
我再问:“那人心中的如画江南,也应是韩先生吧。”不忘拍拍韩先生马屁,“毕竟,韩先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武功有武功。”
韩先生侧眸看我,唇角扯了扯,是有些苦涩的自我嘲讽,道:“没想到莫小弟还肯说几乎好话来安慰在下,真是谢了。”又抬头去看月色,吟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闻言,心里也跟着泛了酸意,真诚的安慰韩先生:“心悦君兮君不知,总好过,心悦君兮君心知却是名言拒绝来得好。至少,你心头还可以留着一点想望,想望着,那人心里兴许也是悦你的。”
韩先生又低侧了头瞧了瞧我,半晌,感慨:“唉,梦里梦外何处是江南?”
我亦是深有同感,跟着叹息一声。
叹息罢,我眼望月色,喊他:“韩先生——”
“嗯?”他 亦是仰望月色。
我叹口气:“曼陀罗香气,愈来愈淡了。”阎氏后人,口含曼陀罗降世,与曼陀罗为临,离曼陀罗而亡,为修习阎宗上层者,可永葆曼陀罗体香,不拘行止。
韩先生未曾开口,维持着仰望月色的姿势。
许久,许久,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我搭在栏杆上的右手背上,我将手轻轻的覆盖在韩先生手掌上,低声道:“回去吧,重建曼陀罗山庄。”

韩先生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问我:“还回得去么?”旋即,转身,慢慢的,走在廊檐下,“早回不去了。”
我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道:“不,回得去的。”
韩先生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许久,眉心又是浮上笑:“小主子的乐天,让韩阎望尘莫及。得见小主子如此性情,韩阎亦是与寨主一样,甚感安慰。”说完,又是转身离去。
“阎寒,你站住!”月色下,我嗓音冷冽,慢慢的,绕至他身前,冷声相问,“身为十大护法之首的阎氏后人,便是如此懦弱,不堪重创么?”
“阎寒,你若是还尊我一声主子,还当自己是阎氏后人,还认阎氏世代为夜氏十大护法之首,那么,你必须听我的。”我伸手,扯下驴皮面具,静静的,看着阎寒。
阎寒慢慢的,屈膝下跪:“阎氏第十二代护法阎寒,敬候主子差遣。”
我叹口气,蹲下身子,与阎寒平视,道:“灭族之仇,我不忘,你不忘,小十叔也不曾忘,沈老爷子亦是不曾忘。我们所有人都不曾忘,亦是不敢忘。”
我抚上阎寒的脸颊:“但是,阎寒,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小十叔,我不能再看着你们,一个个的,毫无任何意义的,枉死。纵然是,以报仇为名,我亦是不许。”
“阎寒,我们能从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中侥幸活下来,这条命,便不仅仅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所有族人,属于所有在那场大火中丧命的族人,以及那些为了保护我们而死去的义士们。”
“他们希望我们活下去,不仅仅是希冀我们报仇,更是希冀,有一日,江南第一山庄从废墟中繁华再现,如此,那些死去的先辈们,才能四而瞑目,阎寒,你懂我所说么?”
“在漠北边城,我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重聚的小十叔在我眼前被乱箭射死,却是无能为力。”阎寒的手,覆上我放在他脸颊上的手,仿或是给我力量与安慰,“但是,阎寒,你知道吗?小十叔是含笑离去的。因为,他遇到了我,他看到了夜氏的希望与未来。”
“那一刻,我便是告诉自己,纵然是与天下人为敌,亦要尽我所有,护我爱我所有幸存下来的族人。”

“阎寒,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们,枉送性命。阎寒,给我你的信任,今后的路,关于报仇雪恨,关于振兴夜氏,关于重建十庄百寨千堂,所有的这一切,都由我来谋划,好不好?”
阎寒的俊美眸中,慢慢的,滚落又一滴泪珠,滴落在我与阎寒叠放的手缝隙处,如此灼热,我听见阎寒的声音,在我耳边,郑重回绕:“主子,从此,阎寒是您的大护法,阎寒一切都听您的。”
我微笑点头,鼻子是那么的酸那么的涩,却是早已无泪,欢欣也罢,悲痛也罢,只是习惯的哂笑。
我扶着阎寒起身,抬眸看去,不知何时,沈老爷子站在廊檐下。
“看来,还是小主子的话管用。”沈老爷子笑着走过来,取出那枚水珠。
我接过水珠,放在阎寒掌心,对阎寒道:“天明后,你带着水珠速回曼陀罗山庄去,今年的中秋之夜,你不可再错过了修习阎宗的绝佳时机。”
“待你习成阎宗最高境界,便带了寨里部分弟兄遍访各地,召集余部,尤其是其余九大护法后人。”
沈老爷子接口:“这也是我与小主子在书房商定的,自今日起,我们再也不妄自行动,枉送寨中弟兄性命,全部心力用来寻找十庄百寨千堂后人与重建家园之上。至于如何报仇雪恨,我们听小主子的,先且帮着乾昭小皇帝坐稳朝堂,待小皇帝挥戈南下,剑指凤铖国之时,我们再趁势宰了那凤铖老儿。”
阎寒咬牙,点头:“灭族之仇,定要凤铖老儿以他的一个国家来陪葬。”
“青猿寨虽是四处屏障,地势险要,毕竟引起了江南知府的注意,亦是马虎不得。”我对沈老爷子道,“废弃的地道还是要修葺起来,另在寨外加强巡逻,五步一哨。”
沈老爷子点头,阎寒问我:“主子何时回京?”

我笑:“既是出了宫,何时回京,自是由我来定。”
沈老爷子对阎寒道:“放心,中秋习成阎宗后,若是想念主子了,只需到红袖馆来,自当见到主子。”
“红袖馆!?”阎寒一惊,问我,“主子你不住在青猿寨,反要住红袖馆?这怎么行,红袖馆就在知府衙门对街,若是有个万一......”
阎寒问沈老爷子:“寨主,难道你也不劝劝主子?”
“主子易容术了得,你方才不也瞧见了?”沈老爷子反劝阎寒,“主子说得对,最危险的地方向来是最安全之处,我们来个出其不意,就在知府衙门的眼皮子下面,招摇过市,搜集各方情报,况且,也便于我们行事,老是在这寨里,确是有诸多不便。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在主子身边相陪?”
我又道:“暗处更有数不清的暗卫,放心吧。”
阎寒问:“何时去红袖馆?”
“明日。”
阎寒又将水珠递给我:“主子还是留着它吧,关键时刻,也能护主子周全。”
我眼一瞪,将水珠扔给阎寒:“再婆婆妈妈的,就别喊我主子。”
隔日,天未亮,阎寒来辞别,我应了声,举着他昨日的卷轴,轴内纯白一片,哪里来的人?对他道:“阎寒啊,你耍我呢?”
阎寒笑了笑,晨曦下,笑容俊美,恰如一株绽放的曼陀罗,阎寒道:“主子耍阎寒的地方,难道还少么?”
我踢了阎寒一脚,一如曾经的少时,阎寒与师兄切磋武艺,阎寒耍赖,竟然打不过便是张口咬了师兄一口,我气不过,跑过去踢了阎寒一脚。而阎寒又反过来踢了我一脚,于是,那个晚上,在花香缭绕的百花园中,阎寒张嘴哇哇大哭,我也不甘示弱大哭。比哭,谁不会?

阎叔说:“阎寒,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啊?真不害臊。快点别哭了,给小主子道歉。”
父亲说:“诗儿,一个小主子,哭什么哭啊?真不害臊,快点别哭了,给阎哥哥道歉。”
阎寒撇过俊秀的小脸:“她先踢我的,我不道歉。哼!”
我鼻子一哼:“他先咬师兄的,我不道歉。哼!长得花一样的,真不是男孩子。”
“你......你才野呢,假小子......”
那些的少时啊!
我说:“阎哥哥,中秋之后见!”
阎寒愣了愣,旋即,笑颜更盛,夸我:“小主子,你比少时,有过之而无不及,真好。”我凝眉,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阎寒笑着早已潇洒离去,随行的,有寨内四十八名兄弟。
我记得阎寒最后的一句话,风一般的飘入我的耳际,阎寒说:“小主子,那副画轴,是有名字的,是——此处江南。”

8第二卷:江南局外局 第三章:遇慕容凝
江南繁华地,不乏江湖名门与富商名儒,可谓三教九流、络绎于市。更是少不得秦楼楚馆,但凡华灯初上,彩灯荟萃,莺歌燕舞,直似人间天堂地。
是故,朝堂为官者,向来有这么一说:宁为江南从六品,不为朝堂正二品。

江南秦楼楚馆甚多,红袖馆算得上个中翘楚,与隔了两条街的百花楼齐名,出入红袖馆的,向来是非官即富。“红袖馆”这三个字也算是金字牌匾了,不少风流雅士便是冲着这名扬大江南北的名头而来。
近几日,红袖馆名声暴涨,大有超越百花楼之势。
这一日,风和日丽,皇历曰:诸事皆宜。
近晚时分,艳娘来敲门,陪笑道:“好女儿啊,梳妆了么?知府的轿子到了。”
我懒懒应了声,放下手中书册,慵懒下榻,对镜理了理云鬓,小丫鬟匀了胭脂要帮我涂抹,艳娘走过来,将小丫鬟推到一边去,骂道:“死丫头,你是榆木疙瘩脑子还是怎的,都伺候姑娘这么多时日了,不知姑娘不爱涂脂抹粉么?”
转头,又朝我和颜悦色得紧,讨好道:“我的好女儿不单单是丽质天生,气质高雅,还有着菩萨心肠,若是涂了胭脂水粉,知府家的晚宴上一亮相,那些名门淑媛还怎么活去?总得给别人留些活路才是…”
我斜挑眉梢看了眼艳娘,站起身子,怀抱琵琶,朝外走去。

“死丫头,还不赶紧地扶了姑娘赴宴去?”
小丫鬟眼含泪水跑过来,我问艳娘:“让龙儿陪我去,可好?”
艳娘自是点头应是,忙差人去找了龙儿来,一直将我送上轿子,回头,还叮嘱着龙儿:“龙儿,可得照顾好你姐姐。”
轿子西行,穿过两条街、八座小桥,便是江南知府岳向舟的府第。轿子在大门口并未停下,直接给抬了进去,龙儿在轿帘外向我感慨:“姐,岳大人的府第真大啊,这院落都走了好几座了,石拱门少说也穿了七八扇了…哇,怎是这么多猴子啊…”
“傻小子,这是猴苑,自然到处都是猴子了。真是少见多怪。”在前面引路的岳府管家嘲笑龙儿,又道,“前头还有狮苑、孔雀苑…多着呢,多的是你目瞪口呆。”

我在轿内无声冷笑,岳向舟这老东西,搜刮民脂民膏,也不知收敛低调一些,大肆奢华铺张,明摆着笃定自己朝中有人,后台够硬,王法奈何他不得。
待得轿子停下来,龙儿扶我下轿时,低声感慨:“我的娘啊,从红袖馆到岳府门前,半个时辰不到,在这府里穿来穿去却是用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余晖消退,月上柳梢,繁星纷呈。
岳府的晚宴设在水苑,人工湖上,长廊搭起水榭,水榭延伸至湖中央的莲花庭阁,我怀抱琵琶走在水榭上,两步一宫灯,亮堂如白昼,满池繁星闪闪烁烁,偶尔还得见睡莲丛中交颈鸳鸯。

不得不感慨,这老东西,当真是会享受,想那宫中的水榭庭亦是不过如斯。
若是少年帝王来此一见,管他是否除了贪赃枉法,还有勾结凤钺国谋朝篡位的野心,许是,当场砍了这老家伙脑袋的心都有了。
近得莲花庭阁时,岳向舟的那自命风流的独子岳傲群迎了上来,我敛身行礼:“莫婉儿见过岳公子。”
岳傲群三步并作两步,伸手扶住我,眸光流连于我的面容上,柔着嗓子斯文吟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我不作痕迹地脱开被岳傲群握住的手臂,抿唇一笑:“岳公子真是说笑,公子上午时不还是来红袖馆听婉儿弹琴来着?哪里来的一日,不过是半日不见罢了。”
岳傲群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再瞧了瞧我,低叹一声:“婉儿姑娘身在风月场所,却是出污泥而不染,总是这般洁身自爱,真是难得可贵。”
我笑而不语,何尝不知,天下男儿皆不过如斯,总也是看得着得不着的才是最有诱惑力,最心心念念的。
而我,无疑便是岳傲群看得到却得不到的那个诱惑。
岳傲群大度一笑,侧开身子,让了让我:“婉儿姑娘能来就好,婉儿姑娘请。”
水榭庭阁数盏莲灯高悬,灯光照耀下,美婢如云,江南大小官员皆在座中,那坐在主位上的男子,一袭玉色长衫,低侧着头与一侧相陪的岳向舟交谈着什么,偶尔点头,清俊侧颜如清风朗月。

随着我踏入水榭庭阁,两侧分座的大小官员原是在交头接耳,瞬间噤声,片刻后,细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
“是红袖馆的头牌婉儿姑娘。”
“脂粉未施,绝代风华,能歌善舞,琴艺了得,堪当色艺双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