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个世界多么好笑:喜欢我的安谨诚沿着我喜欢的边年久梦想的轨迹,一步一步的摘取属于他的所有荣耀——无论是高中时的混混老大名号还是将来的飞行员,都曾是边年久梦想过的职业。
安谨诚说蓝笙,我马上就要过和尚一样的生活了。学校里不准用手机不准带电脑,每天要跑几十公里累死累活,星期天也不准到处乱跑。我真怕放假时再见你时你会拉着别的男人的手,从我眼前面无表情的走过。
我细细端详安谨诚的脸,发现他神情认真竟不似在说笑。我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脑袋说,阿诚乖,庄蓝笙不会抛弃你的,只要你别抛弃庄蓝笙。你可是华丽丽无敌美少年啊,担心的人应该是我吧?老实交代,你们学校招不招女飞行员?哼,食堂的大妈也不安全,万一打饭的时候看你这小伙子太顺眼,在你饭里下一些蒙汗药,然后把你拖回家硬把你和她麻子脸的女儿凑成对了那可怎么办?阿诚,为了我,你可要好好保护你自己啊。
第58节:幸福街的油桐花(16)
安谨诚被我逗笑,拉拉我的头发说你就喜欢胡说八道。然后又很快补充说,我就喜欢你…胡说八道。
我看到安谨诚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密密的排成一排,白净的皮肤上染上淡的红晕。
他居然脸红。
混混老大安谨诚居然脸红?
我这才忽然想起和安谨诚在一起快三年,我们都未曾对彼此告白说过任何类似“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的话。连最初我们在一起时,安谨诚也只是说“你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这样含意未明的话。
我想安谨诚一定把这样的话看得很重很重吧,从不曾轻易说出口。可能在他心里,“我喜欢你”“我爱你”这样让他难堪又喜悦的话,一辈子只会对某一人说那么几次。
那么我呢?我为什么在长达三年的恋人身份里都未曾要求过安谨诚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起,更别提自己的主动告白。
我很想很想回应他说笨蛋安谨诚,我也好喜欢你的——可是这样简单的话竟堵在我的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走过去拥抱安谨诚,默默的不说话,静静的聆听他咚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
三年之后我在安谨诚的日记本里看到有关那天的一页。他用长达四页的篇章记录了那天我对他做过的所有动作说过的所有话。
安谨诚在最后一行工整的写着:
那是庄蓝笙,第二次主动拥抱安谨诚。
我好开心。
安谨诚的学校管的比之前想象的更为严格,除了每隔一天的电话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交流的方式。而且因为他们整个学校只有几台电话,每次他都要排上很长时间的队却说不了几分钟就必需挂掉。
有时正遇上我不高兴发脾气,安谨诚总是用“乖啦乖啦”的宠溺语气安慰我,可这之后依然是不得不说的再见。
他说蓝笙,再过几年就会好的,等我毕业我就娶你,我开飞机你来当空姐,你肯定是其中最漂亮的那个。我们一起周游世界。
我高兴的说好啊好啊,然后握着话筒在这头无声的泪如雨下。
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熟悉的誓言,我曾在哪一段的旧时光里曾听我心爱的男生这般朗朗讲过?
第59节:幸福街的油桐花(17)
那时我还是个眼眸晶亮笑容明媚,不解忧愁的天真少女,而你则是那个傻傻憨憨干净俊朗的英俊男生,对我千依百顺还常常自豪无比的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从始至终,庄蓝笙之于边年久,便只是兄弟,而现在,连亲密到生疏的“兄弟”都不存在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我再抬头看天时,飞鸟掠过的痕迹已找不到,只剩晃悠悠的浮云流逝时的支离破碎的天空,而我却依然也永远是你的路人,甲乙丙丁。”
我发消息过去说夏远远,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文化那么有文学女青年的忧伤气质了?可是这话写的真好,写到我心里去了,一针下去那些蛰伏多年的鲜血就一下子喷涌出来,好疼啊。
夏远远很久才回过一条信息说,蓝笙,你还在想着他吗?
那安谨诚呢?
我不知如何回话,对着屏幕发呆的时候看到灰暗许久的边年久的头像忽然鲜亮起来。
他发信息过来,一如当初的蓝色宋体字。
他说你还好吗?别来无恙?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手指颤抖的打出一个“好”字发过去。
边年久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当初错怪了你,可是事情发展到最后就无法再弥补。我也很难过。
我说不需要弥补啊,我现在也挺好。
我擦干眼泪心情渐渐平复,慢慢的打字,和边年久说一些似乎已经很古老很古老的话。
后来边年久说他有客人,所以先不说了,匆匆打了再见。
我说好,然后发了一个明媚的狗狗笑脸过去。那只圆圆胖胖的狗狗挥着手绢说再见,好像对过往的那些旧时光仍旧眷恋不已的模样。
夏远远又发过信息来。
你还在是不是?蓝笙你听我说,边年久他已经过去了他不好再回头了他不会再出现了。我们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遇到这么一个两个让我们难以忘怀的人,他们可能在我们生命的开始出现,也可能在生命的中间出现,可无论是何时,他们都不会是那个陪我们走到终点的人。他们是途中的风景,我们可以怀念,但不能留恋。
蓝笙,边年久就是那道只能怀念却不能留恋的风景,而安谨诚才是那个会陪你走到尾的人。
第60节:幸福街的油桐花(18)
我安静的坐在那里细细的读夏远远的话,心有所动。
边年久的头像又跳起来。
夏蓝笙,徐暖暖现在在我寝室里。
夏蓝笙,我和徐暖暖在一起了,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瞪着屏幕眼睛充血。我想如果我这次哭了出来,掉下来的肯定是血而不泪。
我删了边年久的头像关了qq,爬上床用被子捂住头睡觉。
然后小声小声的,躲在被子里,在空无一人的寝室里偷偷哭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仍是会这样伤心,不知道为何就那样流尽了心底为他埋藏的所有眼泪。
第二天我便买了去f城的火车票去见安谨诚,去见会为我编织华丽战衣的安谨诚。他会抱我亲我哄我宠我,为我疗伤保护我不再受伤害,让我忘记那些痛彻心扉的不甘和伤害。
十七个小时后,凌晨一点,我在安谨诚的学校门口拨那台公用电话的号码。响了几十声后才有人来接,应是守卫的工作人员,深夜被吵醒,在那头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为我去叫安谨诚。
七分钟后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安谨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说蓝笙,出了什么事?
我哇的一声哭出来。我说阿诚我在你的学校门口。阿诚我现在好难受。阿诚我想见你。
电话被挂掉,然后我看到漆黑的校园里忽然亮起几展灯,再然后我便看到我亲爱的安谨诚只穿着一件单衣朝我跑过来。他翻门的时候丢了一只拖鞋,可是因为已经有巡夜的老师发现追过来,所以拉起我就跑。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娃娃随着安谨诚的拉扯忽低忽高的飞。穿过了许许多多的小巷,安谨诚带我走进一家小旅馆开了房。
给我们登记的老板看看衣着单薄的安谨诚和满脸泪痕的我,脸上出现暧昧的神色。
估计他是把安谨诚当成逼良为娼的小混混了——安谨诚长得虽然好看,可是身上的混混气质也确实明显。
安谨诚不理他,理直气壮的拉我进房,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好奇的眼神关在门外。
他问我怎么了,怎会那么突然就出现在他学校门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笑笑说只要不是分手,天大的事情我都可以替你扛。
第61节:幸福街的油桐花(19)
我像个孩子那样哇哇哭着扑上去抱他。我说阿诚,徐暖暖怀孕了,孩子是边年久的。
安谨诚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像哄孩子般拍拍我的头说那怎么了,他们问你借堕胎钱了吗?
我推他,我说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安谨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语气平静的反问我,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她怀孕和你什么关系?
我站在原地,脑袋像是忽然被大锤子敲了一记般幡然醒悟。
是啊,徐暖暖怀孕关我什么事?是边年久的孩子那又怎样?那都和我没关系,那都和我庄蓝笙没有一点点关系。
而我如此匆忙又失态的出现在安谨诚面前,这对他来说该是多大的伤害?
我忽然就不安起来。我又跑过去抱安谨诚,我把脸深深的埋在他怀里说对不起,阿诚对不起。
安谨诚身上有一种让我很安心的气味,淡淡的,像极四月油桐花花开时,幸福街的空气里隐隐浮动的芬芳气息。
安谨诚说你这么匆忙的来,肯定没好好休息吧?睡一下吧,明天我陪你去买车票。
他把我放到床上,替我盖上被子,见我怔怔的望着他,便把手覆盖在我的眼睑上,说乖啦,好好睡,我会在你身边。
我拉下安谨诚的手,坐起身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夏远远说的对,边年久是路上的风景而安谨诚才是那个可以陪我走到尾的人,以前的旧时光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我慢慢的一颗一颗的解开胸前的扣子。安谨诚一直一瞬不瞬的望着我的所有动作。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诶,你看,来都来了,房也开了…
安谨诚俯下身吻吻我的额头,重新替我拉上衣服盖上被子。
他说快把你的旺仔小馒头藏好,要是被人看见了会被人笑话的。
我瞪着他想要骂他,却没忍住,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那一夜我睡的很安稳,因为安谨诚一直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不曾离开。而我也终于明白一些我以前不明白的事情,想通一些我以前未曾想通的事情。
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在想,明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我会不会连边年久这个名字都想不起来?
第62节:幸福街的油桐花(20)
谁是边年久谁又是夏暖暖?那些和我无关的人我很快就会把他们全部忘记。
我只知道我是庄蓝笙他是安谨诚,我们会相亲相爱着永远不分离。
因为安谨诚学校管的严并且训练任务排的满,我没有在f城多逗留,第二天便买了火车票离开了那里离开了安谨诚。
在离别的站台上,我看着安谨诚为我忙进忙出,很想冲过去抱住他说“我爱你”,我猜他一定会乐得像中了彩票似的抱着我又蹦又跳吧…不 ,他肯定比中了彩票还高兴。
这个男人爱我爱到骨髓里,虽然不曾言语但那种真切的感觉已经融入我周围的每一寸空气,只要他一靠近就会立刻绽放出温柔的馨香。
可我还是开不了口——这次,是因为害羞。
我想我们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以后也还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并不急于这一分一秒。
等明年吧,等明年夏天他毕业的时候,我一定要在蔚蓝的海边大声对他说我爱你。
庄蓝笙,爱,安谨诚。
——当时暗藏欣喜的我怎能预知,火车站这一别,竟会是我和安谨诚的最后一面。
十七个小时后我回到c城;十七天后我接到安谨诚驾驶飞机训练时发生意外的噩耗——他驾驶的飞机在十万米的高空忽然自燃。
十秒钟后,机毁人亡。
一年后我大学毕业,面对湛蓝的大海坐在柔软的金色细沙上看安谨诚生前的日记,感受他曾经的忧伤和欢喜。
我翻到我去f城找他的那一页。
你在我怀里哭,眼泪濡湿我的衣襟。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感觉伤心过。你是我的恋人,和我手牵手三年,我爱你宠你疼你如宝,可你却因为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了,便坐十七个小时的火车跑来和我哭。

在小旅馆昏黄的灯光下,你一颗一颗的解开胸前的扣子,可是我却绝望到浑身冰冷。
是不是因为他让她怀孕,所以你便要以这样轻率的方式交付于我你最珍贵的东西?
庄蓝笙,我那么爱你,我不想看轻你,也请你不要看轻我。

原来那日我无心的行为对安谨诚造成的伤害竟会那么强大那么深刻。我在猜想他是以怎样的心情送我上火车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一个人走回学校的?而他生命中最后的十七天里,他又是以怎样的精神状态怎样的心情走完那些他最后的时光?
第63节:幸福街的油桐花(21)
又或者,他那天的意外,其实本可以避免…
我抱着安谨诚的日记本,迎着海风一个人在沙滩上慢慢的走,身后是一长串寂寞的脚印,再没有另一双脚印在它旁边不离不弃。
我曾对安谨诚承诺说我永远不会背弃他。可到最后,我仍是以背弃他的方式将他推入绝望的崖谷。
若是我能早一点放下无足轻重的边年久该有多好。
若是我能早一点明白过来自己对安谨诚的感情该有多好。
若是我能早一点对安谨诚,我的安谨诚说“我爱你”,那该有多好。
或许今天,便会是另一番风景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边年久,他拉着一个温婉清丽的女子远远的便对我笑。
他说蓝笙你也回来了吗?我曾打过无数电话找你却总寻你不着。
我说有什么事吗?
他望着我,缓缓摇首。他说现在没了。
那时只想告诉你,那两句说徐暖暖和我在一起,她怀了我的孩子的消息,是徐暖暖乘我给她倒水时发的。她骗你的。我和她,其实从没有过任何关系。那天她只是来我寝室借专业参考书。
我笑的云淡风轻眉眼轻柔。
她还好吗?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我不想再想起,我们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边年久望着我,忽然眼神忧伤起来。他身后的油桐花大片大片的簌簌抖落下来纷扬如雪。
他说蓝笙你知道吗?徐暖暖死了。她在得知安谨诚坠机身亡的当日就在寝室的厕所里上吊自尽了。
安谨诚的日记本从我指间滑落,像一只折翅的白鸟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原来到最后,最爱安谨诚的仍是徐暖暖,不是我
忽然起了风,吹着那书页快速的一页页翻动,最后停驻在2002年的6月13日,我遇见安谨诚的第一天。
“我在博友的博客上看到这样一句话,很是喜欢:油桐花开的比较慢就像一份迟来的爱,当油桐花盛开的时候比任何花开更茂盛更有生命力,油桐花在于付出不在于收获。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
我会以这样的心情,爱上怎样的女子?”
城市上空飞翔过灰色的鸟群,悠远的鸽哨划破清远的天空。那些纷纷扬扬细碎如油桐花的旧时光在一时间向我铺天盖地的袭来。
我恍恍记起那是个美丽的午后,头顶天蓝如洗,透明的光线滑落至他的肩头,十七岁的俊美少年坐在高高的水泥台子上,正对我笑靥如花。
第64节: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1)
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 8091
文/纪小纯
车道口,三向路,没完没了的红绿灯。
黄、红、黄、绿、黄…
珂檬单脚蹬地,斜跨在那辆老破26自行车上,拢了拢左肩的书包带。还是拂晓,天边隐隐透出晕染的日光,深幕云朵像被随意泼洒上紫黄色,一层一层叠纸般渗透。
晨星渐没。
斑马线过去是一条40度的斜坡路,珂檬停了踏板笔直朝下冲,风很凉,吹起她眉角的卷翘发梢。半山腰那一幢幢斜坡式屋顶的别墅随着周遭风景的一路后退,在视野里愈发地清晰起来。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没睡过懒觉了。5点半起床,6点出门,然后穿越大半个城镇送早报,7点半再飞车党似的朝学校赶。虽然每月不过三百来块,但足以作为大部分日常补贴,况且,想到小佳潼,就觉得再怎样辛苦都值得。
七想八想的珂檬回过神,像往常一样滑翔着降速,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后车胎陡然往下一沉,被吓得慌乱了方向的龙头几秒后重新扶正,她下意识地捏紧车刹,跳下车来。
大抵是昨日气打太满,亦或是寿终正寝,车轮爆了胎。
好死不死的,偏偏在这种时候。
盯住后车架上只送出五份的早报堆,珂檬踢一脚报废的自行车,一时没了主意。就是送到附近的修车摊,至少也需要半小时,即使来得及送完所有报纸,但铁定会错过今天的英文早读课。她简直想咆哮了。环顾四周,这一片“爱丁堡花园别墅群”又没有她认识的朋友…呃,不对,等等——
一个没什么交情的名字顿时鲜明地跳进了她的脑海。
苏沛辰。
也纯粹是凑巧,登记班级调查表时留意过这个戴黑边眼镜的田鸡男生,成绩优异却木讷少言。珂檬记得看到家庭地址一栏时同桌阮问夏还凑过脑袋说,“我的天,爱丁堡花园的市价是每平方9800元哎,我爸都没舍得买起,苏沛辰真是深藏不露!”
第65节: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2)
是的,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走路上学,除却制服也都是穿叫不出牌子的平常货。珂檬不太喜欢张扬过头的男生,当然,像苏沛辰这样仅仅在发成绩榜时让人记起的男生更不讨喜。不过不管怎样,此时此刻,他于她,已经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站在雕花镔铁院门前仔细研究了新式按钮的门铃半晌,珂檬决定采用最古老的喊门方式。她仰起头走到二层露台的正下方,“咳咳”几声。
随后中气十足的粗嗓门,在这个薄雾刚刚散去的静谧晨曦刹时惊起槐树上的飞鸟扑翅盘旋,甚至还能听见看门狗充满敌意的吠叫。珂檬通通不理,只顾扯开嗓子杀猪似的喊:“苏沛辰,一年十班的苏沛辰——快点给我出来——”
彼时苏沛辰正躺在被窝里做梦,刚梦见自己骑在一头长着双翼的猪身上轻盈地飞翔,不知从哪飞来一个巨无霸喇叭,哇啦哇啦地嚷他的名字:苏沛辰,苏沛辰!飞猪当场被震晕,然后潇洒地垂直朝湖面坠落。苏沛辰猛然一惊,差点没翻下床。
却还是醒了。
而且传进耳膜的叫喊怎么听也不像是场幻觉。
他睡眼惺松地拉开落地窗,把头探出阳台。晨曦的天光,只隐约瞧见下面有个小人儿像欢庆春节一样奋力朝他挥着手,“苏沛辰,快下来!”
虽然懵懂不知,男生还是在枕边摸出眼镜戴上,吸着拖鞋下了楼。
看见小主人,看门狗显然吠得更加起劲。苏沛辰唤它,“来宝,乖。”伸手熟捻地去挠它的脖颈,来宝的吠叫渐渐停歇,喉咙发出一连串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珂檬在门外终于听见锁把开启的声响。
苏沛辰拉开一条门缝,女生已经迫不及待地用力协助推开。她眨着精灵般灵动的瞳仁,朝面前尚穿着睡衣的救世主露出无比期待的笑容——
“喂,苏沛辰,拜托借一下你的单车吧!”
第一线阳光略过天际,晶莹万分地倾泻下来。
视界盛满了明媚花朵。
自然卷翘的短发,白色制服衬衫及黑色长裤,手上抱着装报纸的绿色邮袋,身旁一辆破烂脚踏车。同班了将近一年,苏沛辰仿佛第一次认识单珂檬。
第66节:我在你身后轻轻地歌唱(3)
听女生三言两语讲完事情经过,男生搬出他几乎崭新的捷安特。珂檬接过车钥匙,边感激道谢边随口问,“咦?还是刚买的?”苏沛辰就挠了头,略带羞涩地说,“买了两年了,没骑过。”
珂檬已经迅速在后架放好报纸邮袋,跨坐了上去,“啊?为什么?”
也是随意的问话,刚踩了一圈,却在对方“不会骑”的对答里差点一个趔趄摔下来。苏沛辰的唇角很自然地上扬,又不得不在女生回过头的无语目光里收敛了表情。
“这破车先放你家好了。那,拜拜啦,学校见,到时还你钥匙。”珂檬扬了扬手上亮晶晶的一串金属条。
看着女生渐飞渐远,苏沛辰像个勤恳的搬运工,搬回那辆破车才关上院门。
终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爆胎危机。而借车事件的结果除了改观苏沛辰的呆瓜形象外,也爱屋及乌地影响了阮问夏的“田鸡价值观”。
“啧啧,四只眼睛的人果然很善良呀!”得知苏沛辰竟然还好心地帮珂檬修好了单车再送还到她手里,问夏简直膜拜得要流口水,“这年头,雷锋可比熊猫珍稀多啦!”
对于女生满腔澎湃的赞叹,珂檬相当明智地视若无睹。她还不了解问夏么?整一个神经大条花痴女,七中的帅哥都跑去读文科了,碰到个略有挖掘价值的田鸡哥哥,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自从临窗的一四组和二三组对调,苏沛辰坐在珂檬的斜后方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被两个女生硬生生搅成一潭浑水。
比如被逼迫讲“有一个鸡蛋去茶馆喝茶,结果它变成了茶叶蛋”之类的冷笑话啦,义务帮忙买冰淇淋的跑腿啦,在问夏和珂檬因为意见相左而大打出手时极力劝和啦等等。虽然比平时累上好几倍,但开心也是呈正比增长。
抬头,左前排卷翘短发的女生正咬着笔杆,皱眉思考。
是因为有她在吧?
苏沛辰重新低下头。
要怎么说呢?悸动往往就是某一个微小的瞬间。就好像珂檬初次拍开自己家门口的那一线微笑,让他觉得,三清山上最耀眼的晨光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