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怜月提着包袱,出了长东街,一直往南,走过清河道,慢慢走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盯上了她。

街头的两个黑脸汉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走上前去,撞了怜月一下。怜月冷不防地被人一撞,向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摔倒,那人一把将她拉住,另一只手趁机探入她的包袱中,将一个锦囊袋掏了出来,掖进了自己怀里,嘴上却是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哟,姑娘,我走得心急,撞着你,真是对不住啊。”

当下怜月没有说话,只是惊得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高个子低头看她脸色不好,又道:“姑娘,你没事吧?”
怜月没看他,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要紧,你走吧。”
高个子连声笑道:“姑娘没事就好,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多不容易,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呢?”

怜月看了他一眼,但见他面带喜色,那般和善无害,仿佛像是关怀她的亲人一般,犹豫一下,微微笑道:“这位大哥,真是好眼力啊。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从外地来的,本来是想投奔亲戚,可是一时打听不着…还不知道去哪里,暂时还没有着落呢。”

高个子愣了一下,忍不住讪笑道:“这个?好办,姑娘,你若是信得过我,跟我来,我姑姑哪儿,正好缺个丫头,我去跟你说说。”说着,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周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于是他更是心头暗喜,跟同伴递了一个眼色,诡异的一笑。

怜月到底是个大家闺秀,不知道这些街头骗子哄人的手段,一时信了,跟着他就往。

那高个子领着她径直出了清河道,叫来一辆马车,扶她上去,坐进里面,他坐在车前,和那车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两个人赶着车,沿着街道,七弯八转,一直走了半天,眼见太阳渐渐西落天色将黑,才把车停住,唤怜月下来,走进一条偏街暗巷。

走进暗巷,怜月隐约听见墙内似乎有个女子在低低抽泣,感觉有些不对劲,她顿了一下,仔细再听,却听见有人叫骂:“老娘,管你吃,管你喝,叫你去串个堂会,你摆着脸子给谁看呢?”


34 误入花巷
抽泣的女子辩道:“没…我没有…明明是他们对我动手动脚,我一时气不过,才…”她话没说完,墙内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竹杆打在人身上。只听那女子痛叫起来“啊…啊…妈妈不要…不要打…”

那妈妈边打边骂道:“我叫你不听话!客人们动手动脚怎么了,摸两下会死啊!”

“妈妈…”
“别叫我,老娘养你!是为了赚钱,不是让客人看你的脸色!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东西?敢给客人脸色看,老娘看你是活腻了!你们俩过来,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拖过去,绑到前院树上给我晾一夜,给过往的客人看看,我倒看看,谁不要脸!”那妈妈发下狠话。

墙内立刻传来轻微的走路声,似乎有人上前去扒那女子的衣服。

“不要!妈妈,妈妈,我知道错了,一定改,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下一次,我不敢了!绝不敢了…”那女子哭泣地哀求,死命挣扎。

那妈妈恶狠狠地道:“什么下次!客人都让你得罪光了,这事还会有下次嘛?!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把老娘的话,全当耳旁风!”

“不!不要——”
“啊——”
伴随着那妈妈的咒骂,女子的惨叫。怜月听得是心惊胆战,转过头来,只见那高个子不怀好意地对她笑道:“走啊,到了这儿,你怎么停住不走了?”
怜月局促的将包袱抱在胸前,下意识地后退,禁不住害怕道:“你,你…我不去了,麻烦你让开,我要过去。”
高个子讪讪笑道:“到了这儿,你还想回去,嘿嘿…想得美!”
怜月恐惧的看了他一眼,当下知道上了当,转身调头就往里跑。高个子坏坏地一笑,并不心急,只是慢慢跟了上去。怜月拼命往里跑,不想没跑多远,迎面转弯处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脸大汉,手里提着棍子,不怀地盯着她瞧。
她一愣,戒备地看了看他,再看向那高个子,当下明白他们是一伙的,顿时心凉了半截,惊得砰砰直跳,只得往一旁退缩。
“嘿嘿,小美人,想跑,你跑啊!你跑得了吗?乖乖跟我进去,啥事没有,不然的话,你可别怪我们哥俩对你不客气!”高个子不停打量着她,阴险的说着。
看着面前凶相毕露的高个子,怜月顿时手足无措,“你…你们需要钱是不是,我有,我可以给你们…”
高个子嘴角扯动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道:“你说的,可是这个!就这一点碎银子,还不够老子买酒喝的呢?”
怜月一看顿时呆了一呆,他手中拿的分明是她的钱袋,什么时候给他掏去了?!再看看那高个子满脸诡计多端的笑意,她顿时感到凉意从脚底往上窜,“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高个子跟她说着话,眼角一瞟,使给那黑脸汉子一个眼色。
黑脸汉子趁怜月一个不注意,上前一把抱住她。
“啊…”怜月脱口尖叫了一声,死命挣扎,怎奈那黑脸汉子肩宽劲大,她那一点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几下子便被他绑住手脚,堵上嘴巴,往上一抱,扛到肩上。
那高个子见黑脸汉子把人绑好,扛了起来,嘿嘿一笑,整整衣衫,上前拍响了妓院的后门。
“开门,开门!”
“谁啊?”
“刘妈妈,是我,魏三。”
一听是魏三,妓院的老鸨忙命人把门打开。魏三进了门,向后一招手,那同伙的黑脸汉子连忙扛着不停挣扎的人跟了上来,不想一进门,门框太低,不容易进,他低着头,一耸肩,往旁边一甩。
顿时怜月的头一偏,被重重撞击在门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35 预兆
将军府里,司空徒送走尹轻扬,回头送儿子回房,一进梨香院,连唤了几声怜月,不见有人出来。

感觉到有些不妙,司空徒连忙放儿子下来,快步上前,推开门走进房间,只见屋内摆设一如往昔,墙上还挂着她画的山水画,桌子上摆放着她做女红时,用得针线.

“爹,月姨呢?”司徒言跟进来问了一声。

司空徒一愣,没有答话,急忙点着灯,打开柜子,翻箱查找,果然不出所料,司徒言的衣服,他派人为她量身定做的新衣,全部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衣橱柜里,而她平日里穿的衣服却不见了…

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难道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司空徒有些茫然,甚至不甘心,不相信她就这样离开。

司徒言不明就理地上前抓住他的手,仍是在问:“爹,月姨人呢?”
“不知道。”司空徒说着,掩去眼底一抹不为人知的情感,不经意地一转身,看到床头,发现枕边、床单多皱凌乱,记忆中她总是把房间收拾得很整齐,如果她真心要走,床上也应该跟衣橱里衣服一样摆放地整齐?难道说,她是…
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抱起儿子,向外走去,大声唤道:“来人!”
司徒言一惊,不由叫道:“爹!”
司空徒抱着他安慰道:“别怕,言儿,爹是在找你月姨。”
司徒言点点头,转眼就见众人飞奔而至。
司空徒见众人进了院,眸光一沉,看向管家厉声问道:“怜月呢?你们谁见了?”
众人一怔,管家神色更是一阵木然,只能回道:“奴才不知!”
司空徒瞪了他一眼,沉声喝道:“不知?好一个不知!”说着,他脸色阴沉下来,看向管家大声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带上人,去城中分头寻找,找不到人,你不用回来见我!”
管家应声带上人飞奔而去,一时众人散开。司空徒抬眼再看向儿子,此时司徒言呆呆地看着他,眼眶发红,似乎快要哭了。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儿子的脸,刚想出声,却见白云飞匆匆忙忙跟着四儿进了院来,喊道:“大哥!听四儿说,大嫂不见了,怎么回事?她出府,难道就没有人看见么?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司空徒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下午她人还在,刚才我送走睿王,带言儿过来,不想却发现人不见了。”
白云飞犹豫了一下,想了想,道:“既然这样,相信她走不远,我出去找找。”说着,他转身就走。
司空徒却唤住他,“不急!等一等。”
白云飞一顿。司空徒思量了片刻,将儿子交给四儿带下去。顿时院子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这时,他才解下腰间的令牌交给他,低声道:“此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带上令牌,去御林军里挑几个信得过的弟兄,一起去找。另外告诉你二哥,让他替我密切注意睿王府里的动静,一有异常,立刻给我飞鸽传书。切记小心,不可惊动其他官员。”
“是,大哥,你就放心吧。”
*** *** *** *** ***
再次醒来,怜月隐隐感觉头痛…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是一片黑暗,似乎是在夜间。
怔了一会儿,她伸手抚向隐隐作痛的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不由皱了皱眉。就听耳边传来一个女子兴奋地喊道:“醒了,醒了,柳儿,你快去通知妈妈。”
妈妈?听到这个称呼,怜月一惊,挣扎着爬起来,不想看不见四周,眼前漆黑一团,顿时身体一软,又倒了下去。

36 绯色
前厅中,莺声燕语,杯盘狼藉、偎红依翠,满厅的调笑、嬉闹不绝于耳。

“哟!这不是张大爷嘛,您老可有好几天,没上咱这儿露面了。”站在厅里迎来送往的老鸨,远远看到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搀住那肥胖的中年人,扬起手中的丝巾,回头就叫:“秀红!你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楼上的那秀红姑娘一听招唤,连忙应了一声,“哎,来了…”待跑下楼,一看来人,妩媚地娇笑了一声道:“哎哟,张大爷,您可是好几天不来了?你也不想想秀红,人家想你都想得愁死了…”

说着,她扭着自己的小细腰往那胖乎乎的张大贵身上一靠,热情地令那张大贵呵呵直笑。“小心肝,你是真的想我,还是想我的…”

“哎呀!讨厌…人家什么时候骗过你嘛,走走,有什么话儿,咱们上楼去说。”

“对对对,楼上雅间伺候着。”老鸨高兴地目送客人上了楼,回过头来,又去迎接另一位刚进门的客人,“哎,这位爷面生的紧,头一次来吧,小红!”

一旁小红应了一声,连忙迎了出来招呼客人。
“瞧这位公子细皮白肉的,来,请里面坐…”

柳儿出了房,来到前厅。只见老鸨在厅里忙着招呼客人,她年纪小,刚来不久,看到这满楼的娇客,浪声艳语,不由怔了一下。不想此时迎面走来一个纨绔子弟。

这个男人是一个喜欢玩稚妓的主,仗着他的父亲在朝中有些权势,母亲纵容,有人找他父亲办事,见不着人,就背地里往他手里送礼。他收了人家礼钱,也不管人家的事是好是坏,办得成,或是办不成,整天家和一群不争气的官宦子弟私混在一起,在外面玩耍,夜里十天中有八天都在外面过夜。

当他看见柳儿有些面生,人又长得眉清目秀,顿时来了兴致,一把推开身边的女子,色眯眯地凑上前去,打量着笑道:“咦?这不是有新来的美人么,老鸨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说没有呢,嘻嘻…瞧着小身板,啧啧,还真不错嘛…”

说着,他伸手就往柳儿脸上摸去,那柳儿毕竟刚来不久,何时经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脚一哆嗦,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
那纨绔子弟见看上眼的小美人跑了,当下更是来个兴趣,提起下摆就去追,而且一边跑,一边嘴里还不正经地叫道:“小美人,跑什么跑?等等我…哎呀,你小心点,可别摔着,爷会心疼的,别跑,别跑,让爷好好疼你…”
一时间,嫖客们看到他追逐着惊慌失措的柳儿,又说些那不着边的话儿,只当是乐子,哈哈一笑,谁都把当一回事儿。
转眼,柳儿出了前院,就向后院跑去。那纨绔子弟见她不停,一直往里跑,也跟着跑进了后院。他见她慌慌张张地回头看了眼,转身放一间屋里躲去,便跟着也追了过来。
柳儿一进屋,神魂未定,一见他又进来,又是一惊,倒抽了一口气,连忙一把扯住坐在床边的女子,慌道:“小姐…”
那女子也是略略一惊,还未及说她慌张什么。便见有个男人闯了进来,咧着嘴冲着她笑道:“小美人儿…你还挺能跑,嘿嘿…进了屋,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此时怜月已经清醒过来,看不见周围,心中正乱,不禁有些发慌。那先前坐在床边的女子正劝说着她,不想还没等她的心情稳定下来,却听见有人先后闯了进来,而且那后者闯进来后,还一直不怀好意的嘿嘿发笑,直笑得人心发慌。
她脑子里一时还在想着自己可能失明的事,这突然被闯进来的人一惊一吓,不免连忙抬起头,四下张望,当下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更是又添了几分乱,摸不着头绪,只有依着床坐着,仔细的去听。
隐约中,她感觉那个人走了进来,只听那女子不高兴地道:“朱公子,这儿是我的房间,不是你家后堂,麻烦你出去!”
那被女子称做姓朱的公子,看见女子,眯起眼睛笑声道:“哟,我当谁呢?原来是三姑娘呀,这…是你的闺房?”说着,他往屋里四下,打量了一个遍,见背面桌上摆放着瑶琴,屋里又有围棋,书画,彼有一番风雅,看着那躲在她身后的柳儿,再看看坐在床上的人儿,顿时眼前一亮,接着笑道:“嘿嘿,不错,不错…果然是香闺,美人…”
那三姑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冷打断他道:“去!用不着你在这儿评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就叫人啦!”
那朱公子看向她,不但不走,反而嬉皮笑脸地一边向她靠近,一边笑道:“想赶我走,你急什么啊?我还有话对你说…与其叫人来赶我走,不如多叫我几声好哥哥,或许我听了,一高兴,赎你出去,不比待在这儿强多了?!”
看着他色迷迷的样子,步步逼近,那三姑娘不免有些生气,连连后退,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来人!有人…”
不待三姑娘把话说完,那朱公子上前就去抱住她,欲意轻薄。
“啊——”三姑娘尖叫了一声,连忙躲闪,不想被他摸了一把,顿时愤怒至极,扬手就甩了他一大嘴巴。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朱公子挨了打,半边脸上立刻浮出五个红指印,他又痛又气,顿时恼羞成怒,脸色一沉,翻脸喝道:“贱人!你敢打我?!”
那三姑娘打了他,虽然担心老鸨责怪,但是并不害怕,颇有几分胆色,不悦地叫道:“打了就打了,你又能拿我怎么着?!别人不知道你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朱永福…令尊博学多才,为人也算正直,怎么偏偏生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有种你去叫人,看老鸨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一死,我倒要看看,令尊知道这件事,你怎么去跟他说!”
那朱永福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道:“几天不见,你这小模样没变,脾气见长了啊!连我的家底,你都敢搬来说,好!我就喜欢你这味,越是难搞定得,爷越是拿定了!你等着,早晚…我会叫你成了我的人。”
“你…”那三姑娘被他气得当下一喘,刚想再唤人来。却听有人来到门口,笑道:“哟,我说朱公子,这一会儿怎么不见了呢?原来是上这儿来了啊!”
众人一愣,抬眼就见老鸨说着笑着,扭着水桶般的腰,就走了进来。
朱永福一见是她,当下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故作样子,佯装生气。这老鸨阅人无数,当下看了两眼,便心中有数,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毕竟她经营了这么多年,为人作事,也算是见多识广,应付自如。
当下她看到朱永福脸上的指印,只当做没看见,狠狠瞪了三姑娘一眼,转身又是一张笑脸,走上前去,赔着笑道:“朱公子,您这是跟谁呕气呢?哟,瞧您这…该不会是看上我们三姑娘了,想在这儿留一宿吧?哎哟,那可真对不住啊,我们三姑娘,一时半会儿,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主。要不…你换个别人,我保证是新货,再少收你点银子,算是给公子陪礼道歉了,您看成不成啊?”
说着,老鸨有意无意地向朱永福递去一个眼色,那朱永福顺着老鸨意思,向床上看去。一眼就看到床榻上纤细的她,怯生生的,那小模样却称不上天姿绝色,但也算清秀可人,尤其是她眉宇中带了一股淡淡的忧郁,令男人一眼过去就会萌生一种保护欲。
当下他就敲定,“好,就她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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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认命吗?
“哎哟,什么钱不钱得啊?公子能看上她,是她的造化!您看着随便给个价,别委屈了她…就成!”老鸨堆着满脸的笑意,像浮出了花。
“那是自然,你放心,本公子说什么也不会让刘妈妈吃亏的。”朱永福说着,出手大方的取出两大锭银子,重重地撂在圆桌上。
一看到银子,老鸨自是见钱眼开,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刻收了去,张罗道:“朱公子,您先请到隔壁,喝喝茶,润润嗓子,稍等一下。人,马上我就给你送过去。”
“哈哈…好说,好说!”朱永福哈哈一笑,转身走了。
三姑娘和柳儿见老鸨就这样把新来的人的初夜给卖了,不由为怜月担心的叹了一口气,却又无能为力。
而怜月静静地在床上坐着,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屋里有了片刻的安静。
不一会儿,老鸨带着一个龟奴转回来,看了怜月两眼,突然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异常,便上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不由大为失望地叫了一声“哎哟!”
“妈妈,怎么了?”
“这个该死的魏三,挨千刀!怎么给我弄来一个瞎子…”老鸨担心无法跟客人交待,急得在屋里直打转。
三姑娘轻撇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既然这位姑娘眼睛不太方便,依我看,您就再去跟朱公子说说,看看能不能再换个人吧。”
老鸨回过头来,打量着她,道:“你说得轻巧,换个人?!这事是说换就能换的吗?在你眼里,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老娘的嘴皮子就这么不值钱啊!”
老鸨一口气说完,见三姑娘已冷了脸,不再正眼瞧她,又担心这个头牌耍小姐脾气,等一会儿,官家还有一个宴会,需要她去。看在她能为自己赚大把大把银子的面子上,只好作罢叫道:“罢了罢了,摊上你,我的小姑奶奶,算老娘晦气,日后你注意点儿就是了,唉…若不是你得罪了他,老娘岂会就这么便宜让他沾了鲜去?”
“妈妈,快让姑娘出来见客吧!朱公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门外传来一阵催促声,有些想说的话,老鸨也只好暂时作罢,招呼着柳儿将怜月从床上架下来,放到龟奴背上,吩咐道:“你先把人背过去,不管朱公子说什么,有什么需要,你在门口听着,有事再叫我。”
“好来。”
龟奴背起怜月就走。
怜月趴在他背上,一时害怕,摸索着挣扎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间,便又安静下来,心里泛起了苦涩之意。
她看不见了,即使挣扎拼命反抗又能怎么样?她看不见…看不见路,就逃不走。被人卖到这里,注定她逃不过接客的命运,接下来,她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认命?不,她不甘心!从一开始就不甘心,不想认命!可如今,她不认都不行了…
是谁曾对她说,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
也许,也许这一切就是她的命吧,
她早该想到的,从一下生来,世上最亲近的亲人——母亲就讨厌她。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惹人嫌,让人厌。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也许…
她想,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了。
就让一切随她…结束吧!
龟奴将怜月背入隔壁,放到床上,跟朱永福说了两句吉祥话,转身就走了。
朱永福关上门,转身目光定在怜月身上,慢慢朝床边,一边走,一边搓着手笑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啊,给爷说说,待会儿…爷一定好好疼你。”
怜月愣了一下,脸上忽地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茫然地看着前方,苦涩地笑道:“从来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更没有人叫过我小美人,你说待会儿,会好好疼我,是真的吗?”